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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5章 萧侯袍袖
 萧侯袍袖一拂,盘上百余枚棋子呼喇一声被一举清空,却留下星位黑白相对的四枚座子,宛如刚摆上一样整齐。本来黑白混杂的棋子被他一拂,在盘下分成两处,黑者纯黑,白者纯白,丝毫不

 王处仲头也不抬地说道:萧侯既然持白,便请先行。枯弃无趣,不若赌上些彩头。王处仲怀中白光一闪,那枝莹白的龙牙锥从怀中跳出,叮的立在案上。萧侯淡淡道:这点彩头未免太寡,不若将你身边的粉头一并押上。王处仲慢慢抬起头,冷冷道:江山输你又何妨?

 讨这粉头,却是休想。座中大多数人都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但职位最高的王丞相、谢太傅、桓大司马、徐司空、王侍中、周仆都不作声,众人也都知趣地闭上嘴巴。

 王茂弘长叹一声:四哥,何当如此?王处仲赋闲多年,这时在座的依稀有人想起,王处仲是王茂弘的族兄,年纪还在王茂弘之上。

 王茂弘已经是六十许人,可王处仲的外貌却比他年轻二十岁不止。王处仲举觞,扬首饮干,然后抄起龙牙锥在唾壶上击节高歌道:神虽寿,犹有竟时。腾蛇乘雾,终为土灰!

 铜制的唾壶被龙牙锥击成碎片,苍凉而豪迈的歌声在湖上远远传开。王处仲一手握着龙牙锥,一手拥着美,长声道: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

 王处仲长歌不绝,意态豪放,怀中浓妆的美扬起脸,出崇拜而爱慕的眼神。身着白衣的萧侯盘膝坐下,淡淡道:座中善弈者颇众。驸马此局败北,不知下场的是太傅,还是丞相大人?

 谢太傅从容道:此局谢某只是旁观,萧侯尽可随意。侍中大人呢?王文度背上出汗水的痕迹,良久道:我太原王氏诗书传家,不善弈道。

 萧侯与驸马孰胜孰负,文度观局而已。萧侯紫石般的目光停在王茂弘身上。王茂弘似乎苍老许多,满头白发萧然,低叹道:四哥,何当如此?人生一世,草木一秋。王处仲冷冷道:大丈夫既不能芳百世,亦复当遗臭万年!

 此言一出,举座皆惊。好!好!好!远处响起零零落落的掌声,鼓掌的却是桓大司马:萧侯!此局不若我与驸马对弈!桓兄好意,萧某心领了。

 萧侯沉声道:丞相大人?王茂弘不再言语,拿起切的炙刀割下衣袍一角,推到王处仲面前。王处仲不动声,向萧侯道:请!

 萧侯用食、中二指拈起一枚白子,砰的拍在棋盘上,落在正中的天元位上。萧遥逸脸色难看至极,骂道:妈的!此王爷非彼王爷!原来是琅琊王家的四爷!程宗扬也大感意外,是王处仲?

 真的是他?他有什么实力?州府兵是他组建的!他手下的荆州兵实力不弱于军!萧遥逸沉着脸道:我说那些人怎么都是荆州口音。

 王处仲领兵时就擅长水战。我早该想到,老阉狗敢在宫里对付大‮姐小‬,肯定是准备好要动手!只不过让我抢先一步。萧遥逸紧盯着画舫。后面秦桧向易彪使了个眼色,悄悄把晋帝移到另一条船上。

 萧遥逸明知道他们在背后捣鬼,也无暇理会。看着天元的白子,王处仲冷冷道:不过一座空宫,难得萧侯如此热心。孰不知老子五千言,讲的不过治国以正,用兵以奇!王处仲屈指一弹,一枚黑子在空中划了个圆弧,点在白角三三位的手。

 随着王处仲黑子落下,旁边一个紫脸汉子拿出号角,举起用力吹响。芦苇中随即驶出十余条长舟。

 那些长舟高度只有斗舰的三分之一,用来划船的棹孔几乎紧贴着船沿,上面的船舱高度不过两尺,两端翘起犹如飞鸟,船体的宽度只能供两人并坐,船身通体用桐油浸成黑色,外面包着厚厚的水牛皮。

 这些长舟高度、宽度都不能与水师的战舰相比,长度却毫不逊。细长船身伸出无数黑沉沉的桨棹,就像一条在湖面划行的蜈松。好舟!

