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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纪三十七
 起屠维作噩,尽上章阄茂,凡二年。

 安皇帝庚

 ◎ 义熙五年己酉,公元四零九年

 舂,正月,庚寅朔,南燕主超朝会群臣,叹太乐不备,议掠晋人以补伎。领军将军韩讠卓曰:“先帝以旧京倾覆,戢翼三齐。陛下不养士息民,以伺魏衅,恢复先业,而更侵掠南邻以广仇敌,可乎!”超曰:“我计已定,不与卿言。”

 辛卯,大赦。

 庚戌,以刘毅为卫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毅爱才好士,当世名流莫不辐凑,独扬州主簿吴郡张邵不往。或问之,邵曰:“主公命世人杰,何烦多问!”

 秦王兴遣其弟平北将军冲、征虏将军狄伯支等帅骑四万击夏王。冲至岭北,谋还袭长安,伯支不从而止;因鸩杀伯支以灭口。

 秦王兴遣使册拜谯纵为大都督、相国、蜀王,加九锡,承制封拜,悉如王者之仪。

 二月,南燕将慕容兴宗、斛⾕提、公孙归等帅骑寇宿豫,拔之,大掠而去,简男女二千五百付太乐教之。归,五楼之兄也。是时,五楼为侍中、尚书、领左卫将军,专总朝政,宗亲并居显要,王公內外无不惮之。南燕主超论宿豫之功,封斛⾕提等并为郡、县公。桂林王镇谏曰:“此数人者,勤民顿兵,为国结怨,何功而封?”超怒,不答。尚书都令史王俨谄事五楼,比岁屡迁,官至左丞。国人为之语曰:“得侯,事五楼。”超又遣公孙归等寇济南,俘男女千馀人而去。自彭城以南,民皆堡聚以自固。诏并州刺史刘道怜镇淮以备之。

 乞伏炽磐⼊见秦太原公懿于上邽,彭奚念乘虚伐之。炽磐闻之,怒,不告懿而归,击奚念,破之,遂围枹罕。乞伏乾归从秦王兴如平凉;炽磐克枹罕,遣人告乾归,乾归逃还苑川。

 冯翊人刘厥聚众数千,据万年作,秦太子泓遣镇军将军彭⽩狼帅东宮噤兵讨之,斩厥,赦其馀。诸将请露布,表言广其首级。泓不许,曰:“主上委吾后事,不能式遏寇逆,当责躬请罪,尚敢矜诞自为功乎!”

 秦王兴自平凉如朝那,闻姚冲之谋,赐冲死。

 三月,刘裕抗表伐南燕,朝议皆‮为以‬不可,惟左仆孟昶、车骑司马谢裕、参军臧熹‮为以‬必克,劝裕行。裕以昶监中军留府事。谢裕,安之兄孙也。

 初,苻氏之败也,王猛之孙镇恶来奔,‮为以‬临澧令。镇恶骑乘非长,关弓甚弱,而有谋略,善果断,喜论军国大事。或荐镇恶于刘裕,裕与语,说之,因留宿。明旦,谓参佐曰:“吾闻将门有将,镇恶信然。”即‮为以‬中军参军。

 恒山崩。

 夏,四月,乞伏乾归如枹罕,留世子炽磐镇之,收其众得二万,徙都度坚山。

 雷震魏‮安天‬殿东序。魏主珪恶之,命左校以冲车攻东、西序,皆毁之。初,珪服寒食散,久之,药发,多躁扰,忿怒无常,至是浸剧。又灾异数见,占者多言当有急变生肘腋。珪忧懑不安,或数⽇不食,或达旦不寐,追计平生成败得失,独语不止。疑群臣左右皆不可信,每百官奏事至前,追记其旧恶,辄杀之;其馀或颜⾊变动,或鼻息不调,或步趋失节,或言辞差缪,皆‮为以‬怀恶在心,发形于外,往往以手击杀之,死者皆陈‮安天‬殿前。朝廷人不自保,百官苟免,莫相督摄;盗贼公行,里巷之间,人为希少。珪亦知之,曰:“朕故纵之使然,待过灾年,当更清治之耳。”是时,群臣畏罪,多不敢求亲近,唯著作郞崔浩恭勤不懈,或终⽇不归。浩,吏部尚书宏之子也。宏未尝忤旨,亦不谄谀,故宏⽗子独不被遣。

 夏王帅骑二万攻秦,掠取平凉杂胡七千馀户,进屯依力川。

 己巳,刘裕发建康,帅舟师自淮⼊泗。五月,至下邳,留船舰、辎重,步进至琅琊。所过皆筑城,留兵守之。或谓裕曰:“燕人若塞大岘之险,或坚壁清野,大军深⼊,不唯无功,将不能自归,奈何?”裕曰:“吾虑之矣。鲜卑贪婪,不知远计,进利虏获,退惜禾苗,谓我孤军远⼊,不能持久,不过进据临朐,退守广固,必不能守险清野,敢为诸君保之。”

 南燕主超闻有晋师,引群臣会议。征虏将军公孙五楼曰:“吴兵轻果,利在速战,不可争锋。宜据大岘,使不得⼊,旷⽇延时,沮其锐气,然后徐简精骑二千,循海而南,绝其粮道,别敕段晖帅兗州之众,缘山东下,腹背击之,此上策也。各命守宰依险自固,校其资储之外,馀悉焚,芟除禾苗,使敌无所资,彼侨军无食,求战不得,旬月之间,可以坐制,此中策也。纵贼⼊岘,出城逆战,此下策也。”超曰:“今岁星居齐,以天道推之,不战自克。客主势殊,以人事言之,彼远来疲弊,势不能久。吾据五州之地,拥富庶之民,铁骑万群,麦禾布野,奈何芟苗徙民,鲜自蹙弱乎!‮如不‬纵使⼊岘,以精骑蹂之,何忧不克!”辅国将军广宁王贺赖卢苦谏不从,退谓五楼曰:“必若此,亡无⽇矣!”太尉桂林王镇曰:“陛下必以骑兵利平地者,宜出岘逆战,战而不胜,犹可退守,不宜纵敌为岘,自弃险固也。”超不从。镇出,谓韩讠卓曰:“主上既不能逆战却敌,又不肯徙民清野,延敌⼊腹,坐待攻围,酷似刘璋矣。今年国灭,吾必死之。卿‮华中‬之士,复为文⾝矣。”超闻之,大怒,收镇下狱。乃摄莒、梁⽗戌,修城隍,简士马,以待之。

 刘裕过大岘,燕兵不出。裕举手指天,喜形于⾊。左右曰:“公未见敌而先喜,何也?”裕曰:“兵已过险,士有必死之志;馀粮栖亩,人无匮乏之忧。虏已⼊吾掌中矣。”六月,己巳,裕至东莞。超先遣公孙五楼、贺赖卢及左将军段晖等,将步骑五万屯临朐,闻晋兵⼊岘,自将步骑四万往就之,使五楼帅骑进据巨蔑⽔。前锋孟龙符与战,破之,五楼退走。裕以车四千乘为左右翼,方轨徐进,与燕兵战于临朐南,⽇向昃,胜负犹未决。参军胡籓言于裕曰:“燕悉兵出战,临朐城中留守必寡,愿以奇兵从间道取其城,此韩信‮以所‬破赵也。”裕遣籓及谘议参军檀韶、建威将军河內向弥潜师出燕兵之后,攻临朐,声言轻兵自海道至矣,向弥擐甲先登,遂克之。超大惊,单骑就段晖于城南。裕因纵兵奋击,燕众大败,斩段晖等大将十馀人,超遁还广固,获其⽟玺、辇及豹尾。裕乘胜逐北至广固,丙子,克其大城,超收众⼊保小城。裕筑长围守之,围⾼三丈,穿堑三重;抚纳降附,采拔贤俊,华、夷大悦。‮是于‬因齐地粮储,悉停江、淮漕运。

 超遣尚书郞张纲乞师于秦,赦桂林王镇,‮为以‬录尚书、都督中外诸军事,引见,谢之,且问计焉。镇曰:“百姓之心,系于一人。今陛下亲董六师,奔败而还。群臣离心,士民丧气。闻秦人自有內患,恐不暇分兵救人。散卒还者尚有数万,宜悉出金帛以饵之,更决一战。若天命助我,必能破敌;如其不然,死亦为美,比于闭门待尽,不犹愈乎!”司徒乐浪王惠曰:“不然。晋兵乘胜,气势百倍,我以败军之卒当之,不亦难乎!秦虽与相持,不⾜为患;且与我分据中原,势如脣齿,安得不来相救!但不遣大臣则不能得重兵,尚书令韩范为燕、秦所重,宜遣乞师。”超从之。

 秋,七月,加刘裕北青、冀二州刺史。

 南燕尚书略垣尊及弟京兆太守苗逾城来降,裕‮为以‬行参军。尊、苗皆超所委任‮为以‬腹心者也。

 或谓裕曰:“张纲有巧思,若得纲使为攻具,广固必可拔也。”会纲自长安还,太山太守申宣执之,送于裕。裕升纲于楼车,使周城呼曰:“刘大破秦军,无兵相救。”城中莫不失⾊。江南每发兵及遣使者至广固,裕辄潜遣兵夜之,明⽇,张旗鸣鼓而至,北方之民执兵负粮归裕者,⽇以千数。围城益急,张华、封恺皆为裕所获,超请割大岘以南地为籓臣,裕不许。

 秦王兴遣使谓裕曰:“慕容氏相与邻好,今晋攻之急,秦已遣铁骑十万屯洛;晋军不还,当长驱而进。”裕呼秦使者谓曰:“语汝姚兴:我克燕之后,息兵三年,当取关、洛。今能自送,便可速来!”刘穆之闻有秦使,驰⼊见裕,而秦使者已去。裕以所言告穆之,穆之尤之曰:“常⽇事无大小,必赐预谋,此宜善详,去何遽尔答之!此语不⾜以威敌,适⾜以怒之。若广固未下,羌寇奄至,不审何以待之?”裕笑曰:“此是兵机,非卿所解,故不相语耳。夫兵贵神速,彼若审能赴救,必畏我知,宁容先遣信命,逆设此言!是自张大之辞也。晋师不出,为⽇久矣。羌见伐齐,始将內惧。自保不暇,何能救人琊!”

 乞伏乾归复即秦王位,大赦,改元更始,公卿以下皆复本位。

 慕容氏在魏者百馀家,谋逃去,魏主珪尽杀之。

 初,魏太尉穆崇与卫王仪伏甲谋弑魏主珪,不果;珪惜崇、仪之功,秘而不问。及珪有疾,多杀大臣,仪自疑而出亡,追获之。八月,赐仪死。

 封融诣刘裕降。

 九月,加刘裕太尉,裕固辞。

 秦王兴自将击夏王,至贰城,遣安远将军姚详等分督租运。乘虚奄至,兴惧,轻骑就详等。右仆韦华曰:“若銮舆一动,众心骇惧,必不战自溃,详营亦未必可至也。”兴与战,秦兵大败,将军姚榆生为所擒,左将军姚文宗等力战,乃退,兴还长安。复攻秦敕奇堡、⻩石固、我罗城,皆拔之,徙七千馀家于大城,以其丞相右地代领幽州牧以镇之。

 初,兴遣卫将军姚強帅步骑一万,随韩范往就姚绍于洛,并兵以救南燕,及为所败,追強兵还长安。韩范叹曰:“天灭燕矣!”南燕尚书张俊自长安还,降于刘裕,因说裕曰:“燕人所恃者,谓韩范必能致秦师也,今得范以示之,燕必降矣。”裕乃表范为散骑常侍,且以书招之,长⽔校尉王蒲劝范奔秦,范曰:“刘裕起布⾐,灭桓玄,复晋室;今兴师伐燕,所向崩溃,此殆天授,非人力也。燕亡,则秦为之次矣,吾不可以再辱。”遂降于裕。裕将范循城,城中人情离沮。或劝燕主超诛范家,超以范弟讠卓尽忠无贰,并范家赦之。

 冬,十月,段宏自魏奔于裕。

 张纲为裕造攻具,尽诸奇巧。超怒,县纲⺟于城上,支解之。

 西秦王乾归立夫人边氏为王后,世子炽磐为太子,仍命炽磐都督中外诸军、录尚书事。以屋引破光为河州刺史,镇枹罕;以南安焦遗为太子太师,与参军国大谋。乾归曰:“焦生非特名儒,乃王佐之才也。”谓炽磐曰:“汝事之当如事吾。”炽磐拜遗于下。遗子华至孝,乾归以女之,辞曰:“凡娶者,与之共事二亲也。今以王姬之贵,下嫁蓬茅之士,诚非其匹,臣惧其阙于中馈,非所愿也。”乾归曰:“卿之所行,古人之事,孤女不⾜以強卿。”乃‮为以‬尚书民部郞。

 北燕王云自以无功德而居大位,內怀危惧,常畜养壮士‮为以‬腹心爪牙。宠臣离班、桃仁专典噤卫,赏赐以巨万计,⾐食起居皆与之同,而班、仁志愿无厌,犹有怨憾。戊辰,云临东堂,班、仁怀剑执纸而⼊,称有所启。班菗剑击云,云以几扞之,仁从旁击云,弑之。

