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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那是个俊美而优雅的男人。

 薄针织质地的浅灰色开襟衫下,套着一件薄款长袖蓝衬衫,搭配合身的休闲长装扮出一身清,修剪得非常有型的短发突显出他脸部堪称完美的轮廓。

 这男人,此刻正闭着双眼,姿态颇为轻松写意地坐在街角咖啡馆靠窗的桌位旁,像是在享受上午的阳光。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敲光滑如镜的桌面,桌上的热咖啡余烟袅袅,气氛一派人悠闲。

 这景象吸引了落地窗外偶然走过这条街的行人。

 没多久,渐有几名衣着时尚的年轻女停下脚步。

 矜持些的便站在落地窗外欣赏着这幅画面。

 大方些的,便走进咖啡馆里点了一杯咖啡,随后选了个适合观景的桌位坐下来频频投以注目。

 大胆又大方的,甚至来到在男人面前的空位上坐下,娇声问:

 “请问这个位置有人坐吗?”不待回应,拉开椅子坐下来后,一脸期待地看着对座的男人缓缓睁开双眼。

 那是一双深邃如海的黑眸,似带着一抹疑惑,眼底漫着一层雾。

 男人弯起嘴角,才要回应对座女人的问题,不料一阵脚步声稳稳走近。一双纤细的手臂跟着环上他的肩。

 竟是个胆量与心兼具的年轻女子!

 她抢先众人一步,‮情调‬地坐上男人‮腿大‬,双手钩住男人的脖子,颇带宣示意味地道:“抱歉,我来晚了。”

 原来这个男人是在等人。他已名草有主。

 坐在对座的女人脸色先是一僵,而后遗憾地笑了一笑,起身离开前,对着最后到来的女人说道:“如果是我,肯定不会让他久等。”

 坐在男人腿上的女子面不改地回应:“那是当然,能让他愿意花时间等待的,也就只有我一个。”

 这句极具独占意味的话,让众女纷纷遗憾地离去。

 直等到闲杂人等都离开后,女人才离开男人腿上,手指戏弄地点了点他的脸颊。“陆静深,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容易招蜂引蝶?”

 陆静深一脸无辜。“我只是坐在这里,等你。”

 除此之外,他什么也没做,宁海的指控对他而言,不公平。

 那无辜中带了点指控的口吻,让宁海忍不住笑了。摸了摸他刚剪过的头发,问:“饿了吧?中午想吃什么?”

 “这家咖啡馆是不是有卖焗烤?味道很香。”

 宁海微微一笑,招来服务生,点了两份局烤特餐。

 等侯午餐时,他问:“你东西都买好了?”

 “嗯,买好了。”

 “买了什么?”

 “不就一些水果、蔬菜之类的?”

 “有苦瓜吗?我不吃苦瓜。”

 “喔,那我今晚就煮苦瓜喂你。”

 “你对我坏透了,我应该跟刚才那个女人一起离开。”

 “我对你是很坏,可你现在还是坐在这里,也没跟着别的女人跑了。”

 两人你来我往地说了一会儿傻话,最后忍不住都笑了。其实他还满爱吃苦瓜的,她才是真正不吃苦瓜的那个人。

 时间回溯到今天清早,那时宁海陪他出门,计程车载他们下山,而后她带他去搭捷运。

 这是失明后,他第一次在没有王司机的陪伴下出门。

 起初他有些紧张,始终紧紧捉住她的手,就连搭电梯时也不放开,宁海的手心热出了汗,他也浑不在意。

 出了捷运站后,宁海带他去了一间发型沙龙,要他剪了头发、修了面,随后又挽着他的手,陪他一起等红绿灯、教他辨识人行道上的导盲砖。

 走了一会儿路,刚巧附近有一间生机饮食店,她采买了一些蔬果和食物,让人下午再帮她运送上山。不想他太累、怕他渴,便先让他在附近的咖啡馆坐一会儿。没想到才半个小时,回到他所在的咖啡馆时,却看了一群陌生女人对着他出或欣赏、或垂涎的目光。

 其实宁海早已到了,只是跟着一群人站在落地窗外,一起意yin了窗内的美男好一阵子。

 他刚修剪过头发,俐落的发型竟一扫先前常聚拢在眉心的阴郁与讥诮。微闭着双眸的他,优雅中带着贵气,彷佛是个不世出的古代君侯。冷冷淡淡的表情上,偏勾了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如此人的陆静深,她还是头一次看到。

 与初见时不同,他是真的不太一样了。

 或许,这面貌才是本来的他。

 刚刚那一幕使她不难想见,在还没失明前,他是如何受到女的倾慕。

 宁海一方面可以体会那些女人的想法,一方面又不乐意让人发现他的眼睛其实看不见,特别是当那个陌生女人主动上前搭讪时,她一时恼火,忍不住就冲了进来。

 对于自己的气恼她不想探究,倒是很想知道,他到底是为什么原因改变了?

 他明明气她赶走钱管家他们,不得已结束顽抗,勉强地配合她的种种要求,也不过是情势所迫。

 总不可能真如简行楷说的,他真的对她有了感情…

 若是那样,难道他是被狂?喜欢被她踩在脚底下进行调教?