 萧侯瞥了一眼,此舟载士不过二百,却有桨棹一百六十枝,戈而战者不过二成,如此奇舟,亘古未见,不知何名?王处仲道:迅疾如飞,漂水如凫。是名飞凫。

 萧侯拈子老老实实将星位的白角长出,看似笨拙地应了一手,驸马误矣。兵事即国事,当用兵以正,破敌以奇。

 萧侯身后的亲随挥舞旗号,停在湖心的水师舰队重新响起鼓声,六艘艨艟、十二艘斗舰、三十余条走舸从两翼分别驶出,向飞凫。水师摆出堂堂之阵,艨艟在前,斗舰在中,走舸在后,但在接敌时却生出变化。

 右翼一艘艨艟首先临敌,放出第一箭的却是紧随其侧的走舸。那些小船不断加速,像鸥鸟一样驶过艨艟、斗舰。最前面一艘走舸上,一名士卒弯弓朝飞凫去。飞凫船体狭窄,在起浮不定的水上更不易中,但那士卒一箭出正中船首彩绘的雀眼。

 水师士气大振,鼓声越发雄壮有力。芦苇中驶出的飞凫只有十二条,每三条为一组,静默地在湖上行驶。

 距离最前面的走舸只有四五丈时,领先的飞凫突然转向,将船身横过来对着疾驶的走舸。绷的一声闷响,飞凫船舱的圆孔中飞出一枝长弩。弩首状如巨斧,弩杆却极短,就像一柄大斧重重劈上走舸。

 被击中的走舸摇晃一下,船体裂开一道隙。走舸的士卒都是从军五年以上,至少经历过一次战斗的老兵。见状立刻擂鼓加速,赶在沉船之前登上敌舟。

 舵手用力扳动尾舵,将直行的走舸也横过来,调整成易于士卒登舟的角度。走舸与飞凫迅速接近,在船体相邻丈许时,两船已经平行。走舸的士卒拉出钩梯,准备钩住敌舰,登舟搏。

 忽然飞凫邻近走舸一侧的桨棹放弃划水,桨手齐喝一声,一半用棹桨撑住靠近的走舾船身,另一半同时击出,拍打走舸的桨棹。这时才看出飞凫的桨棹呈现出黑沉沉的泽,是因为在容易折断的部位都包着炼的镔铁。

 飞凫一侧桨棹就有八十枝,走舸一侧只有十五枝桨,两船相遇高下立判。几乎是第一轮攻击,走舸一侧的桨棹便尽数折断,船体更被飞凫伸出的桨棹推得倾斜。

 舸上的士卒纷纷攀紧船栏稳住‮体身‬,这时飞凫船舱的矛孔中弩矢齐飞,在不到一丈的距离内朝舾上的士卒去。走舸上出第一箭的弓手用脚蹬住船沿,两手张弓瞄向敌舟。

 但飞凫船体完全封闭,军士和桨手都躲在舱内,只有箭孔中疾出的弩矢。走舸属于轻舟,船体重量不及飞凫三分之一,近距离的对中不住有士卒中箭落水,更加剧船体的偏移。

 脚下的船体被桨棹顶起,慢慢向一侧倒去,那名弓手拼命拉弓朝箭孔去,接着船体倾覆过来。

 弓手在落水的刹那竭力一蹬,躲开船体的重,忽然背后一阵剧痛,被一枝弩箭穿肩胛,无力地朝水底沉去。直到这时他仍未看见任何一名敌人的面孔。

 后面一艘斗舰直过来,利用自己方正坚实的船头,朝飞凫拦撞去。飞凫一侧桨棹收起,灵巧地一转,避开斗舰的撞击,与斗舰并肩而行。斗舰虽然是二百人的大舰,桨数却远远不及飞凫。