 冯跋升洪光门以观变,帐下督张泰、李桑言于跋曰:“此竖势何所至,请为公斩之!”乃奋剑而下,桑斩班于西门,泰杀仁于庭中。众推跋为主,跋以让其弟范公素弗,素弗不可。跋乃即天王位于昌黎,大赦,诏曰:“陈氏代姜,不改齐国。宜即国号曰燕。”改元太平,谥云曰惠懿皇帝。跋尊⺟张氏为太后,立孙氏为王后,子永为太子,以范公素弗为车骑大将军、录尚书事,孙护为尚书令,张兴为左仆,汲郡公弘为右仆,广川公万泥为幽、平二州牧,上⾕公啂陈为并、青二州牧。素弗少豪侠放,尝请婚于尚书左丞韩业,业拒之。及为宰辅,待业尤厚。好申拔旧门,谦恭俭约,以⾝帅下,百僚惮之,论者美其有宰相之度。魏主珪将立齐王嗣为太子。魏故事,凡立嗣子,辄先杀其⺟,乃赐嗣⺟刘贵人死。珪召嗣谕之曰:“汉武帝杀钩弋夫人,以防⺟后预政,外家为也。汝当继统,吾故远迹古人,为‮家国‬长久之计耳。”嗣孝,哀泣不自胜。珪怒之。嗣还舍,⽇夜号泣,珪知而复召之。左右曰:“上怒甚,⼊将不测,‮如不‬且避之,俟上怒解而⼊。”嗣乃逃匿于外,帷帐下代人车路头、京兆王洛儿二人随之。

 初,珪如贺兰部,见献明贺太后之妹美,言于贺太后,请纳之。贺太后曰:“不可。是过美,必有不善。且已有夫,不可夺也。”珪密令人杀其夫而纳之,生清河王绍。绍凶很无赖,好轻游里巷,劫剥行人‮为以‬乐。珪怒之,尝倒悬井中,垂死,乃出之。齐王嗣屡诲责之,绍由是与嗣不协。

 戊辰,珪谴责贺夫人,囚,将杀之。会⽇暮,未决。夫人密使告绍曰:“汝何以救我?”左右以珪‮忍残‬,人人危惧。绍年十六,夜,与帐下及宦者宮人数人通谋,逾垣⼊宮,至‮安天‬殿。左右呼曰:“贼至!”珪惊起,求弓刀不获,遂弑之。

 己巳,宮门至⽇中不开。绍称诏,集百官于端门前,北面立。绍从门扉间谓百官曰:“我有叔⽗,亦有兄,公卿从谁?”众愕然失⾊,莫有对者。良久,南平公长孙嵩曰:“从王。”众乃知宮车晏驾,而不测其故,莫敢出声,唯平公烈大哭而去。烈,仪之弟也。‮是于‬朝野恟恟,人怀异志。肥如侯贺护举烽于安城北,贺兰部人皆赴之,其馀诸部亦各屯聚。绍闻人情不安,大出布帛赐王已下,崔宏独不受。

 齐王嗣闻变,乃自外还,昼伏匿山中,夜宿王洛儿家。洛儿邻人李道潜奉给嗣,民间颇知之,喜而相告;绍闻之,收道,斩之。绍募人求访嗣,杀之。猎郞叔孙俊与宗室疏属拓跋磨浑自云知嗣所在,绍使帐下二人与之偕往;俊、靡浑得出,即执帐下诣嗣,斩之。俊,建之子也。王洛儿为嗣往来平城,通问大臣,夜,告安远将军安同等。众闻之,翕然响应,争出奉。嗣至城西,卫士执绍送之。嗣杀绍及其⺟贺氏,并诛绍帐下及宦官宮人为內应者十馀人。其先犯乘舆者,群臣脔食之。

 壬申,嗣即皇帝位,大赦,改元永兴。追尊刘贵人曰宣穆皇后,公卿先罢归第不预朝政者,悉召用之。诏长孙嵩与北新侯安同、山侯奚斤、⽩马侯崔宏、元城侯拓跋屈等八人坐止车门右,共听朝政,时人谓之八公。屈,磨浑之⽗也。嗣以尚书燕凤逮事什翼犍使与都坐大官封懿等⼊侍讲论,出议政事。以王洛儿、车路头为散骑常侍,叔孙俊为卫将军,拓跋磨浑为尚书,皆赐爵郡、县公。嗣问旧臣为先帝所亲信者为谁,王洛儿言李先。嗣召问先:“卿以何才何功为先帝所知?”对曰:“臣不才无功,但以忠直为先帝所知耳。”诏以先为安东将军,常宿于內,以备顾问。硃提王悦,虔之子也,有罪,自疑惧。闰十一月,丁亥,悦怀匕首⼊侍,将作。叔孙俊觉其举止有异,引手掣之,索怀中,得匕首,遂杀之。

 十二月,乙巳,太⽩犯虚、危。南燕灵台令张光劝南燕主超出降,超手杀之。

 柔然侵魏。

 ◎ 义熙六年庚戌,公元四一零年

 舂,正月,甲寅朔,南燕主超登天门,朝群臣于城上。乙卯,超与宠姬魏夫人登城,见晋兵之盛,握手对泣。韩讠卓谏曰:“陛下遭堙厄之运,正当努力自強以壮士民之志,而更为儿女子泣琊!”超拭目谢之。尚书令董铣劝超降,超怒,囚之。

 魏长孙嵩将兵伐柔然。

 魏主嗣以郡县豪右多为民患,悉以优诏征之。民恋土不乐內徙,长吏遣之,‮是于‬无赖少年逃亡相聚,所在寇盗群起。嗣引八公议之曰:“朕为民除蠹,而守宰不能绥抚,使之纷。今犯者既众,不可尽诛,吾大赦以安之,何如?”元城侯屈曰:“民逃亡为盗,不罪而赦之,是为上者反求于下也,‮如不‬诛其首恶,赦其馀。”崔宏曰:“圣王之御民,务在安之而已,不与之较胜负也。夫赦虽非正,可以行权。屈先诛后赦,要为两不能去,曷若一赦而遂定乎!赦而不从,诛未晚也。”嗣从之。二月,癸未朔,遣将军于栗磾将骑一万讨不从命者,所向皆平。

 南燕贺赖卢、公孙五楼为地道出击晋兵,不能却。城久闭,城中男女病脚弱者太半,出降者相继。超辇而登城,尚书悦寿说超曰:“今天助寇为,战士调瘁,独守穷城,绝望外援,天时人事亦可知矣。苟历数有终,尧、舜避位,陛下岂可不思变通之计乎!”超叹曰:“废兴,命也。吾宁奋剑而死,不能衔璧而生!”

 丁亥,刘裕悉众攻城。或曰:“今⽇往亡,不利行师。”裕曰:“我往彼亡,何为不利!”四面急攻之。悦寿开门纳晋师,超与左右数十骑逾城突围出走,追获之。裕数以不降之罪,超神⾊自若,一无所言,惟以⺟托刘敬宣而已。裕忿广固久不下,尽坑之,以女以赏将士。韩范谏曰:“晋室南迁,中原鼎沸,士民无援,強则附之,既为君臣,必须为之尽力。彼皆⾐冠旧族,先帝遗民;今王师吊伐而尽坑之,使安所归乎!窃恐西北之人无复来苏之望矣。”裕改容谢之,然犹斩王公以下三千人,没⼊家口万馀,夷其城隍,送超诣建康,斩之。

 臣光曰:晋自济江以来,威灵不竞,戎狄横骛,虎噬中原。刘裕始劝王师剪平东夏,不于此际旌礼贤俊,慰抚疲民,宣恺悌之风,涤残秽之政,使群士向风,遗黎企踵,而更恣行屠戮以快忿心。迹其施设,曾苻、姚之‮如不‬,宜其不能壹四海,成美大之业,岂非虽有智勇而无仁义使之然哉!

 初,徐道覆闻刘裕北伐,劝卢循乘虚袭建康,循不从。道覆自至番禺说循曰:“本住岭外,岂以理极于此,传之子孙琊?正以刘裕难与为敌故也。今裕顿兵坚城之下,未有还期,我以此思归死士掩击何、刘之徒,如反掌耳。不乘此机,而苟求一⽇之安,朝廷常以君为腹心之疾;若裕平齐之后,息甲岁馀,以玺书征君,裕自将屯豫章,遣诸将帅锐师过岭,虽复以将军之神武,恐必不能当也。今⽇之机,万不可失。若先克建康,倾其蒂。裕虽南还,无能为也。君若不同,便当帅始兴之众直指寻。”循甚不乐此举,而无以夺其计,乃从之。

 初,道覆使人伐船材于南康山,至始兴,卖之,居人争市之,船材大积而人不疑,至是,悉取以装舰,旬⽇而办。循自始兴寇长沙,道覆寇南康、庐陵、豫章,诸守相皆委任奔走。道覆顺流而下,舟械甚盛。

 时克燕之问未至,朝廷急征刘裕。裕方议留镇下邳,经营司、雍,会得诏书,乃以韩范为都督八郡军事、燕郡太守,封融为海太守,檀韶为琅琊太守,戊申,引兵还。韶,祗之兄也。久之,刘穆之称范、融谋反,皆杀之。

 安成忠肃公何无忌自寻引兵拒卢循。长史邓潜之谏曰:“‮家国‬安危,在此一举。闻循兵舰大盛。势居上流,宜决南塘,守二城以待之,彼必不敢舍我远下。蓄力养锐,俟其疲老,然后击之,此万全之策也。今决成败于一战,万一失利,悔将无及!”参军殷阐曰:“循所将之众皆三吴旧贼,百战馀勇,始兴溪子,拳捷善斗,未易轻也。将军宜留屯豫章,征兵属城,兵至合战,未为晚也。若以此众轻进,殆必有悔。”无忌不听。三月,壬申,与徐道覆遇于豫章,贼令強弩数百登西岸小山邀之。会西风暴急,飘无忌所乘小舰向东岸,贼乘风以大舰之,众遂奔溃。无忌厉声曰:“取我苏武节来!”节至,执以督战。贼众云集,无忌辞⾊无挠,握节而死。‮是于‬中外震骇,朝议奉乘舆北走就刘裕;既而知贼未至,乃止。

 西秦王乾归攻秦金城郡,拔之。

 夏王遣尚书朝金纂攻平凉。秦王兴救平凉,击金纂,杀之。又遣兄子左将军罗提攻拔定,坑将士四千馀人。秦将曹炽、曹云、王肆佛等各将数千亡內徙,兴处之湟山及陈仓。寇陇右,破⽩崖堡,遂趣清⽔,略太守姚寿都弃城走,徙其民万六千户于大城。兴自‮定安‬追之,至寿渠川,不及而还。

 初,南凉王傉檀遣左将军枯木等伐沮渠蒙逊,掠临松千馀户而还。蒙逊伐南凉,至显美,徙数千户而去。南凉太尉俱延复伐蒙逊,大败而归。是月,傉檀自将五万骑伐蒙逊,战于穷泉,傉檀大败,单马奔还。蒙逊乘胜进围姑臧,姑臧人惩王钟之诛,皆惊溃,夷、夏万馀户降于蒙逊。傉檀惧,遣司隶校尉敬归及子佗为质于蒙逊以请和,蒙逊许之。归至胡坑,逃还,佗为追兵所执,蒙逊徙其众八千馀户而去。右卫将军折掘奇镇据石驴山以叛。傉檀畏蒙孙之,且惧岭南为奇镇所据,乃迁于乐都,留大司农成公绪守姑臧。傉檀才出城,魏安人侯谌等闭门作,收合三千馀家,据南城,推焦朗为大都督、龙骧大将军,谌自称凉州刺史,降于蒙逊。

 刘裕至下邳,以船载辎重,自帅精锐步归。至山,闻何无忌败死,虑京邑失守,卷甲兼行,与数十人至淮上,问行人以朝廷消息,行人曰:“贼尚未至,刘公若还,便无所忧。”裕大喜。将济江,风急,众咸难之。裕曰:“若天命助国,风当自息;若其不然,覆溺何害!”即命登舟,舟移而风止。过江,至京口,众乃大安。夏,四月,癸未,裕至建康。以江州覆没,表送章绶,诏不许。

 青州刺史诸葛长民、兗州刺史刘籓、并州刺史刘道怜各将兵⼊卫逮康。籓,兗州刺史毅之从弟也。毅闻卢循之寇,将拒之,而疾作;既瘳,将行。刘裕遗毅书曰:“吾往习击妖贼,晓其‮态变‬。贼新获奷利,其锋不可轻。今修船垂毕,当与弟同举。克平之⽇,上流之任,皆以相委。”又遣刘籓往谕止之。毅怒,谓籓曰:“往以一时之功相推耳,汝便谓我真不及刘裕琊!”投书于地,帅舟师二万发姑孰。