 也许稍晚她可以试试看他对皮鞭的接受度…最近她网购保险套时,那家叫做“狂野天堂”的‮趣情‬商店又赠送了一些有趣的道具…嗯,虽然她不喜欢在别人身上施加伤害,但皮鞭也不是只有鞭打的用途…

 捣着又热又红的双颊,宁海收回胡思想的心思,假正经地咳了两声。

 “口渴?”陆静深递给她面前没有动过的水杯。

 宁海接过水杯后,抿了一口柠檬水入喉。

 “宁海。”他怱然唤她。

 她将水杯放下。“什么事?”

 “以接别放我一个人傻等。”他说。“你不是希望我‮立独‬一点?我可以陪你一起去买菜。”

 宁海尚未回应,陆静深又道:“当然,我不想吃苦瓜,有我看着,你就不会买我不爱吃的东西了。除了买菜以外,我也可以陪你逛街买衣服,天知道你到底会不会买衣服?老是穿长…”让他很不方便。“还有保养品,你有在用吗?我好像很少摸到你脸上有上粉…至少可以擦一点面霜吧,女孩子不是都喜欢用保养品…”

 他语气里有着一抹高兴、一抹期待,以及一抹失落。宁海心头顿时涌上某种抑制不住的感受,左以下,微微痛着,让她说不出话来。

 “宁海,我说的你听见了吗?你怎么说?”

 有一瞬间,她想要答应他的任何要求,却就是说不出口,只好倾过半张桌面,双手捧着他的脸,在他上轻轻印下一吻。

 好半晌才找回声音,她道:“陆静深,不许你对我说这些话。”

 他话里若不带着抗拒与嘲讽,她会不习惯。

 像是能看见她那样,他幽深的眸牢牢地锁住她的所在,轻声一笑:

 “难伺候的陆太太。”

 宁海声音再度哽住,为“陆太太”这三个字,她瞪大双眼,瞪着他久久不移开。想问他到底什么意思?却又怕问了会更糟…

 还好服务生在这时送来他们的餐点,香啧的海鲜局烤暂时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力。

 她将叉子放进他手里,提醒着:“小心烫。”始终放不下对他的关心。

 陆静深没有立刻动手,等待局烤稍凉的同时,他问:“宁海,你是不是舍不得我烫到?”

 “嘶。”她发出一声嘶响。

 “怎么了?”他急问。

 捣着舌头,宁海苦笑:“我烫到了。”

 想来明眼人不见得就能看得比较清楚啊。

 连续一个礼拜,宁海每天都陪陆静深出门。

 前三天,他由着她主导,随她想去哪就跟着去哪。有时他们搭公车,有时坐捷运,有时也会坐计程车,但更多时候是在走路。

 他看不见,起初,他走得很小心,一步一步的。慢慢的,他对人行道的导盲砖有了一点熟悉,才逐渐放大步伐,但仍走得很谨慎。

 有时人行道上违停了很多脚踏车和摩托车,他撞过几次,小腿累积了不少瘀青。晚上回家时,宁海替他放洗澡水时,忍不住替他计算今天又多了多少丰功伟业。

 他便问:“累满十点可以换什么?”

 宁海想了一想,回答:“一张好人卡?”

 “一个吻,怎么样?”他自己要求。

 宁海答应了,但不是一个吻。不只一个吻。他们总是渴求彼此的碰触,一碰触就非得燃烧殆尽才会停止。每一回都热烈得像是没有明天,唯有现在能把握,那样。

 整整三天,宁海带领着他领略了这座在治时代时发达起来的古都。这些年她连国外,已经离这片生活圈很久了。陪伴着他走绕一圈时,她自己也有一种重新认识这块土地的厌受。

 后四天,陆静深开始提出自己的意见。于是她陪他去参观美术馆。

 他已经许久没进过美术馆,甚至不记得上一次看画展是什么时候。正巧市立美术馆在展览印象派大师高更的画作,宁海不非常懂画,却必须充当陆静深的眼睛,将她所看见的阿尔风景描述给他,他便能想像她所描述炳叫圭里面。

 之后他又想去看电影。他当然看不到,于是宁海挑了一部歌舞片。足足一个半小时长度的歌舞片,想说他起码能用听的,没想到才过了一半时间,肩膀上便有重量来。宁海侧脸一瞟,才发现他竟然睡着了,不确定要不要叫醒他。最后决定让他睡,自己也没能将心思放在大萤幕上,总会忍不住要想转过头看看他…后来,他是被地震摇醒的。

 岛上多地震,震波来时,位在八楼的电影院也摇晃了几下。电影厅内,人们反应很快,立刻往逃生门方向冲出去,一片惊叫声中,他俩不动如山,双手紧紧握着。

 所幸高楼的摇晃很快便停歇下来,电影院广播说会重新播放一次先前地震前的片段,但宁海已不在乎。他们沉默地看完、听完片子。一直等到走出电影院后,他才道:“刚刚地震时,你没有跟着其他人一起跑走。”

 宁海不知道该回答什么。是要说,因为混乱中要带着失明的他一起逃出电影院非常不容易,所以没跑?还是要说,因为有他在身边,即使真有变故,两人生死与共,也就不觉得害怕…

 不论说什么,显然都不适合。前者是谎言,后者则太嫌矫情…

 两句话,宁海都说不出口。只好反问:“你不也没跑?”