 很快,斗舰内侧的桨棹同样被飞凫的铁桨击断。舰船失去一侧动力,再举桨划水只能在湖上打转,不得不停止划动。斗舰的戈手纷纷出长戈,试图钩住飞凫。

 但飞凫表面蒙着结实的水牛皮,急切间难以撕开。两条走舸冲过来拦在飞凫前方,配合斗舰的攻击。飞凫一侧桨棹抬起,另一侧的桨棹奋力击水,转向闪避。

 趁飞凫航速略慢,斗舰的戈手用长戈刺进飞凫舱身的孔,更有十几名勇悍的士卒咬住短刀,跳上飞凫船身。飞凫狭窄的矛中伸出数枝长矛,朝无法防御的斗舰戈手探刺。

 不多时,钩住孔的戈手便被刺杀殆尽,剩下的也扔下长戈朝后躲避。飞凫甩开只能打转的斗舰,迅速离,但船体也被十余名士卒攀上。

 由于飞凫船舱完全封闭,攀到舱上的水师士卒只能用力砍开牛皮、舱篷,同时飞凫中的军士也无法出舱。至于矛孔都开在船体一侧,更难以攻击船顶的敌人。后面一艘飞凫加速驶来,与前船擦肩而过。

 已经绞紧弦的弩弓从飞凫孔伸出,攀在舱上的士卒惨叫着被背后袭来的劲弩刺穿‮体身‬,一一坠入水中,鲜血顿时染红清澈的湖面。萧侯的白角被黑棋侵入,双方杀得难解难分。

 黑棋着法诡异而凶狠,由三三位手打入,在白角辗转腾挪,大有掏空白角之势,将以奇用兵的诡诈之道发挥得淋漓尽致。居于劣势的走舸不再强攻飞凫,转而寻找敌舰的空隙,利用速度打那些飞凫的阵型。

 另两艘斗舰同时来,左右夹住最前面一条飞凫。王处仲冷笑道:萧侯故技重施,不怕重蹈覆辙吗?萧侯淡淡道:只怕驸马技穷。说着萧侯白子一个小尖,顶在黑棋隙处。藏在芦苇中的飞凫都是王处仲的精锐私军。晋国水道纵横,水军才是决胜最重要的砝码。

 这支飞凫军是王处仲一手打造,针对晋国水师的舰船训练多年。斗舰一接近立刻矢石齐飞,攻击舰上的士卒,同时桨棹齐举,利用特制的铁桨全力打击对方的桨棹。

 内湖水军争战,风力对船只的影响有限,而船帆更易被敌军火箭攻击,因此大多数舰船都没有张帆,全靠桨棹操控行驶。一旦桨棹折断就等于丧失战斗力。飞凫的桨手与军士的比例是四比一,这样畸形的比例却将桨棹威力发挥到极致。

 两艘斗舰的桨手奋力桨,从两面夹攻飞凫。飞凫放开一侧的对手,全力攻击另一侧的斗舰。那艘斗舰小心地保持距离,避免桨棹被飞凫铁桨击断,但拉开距离的同时,舰上戈手全无用武之地。

 飞凫舱体封闭,外覆牛皮,只用狭小的矛孔向外攻击,斗舰上的弓手对飞凫的伤害微乎其微。在湖上追逐里许之后,两艘斗舰渐渐慢了下来。毕竟斗舰只有六十名桨手,而飞凫的桨手足有一百六十人之多。

 飞凫收回一半桨棹,减慢速度,让桨手保持体力,同时利用船上的弓弩杀斗舰暴的士卒。右侧的斗舰猛地一顿,桨手反向击水,由前驶转为逆行。飞凫在惯性下向前冲出半个船身。

 就在这时,飞凫上的军士们看到令人恐惧的一幕。斗舰背后,一条船首尖挑的艨艟以极快的速度破而来,犀角般的船首正对着飞袅的舰体。

 程宗扬吹了声口哨。飞凫在湖上确实占尽优势,一对一,甚至一对二,水师的斗舰、走舸只有挨打的份,换成结构相差不大的艨艟也强不了多少。

 但水师也不是傻瓜,他们立刻改变战术,利用一条斗舰做掩护遮挡飞凫的视线,在飞凫进入位置后突然减速,出后面直冲过来的艨艟。封闭在飞凫舱内的桨手听到指挥官惶急的大吼:右列停桨! N6zWw.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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