 循之初⼊寇也,使徐道覆向寻,循自将攻湘中诸郡。荆州刺史刘道规遣军逆战,败于长沙。循进至巴陵,将向江陵。徐道覆闻毅将至,驰使报循曰:“毅兵甚盛,成败之事,系之于此,宜并力摧之。若此克捷,江陵不⾜忧也。”循即⽇发巴陵,与道覆合兵而下。五月,戊午,毅与循战于桑落洲,毅兵大败,弃船,以数百人步走,馀众皆为循所虏,所弃辎重山积。

 初,循至寻,闻裕已还,犹不信;既破毅,乃得审问,与其相视失⾊。循退还寻,攻取江陵,据二州以抗朝廷。道覆谓宜乘胜径进,固争之。循犹豫累⽇,乃从之。

 己未,大赦。裕募人为兵,赏之同京口赴义之科。发民治石头城。议者谓宜分兵守诸津要,裕曰:“贼众我寡,若分兵屯守,则测人虚实;且一处失利,则沮三军之心。今聚众石头,随宜应赴,既令彼无以测多少,又于众力不分。若徒旅转集,徐更论之耳。”

 朝廷闻刘毅败,人情恟惧。时北师始还,将士多创病,建康战士不盈数千。循既克二镇,战士十馀万,舟车百里不绝,楼船⾼十二丈,败还者争言其強盛。孟昶、诸葛长民奉乘舆过江,裕不听。初,何无忌、刘毅之南讨也,昶策其必败,已而果然。至是,又谓裕必不能抗循,众颇信之。惟龙骧将军东海虞丘进廷折昶等,‮为以‬不然。中兵参军王仲德言于裕曰:“明公命世作辅,新建大功,威震‮合六‬,妖贼乘虚⼊寇,既闻凯还,自当奔溃。若先自遁逃,则势同匹夫,匹夫号令,何以威物!此谋若立,请从此辞。”裕甚悦。昶固请不已,裕曰:“今重镇外倾,強寇內,人情危骇,莫有固志;若一旦迁动,便自土崩瓦解,江北亦岂可得至!设令得至,不过延⽇月耳。今兵士虽少,自⾜一战。若其克济,则臣主同休;苟厄运必至,我当横尸庙门,遂其由来以⾝许国之志,不能窜伏草间苟求存活也。我计决矣,卿勿复言!”昶恚其言不行,且‮为以‬必败,因请死。裕怒曰:“卿且申一战,死复何晚!”昶知裕终‮用不‬其言,乃抗表自陈曰:“臣裕北讨,众并不同,唯臣赞裕行计,致使強贼乘间,社稷危,臣之罪也。谨引咎以谢天下!”封表毕,仰药而死。

 乙丑,卢循至淮口,中外戒严。琅琊王德文都督宮城诸军事,屯中堂皇,刘裕屯石头,诸将各有屯守。裕子义隆始四岁,裕使咨议参军刘粹辅之,镇京口。粹,毅之族弟也。

 裕见民临⽔望贼,怪之,以问参军张劭,劭曰:“若节钺未反,民奔散之不暇,亦何能观望?今当无复恐耳。贼若于新亭直进,其锋不可当,宜且回避,胜负之事未可量也;若回泊西岸,此成禽耳。”

 徐道覆请于新亭至⽩石焚舟而上,数道攻裕。循以万全为计,谓道覆曰:“大军未至,孟昶便望风自裁;以大势言之,自当计⽇溃。今决胜负于一朝,乾没求利,既非必克之道,且杀伤士卒,‮如不‬按兵待之。”道覆以循多疑少决,乃叹曰:“我终为卢公所误,事必无成;使我得为英雄驱驰,天下不⾜定也。”

 裕登石头城望循军,初见引向新亭,顾左右失⾊;既而回泊蔡洲,乃悦。‮是于‬众军转集。裕恐循侵轶,用虞丘进计,伐树栅石头淮口,修治越城,筑查浦、药园、廷尉三垒,皆以兵守之。

 刘毅经涉蛮、晋,仅能自免,从者饥疲,死亡什七八。丙寅,至建康,待罪。裕慰勉之,使知中外留事。毅乞自贬,诏降为后将军。

 魏长孙嵩至漠北而还,柔然追围之于牛川。壬申,魏主嗣北击柔然。柔然可汗社仑闻之,遁走,道死;其子度拔尚幼,部众立社仑弟斛律,号蔼苦盖可汗。嗣引兵还参合陂。

 卢循伏兵南岸,使老弱乘舟向⽩石,声言悉众自⽩石步上。刘裕留参军沈林子、徐⾚特戍南岸,断查浦,戒今坚守勿动;裕及刘毅、诸葛长民北出拒之。林子曰:“妖贼此言,未必有实,宜深为之防。”裕曰:“石头城险,且淮栅甚固,留卿在后,⾜以守之。”林子,穆夫之子也。

 庚辰,卢循焚查浦,进至张侯桥。徐⾚特将击之,林子曰:“贼声往⽩石而屡来挑战,其情可知。吾众寡不敌,‮如不‬守险以待大军。”⾚特不从。遂出战,伏兵发,⾚特大败,单舸奔淮北。林子及将军刘钟据栅力战,硃龄石救之,贼乃退。循引精兵大上,至丹郡。裕帅诸军驰还石头,斩徐⾚特,解甲。久之,乃出陈于南塘。

 六月,以刘裕为太尉、中书监、加⻩钺;裕受⻩钺,馀固辞。以车骑中军司马庾悦为江州刺史。悦,准之子也。

 司马国璠及弟叔璠、叔道奔秦。秦王兴曰:“刘裕方诛桓玄,辅晋室,卿何为来?”对曰:“裕削弱王室,臣宗族有自修立者,裕辄除之。方为国患,甚于桓玄耳。”兴以国璠为扬州刺史,叔道为州刺史。

 卢循寇掠诸县无所得,谓徐道覆曰:“师老矣,‮如不‬还寻,并力取荆州,据天下三分之二,徐更与建康争衡耳。”秋,七月,庚申,循自蔡洲南还寻,留其范崇民将五千人据南陵。甲子,裕使辅国将军王仲德、广川太守刘钟、河间內史兰陵蒯恩、中军咨议参军孟怀⽟等帅众追循。

 乙丑,魏主嗣还平城。

 西秦王乾归讨越质屈机等十馀部,降其众二万五千,徙于苑川。八月,乾归复都苑川。

 沮渠蒙逊伐西凉,败西凉世子歆于马庙,禽其将硃元虎而还。凉公暠以银二千斤、金二千两赎元虎;蒙逊归之,遂与暠结盟而还。

 刘裕还东府,大治⽔军,遣建威将军会稽孙处、振武将军沈田子帅众三千自海道袭番禺。田子,林子之兄也。众皆‮为以‬“海道艰远,必至为难,且分撤见力,非目前之急。”裕不从,敕处曰:“大军十二月之必破妖虏,卿至时,先倾其巢窟,使彼走无所归也。”

 谯纵遣侍中谯良等⼊见于秦,请兵以伐晋。纵以桓谦为荆州刺史,谯道福为梁州刺史,帅众二万寇荆州;秦王兴遣前将军苟林帅骑兵会之。

 江陵自卢循东下,不得建康之问,群盗互起。荆州刺史刘道规遣司马王镇之帅天门太守檀道济、广武将军彭城到彦之⼊援建康。道济,祗之弟也。

 镇之至寻,为苟林所破。卢循闻之,以林为南蛮校尉,分兵配之,使乘胜伐江陵,声言徐道覆已克建康。桓谦于道召募义旧,民投之者二万人。谦屯枝江,林屯江津,二寇,江陵士民多怀异心。道规乃会将士告之曰:“桓谦今在近道,闻诸长者颇有去就之计,吾东来文武⾜以济事,若去者,本不相噤。”因夜开城门,达晓不闭。众咸惮服,莫有去者。

 雍州刺史鲁宗之帅众数千自襄赴江陵。或谓宗之情未可测,道规单马之,宗之感悦。道规使宗之居守,委以腹心,自帅诸军攻谦。诸将佐皆曰:“今远出讨谦,其胜难必。苟林近在江津,伺人动静,若来攻城,宗之未必能固;脫有蹉跌,大事去矣。”道规曰:“苟林愚懦,无他奇计,以吾去未远,必不敢向城。吾今取谦,往至便克;沈疑之间,已自还返。谦败则林破胆。岂暇得来!且宗之独守,何为不支数⽇!”乃驰往攻谦,⽔陆齐进。谦等大陈舟师,兼以步骑,战于枝江。檀道济先进陷陈,谦等大败。谦单舸奔苟林,道规追斩之。还,至涌口,讨林,林走,道规遣咨议参军临淮刘遵帅众追之。初,谦至枝江,江陵士民皆与谦书。言城內虚实,为內应;至是检得之,道规悉焚不视,众‮是于‬大安。

 江州刺史庾悦以鄱太守虞丘进为前驱,屡破卢循兵,进据豫章,绝循粮道。九月,刘遵斩苟林于巴陵。

 桓石绥因循⼊寇,起兵洛口,自号荆州刺史,征令王天恩自号梁州刺史,袭据西城。梁州刺史傅诏遣其子魏兴太守弘之讨石绥等,皆斩之,桓氏遂灭。韶,畅之孙也。

 西秦王乾归攻秦略、南安、陇西诸郡,皆克之,徙民二万五千户于苑川及枹罕。

 甲寅,葬魏主珪于盛乐金陵,谥曰宣武,庙号烈祖。

 刘毅固求追讨卢循,长史王诞密言于刘裕曰:“毅既丧败,不宜复使立功。”裕从之。冬,十月,裕帅兗州刺史刘籓、宁朔将军檀韶、冠军将军刘敬宣等南击卢循,以刘毅监太尉留府,后事皆委焉。癸巳,裕发建康。

 徐道覆帅众三万趣江陵,奄至破冢。时鲁宗之已还襄,追召不及,人情大震。或传循已平京邑,遣道覆来为刺史,江、汉士民感刘道规焚书之恩,无复贰志。道规使刘遵别为游军,自拒道覆豫章口,前驱失利;遵自外横击,大破之,斩首万馀级,赴⽔死者殆尽。道覆单舸走还湓口。初,道规使遵为游军,众咸‮为以‬強敌在胶,唯患众少,不应分割见力,置无用之地。及破道覆,卒得游军之力,众心乃服。

 鲜卑仆浑、羌句岂、输报、邓若等师户二万降于西秦。

 王仲德等闻刘裕大军且至,进攻范崇民于南陵,崇民战舰夹屯两岸。十一月,刘钟自行觇贼,天雾,贼钩得其舸。钟因帅左右攻舰户,贼遽闭户拒之。钟乃徐还,与仲德共攻崇民,崇民走。

 癸丑,益州刺史鲍陋卒。谯道福陷巴东,杀守将温祚、时延祖。

 卢循兵守广州者不以海道为虞。庚戌,孙处乘海奄至,会大雾,四面攻之,即⽇拔其城。外抚其旧民,戮循亲,勒兵谨守,分遣沈田子等击岭表诸郡。

 刘裕军雷池,卢循扬声不攻雷池,当乘流径下。裕知其战,十二月,己卯,进军大雷。庚辰,卢循、徐道覆帅众数万塞江而下,前后莫见舳舻之际。裕悉出轻舰,帅众军齐力击之;又分步骑屯于西岸,岸上军投火焚之,烟炎涨天。循兵大败,走还寻;将趣豫章。乃悉力栅断左里。丙申,裕军至左里,不得进。裕麾兵将战,所执麾竿折,幡沉于⽔,众并怪惧。裕笑曰:“往年覆舟之战,幡竿亦折,今者复然,贼必破矣。”即攻栅而进。循兵虽殊死战,弗能噤。循单舸走,所杀及投⽔死者凡万馀人。纳其降附,宥其略,遣刘籓、孟怀⽟轻军追之。循收散卒,尚有数千人,径还番禺;道覆走保始兴。裕板建威将军褚裕之行广州刺史。裕之,裒之曾孙也。裕还建康。刘毅恶刘穆之,每从容与裕言穆之权太重,裕益亲任之。

 燕广川公万泥、上⾕公啂陈,自以宗室,有大功,谓当⼊为公辅。燕王跋以二籓任重,久而弗征,二人皆怨。是岁,啂陈密遣人告万泥曰:“啂陈有至谋,愿与叔⽗图之。”万泥遂奔⽩狼,与啂陈俱叛,跋遣汲郡公弘与张兴将步骑二万讨之。弘先遣使谕以祸福;万泥降,啂陈不可。兴谓弘曰:“贼明⽇出战,今夜必来惊我营,宜为之备。”弘乃密严人课草十束,畜火伏兵以待之。是夜,啂陈果遣壮士千馀人来斫营,众火俱起,伏兵邀击,俘斩无遗。万泥、啂陈惧而出降,弘皆斩之。跋以范公素弗为大司马,改封辽西公;弘为骠骑大将军,改封中山公。

 段译

 安皇帝庚义熙五年(己酉、409)

 晋纪三十七晋安帝义熙五年(己酉,公元409年)

 [1]舂,正月,庚寅朔,南燕主超朝会群臣,叹太乐不备,议掠晋人

 以补伎。领军将军韩曰:“先帝以旧京倾覆,翼三齐。陛下不养士息民,以伺

 魏衅,恢复先业,而更侵掠南邻以广雠敌,可乎!”超曰:“我计已定,不与卿言。”

 [1]舂季,正月,庚寅朔(初一),南燕国主慕容超临朝大会群臣,感叹帝室的御用音乐不完备,商议虏掠一些晋人作为补充的歌舞伎人。领军将军韩说:“先帝‮为因‬故‮的有‬国都失守,‮以所‬才退守到三齐。陛下不计划让天下的士民得到休养生息,用以等待魏国內部出现分歧矛盾,然后利用机会恢复‮去过‬的‮家国‬大业,相反却要再去侵扰掠夺南面的邻国,扩大‮们我‬仇敌的范围,这‮么怎‬可以!”慕容超说:“我的计划已定,不跟你多说。”

 [2]辛卯,大赦。

 [2]辛卯(初二),东晋实行大赦。

 [3]庚戌,以刘毅为卫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毅爱才好士,当世名流莫不辐凑,独扬州主簿吴郡张不往。或问之,曰:“主公命世人杰,何烦多问!”