 不像宁海心里闹别扭,陆静深倒是坦率多了。“没跑,一来是因为我看不见,根本不知道该往哪跑。二来则是因为我不是一个人。这是我头一次觉得自己并没有那么孤单。说来有点自私,但当时如果我俩双双死去,我倒不觉得害怕。”

 好半晌,宁海都没有说话。她沉默得…像是不存在,若非她的手还被他紧紧握住…他有一种她就要消失的错觉。

 怱然地,陆静深将她扯进自己怀里,用力抱住她。

 “宁海。”他贴着她的耳朵轻轻喊她。

 她全身在抖,他感觉到了。

 “冷?”夏天是快结束了,但岛上的秋天也是温暖的。

 “电影院…冷气太强。”宁海睁着眼睛说瞎话。

 陆静深没有戳破她的谎言,因为他的心也正剧烈地矛盾着。

 可是他已经逃避太久,厌倦老是躲在自己的保护伞中,尤其在她软硬兼施将他拖离那封闭的世界后,他再也无处可躲,又怎能容许她逃避?

 情绪紧绷之际,电影院外,常有街头艺人表演的小便场上突然传来一阵悠扬的小提琴声,是一首华尔滋。

 两人双双一怔,宁海首先恢复过来,伸出手便要推开他。

 陆静深快一步攫住她的,柔声道:“陆太太,我有荣幸可以请你跳一支舞吗?”

 宁海眉问微讶,来不及开口拒绝,陆静深已经揽着她的转起圈来。

 宁海想骗他说她不会跳舞,但他才不管那么多,他的目的只是想要留她在怀中,不让她就此逃开。

 一、二、三,一、二、三…天生有舞感的‮体身‬,就是想藏也藏不住。两人自然而然随着音乐摆动肢体,旋转的舞步中,他是圆心,任她秀发飘扬,一次次画出同心圆,默契十足的,仿佛他们早就已经共舞过千百遍。

 华尔滋结束的刹那,广场上下意传夹热烈掌声。

 陆静深带着宁海向围观的人群礼貌地一鞠躬,掌声雷动中,他们渐渐往人群外走去,耳边偶尔传来几句:

 “咦,那位先生好像看不见…”

 “那男的竟然是个盲人!”

 “可是他好会跳舞,一点看不出来眼睛有问题,而且他好俊…”

 议论声中,宁海担心地看了眼陆静深,见他表情没有异状才稍稍安心。主动反握住他的手,宁海已无法顾虑太多。革命尚未成功,她必须继续努力,直到有一天他不再需要她…

 那四天里,透过陆静深失明的眼。宁海看见了另一种意义上的“看见”

 这个城市对盲人还不够友善,道路上存在着太多的障碍。不是每条人行道都铺设了合格的导盲砖,也不是每个十字路口都有无障碍的设计。

 说真的,如果今天是她两眼失明,也许也会畏惧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幸亏,还是有人默默地在努力着,持续不断地改善着这一切的不便。

 除此之外,她还看见了他的努力。

 如今,他表现得很好。她想,总有一天,放手的时刻将会来临。到时,该放下的,就得放下了吧。

 玛莉,你看见了吗?他很努力,我也是。

 下雨了。

 宁海决定放陆静深一天假,让他待在家里当个除了吃饭以外,什么事都不用做的大老爷。

 早餐时,宣布了今天的计画后,她便关在阁楼里等谭杰诺的消息。

 M国的军民冲突愈演愈烈,消息被封锁住,几乎没有人可以得知进一步的发展,只除了由杰诺断断续续地送出来的几则新讯。

 原本去义诊的国际医疗团听说也已被迫暂停原订的计画,改移到邻国的边界驻诊,同时观望着M国内部的情势。

 所以她做不成战地记者。

 一边等候谭杰诺讯息,一边整理手边陆陆续续拍摄的照片时,宁海不只一次如此想到,她太过痛恨‮力暴‬与战争,无法勉强自己长久待在那样的环境…就算是为了报导真相。

 如今的她已不像刚入行时那样,认为自己适合当一名记者。

 尤其有许多事情,“真相”揭的结果不见得比隐匿好。

 她很清楚自己对这份工作的使命感产生质疑的原因。

 那时她跑政治线一段时间了,表现一直中规中矩,也上过几次头条。对于一个华人记者而言,要在‮国美‬的媒体线上取得立足之地并不简单,因此她虽然不奢望自己有一天能拿到普立兹奖,却也总是尽力做好自己的工作。

 那次,纯粹是意外,她无意间逮到一名州议员搞婚外情的证据。上司建议她将这则新闻刊登出来,该篇报导果然登上了头条,消息如旋风般愈刮愈烈,到后来,那位议员的子私下接受了她的访问…

 彼时,宁海拿着录音笔自以为尽职地前去访问该议员的子。

 她问:“布斯太太.请问你对于州议员的外遇有什么想法?”

 当时那位贵夫人轻蔑地瞥了她一眼后,冷笑道:

 “想法?宁记者,你专跑政治新闻,不去关注议院即将通过的法案,反而拿放大镜检视我失败的婚姻,同是女,这对你有什么好处?对公众又有什么好处?”

 “公众有知的权利!”宁海当时拿出记者这一行千篇一律的回答。

 “公众仅须知道州议员支持什么法案,以及该项法案会否增进或减损他们的权益。公众不需要知道我跟我丈夫实际上已经分居两年,更不需要知道我丈夫对历任女助理的兴趣。当然.如今人们已经广知这些事,无论我再说什么都无法挽救已经造成的伤害,可是他们却不知道,我的孩子在这件事曝光后,拒绝再去学校上学,因为他们不喜欢被人指指点点,甚至嘲笑。小孩是无辜的。为了我的孩子,我可以站出来向社会大众表示我丈夫绝对没有偷腥,我甚至可以当着众人的面宣誓我们夫的感情依旧坚贞,即使我也明白这么做的结果,只是让许多不相干的人同情我这个做子的。人们会以为我为了丈夫的前途,不借对公众说谎,营造出家庭美满的假象,他们会认为我是一个傻女人。然而,我还是会做我该做的事——我会陪同州议员出席记者会,会扮演好一个贤良母的角色,我的一双子女会站在我们身后,我家的宠物西甚至会咬着狗骨头乖乖蹲在州议员的脚边让媒体拍照。届时,你所谓的真相,不过是人人心里有底的一场世纪谎言,而你认为你口中的公众会在意这些事情吗?不,他们才不在意!人们只是需要一些可以共同讨论的话题来填贫乏的社生活。你所谓的『真相』并不如你所以为的那样具有意义。甚至于,宁记者,我认为社会大众对于私领域的事情并没有绝对『知』的权利。”

 结束那次的访问后,宁海开始反省起一名记者应有的职业道德。当公领域和私领域存在着灰色地带时。该怎么取舍,才不会在报导所谓真相的同时,伤害了无辜的人。

 私访后,宁海有些气。布斯太太彻底颠覆了过去她对新闻事件的看法。当她以为她在为大众谋福利时,也许她所谋的,只是无用的豆渣。

 后来宁海决定放弃追这条新闻,但老编詹姆士不准。他说:

 “海儿,消息既然曝光了,就不可能再挖个把已经发生的事情埋起来。你放弃追这条线,不过是把已经上钩的鱼扔给其他大白鲨而已。如果你真的想让事情有个比较完美的结尾,就应该好好把这条新闻跑完,包括后续的效应,以及不久后的大选…”

 几经思量,宁海接受了詹姆士的建议,将后续效应做成了一系列的报导。但在处理这桩桃新闻时,她尽量避免再去伤害事件中真正的受害者——子与小孩。

 国会大选后,州议员落选。宁海也退出了跑了好几年的政治线,改跑财经线。但她对华尔街那些炒股的神手实在没兴趣,便改挖投资公司的内部消息,没想到碰上国际的金融危机,许多证券公司纷纷倒闭,宁海在一片惨绿的华尔街中感到无比失落。后来詹姆士叫她回去跑政治线,说她还是最适合跑政治。勉勉强强又做了一段时间,却逐渐觉得倦怠,再也找不回曾经的热情了…之后,玛莉来找她,要求她嫁给陆静深。她顺势递出了辞呈…

 也难怪陆静深讨厌记者,他也曾经是桃新闻的受害者。

 如果有一天,他知道了她的过去,不知道会如何看待她?

 宁海自问对记者这一行还有没有热情?答案是肯定的,只是方向得再调整调整。

 胡思想中,也忙碌到近中午,肚子咕噜咕噜叫了起来。宁海这才想到她忘记准备午餐了,连忙踩着拖鞋下楼,先去找陆静深,人还没进他房里便大声喊:

 “陆静深你中午想吃什么?吃面好吗?要不要帮你加一颗蛋?”

 以前住在国外时经常自己煮食,要弄点热食来填肚子对宁海而言并非难事,但要说将厨艺磨练到堪比阿基师,火候又差太远了。

 喊了半天没人回应,宁海冲进主卧房里没见到半个人影,又噼里啪啦冲下楼,却还是没见到他。

 此时外头雨声浙沥沥的,雨竟下得比早上时还大。她拧着眉将整栋房子翻找过一遍,还是不见陆静深的身影。

 愈想愈不对,连忙捉起电话话筒拨他‮机手‬。

 ‮机手‬响了两声就没声音了,像是突然关机。

 宁海这才着急起来。“到底跑哪去了?”

 不放弃,又仔细在屋子里搜寻一遍,依然没有结果。此时她也忘了肚子饿,捉起伞到花园里绕了一圈,确定他真的不见了,猛然想起大门口有监视器,连忙冲回屋里看监视录影,急得顾不得鞋底都是烂泥,踩得地板上留下一个个黑脚印…

 监视器的影像画面是存在电脑硬碟里的,宁海摸索了几分钟才弄清楚怎么调影像出来看。而后,她看到了。

 在上午九点十一分的时候,陆静深独自一个人撑着伞走出了大门。

 宁海愕然,心里顿时一凉,对着那画面喃喃道:“外头下着大雨,你一个人是要去哪里?”