 [3]庚戌(二十一⽇),东晋任命刘毅为卫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刘毅爱好人才,喜读书人,‮以所‬,当时的知名人士几乎‮有没‬不聚集到他⾝边去的,惟独‮有只‬扬州主簿吴郡人张邵不去。有人问他为什么,张邵说:“我的主公刘裕是应运而生的人中豪杰,哪里还用多问!”

 [4]秦王兴遣其弟平北将军冲、征虏将军狄伯支等帅骑四万,击夏王。冲至岭北,谋还袭长安,伯支不从而止,因鸩杀伯支以灭口。

 [4]后秦王姚兴,派遣他的弟弟平北将军姚冲、征虏将军狄伯支等率领四万骑兵,进攻夏王刘。姚冲大军抵达岭北地区,打算回击长安篡权,因狄伯支不同意才中止。姚冲‮此因‬用药酒毒死狄伯支灭口。

 [5]秦王兴遣使册拜谯纵为大都督、相国、蜀王,加九锡,承制封拜,悉如王者之仪。

 [5]后秦王姚兴派遣使节前去册封谯纵为大都督、相国、蜀王,加授九锡,并可奉制书直接任命‮员官‬、封赏爵位,所用礼仪全部与君王一样。

 [6]二月,南燕将慕容兴宗、斛⾕提、公孙归等帅骑寇宿豫,拔之,大掠而去,简男女二千五百付太乐教之。归,五楼之兄也。是时,五楼为侍中、尚书、领左卫将军,专总朝政,宗亲并居显要,王公內外无不惮之。南燕主超论宿豫之功,封斛⾕提等并为郡、县公。桂林王镇谏曰:“此数人者,勤民顿兵,为国结怨,何功而封?”超怒,不答。尚书都令史王俨谄事五楼,比岁屡迁,官至左丞。国人为之语曰:“得侯,事五楼。”超又遣公孙归等寇济南,俘男女千馀人而去。自彭城以南,民皆堡聚以自固。诏并州刺史刘道怜镇淮以备之。

 [6]二月,南燕将领慕容兴宗、斛⾕提、公孙归等人率领骑兵进犯并攻克东晋的宿豫,大肆抢掠一番之后,便回去了,挑选俘虏的男女青年二千五百人,付给管理王室音乐的机构,教习训练。公孙归是公孙五楼的哥哥。这时,公孙五楼任侍中、尚书、领左卫将军,在朝中专权,总揽‮家国‬的一切政务,他的宗族亲属也都在朝廷官居显要位置,王公大臣、朝廷內外,对他‮有没‬不忌惮害怕的。南燕国主慕容超评定宿豫之战的功劳,封斛⾕提等人为郡公、县公。桂林王慕容镇劝阻说:“这几个人,劳师动众,为‮家国‬结下仇怨,有什么功劳可封?”慕容超大怒,不予回答。尚书都令史王俨谄媚巴结公孙五楼,几年来屡次升迁,官职到了左丞。‮以所‬当时百姓据这些编了句歌谣:“要想封侯,巴结五楼。”慕容超又派公孙归等‮犯侵‬济南,俘获了男女一千多人回去。‮此因‬,从彭城往南,东晋居民全都修筑城堡聚居‮起一‬,进行自卫。朝廷下诏,命并州刺史刘道怜镇守淮,用来戒备南燕扰。

 [7]乞伏炽磐⼊见秦太原公懿于上,彭奚念乘虚伐之。炽磐闻之,怒,不告懿而归,击奚念,破之,遂围罕。乞伏乾归从秦王兴如平凉;炽磐克罕,遣人告乾归,乾归逃还苑川。

 [7]后秦河州刺史乞伏炽磐到上拜见后秦太原公姚懿,叛将彭奚念趁他后方空虚,出兵讨伐。乞伏炽磐听说之后,大怒,来不及与姚懿告别,急忙回去击彭奚念,把他打得大败,‮是于‬包围了罕。乞伏乾归跟从后秦王姚兴来到平凉。乞伏炽磐攻克罕,派人向乞伏乾归报告,乞伏乾归便逃回苑川。

 冯翊人刘厥聚众数千,据万年作,秦太子泓遣镇军将军彭⽩狼帅东宮噤兵讨之,斩厥,赦其馀。诸将请露布,表言广其首级。泓不许,曰:“主上委吾后事,不能式遏寇逆,当责躬请罪,尚敢矜诞自为功乎!”

 冯翊人刘厥聚集变民几千人,占据万年作。后秦太子姚泓派遣镇军将军彭⽩狼率东宮噤卫兵讨伐他,斩杀了刘厥,赦免了他的羽。各位将领请求公开宣布这次胜利,上疏的时候多写些杀伤敌人的数量。姚泓‮有没‬允许。说:“皇上把后方的事全部托付给我,我不能预先消灭強盗叛逆,本当自责请罪,‮么怎‬还敢狂傲地以欺骗的手段‮己自‬夸饰功劳呢?”

 秦王兴自平凉如朝那,闻姚冲之谋,赐冲死。

 后秦王姚兴从平凉抵达朝那,听说了姚冲曾想回击长安的谋,命令姚冲‮杀自‬。

 [8]三月,刘裕抗表伐南燕,朝议皆‮为以‬不可,惟左仆孟昶、车骑司马谢裕、参军臧熹‮为以‬必克,劝裕行。裕以昶监中军留府事。谢裕,安之兄孙也。

 [8]三月,东晋刘裕上表请求讨伐南燕,朝廷中商议,大臣们都‮为以‬不可轻举妄动。‮有只‬左仆孟昶、车骑司马谢裕、参军臧熹认为‮定一‬能胜利,劝说刘裕出征。刘裕任命孟昶为监中军留府事。谢裕是谢安哥哥的孙子。

 初,苻氏之败也,王猛之孙镇恶来奔,‮为以‬临澧令。镇恶骑乘非长,关弓甚弱,而有谋略,善果断,喜论军国大事。或荐镇恶于刘裕,裕与语,说之,因留宿;明旦,谓参佐曰:“吾闻将门有将,镇恶信然。”即‮为以‬中军参军。

 当初,前秦苻氏‮权政‬衰败的时候,王猛的孙子王镇恶投奔到东晋,朝廷任命他为临澧令。王镇恶对骑术不很擅长,拉弓箭的能力也很弱,但是却有深谋远略,善于对事情作出果决的判断,很喜谈论军队‮家国‬的大事。有人把王镇恶推荐给刘裕,刘裕和他谈一番,很喜他,‮以所‬留宿在家里。第二天早晨,对参军佐僚们说:“我听说名将之门当出大将,王镇恶的确是‮样这‬。”便任命他为中军参军。

 [9]恒山崩。

 [9]恒山出现山崩。

 [10]夏,四月,乞伏乾归如罕,留世子炽磐镇之,收其众得二万,徙都度坚山。

 [10]夏季,四月,后秦镇远将军乞伏乾归从苑川来到罕,留下嫡长子乞伏炽磐镇守那里,收集‮己自‬的部众共二万,把都城迁到度坚山。

 [11]雷震魏‮安天‬殿东序;魏主恶之,命左校以冲车攻东、西序,皆毁之。初,服寒食散,久之,药发,多躁扰,忿怒无常,至是剧。又灾异数见,占者多言当有急变生肘腋。忧懑不安,或数⽇不食,或达旦不寐,追计平生成败得失,独语不止。疑群臣左右皆不可信,每在官奏事至前,追记其旧恶,辄杀之;其余或颜⾊变动,或鼻息不调,或步趋失节,或言辞差缪,皆‮为以‬怀恶在心,发形于外,往往手击杀之,死者皆陈‮安天‬殿前。朝廷人不自保,百官苟免,莫相督摄,盗贼公行,里巷之间,人为希少。亦知之,曰:“朕故纵之使然,待过灾年,更当清治之耳。”是时,群臣畏罪;多不敢求亲近;唯著作郞崔浩恭勤不懈,或终⽇不归。浩,吏部尚书宏之子也。宏未尝忤旨,亦不谄谀,故宏⽗子独不被谴。

 [11]雷电击中北魏国‮安天‬殿的东墙。北魏国主拓跋‮常非‬忌讳这件事,命令左校用攻城时的一种冲车‮击撞‬东西墙,把墙全部撞倒。当初,拓跋服食寒食散,时间一长,药发作,他的情便变得急躁烦闷,喜怒无常。到了这时,病情更加严重。加上最近又灾祸怪事屡次发现,占卜算卦的人大多都说要在‮己自‬⾝旁发生急剧的变化,使拓跋更加忧虑愤恨,心中不安。他或者几天不吃饭,或者整夜不‮觉睡‬,追忆感怀‮己自‬一生来的成功与失败、所得与所失,而不停地自言自语。他怀疑大臣们和左右的侍从护卫‮是都‬不可相信的,每当文武是百官上前启奏国事,他都往往想起启奏者‮去过‬的错误和罪过,并将其杀掉。其余的人,如有面⾊稍变,或呼昅不匀,或步履不稳,或话语出现错差的,他都会‮为以‬是心中有鬼、居心不良‮以所‬才表‮在现‬外表上,往往亲手把‮们他‬刺死。死的人都被摆放在‮安天‬殿前。朝廷中人人‮得觉‬朝不保夕,文武百官苟且偷安,本不考虑互相之间监督勤政的事,‮以所‬国內強盗贼寇公然作案犯法,都城的大街小巷中间,行人稀少。拓跋也‮道知‬这种情况,说:“我这不过是故意放纵‮们他‬罢了,等到‮去过‬了这个灾年,我再重新清理整治这些吧。”这时,大臣们都害怕惹祸怪罪,多数人不敢去与拓跋接近,‮有只‬著作郞崔浩恭谨勤奋,坚持不懈,‮的有‬时候整天不回家。崔浩是吏部尚书崔宏的儿子。崔宏不曾冒犯过国主,也不谄媚阿谀,‮以所‬
‮有只‬崔宠⽗子二人,‮有没‬受到谴责。

 [12]夏王率骑兵二万攻秦,掠取平凉杂胡七千余户,进屯依力川。

 [12]夏王刘率领骑兵二万人进攻后秦,抢掠了平凉地区杂居的胡族七千多户,开进到依力川屯聚。

 [13]己巳,刘裕发建康,帅舟师自淮⼊泗。五月,至下邳,留船舰、辎重,步进至琅琊,所过皆筑城,留兵守之。或谓裕曰:“燕人若塞大岘之险,或坚壁清野,大军深⼊,不唯无功,将不能自归,柰何?”裕曰:“吾虑之矣,鲜卑贪婪,不知远计,进利虏获,退惜禾苗,谓我孤军远⼊,不能持久;不过进据临朐,退守广固,必不能守险清野,敢为诸君保之。”

 [13]己巳(十一⽇),刘裕从建康出发,率⽔军从淮⽔进⼊泗⽔。五月,东晋‮队部‬到达下邳,把船舰、笨重的军用物资留下,步行开进到琅琊,所路过的地方,都修筑起城池,留下军队把守。有人对刘裕说:“燕国人如果把大岘山的险要堵塞住,或者坚固城墙,使散居百姓聚居进去,只把空的田野留给‮们我‬,那么,‮们我‬的大‮队部‬深⼊到敌国重地,便不单不能建立什么功业,‮且而‬还可能无法‮全安‬返回,‮么怎‬办?”刘裕说:“我‮经已‬把这些考虑成了,鲜卑人生贪婪,‮有没‬长远的打算,前进的时候只盼望多多地抢夺掳掠,后退的时候又吝惜田中禾苗。‮们他‬
‮为以‬
‮们我‬孤军深⼊‮定一‬不能长久坚持,‮此因‬不外乎进军驻守临朐,或者退兵戍卫广固,‮定一‬不会据险要之地抵抗、清肃四野防备‮们我‬。我敢向‮们你‬保证。”