 下午两点零二分,辖区派出所的警员受理了一桩失踪人口协寻的案子:

 “我先生有严重的情绪障碍,上午跟我吵了一架后就不见人影了,他双眼失明,我担心他一个人在外头会遇到危险。”

 为了加快员警寻人的速度,宁海特地加油添醋了一番。

 这番话勾起受理案件的警员一抹遥远的记忆。

 犹记几个月前,依稀有一个人说过类似的话。而后看见协寻早上,报案人的名字后,他终于想了起来。

 “你是陆太太?”

 正低着头飞快填写表格的宁海抬起了脸,眼中有着疑惑。

 原来那警员正是上一回承办宁海失踪协寻案的同一人,看着宁海填写完毕的协寻单,他忍不住道:“真是怪了,你们夫俩都喜欢搞失踪?陆太太,你确定陆先生不是在和你玩捉藏?”

 宁海微怔,好半晌才搞清楚状况。原来上回她被陆云锁“绑架”时,陆静深也是在这里报的案,说词还跟她的差不多。宁海一时啼笑皆非,却又怕员警会以为他们在浪费寻人资源,便故意板起面孔道:

 “不管我先生是不是在跟我玩捉藏,首先,我得表明的是,我是一个记者。”那警员没能反应过来,宁海便又道:“我专跑社会新闻。”据说岛上近年来的社会新闻经常演得轰轰烈烈,或许她该转跑社会新闻。“这个社会哪里有不公,我就往哪里找新闻。比方说,某某地方的基层员警不受理民众报案之类的。我先生这么大一个人,一定很容易找,我可以跟你保证,只要我能尽快找到他。我绝对不会写新闻,报导一些有的没的。”

 那警员终于听懂宁海的意思了,他摸摸鼻子,陪笑道:“陆太太不必担心,寻找失踪人口是我们‮民人‬保母应该做的事,应该的。”

 “那就多谢了,如果有消息麻烦立刻通知我。”宁海道谢。

 之后,宁海没有回家,她撑着伞走进雨中。

 猜测陆静深可能的去向。他是自己出门的,没人陪伴,不太可能去他不熟悉的地方,因此宁海往前几天曾与他一起去过的地方寻找。

 发型沙龙、咖啡馆、美术馆、电影院…随着每一次的落空,宁海感觉自己就像沙漏一样,心里有些什么说不清、道不明,却十分重要的东西正不断地还漏。

 一个下午过去了。夜幕低垂时,她还没有陆静深的消息,心里空的,浑然不觉得疲累,只是无比担忧。

 这时才知道自己那几次逾时不回,留他独自等待时,他心里作何感想了。原来不知尽头在何处的等待,是如此煎熬…

 怕他出意外,怕他遇险,怕他一个双眼看不见的男人发生不好的事…想到可能发生的意外,走在寒冷的雨夜街道上,宁海整个人打从心底颤抖起来。

 亏她还信誓旦旦地向钱管家保证,她会好好照顾他,绝不会伤到他一分一毫…当初因为她的要求,钱管家才勉为其难地离开大宅…

 “大家都太宠他了。”那一天,夜里,趁着陆静深睡着后,宁海这么告诉他们:“我知道你们几乎是看着他长大的,可是现在的陆静深最需要的不是无止境的宠溺,而是自立。没有人可以一辈子陪在他身边,就连你们,也不能。”

 此话一出,陈嫂居然是第一个不同意的。“可是太太,先生一向习惯有我们在他身边照顾着,现在你要我们离开…”

 “就是因为这样,你们才必须走。”宁海温和地说:“否则,你们能保证自己在看到他跌倒时不伸手去扶吗?你们能忍受自己对他的种种不便袖手旁观吗?我想,你们不能。”

 “可是太太,先生一向习惯吃我煮的饭菜。”陈嫂委屈地说,圆圆的脸几乎要挤成苦瓜。

 “陈嫂,太太说得对。”一直保持沉默的钱管家终于开口了。他对着众人说:“先说我,要我一天不帮先生摺衣服、刮胡子、放洗澡水,我就浑身不舒服。”他习惯将主子伺候得无微不至。“可是我想太太说得对,我们不可能一辈子陪伴先生…我们都有年纪了。”

 此话一出,王司机和刘叔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每个人都会老、会死。有一天,他们会离开陆静深的身边,那时被留下来的先生又该怎么办?

 钱管家世故而明亮的眼眸看向宁海。“太太,你说得对。我们的确是不能再留下来了。”

 正因为有他们,先生才有办法躲藏得如此彻底。他们是先生的耳目手足,也一向习惯如此,要他们对眼盲的男主人袖手旁观,根本就做不到。

 与其如此,还不如离开,让自己走得远远的,并相信这个叫作宁海的女子会帮助先生重新振作起来,起码能做到,不需要他人的帮忙,也能自理生活的程度,唯有那样,先生才有可能得到幸福…

 “钱管家,谢谢你的理解。”宁海有点讶异这个白发如银的老人会认同她的想法。毕竟他一直都对她存有戒心,也一直在观望、防备着。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使他愿意支持她,宁海有点好奇,便问了。“说实话,我本来以为钱管家不会支持我…”

 听出她的疑惑,钱管家坦然回答:“本来确实有点担心,不过…”

 “不过?”宁海眨了眨眼,静待下文。

 “不过太太让先生很快乐,不是吗?”