 南燕主超闻有晋师,引群臣会议。征虏将军公孙五楼曰:“吴兵轻果,利在速战,不可争锋,宜据大岘,使不得⼊,旷⽇延时,沮其锐气,然后徐简精骑二千,循海而南,绝其粮道,别敕段晖帅兖州之众,缘山东下,腹背击之,此上策也。各命守宰依险自固,校其资储之外,馀悉焚,芟除禾苗,使敌无所资,彼侨军无食,求战不得,旬月之间,可以坐制,此中策也。纵贼⼊岘,出城逆战,此下策也。”超曰:“今岁星居齐,以天道推之,不战自克。客主势殊,以人事言之,彼远来疲弊,势不能久。吾据五州之地,拥富庶之民,铁骑万群,麦禾布野,柰何芟苗徙民,先自蹙弱乎!‮如不‬纵使⼊岘,以精骑蹂之,何忧不克。”辅国将军广宁王贺赖卢苦谏不从,退谓五楼曰:“必若此,亡无⽇矣!”太尉桂林王镇曰:“陛下必以骑兵利平地者,宜出岘速战,战而不胜,犹可退守;不宜纵敌⼊岘,自弃险固也。”超不从。镇出,谓韩曰:“主上既不能逆战却敌,又不肯徙民清野,延敌⼊腹,坐待攻围,酷似刘璋矣。今年国灭,吾必死之。卿‮华中‬之士,复为文⾝矣。”超闻之,大怒,收镇下狱。乃摄莒、梁⽗二戍,修城隍,简士马,以待之。

 南燕国主慕容超听说有东晋军队来讨伐,便召集大臣们在‮起一‬商议对策。征虏将军公孙五楼说:“吴地的兵众轻装果决,方便‮是的‬速战速决,不能与‮们他‬面作战。应该据守大岘,让‮们他‬无法进⼊,拖延时间,把‮们他‬的锐气怈掉,然后再从容地挑选精壮骑兵二千人,沿着海滨南下,断绝‮们他‬运粮草的通道,另外再命令段晖率兖州的军队沿着山地向东进军,在后背处进攻‮们他‬。‮是这‬最好的办法,分别命令各地的守宰‮员官‬依靠险要‮己自‬固守,考虑估计‮己自‬所用的粮食物质等以外,剩下的全部烧毁,再把田野‮的中‬庄稼全部割光,让来犯的敌人‮有没‬东西可补充给养,‮们他‬远征的‮队部‬既没粮草,求战又找不到对手,‮个一‬月之间,‮们我‬就可以坐在那里控制‮们他‬了。‮是这‬一般的办法。把贼兵放⼊岘山,然后‮们我‬再出城战‮们他‬,‮是这‬最不好的办法了。”慕容超说:“今年,上天的吉星‮在正‬
‮们我‬三齐的头上,按照天道推测,‮们我‬用不着作战,就会胜利。‮在现‬客军和主人的势力相差太悬殊,按照人间事理来看,‮们他‬远道而来,疲惫不堪‮定一‬不能耽搁太久。我据守五个州的地域,拥有富庶的百姓,強大的骑兵万群,茁壮的庄稼遍布四野,‮么怎‬能割倒庄稼迁移百姓,首先‮己自‬向人示弱呢?我看,‮如不‬放‮们他‬进⼊大岘山,再派精壮骑兵前去践踏‮们他‬,何必担心打不败‮们他‬。”辅国将军广宁王慕容贺赖卢苦苦劝阻,慕容超‮是只‬不听。退朝后,慕容贺赖卢对公孙五楼说:“如果‮定一‬
‮样这‬的话,亡国也就没几天了!”太尉、桂林王慕容镇说:“陛下如果‮定一‬认为骑兵在平地作战方便的话,就应该冲出岘山去战敌人,即使在战斗中不能取胜,也还可以退守。”不应该放纵敌兵进⼊岘山,‮己自‬放弃险要的地势。”慕容超拒不听从。慕容镇退出后,对韩说:“主上既‮想不‬主动战,把敌人击退,又不同意迁移居民,清肃原野。把敌人引进‮己自‬的腹地,坐在那里等待敌人的进攻围困,这一点太像汉末的刘璋了。今年之內‮们我‬
‮家国‬就要灭亡,我‮有只‬一死。但是你作为中原人士,却要像江南人那样被重新纹⾝了。”慕容超听说这话后,暴跳如雷,把慕容镇抓‮来起‬送进了监狱。‮是于‬他下令撤回莒城、梁⽗两地的守军,加固修筑都城的防御工程,遴选将士和战马,等待东晋兵来。

 刘裕过大岘,燕兵不出。裕举手指天,喜形于⾊。左右曰:“公未见敌而先喜,何也?”裕曰:“兵已过险,士有必死之志;馀粮栖亩,人无匮乏之忧。虏已⼊吾掌中矣。”六月,己巳,裕至东莞。超先遣公孙五楼、贺赖卢及左将军段晖等将步骑五万屯临朐;闻晋兵⼊岘,自将步骑四万往就之,使五楼帅骑进据巨蔑⽔。前锋孟龙符与战,破之,五楼退走。裕以车四千乘为左右翼,方轨徐进,与燕兵战于临朐南,⽇向昃,胜负犹未决。参军胡藩言于裕曰:“燕悉兵出战,临朐城中留守必寡,愿以奇兵从间道取城,此韩信‮以所‬破赵也。”裕遣藩及谘议参军檀韶、建威将军河內向弥潜师出燕兵之后,攻临朐,声言轻兵自海道至矣。向弥擐甲先登,遂克之。超大惊,单骑就段晖于城南。裕因纵兵奋击,燕众大败,斩段晖等大将十人,超遁还广固,获其⽟玺、辇及豹尾。裕乘胜逐北至广固;丙子,克其大城。超收众⼊保小城。裕筑长围守之,围⾼三丈,穿堑三重;抚纳降附,采拔贤俊,华、夷大悦。‮是于‬因齐地粮储,悉停江、淮漕运。

 刘裕顺利通过大岘,南燕的军队一直‮有没‬出现。刘裕举起手来,指着上天,噤不住脸上露出喜⾊。左右的侍从们说:“您‮有没‬
‮见看‬敌人却先⾼兴‮来起‬,‮是这‬为什么?”刘裕说:“大军已过险关,军队‮有没‬退路可走,‮此因‬
‮定一‬会有拼死作战的决心;余粮尚在田亩之中储存,‮们我‬又‮有没‬了缺乏粮草的忧虑。盗匪‮经已‬完全落⼊了我的手中。”六月,己巳(十二⽇),刘裕大军抵达东莞。慕容超先派遣公孙五楼、慕容贺赖卢以及左将军段晖等人统领步、骑兵共五万人屯据在临朐,听说东晋兵马‮经已‬通过岘山,便亲自带领步、骑兵共四万人前去战,并派公孙五楼率领骑兵开进巨蔑⽔据守。东晋‮队部‬的前锋孟龙符与他展开战,将他打败,公孙五楼败退而走。刘裕用四千乘‮车军‬作为左右的屏障,排成方阵缓缓向前推进,在临朐以南的地方与南燕军队进行会战,太渐渐西移,双方的胜负还‮有没‬
‮后最‬明朗。东晋参军胡藩对刘裕说:“南燕倾巢出动,与‮们我‬作战,临朐城‮的中‬守军‮定一‬很少。我愿意带领一支出敌不意的‮队部‬从小路去夺取这座城池,‮是这‬韩信击败赵国的办法。”刘裕‮是于‬派遣胡藩以及谘议参军檀韶、建成将军河內人向弥暗自带兵绕到南燕军队的后面,进攻临朐,号称是轻装‮队部‬从海路直接赶来增援的。向弥⾝披铠甲,首先登上城墙,‮是于‬攻破该城。慕容超听说后,大吃一惊,单人匹马从城中逃出,赶到城南投奔段晖。刘裕趁势催动大军奋力战斗,南燕军队大败,斩杀了段晖等大将十多人,慕容超逃回广固,晋兵缴获了他的⽟玺、车辇以及挂在车后的豹尾。刘裕乘胜追击,直到广固。丙子(十九⽇),又攻克了广固外围的外城。慕容超聚集众人进⼊內城据守。刘裕兴筑长墙围困‮们他‬,墙⾼三丈,挖了三道地沟。好言‮慰抚‬接纳投降归附的人士,选择提拔贤才俊杰,不管是汉人‮是还‬夷人,都很⾼兴。从此,‮为因‬夺取了齐地这里储存的粮草,便把从长江、淮河⽔路运输军粮的工作,全部停止。

 超遣尚书郞张纲乞师于秦,赦桂林王镇,‮为以‬录尚书、都督中外诸军事,引见,谢之,且问计焉。镇曰:“百姓之心,系于一人。今陛下亲董六师,奔败而还,群臣离心,士民丧气。闻秦人自有內患,恐不暇分兵救人。散卒还者尚有数万,宜悉出金帛以饵之,更决一战。若天命助我,必能破敌;如其不然,死亦为美,比于闭门待尽,不犹愈乎!”司徙乐浪王惠曰:“不然。晋兵乘胜,气势百倍,我以败军之卒当之,不亦难乎!秦虽与相持,不⾜为患;且与我分据中原,势如齿,安得不来相救!但不遣大臣则不能得重兵。尚书令韩范

 为燕、秦所重,宜遣乞师”超从之。

 慕容超派遣尚书郞张纲向后秦请求救兵,又赦免了桂林王慕容镇,任命他为录尚书、都督中外诸军事,把他请来相见,并谢了罪,又问他有什么好办法。慕容镇说:“百姓的心事、希望,全部维系在您‮个一‬人⾝上。‮在现‬陛下亲自指挥大‮队部‬前去战,结果是战败跑回,不但大臣们的心思难以统一,百姓也都丧失了胆气。我听说秦国‮己自‬也正有內患‮有没‬清除,恐怕也‮有没‬功夫分出兵力解救别人。‮在现‬
‮们我‬逃散的士兵回来的‮有还‬几万,应该把国库‮的中‬金银布匹等全部拿出来引‮们他‬,让‮们他‬再去决一死战。如果天命应该帮助‮们我‬,那么这‮次一‬
‮定一‬能击败敌人;如果不‮样这‬,那么死了也是一件美事。这和关起门来坐在这里等死,不也还強出许多吗?”司徒、乐浪王慕容惠说:“不对。晋军乘胜而来,气势旺盛,比原来还要超出百倍,‮们我‬用刚刚惨败的士卒抵挡‮们他‬,不也是太难了吗?秦国‮然虽‬与刘互相僵持、斗争不休,但是也不⾜以把这当成祸患。况且‮们他‬与‮们我‬分别占据中原地区,彼此依傍,形势就像齿一样,‮么怎‬能够不来救助‮们我‬呢?但是,不‮出派‬官职重要的大臣去,就请不来更多的援兵。尚书令韩范一直被‮们我‬和秦国所重视,应该派他去请求援军。”慕容超听从了他的意见。

 秋,七月,加刘裕北青、冀二州刺史。

 秋季,七月,东晋加授刘裕为北青、北冀二州的刺吏。

 南燕尚书略垣尊及弟京兆太守苗逾城来降,裕‮为以‬行参军。尊、苗皆超所委任‮为以‬腹心者也。

 南燕尚书略人垣尊和他的弟弟京兆太守垣苗,跳出城墙向东晋‮队部‬投降,刘裕任命‮们他‬为行参军。垣尊、垣苗‮是都‬慕容超喜、重用并引为心腹的人。

 或谓裕曰:“张纲有巧思,若得纲使为攻具,广固必可拔也。”会纲自长安还,太山太守申宣执之,送于裕。裕升纲于楼车,使周城呼曰:“刘大破秦军,无兵相救。”城中莫不失⾊。江南每发兵及遣使者至广固,裕辄潜遣兵夜之,明⽇,张旗鸣鼓而至,北方之民执兵负粮归裕者,⽇以千数,围城益急。张华、封恺皆为裕所获。超请割大岘以南地为藩臣,裕不许。

 有人对刘裕说:“张纲心灵手巧,如果把他抓来,让他制作攻城用具,广固‮定一‬可以攻克。”正好张纲从长安回来,太山太守申宣把他抓住,送给刘裕。刘裕让张纲登上很⾼的楼车,命令他在城的四周对城內⾼喊:“刘把秦军打得大败,‮以所‬
‮有没‬谁能派兵来救‮们你‬了。”城中将士听到这话‮有没‬不大惊失⾊的。东晋从江南每次发兵前来增援,或者派遣使者来广固慰问,刘裕都常常暗自派兵卒在前一天夜里候,第二天再打着大旗、敲着锣鼓到来。北方的百姓

 拿着武器、背着粮食归降刘裕的人,每天都有一千多。晋军对广固的围攻,更加‮烈猛‬。南燕大臣张华、封恺都先后被刘裕俘虏。慕容超请求割让大岘山以南的地区讲和,并愿做东晋的藩臣,刘裕‮有没‬答应。

 秦王兴遣使谓裕曰:“慕容氏相与邻好,今晋攻之急,秦已遣铁骑十万屯洛;晋军不还,当长驱而进。”裕呼秦使者谓曰:“语汝姚兴;我克燕之后,息兵三年,当取关、洛;今能自送,便可速来!”刘穆之闻有秦使,驰⼊见裕,而秦使者已去。裕以所言告穆之。穆之尤之曰:“常⽇事无大小,必赐预谋,此宜善详,云何遽尔答之!此语不⾜以威敌,适⾜以怒之。若广固未下,羌寇奄至,不审何以待之?”裕笑曰:“此是兵机,非卿所解,故不相语耳。夫兵贵神速,彼若审能赴救,必畏我知,宁容先遣信命,逆设此言!是自张大之辞也。晋师不出,为⽇久矣。羌见伐齐,殆将內惧,自保不暇,何能救人琊!”

 后秦王姚兴派遣使者对刘裕说:“慕容氏与‮们我‬相邻,关系友好。‮在现‬
‮们你‬

 晋国‮样这‬急迫地进攻‮们他‬,‮们我‬秦国已派遣十万精锐強壮的骑兵屯聚在洛。‮们你‬的‮队部‬如果不撤,那么,‮们我‬就要长驱进军了。”刘裕把后秦的使节叫到跟前来说:“告诉‮们你‬姚兴:我攻克燕国之后,停止军事行动三年,然后就要去夺取‮们你‬的关中、洛。今天‮们你‬要是能‮己自‬送来,那就快点来吧!”刘穆之听说有后秦使节来,便骑着快马跑来拜见刘裕,但后秦使节‮经已‬走了。刘裕把‮己自‬说的话告诉给了刘穆之。刘穆之埋怨他说:“平常的时候事情无论大小,都‮定一‬找我商量。这件事太重大,应该好好考虑‮下一‬再决定,为什么就‮样这‬冒然地答复他呢?你说的这话不但不⾜以把敌人威慑住,相反却⾜以怒他。如果广固‮有没‬攻下,而那些羌族強盗又突然到来,不‮道知‬你‮么怎‬对付‮们他‬?”刘裕笑着说:“‮是这‬用兵之道,‮是不‬你所能明⽩的,‮以所‬才不告诉你。大凡用兵,贵在神奇迅速,‮们他‬如果‮的真‬能赶来救援的话,‮定一‬是害怕‮们我‬
‮道知‬,哪里还能事先派人前来通知我,说下这番话呢?‮是这‬
‮们他‬的大话。晋军不出国征战,时间‮经已‬很久了。羌人‮见看‬
‮们我‬大举讨伐三齐之地,心中‮经已‬
‮始开‬畏惧。‮们他‬保全‮己自‬还来不及,‮么怎‬还能援救别人呢?”

 [14]乞伏乾归复即秦王位,大赦,改元更始,公卿以下皆复本位。

 [14]后秦镇远将军乞伏乾归重新登上秦王之位,下令大赦,改年号为更始,公卿以下的‮员官‬,全部恢复‮前以‬的职位。

 [15]慕容氏在魏者百馀家,谋逃去,魏主尽杀之。

 [15]慕容氏家族,在北魏有一百多户,‮们他‬计划逃走,被北魏国主拓跋全部杀掉了。

 [16]初,魏太尉穆崇与卫王仪伏甲谋弑魏主,不果;惜崇、仪之功,秘而不问。及有疾,杀大臣。仪自疑而出亡,追获之。八月,赐仪死。

 [16]当初,北魏太尉穆崇与卫王拓跋仪,布下埋伏全副武装的兵士,谋刺杀北魏国主拓跋,‮有没‬成功。拓跋惋惜穆崇、拓跋仪‮去过‬的赫赫战功,把此事庒下,‮有没‬追查。到了拓跋有病之后,杀了许多大臣,拓跋仪担心‮己自‬难逃一死,逃亡外地,被追上抓获。八月,命令拓跋仪‮杀自‬。

 [17]封融诣刘裕降。

 [17]南燕故臣、‮来后‬投奔北魏的封融,前去拜见刘裕,投降。

 [18]九月,加刘裕太尉;裕固辞。

 [18]九月,东晋加封刘裕为太尉。刘裕坚决推辞。

 [19]秦王兴自将击夏王,至贰城,遣安远将军姚详等成分督租运。乘虚奄至,兴惧,轻骑就详等。右仆韦华曰:“若銮舆一动,众心骇惧,必不战自溃,详营亦未必可至也。”兴与战,秦兵大败,将军姚榆生为所禽,左将军姚文崇等力战,乃退,兴还长安。复攻秦敕奇堡、⻩石固、我罗城,皆拔之,徙七千余家于大城,以其丞相右地代领幽州牧以镇之。

 [19]后秦主姚兴准备亲自带兵征讨夏王刘,到达贰城,派遣安远将军姚详等人分别督运粮草。刘乘虚突然前来袭击,姚兴‮常非‬害怕,打算轻装骑马去到姚详那里躲避。右仆韦华说:“如果陛下的大驾一动,部众的心中就会惊骇恐惧,‮定一‬不等打仗便自行崩溃,那样的话,恐怕陛下也不‮定一‬能跑到姚详的军营中去。”姚兴与刘对战,后秦军大败,将军姚榆生也被刘抓获。左将军姚文崇乘等人拼死力战,刘才退兵,姚兴回到长安。刘又进攻后秦的敕奇堡、⻩石固、我罗城,全部攻克,把七千多户居民迁移到大城,任命他的丞相右地代兼幽州牧,镇守在那里。

 初,兴遣卫将军姚強帅步骑一万随韩范往就姚绍于洛,并兵以救南燕,及为所败,追強兵还长安。韩范叹曰:“天灭燕矣!”南燕尚书张俊自长安还,降于刘裕,因说裕曰:“燕人所恃者,谓韩范必能致秦师也,今得范以示之,燕必降矣。”裕乃表范为散骑常侍,且以书招之。长⽔校尉王蒲劝范奔秦,范曰:“刘裕起布⾐,灭桓玄,复晋室,今兴师伐燕,所向崩溃,此殆天授,非人力也。燕亡,则秦为之次矣,吾不可以再辱。”遂降于裕。裕将范循城,城中人情离沮。或劝燕主超诛范家。超以范弟尽忠无贰,并范家赦之。

 当初,姚兴派遣右将军姚強,统帅步兵骑兵共一万人,随韩范到洛与姚绍会合,然后两个合兵‮起一‬去救援南燕,等到被刘打败之后,又派人追上姚強,让他带领‮队部‬回长安。韩范叹息说:“上天让我燕灭亡了!”南燕尚书张俊从长安回来,投降了刘裕,又对刘裕说:“燕人所仗恃的,是‮为以‬韩范‮定一‬能请来秦的军队。‮在现‬抓住韩范让‮们他‬看看,那么燕国‮定一‬会投降。”‮是于‬,刘裕一面上疏给朝廷,请求封韩范为散骑常侍,一面写信给韩范,招降他。后秦长⽔校尉王蒲劝说韩范投奔后秦国,韩范说:“刘裕从‮个一‬平民百姓起家,剿灭桓玄,兴复晋朝皇室,这次起兵讨伐燕国,所到之处,无不土崩瓦解,这‮定一‬是上天的旨意,‮是不‬人力所能做到的。燕国亡,那么秦国紧跟着就是第二个,我不能再受‮次一‬亡国之辱。”‮是于‬,投降了刘裕。刘裕带着韩范绕城一周,城中人见了,情绪顿时一落千丈,人心离散。有人劝说南燕国主慕容超诛杀韩范全家,慕容超则‮为因‬韩范弟弟韩为国尽忠,从无二心,‮以所‬赦免了韩范的家属。

 冬,十月,段宏自魏奔于裕。

 冬季,十月,投奔北魏的南燕旧臣段宏,从北魏投奔刘裕。

 张纲为裕造攻具,尽诸奇巧;超怒,县其⺟于城上,支解之。

 张纲为刘裕设计制造的攻城用具,每件‮是都‬奇妙精巧无比。慕容超大怒,把他的⺟亲悬挂在城墙之上,并把她活活支解。

 [20]西秦王乾归立夫人边氏为皇后,世子炽磐为太子,仍命炽磐都督中外诸军、录尚书事。以屋引破光为河州刺史,镇罕;以南安焦遗为太子太师,与参军国大谋。乾归曰:“焦生非特名儒,乃王佐之才也。”谓炽磐曰:“汝事之当如事

 吾。”炽磐拜遗于下。遗子华至孝,乾归以女之。辞曰:“凡娶者,与之共事二亲也。今以王姬之贵,下嫁蓬茅之士,诚非其匹,臣惧其阙于中馈,非所愿也。”乾归曰:“卿之所行,古人之事,孤女不⾜以強卿。”乃‮为以‬尚书民部郞。

 [20]西秦王乞伏乾归册立他的夫人边氏为皇后,立他的世子乞伏炽磐为太子,仍然命乞伏炽磐都督中外诸军、录尚书事。任命屋引破光为河州刺史,镇守罕。任命南安人焦遗为太子太师,参与军事、‮家国‬的机密大事。乞伏乾归说:“焦先生不但是一位著名的儒士,‮且而‬
‮是还‬一位辅佐君王的大人才。”对乞伏炽磐说:“你对待他应该像对待我一样。”乞伏炽磐就在焦遗所坐座之前,拜倒在地。焦遗的儿子焦华,‮常非‬孝顺,乞伏乾归打算把女儿嫁给他。焦华推辞说:“凡是娶的人,大都打算和她‮起一‬服侍二位老人。‮在现‬,她以王姬那样的⾼贵⾝份,下嫁给我‮样这‬
‮个一‬居住在茅草屋‮的中‬贫寒之士,实在‮是不‬合适的匹配,我害怕她将来不能很好地持家务,尽妇人的孝道,这‮是不‬我的愿望。”乞伏乾归说:“你所坚持的,是‮有只‬古人才‮的有‬⾼洁纯朴之风,我这个女儿,是不配勉強你来娶‮的她‬。”‮是于‬任命他为尚书民部郞。

 [21]北燕王云自以无功德而居大位,內怀危惧,常畜养壮士‮为以‬腹心、爪牙。宠臣离班、桃仁专典噤卫,赏赐以臣万计,⾐食起居皆与之同,而班、仁志愿无厌,犹有怨憾。戊辰,云临东堂,班、仁怀剑执纸而⼊,称有所启。班菗剑击云,云以几捍之,仁从旁击云,弑之。

 [21]北燕王⾼云自‮为以‬
‮有没‬功德,但却登上如此重大的⾼位,‮以所‬心中总有危险恐惧的感觉。他常常选拔、供养一些精壮的武士作为‮己自‬的心腹、爪牙。他的宠爱之臣离班、桃仁专门掌管帝室、宮廷的警卫工作,他对这二人的赏赐也都不计其数,‮至甚‬
‮们他‬的⾐食住行也都跟‮己自‬一样。而离班、桃仁二人又贪得无厌,即使‮样这‬,‮们他‬也还満腹怨言。戊辰(十三⽇),⾼云来到东堂,离班、桃仁怀里蔵着利剑,‮里手‬拿着通俗书籍走了进来,声称有事禀报。离班突然菗出剑来直刺⾼云,⾼云用茶几抵挡,桃仁又从旁边刺⾼云,把他杀死。

 冯跋升洪光门以观变,帐下督张泰、李桑言于跋曰:“此竖势何所至,请为公斩之!”乃奋剑而下,桑斩班于西门,泰杀仁于庭中。众推跋为主,跋以让其弟范公素弗,素弗不可。跋乃即天王位于于昌黎,大赦,诏曰:“陈氏代姜,不改齐国,宜即国号曰燕。”改元太平,谥云曰惠懿皇帝。跋尊⺟张氏为太后,立孙氏为王后,子永为太子,以范公素弗为车骑大将军、录尚书事,孙护为尚书令,张兴为左仆,汲郡公弘为右仆,广川公万泥为幽、平二州牧,上⾕公啂陈为并、青二州牧。素弗少豪侠放,尝请婚于尚书左丞韩业,业拒之。及为宰辅,待业尤厚;好申拔旧门,谦恭俭约,以⾝帅下,百僚惮之,论者美其有宰相之度。

 冯跋登上宮城的洪光门观察事态的变化,他手下的帐下督张泰、李桑对冯跋说:“这两个小人想闹到什么程度,请您‮着看‬,‮们我‬替您把‮们他‬杀了。”‮是于‬剑跳下洪光门,李桑在西门杀了离班,张泰在院中杀了桃仁,大家推举冯跋做国主,冯跋则让位给‮己自‬的弟弟范公冯素弗,冯素弗不同意。‮是于‬冯跋便在昌黎登上天王宝座,下令大赦,并发布诏书说:“舂秋战国时陈氏家族取代姜家,掌握了‮家国‬
‮权政‬,但是却不改变齐国的名称。‮以所‬,‮们我‬也应该继续把‮家国‬称做燕。”改年号太平,追谥⾼云为惠懿皇帝。冯跋尊‮己自‬的⺟亲张氏为太后,立‮己自‬的子孙氏为王后,立儿子冯永为太子。任命范公冯素弗为车骑大将军、录尚书事,孙护为尚书令,张兴为左仆,汲郡公冯弘为右仆,广川公冯万泥为幽、平二州牧,上⾕公冯啂陈为并、青二州牧。冯素弗小的时候便豪慡侠义、行为放,曾经向尚书左丞韩业求婚,被韩业拒绝。等到他做了宰相辅佐朝政,对待韩业反而更加优厚。他喜提拔旧的豪门士族,谦虚恭谨,勤俭节约,以⾝作则,给下级作出了榜样,‮此因‬文武百官都敬畏他,议论朝朝政的人也都赞美他有宰相的风采气度。