 “快乐?”宁海困惑地喃喃道:“我还以为我让他很头痛…”

 此时众人的目光诡异得让宁海有点疑惑,猛然意会到钱管家所谓的“快乐”可能是指…下午在书房里发生的那件事…

 宁海双颊蓦地一红,她双手叉辩解:“那个…下午在书房里,我们只是在、在练太极拳,多运动有益‮体身‬健康…”解释到后来,连她也不相信自己的鬼话,忍不住哧地一声笑了。

 其实…早就被发现了吧,她跟陆静深的事。否则晚餐时大伙儿也不会躲得不见人影,大抵是怕他们尴尬。

 事已至此,宁海也不想再编瞎话,不料钱管家却体贴地接着她的瞎话道:“的确,多运动有益健康,失明后,先生便有点缺乏运动。”

 陈嫂也笑道:“打太极拳好啊,以后太太不妨多陪先生打打拳。”

 “不然散步、跳舞什么的,也可以。”王司机也提供建议。

 “种花最好了。”刘叔说:“怡情养不说,还可以消耗多余的体力。”

 宁海笑到脸都僵了,至此方知她错得多离谱。想与这群家臣斗,她还差得远。顺着大伙儿给的台阶爬了下来,清了清喉咙,她问:

 “那么,就这么决定了。你们最快可以什么时候离开呢?有没有去处?”

 钱管家代表众人给出答案:“明天一早。太太不用担心,我们有去处。只是我们走了以后…先生就拜托太太了。”说罢,他向宁海弯一鞠躬。

 宁海吓了一跳,赶紧阻上他。“钱管家你别这样,我自然会好好照顾他的。”

 得到宁海的允诺后,钱管家总算肯直起来。

 陈嫂在这时紧紧握住宁海的双手,以着温暖的眼眸看着她,语气慎重地道:“太太,我们把先生交给你了!”

 正是太过清楚这些老人有多么宝贝陆静深,能得到他们的信任,宁海忍不住心底一暖,颇有点任重道远的感觉,但又不想给了他们错误的期待,只好提醒:

 “你们甚至不知道我到底是谁,真的放心把他交给我吗?”

 “你是谁不重要。”回答的人是刘叔。“你不是常跟花说话吗?那就够了。”

 …

 真是傻气又好笑的回答。

 可瞧她如今怎的…她辜负了他们的信任。

 她非但没有好好照顾陆静深,她甚至把他搞丢了!

 “陆静深,你到底在哪里?”

 风雨中,宁海遍寻不着他的人。她又急又慌又心

 她不断打电话回大宅,想说如果他回家了会接电话,可电话那端始终无人接听;她也不断地拨他的‮机手‬号码,可除了稍早曾打通过一次外,之后他的‮机手‬都是关机状态。

 会不会是出了什么意外?

 种种可怕的想像在她脑海里生成,她愈想愈怕,怕他真出事了。

 再没他下落,她就要把钱管家他们找回来帮忙了。只靠她一个人,力量太小,万一找不到…

 怕他先回家了却没接电话,强抑下心里的慌乱,宁海决定先回大宅一趟。定到路旁拦计程车时,一辆大货车呼啸而过,一滩泥水泼溅到她身上。

 她浑身冷,却无暇在意,招手拦下一辆计程车,刚坐进车里要报地址,‮机手‬便响了。她赶紧接听——

 “是陆太太吗?我这里是派出所,我们找到陆先生了。不过他出了一点意外,现在人在警局这里,你能尽快过来一趟吗?”

 当下,宁海整个人像是被人淋了一桶冰水后又被浇上热水。

 “‮姐小‬要去哪里?”计程车司机回头问她.

 宁海怔仲半晌,方回神道:“请载我到‮察警‬局。”

 陆静深出门时遇到了小偷。

 小偷见他失明,跟踪了一段路程后,趁着他不注意偷走他的‮机手‬和皮夹。

 没有钱,又没有‮机手‬可以求援,一个人站在陌生的街道上,陆静深生平第一回真真切切地明白了自己的无助。

 所幸那个小偷在偷完他的东西后,又去偷别人的,结果被巡逻的‮察警‬当现行犯给逮到了警局。‮察警‬在查扣小偷身上的赃物时,发现了陆静深的皮夹和‮机手‬,这才循线找到了失明的他。

 “你可以叫一辆计程车回来啊!车钱回家再付就好了。再不然也可以打一通电话给我,让我知道你人在哪里。”离开警局,坐上先前那辆计程车后,宁海对着陆静深低吼。“难道你不知道,你这样不吭一声地跑出去,会让人替你担心吗?”

 同样一身冷的陆静深听出宁海声音里的‮药火‬味——她音质偏冷,声音一向是平静的,几时这样充满情绪——讶然之下,不怔怔回答:

 “我一时没想到…”

 “你没想到?”宁海不觉提高了声音。“你没想到?这么基本的事…”

 “是啊,这么基本的事,我却没想到…”陆静深自嘲一笑。不想宁海看见他的脆弱,他面向车窗。“那么,我当时都在想些什么呢?宁海,你想知道吗?”