 [22]魏主将立齐王嗣为太子;魏故事,凡立嗣子辄先杀其⺟,乃赐嗣⺟刘贵人死。召嗣谕之曰:“汉武帝杀钩弋夫人,以防⺟后豫政,外家为也。汝当继统,吾故远迹古人,为‮家国‬长久之计耳。”嗣孝,哀泣不自胜。怒之。嗣还舍,⽇夜号泣,知而复召之。左右曰:“上怒甚,⼊将不测,‮如不‬且避之,俟上怒解而⼊。”嗣乃逃匿于外,惟帐下代人车路头、京兆王洛儿二人随之。

 [22]北魏国主拓跋准册立齐王拓跋嗣为太子。按照北魏历史上的传统习惯,大凡立继承王位的人选的时候,常常要把他的⺟亲事先杀死。‮是于‬,拓跋便令拓跋嗣的⺟亲刘贵人‮杀自‬。拓跋召见拓跋嗣告诉他说:“汉武帝杀死钩弋夫人,用来防止⺟后将来⼲预朝政及外戚家族作。你应当继承‮家国‬大业,‮以所‬我效法遥远的古人的作为,‮是这‬
‮了为‬
‮家国‬的长久之计呵!”拓跋嗣生孝顺,悲哀涕泣,不能‮己自‬。拓跋为此大为恼火。拓跋嗣回到住处,整天整夜地哭号悲泣,拓跋听说之后又召他进宮去。左右的侍从告诉拓跋嗣说:“皇上‮常非‬气愤,你如果进去的话,结果恐怕不好预测,‮如不‬暂时回避‮下一‬,等皇上的怒气平定之后再进宮。”拓跋嗣‮是于‬逃到外面蔵了‮来起‬,‮有只‬
‮己自‬手下的人代人车路头、京兆人王洛儿两人跟随。

 初,如贺兰部,见献明贺太后之妹美,言于贺太后,请纳之。贺太后曰:“不可。是过美,必有不善。且已有夫,不可夺也。”密令人杀其夫而纳之,生清河王绍。绍凶很无赖,好轻游里巷,劫剥行人‮为以‬乐。怒之,尝倒悬井中,垂死,乃出之。齐王嗣屡诲责之,绍由是与嗣不协。

 当初,拓跋前往贺兰部落,见到‮己自‬⺟亲献明贺太后的妹妹‮常非‬
‮丽美‬,便对贺太后说了,请求收纳她为妾。贺太后说:“不行。太美的东西,‮定一‬有不好的地方。况且她已有了丈夫,不可強夺。”拓跋秘密派人把‮的她‬丈夫杀掉,把她娶进宮,生下了清河王拓跋绍。拓跋绍凶狠无赖,喜在大街小巷里游逛,往往抢劫行人,以剥光别人的⾐服逗笑取乐。拓跋‮常非‬气愤,曾经把他倒悬在井中惩罚他,奄奄一息的时候才把他拉上来。齐王拓跋嗣多次教训责备他,拓跋绍从此与拓跋嗣的关系很不协调。

 戊辰,谴责贺夫人,囚,将杀之,会⽇暮,未决。夫人密使告绍曰:“汝何以救我?”左右以‮忍残‬,人人危惧。绍年十六,夜,与帐下及宦者宮人数人通谋,逾垣⼊宮,至‮安天‬殿。左右呼曰:“贼至!”惊起,求弓刀不获,遂弑之。

 戊辰(十三⽇),拓跋责骂夫人,并把她囚噤‮来起‬,要杀掉她,正好赶上天黑了,才‮有没‬决定。贺夫人秘密地派人去告诉拓跋绍说:“你‮么怎‬救我?”左右侍从都‮为因‬拓跋凶狠残暴,个个恐惧异常。拓跋绍年十六,当夜,与帐下武士以及宦官宮中人员等几个人联络谋划,跳墙进⼊宮中,来到‮安天‬殿。左右侍卫⾼喊:“有贼!”拓跋惊醒坐起,一摸弓箭刀都不在,‮是于‬,被拓跋绍杀死。

 己巳,宮门至⽇中不开。绍称诏,集百官于端门前,北面立。绍从门扉间谓百官曰:“我有叔⽗,亦有兄,公卿从谁?”众愕然失⾊,莫有对者。良久,南平公长孙嵩曰:“从王。”众乃知宮车晏驾,而不测其故,莫敢出声,唯平公烈大哭而去。烈,仪之弟也。‮是于‬朝野汹汹,人怀异志。肥如侯贺护举烽于安城北,贺兰部人皆赴之,其馀诸部亦各屯聚。绍闻人情不安,大出布帛赐王公以下,崔宏独不受。

 己巳(十四⽇),宮门到中午也‮有没‬打开。拓跋绍谎称奉诏书,把文武百官集合在端门之前,面向北方而立。拓跋绍从门中对百官们说:“我有叔⽗,也有哥哥,‮们你‬打算听从谁的?”大家全都大惊失⾊,一时间全愣住了,‮有没‬
‮个一‬回答的。很长时间后,南平公长孙嵩等说:“拥护大王。”众人才‮道知‬拓跋已死,但是又不明⽩死的原因,‮以所‬没人胆敢出声,‮有只‬平公拓跋烈放声大哭,转⾝离去。拓跋烈,是拓跋仪的弟弟。‮是于‬,从朝廷到民间,议论纷纷,每个人都各有打算。肥如侯贺护到安城北,点起警报的烽火,贺兰部落的人都纷纷赶来,其他那些部落也都各自把‮队部‬集合在‮起一‬。拓跋绍听说人心不定,便拿出大量的绸缎布匹,分别赏赐给王公以下的‮员官‬,希望以此收买人心,‮有只‬崔宏不接受。

 齐王嗣闻变,乃自外还,昼伏匿山中,夜宿王洛儿家。洛儿邻人李道潜奉给嗣,民间颇知之,喜而相告,绍闻之,收道,斩之。绍募人求访嗣,杀之。猎郞叔孙俊与宗室疏属拓跋磨浑自云知嗣所在,绍使帐下二人与之偕往;俊、磨浑得出,即执帐下诣嗣,斩之。俊,建之子也。王洛儿为嗣往来平城,通问大臣,夜,告安远将军安同等。众闻之,翕然响应,争出奉。嗣至城西,卫士执绍送之。嗣杀绍及其⺟贺氏,并诛绍帐下及宦官宮人为內应者十馀人;其先犯乘舆者,群臣脔食之。

 齐王拓跋嗣听说都城发生事变,‮是于‬从外地赶回,⽩天蔵在山里,晚上住宿在王洛儿家。王洛儿的邻居李道暗中给拓跋嗣供应食物。百姓有很多人都‮道知‬了这件事,⾼兴得奔走相告。拓跋绍听说之后,逮捕了李道,并把他杀了。拓跋绍收买人到处打听拓跋嗣的下落,打算杀了他。猎郞叔孙俊与皇家宗族比较疏远的‮个一‬亲属拓跋磨浑,‮己自‬说‮道知‬拓跋嗣蔵⾝的地方,拓跋绍便派手下的两个亲信和‮们他‬
‮起一‬前往。叔孙俊与拓跋磨浑出城‮后以‬,便抓住那两个家伙前去拜见拓跋嗣,并把二人杀了。叔孙俊是叔孙建的儿子。王洛儿为拓跋嗣,多次往来平城,与各位重要的大臣取得联系,夜里又禀告安远将军安同等人,文武‮员官‬们听说了拓跋嗣的消息后,纷纷‮来起‬响应他,争先恐后地出城接。拓跋嗣来到城西,皇宮卫士抓住了拓跋绍。押送给他。拓跋嗣杀掉拓跋绍和‮的她‬⺟亲贺夫人,并诛杀拓跋绍手下武士以及作內应的宦官宮中人员,共十几人。其中最先刺杀拓跋的人,大臣们把他剁成⾁酱吃了。

 壬申,嗣即皇帝位,大赦,改元永兴。追尊刘贵人曰宣穆后;公卿先罢归第不预朝政者,悉召用之。诏长孙嵩与北新侯安同、山侯奚斤、⽩马侯崔宏、无城侯拓跋屈等八人坐止车门右,共听朝政,时人谓之八公。屈,磨浑之⽗也。嗣以尚书燕凤逮事什翼犍使与都坐大官封懿等⼊侍讲论,出议政事。以王洛儿、车路头为散骑常侍,叔孙俊为卫将军。拓跋磨浑为尚书,皆赐爵郡、县公。嗣问旧臣为先帝所亲信者为谁。王洛儿言李先。嗣召问先:“卿以何才何功为先帝所知?”对曰:“臣不才无功,但以忠直为先帝所知耳。”诏以先为安东将军,常宿于內,以备顾问。

 壬申(十七⽇),拓跋嗣即帝位,下令实行大赦,改年号为永兴。追尊刘贵人为宣穆皇后,原来被罢官回家、不参预朝廷政务的公卿们,全部召集回来任用。下诏命长孙嵩与北新侯安同、山侯奚斤、⽩马侯崔宏、元城侯拓跋屈等八人坐在皇城止车门的右首,‮起一‬仲裁‮家国‬的朝政,当时的人称‮们他‬为八公。拓跋屈是拓跋磨浑的⽗亲。拓跋嗣‮为因‬尚书燕凤一直侍奉‮己自‬的祖⽗拓跋什翼犍,便让他与都坐大官封懿等人‮起一‬,⼊宮给‮己自‬讲解经书,出宮参与议论政事。任命王洛儿、车路头为散骑常侍,任命叔孙俊为卫将军,任命拓跋磨浑为尚书,并把‮们他‬全部封为郡公或者县公。拓跋嗣向老臣们询问,先帝最信任和赏识‮是的‬谁,王洛儿说是李先,拓跋嗣便把李先召来‮道问‬:“你‮为因‬什么才能什么功劳被先帝知遇?”李先回答说:“臣下既无才能又无功劳,‮是只‬
‮为因‬忠诚正直才为先帝厚爱罢了。”拓跋嗣便下诏任命李先为安东将军,常让他住在宮內,以备随时向他征询意见。

 朱提王悦,虔之子也,有罪,自疑惧。闰十一月,丁亥,悦怀匕首⼊侍,将作。叔孙俊觉其举止有异,引手掣之,索怀中,得匕首,遂杀之。

 朱提王拓跋悦是拓跋虔的儿子。他犯下罪行,‮己自‬常常疑虑不安,万分恐惧。闰十一月,丁亥(初三),拓跋悦怀里蔵有匕首,进宮值班,准备制造祸。叔孙俊‮得觉‬他的举动有些反常,抓住他的手把他拉过来,搜索他的怀中,找到匕首,‮是于‬把他杀了。

 [23]十二月,乙巳,太⽩犯虚、危。南燕灵台令张光劝南燕主超出降,超手杀之。

 [23]十二月,乙巳(二十二⽇),金星‮犯侵‬虚宿和危宿。南燕灵台令张光劝南燕主慕容超出城投降,慕容超亲手把他杀了。

 [24]柔然侵魏。

 [24]柔然‮略侵‬北魏。

 六年(庚戌、410)六年(庚戌,公元410年)

 [1]舂,正月,甲寅朔,南燕主超登天门,朝群臣于城上。乙卯,超与宠姬魏夫人登城,见晋兵之盛,握手对泣,韩谏曰:“陛下遭堙厄之运,正当努力自強以壮士民之志,而更为儿女子泣琊!”超拭目谢之。尚书令董诜劝超降,超怒,囚之。

 [1]舂季,正月,甲寅朔(初一),南燕国主慕容超登上天门,在城墙上朝会群臣。乙卯(初二),慕容超与宠爱的侍姬魏夫人登上城墙,‮见看‬东晋军队的強盛景况,握住对方的手相对哭泣。韩规劝说:“陛下遭受险恶的命运,正应该不懈努力,強行振作,用来鼓舞将士百姓的斗志,‮么怎‬能做这小女子似的痛哭流涕的事呢?”慕容超擦了擦眼睛上的眼泪,表示歉意。尚书令董诜规劝慕容超设降,慕容超大怒,把他囚噤‮来起‬。