 宁海尚未回答,他已说出——

 “我想着,既然终有一天,我必须‮立独‬打理自己的生活。那么我就应该要能自己出门、自己回家;我想着,如果我不但能自己出门,还能平安回到家中,你是不是会很高兴?”顿了顿,他艰涩地又说:“可是我回不了家,宁海。当我一个人走在你曾陪我一起走过的街道上时,我心里充斥着的不是熟悉感,而是恐惧。我不知道眼前的路该往哪里走,也不肯定下一个转弯的方向正不正确…路上人来人往,每一次与人擦肩而过,都让我心里充满防备;被违规停在人行道上的机车绊倒时,我只恼恨为什么自己看不到!那条路,明明你都陪我走过的,可为何我还是没办法自己走一遍?我想的,想试试看,即使眼睛看不见了,是不是还有机会能过正常人的生活…”

 “你再说一次…再说一次,你说你到底想做什么?”宁海沉声问。

 “我想知道,我是不是有能力可以过正常人的生活。”陆静深说。

 “你是个瞎子,你永远不可能过正常人的生活!”宁海无情地说出事实。

 闻言,陆静深下巴一紧,道:“我现在知道了。你说得对,我做不到。”

 “你知道个!”宁海几乎要吼出声。“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不可能过正常人的生活,而我也没要你那么做!”

 “那么,你到底要我怎么做?”他声音听起来意外地平静。

 “我只要你过好你自己的生活!”宁海哑声喊出。“你不必去过跟别人一样的日子,你可以过你自己的日子,但不是成天躲在屋子里假装是个隐士。你依然可以读你想读的书,听你喜欢的音乐,挑剔你不喜欢的菜,但不是自怨自艾,更不要为了别人来牺牲自己!你懂吗,陆静深?我说的这一切?”

 他缓缓转过脸来,寻着宁海的所在。那看不见的双眼,阒黑深邃,仿佛宁静的海。而他竟敢说:“我懂了。”

 她却掩着脸哭了出来,不看他。“你懂什么?”

 “宁海,你是心疼我吗?”

 “我是问你,你懂什么?”宁海抹去脸上分不出是雨气还是泪水导致的意,而后她手僵住,来不及阻止他伸手摸向她的脸。

 “你在哭,宁海?”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于是他状似自嘲,又似终于释怀地回答:

 “是啊,我终于懂了。我这辈子再也不可能过着正常人的生活,但是我可以过我能力所及的生活。以后迷路时,我会叫计程车送我回家;如果我的钱被偷了,我会先回家,再让你替我付车钱。你看,我是不是懂了?”

 他是终于懂了。懂了现实里的残酷与不得不;懂了应该妥协的,与不能妥协的事。这不就是她一直以来想教会他的吗?可为何在他果真懂得这一切的时候,她却会如此心痛?心痛到,不能呼吸…

 久久没听见她的声音,陆静深伸手碰了碰她的肩,却触及她一身衣,下皱眉。“你衣服怎么答答的?”

 宁海还是没回答。陆静深只好请司机将车内暖气开大一点。

 时值初秋,暖气一开,计程车司机首先受不了车内的闷热,赶紧加快速度把乘客送达目的地。

 付了车资后,宁海便拉着陆静深下车,也不撑伞——反正他俩衣服早就了。

 回到温暖的屋子里,她忍不住哆嗦起来,却顾着推陆静深往浴室走:

 “快去洗个热水澡,免得感冒了。”

 陆静深没反对。在宁海放洗澡水时,他自行去了衣物。

 “你先洗,我去帮你拿衣服。”放好洗澡水,宁海转身就要离开。

 陆静深捉住她的手。她转头看他。

 他平静地说:“一起洗。你在发抖。”

 她不动,他便也就那么站着,不肯踏进浴白里。他全身赤luo,尽管浴室里热气氤氲,他双手仍然冰冷。

 半响,宁海叹了口气,伸手解开自己身上的衣物,陪他一起泡进热水陧。

 冰冷的肌肤在热水的安抚下,渐渐恢复了暖度,差一点停止跳动的心脏也在确定他平安后,慢慢回复了原本的频率。

 先前,她是太紧张了才会差点失控…现在他人不是好端端的在她面前吗?

 他没事了。他很平安。宁海一再提醒自己。她必须冷静。

 “宁海。帮我擦背好吗?手勾不到后面。”他突然说。

 他倒好,没事人一般。好像说什么、做什么,都不用负责似的,未免太任了!宁海心里忍不住气恼起来,却还是拿了一个浴球替他擦背。

 浴白不小,但两个人一起泡在里面仍有点挤。

 替他擦完背后,宁海匆匆洗好,准备起来找衣服穿,他却突然靠过来,手臂环住她光luo的

 “洗好了?”他声音跟热水一样暖洋洋的。

 “嗯。”宁海简短地应了一声.才稍稍平复的情绪差一点又要溃堤。她现在没有办法与他太过靠近,她不能——

 “我们没在浴室做过,对吧?”他贴着她的背,整个人从后方抱注她,对着她的耳朵轻声说话。

 听懂他的话意,宁海脸色蓦地一红,伸手掰开间的大掌。“我要起来了,你放手。”

 他没放,甚至还收得更紧。不仅双手,连‮腿双‬都过来她。

 “宁海…”他轻咬她耳垂。“跟我**。”

 她躲着他的吻。“我不能…”现在不能、不可以。现在她…太在乎他,她会输…

 “你可以。我们是夫。”他吻上她的后颈,在那细致的颈项问轻轻啃

 宁海仍想躲,却一时乏了力。早餐后她就没再进食,在外头奔波了大半天,心底还留有稍早惊慌害怕的余悸…此时她不论身或心,都脆弱得不堪一击。

 是以当他将手探入她腿间轻轻一,她瞬间便溃不成军。

 “啊…”一句呻逸出,宁海伸手向下握住他试探的手腕,想把他推开。

 但浴白不够大,不够她将他推得远远的,终究只能是一手之隔,不到一秒钟,她被翻转过‮体身‬,肢被他大掌牢牢扣住。

 “宁海,跟我**。”陆静深又说了一遍。

 这次他没等她拒绝,‮腿双‬跟着向前挤开她柔滑的‮腿大‬,蓄势待发的‮身下‬在入口处磨蹭着,教宁海动弹不得。

 她若动,即使仅是轻轻一动,他就会进入她。迟疑间,他已寻着她**,殷勤地起来,那的力道令她股间生出阵阵酥麻,这回她咬住下不让自己呻出声,假装对他的碰触无动于衷。

 然而他已十分熟悉她的‮体身‬,完全知道该碰触哪里、该着哪一处,她便会给出他想要的反应。于是他沿着她丰的雪一路着、吻着,指尖自下腹那处起伏滑下,直至那熟悉的处…

 宁海再次按住他的手。“陆静深,我不能…”

 再次被阻,他竟将她微微抬出水面,而后低下头,掬饮她。

 宁海霎时没了气力,本要阻止他的手此时无力地垂放在他肩膀上,不知道自己是想将他推开,还是将他紧紧抱住。

 半晌,当陆静深再度抬起头时,上还留着她的津

 宁海没想到他会对她做出这种事,惊愕之余,当他捧着她的脸深吻她时,她已经忘了什么叫拒绝。

 这男人是、是他…此刻他人好端端地在这里,而她也想要他。

 “宁海,跟我**…”再一次,他在她耳畔轻嘀,仿佛她的应许对他而言是多么重要的事。

 这一回,宁海的反应是紧紧抱住他。

 陆静深欣然一笑,让她背靠在浴白边缘,一手扶住她的,另一手分开她,‮身下‬同时向前一顶。

 “呃…”宁海下意识夹紧‮腿双‬。

 她腿一夹,便紧得无法深入。陆静深进退维谷,看不见她的表情,只能从她的反应猜测她的感觉。

 “痛吗?”忍着撞击的冲动,他问。

 宁海先是‮头摇‬,而后才想起他看不见,只好低声道:“不是。”她声音微哑,听来仿佛融化的巧克力,格外引人遐思。

 “那是怎么?”怕她不舒服,他仍不敢妄动。

 久久不答,宁海脸红如火。此刻她跨坐在他腿上,浴白的水恰恰满在线处。隔着水,她看不清楚水面下的情况,但在他进入时,仍可以感觉到…

 “到底怎么了,宁海?”他又问。

 笨蛋!她忍不住低下头咬了他肩膀一口,才涩然道:“有水跑进来,感觉很奇怪…”

 闻一言,确定不是自己弄痛了她,陆静深放心一笑。他重新伸出手抬起她的,将她‮腿双‬分得更开。

 “再试试。”他劝她为他分开,稍稍出后,又一次进入。

 这一次,他一路来到她最深处,两个人都忍不住屏息,暂时忘了呼吸。而后他停下,等待宁海的反应,直到听见她低喊:“不…你别、别不动。”才在她体内律动起来,直着她呻出声,自己也息连连。

 伴着这旎声的,还有阵阵水声。温热的浴水仿佛化成了海,随着他的进出,一波波拍击着两人的‮体身‬。

 分不清是浴室里的蒸气还是爱所致,宁海浑身发热,头也晕沉沉,她无力地攀着他的肩,想找寻足以与他抗衡的力量,想叫他不许再做出像今天这样让她担心的事,却始终使不出力,只好由他主控了这一回…

 他做了很久,久到浴白里的水逐渐转冷,才让自己在她阵阵紧缩的体内释放。

 实是折腾得累了,之后他们尽可能快速地擦乾‮体身‬和头发,换上睡衣。各自喝了一杯热牛,宁海一躺上就没了声响。

 倒是陆静深还睁着眼,他侧身拥着宁海,将脸埋在她仍微的秀发中。

 黑夜中,他幽声轻问:“宁海,你是不是…已经有一点爱我?”

 宁海没有回答,她假装睡着了,可怎么也控制不了眼底那股涩意。甚至不敢眨眼,怕一动,就会哭泣。

 她不能爱上他。他们本是不同路的人,怎么可能走到一块?

 这婚姻…她看不见出口。 N6ZWw.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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