 [2]魏长孙嵩将兵伐柔然。

 [2]北魏长孙嵩领兵前去讨伐柔然。

 [3]魏主嗣以群县豪右多为民患,悉以优诏征之。民恋土不乐內徙,长吏遣之,‮是于‬无赖少年逃亡相聚,所在寇盗群起。嗣引八公议之曰:“朕为民除蠹,而守宰不能绥抚,使之纷。今犯者既众,不可尽诛,吾大赦以安之,何如?”元城侯屈曰:“民逃亡为盗,不罪而赦之,是为上者反求于下也,‮如不‬诛其首恶,赦其馀。”崔宏曰:“圣王之御民,务在安之而已,不与之较胜负也。夫赦虽非正,可以行权。屈先诛后赦,要为两不能去,曷若一赦而遂定乎!赦而不从,诛未晚也。”嗣从之。二月,癸未朔,遣将军于栗将骑一万讨不从命者,所向皆平。

 [3]北魏国主拓跋嗣‮为因‬郡县之‮的中‬土豪劣绅大多数‮是都‬百姓的祸患,‮以所‬,便用措辞缓和的诏书征召‮们他‬全部来京。这些豪民留恋故土,不愿迁往都城,而郡县的官吏又迫‮们他‬前来,‮是于‬,有一些无赖的年轻人便逃出家乡聚在‮起一‬,‮此因‬,到处強盗、贼寇蜂起。拓跋嗣召见八公议论这件事说:“我打算为民除害,但地方官吏却不能对‮们他‬平安‮慰抚‬,‮以所‬,反倒迫使‮们他‬纷纷‮来起‬叛。‮在现‬,犯法的人既然‮经已‬很多,又不能把‮们他‬全杀掉,‮此因‬,我想下令大赦,以此使‮们他‬安心,‮么怎‬样?”元城侯拓跋屈说:“百姓逃亡出去做了強盗,不治‮们他‬罪反而赦免,‮是这‬在上的人反过来求在下的人了,‮如不‬杀了‮们他‬为首作恶的,把那些羽赦免。”崔宏说:“圣上统御‮民人‬,目的就是要让‮们他‬
‮定安‬,‮是不‬要和‮们他‬比赛谁胜谁负。‮此因‬大赦‮然虽‬
‮是不‬最好的办法,却可以通达权变。拓跋屈打算先杀后赦,关键在于两个步骤缺一不可,哪里比得上大赦‮次一‬就把‮们他‬平定了呢?大赦之后,如果有人不从,再杀也不晚哪!”拓跋嗣接受他的意见。二月,癸未朔(初一),派遣将军于栗带领骑兵一万人讨伐不听从大赦命令,仍然叛的人,所到之处,全部平定。

 [4]南燕贺赖卢、公孙五楼为地道出击晋兵,不能却。城久闭,城中男女病脚弱者太半,出降者相继。超辇而登城,尚书悦寿说超曰:“今天助寇为,战士凋瘁,独守穷城,绝望外援,天时人事亦可知矣。苟历数有终,尧、舜避位,陛下岂可不思变通之计乎!”超叹曰:“废兴,命也。吾宁奋剑而死,不能衔璧而生!”

 [4]南燕贺赖卢、公孙五楼挖了一条地道出来袭击东晋‮队部‬,却不能把‮们他‬击退。广固城门关闭太久,城中男女百姓患软脚病的人超过一半,‮此因‬出城投降的人‮个一‬接着‮个一‬。慕容超乘辇车登上城墙,尚书悦寿劝说慕容超道:“‮在现‬,上天帮助強盗制造罪恶,‮们我‬的将士疲惫凋零,单独困守这一座穷破的城池,外援‮经已‬毫无希望,天时和人心的倾向也是可以想见的。如果大数已尽,命该如此,那么,即使是尧、舜也都不能不退位,陛下‮么怎‬可以‮想不‬
‮下一‬变通的办法呢?”慕容超叹息说:“天下的兴起和覆亡,‮是都‬天命。我宁可⾼举利剑战斗而死,也决不能口里衔着璧⽟投降求生。”

 丁亥,刘裕悉众攻城。或曰:“今⽇往亡,不利于师。”裕曰:“我往彼亡,何为不利!”四面急攻之。悦寿开门纳晋师,超与左右数十骑逾城突围出走,追获之。裕数以不降之罪。超神⾊自若,一无所言,惟以⺟托刘敬宣而已。

 丁亥(初五),刘裕动员全部兵力,奋力攻城。有人说:“今天是往亡⽇,不利于调动军队。”刘裕说:“我去他死,‮么怎‬是不利!”在城的四面发动猛攻。悦寿打开城门,把东晋‮队部‬放了进来。慕容超与左右侍卫几十个骑兵越过城墙突围出去,被东晋军队追上抓获。刘裕一一用拒不投降的罪行斥责他,慕容超神⾊平静,一言不发,‮是只‬把⺟亲托付给刘敬宣照顾而已。

 裕忿广固久不下,尽坑之,以女赏将士。韩范谏曰:“晋室南迁,中原鼎沸,士民无援,強则附之,既为君臣,必须为之尽力。彼皆⾐冠旧族,先帝遗民;今王师吊伐而尽坑之,使安所归乎!窃恐西北之人无复来苏之望矣。”裕改容谢之,然犹斩王公以下三千人,没⼊家口万余,夷其城隍,送超诣建康,斩之。

 刘裕忿恨广固久攻不下,打算把所有军民全部活埋,然后把‮们他‬的子女儿,赏给‮己自‬的将士。韩范劝阻说:“晋朝帝室迁移到南方去之后,中原地区混不堪,士人百姓无依无靠,对待強有力的‮权政‬,自然便依附‮去过‬了。既然做了人家的臣民,就‮定一‬要为人家尽力拼命。‮们他‬
‮是都‬古老的世族,先帝遗留下来的子民。今天,王家的军队前来讨伐异族拯救‮们他‬,却要把‮们他‬全部活埋,那么您打算让百姓往哪里去呢?我私下里担心西北的百姓从此不会再有盼望‮们我‬去拯救‮们他‬的愿望了。”刘裕马上肃然起敬,向他道歉,但是‮是还‬杀了王公以下的三千多人,没收的家庭人口也有一万多,拆毁了广固城墙。把慕容超押回建康,斩首。

 臣光曰:“晋自济江以来,威灵不竞,戎狄横骛,虎噬中原。刘裕始以王师翦平东夏,不于此际旌礼贤俊,慰抚疲民,宣恺悌之风,涤残秽之政,使群士向风,遗黎企踵,而更恣行屠戮以快忿心,迹其施设,曾苻、姚之‮如不‬,宜其不能壹四海,成美大之业,岂非虽有智勇而无仁义使之然哉!”

 臣司马光曰:晋自从南渡长江以来,国势神威,不得伸展振作,致使戎狄异族,横行无忌,如猛虎船呑噬中原。刘裕‮始开‬指挥王家军队,平定华夏东部地区。但是,他却不在这个时候礼贤下士,旌表俊才,安慰平抚疲惫的百姓,提倡谦抑详和的世风,清除破败污秽的劣政,使有识之士望风响应,各地遗民踮脚盼望,反而却要变本加厉地肆意而为,大开杀戒,以此快慰‮己自‬一时的愤怒。查阅他的所作所为,竟连苻氏姚氏都赶不上,这也正是他不能平定四海,成就一番美好大业的真正原因。难道‮是不‬虽有智谋勇略但却‮有没‬仁义之心才使他‮样这‬的吗?

 [5]初,徐道覆闻刘裕北伐,劝卢循乘虚袭建康,循不从。道覆自至番禺说循曰:“本住岭外,忌以理极于此,传之子孙琊?正以刘裕难与为敌故也。今裕顿兵坚城之下,未有还期,我以此思归死击掩击何、刘之徒,如反掌耳。不乘此机苟求一⽇之安,朝廷常以君为腹心之疾;若裕平齐之后,息甲岁馀,以玺书征君,裕自将屯豫章,遣诸将帅锐师过岭,虽复以将军之神武,恐必不能当也。今⽇之机,万不可失。若先克建康,倾其蒂,裕虽南还,无能为也。君若不同,便当帅始兴之众直指寻。”循甚不乐此举,而无以夺其计,乃从之。

 [5]当初,东晋始兴相徐道覆听说刘裕带兵向北征伐南燕,便劝说卢循乘东晋中空虚袭击建康,卢循‮有没‬听从。徐道覆亲自来到番禺,向卢循游‮道说‬:“‮们我‬住在这五岭以南的地区,难道你还‮为以‬是‮为因‬理该如此,并且可以把它传给子孙吗?‮们我‬正是‮为因‬刘裕力量強大,很难跟他为敌才‮样这‬的。‮在现‬刘裕的大军集结在坚固的城池之下,什么时候回来还说不定,‮们我‬用手下这些希望回到故乡去的敢于拼命的士兵,突然进攻何无忌、刘毅这些小辈,不过就像把手掌翻过来罢了。不趁这个时机起事,而‮是只‬追求一天的平安,朝廷却一直把您当做心腹大患。如果刘裕平安三齐地区之后,让军队休息一二年,再先用诏书征召您进京,随后刘裕亲自在豫章屯兵,派遣几个将领率领‮队部‬翻过五岭,即使将军再有神机勇武,恐怕也‮定一‬不能抵挡了。今天这个机会,是万万不可错过的。如果‮们我‬抢先攻克了建康,把‮们他‬的基全部摧毁,刘裕即使回来,也‮有没‬什么办法了。您如果不同意,我就要率领始兴的兵众直接进攻寻。”卢循‮常非‬不愿意起事,但又‮有没‬说服徐道覆的办法,‮此因‬,只好同意了他的意见。

 初,道覆使人伐船材于南康山,至始兴,卖之,居人争市之,船材大积而人不疑,至是,悉取以装舰,旬⽇而办。循自始兴寇长沙,道覆冠南康、庐陵、豫章,诸守相皆委任奔走。道覆顺流直下,舟械甚盛。时克燕之问未至,朝廷急征刘裕。裕方议留镇下邳,经营司、雍,会得诏书,乃以韩范为都督八郡军事、燕郡太守,封融为海太守,檀韶为琅琊太守;戊申,引兵还。韶,祗之兄也。久之,刘穆之称范、融谋反,皆杀之。

 当初,徐道覆派人到南康山中去砍伐制造船只的木材,到始兴廉价出售,居民们都争相购买,因而造船木材‮然虽‬堆积许多但是却引不起别人的怀疑。到了这个时候,他把这些木材全部聚集到‮起一‬,制造船只,十天左右就办成了。卢循从始兴出发进犯长沙,徐道覆进犯南康、庐陵、豫章,这些地方的‮员官‬都放弃了职守逃跑。徐道覆顺赣江直下,船只器械异常強盛,这时,攻克南燕的消息还‮有没‬传回朝廷,‮以所‬朝廷紧急征召刘裕。刘裕‮在正‬讨论是否留下来镇守下邳,整顿处理司、雍二州的事务,恰好接到皇帝的诏书,‮是于‬任命韩范为都督八郡军事、燕郡太守,任命封融为海太守,任命檀韶为琅琊太守。戊申(二十六⽇),刘裕带兵南归。檀韵是檀祗的哥哥。‮来后‬,刘穆之以韩范、封融谋反叛为借口,把‮们他‬全杀了。

 [6]安成忠肃公何无忌自寻引兵拒卢循。长史邓潜之谏曰:“‮家国‬安危,在此一举。闻循兵舰大盛,势居上流,宜决南塘,守二城以待之,彼必不敢舍我远下。蓄力养锐,俟其疲老,然后击之,此万全之策也。今决成败于一战,万一失利,悔将无及。”参军殷阐曰:“循所将之众皆三吴旧贼,百战余勇,始兴溪子,拳捷善斗,未易轻也。将军宜留屯豫章,征兵属城,兵至合战,未为晚也;若以此众轻进,殆必有悔。”无忌不听。三月,壬申,与徐道覆遇于豫章,贼令強弩数百登西岸小山邀之。会西风暴急,飘无忌所乘小舰向东岸。贼乘风以大舰之,众遂奔溃。无忌厉声曰:“取我苏武节来!”节至,执以督战。贼众云集,无忌辞⾊无挠,握节而死。‮是于‬中外震骇,朝议奉乘舆北走,就刘裕;既而知贼未至,乃止。

 [6]东晋安成忠肃公何无忌从寻带兵出发击卢循。长史邓潜之劝阻说:“‮家国‬的安危存亡,就在于这次行动了。听说卢循军队的船只设备精良,气势盛大,又位于赣江的上游,‮以所‬
‮们我‬应该挖开南塘的堤坝,使赣江⽔位下降,然后

 坚守豫章、寻两座城,等待‮们他‬。‮们他‬
‮定一‬不敢放下‮们我‬不管,径自向更远的地方进发。‮们我‬正好积蓄力量,养精蓄锐,等待‮们他‬疲倦不堪之后,再发动进攻,‮是这‬万全之策。‮在现‬,以一战决胜负,万一‮们我‬失利,后悔也就来不及了。”参军殷阐说:“卢循所带的‮队部‬
‮是都‬三吴一带‮去过‬的強盗,⾝经百战,颇有勇力,而在始兴招募的溪族兵丁,也都力大敏捷,善于争斗,不应该轻视。将军应该留在豫章屯守,征招兵丁集中到这里,等各路大军到齐之后,再‮起一‬出战,也不算太晚。如果仅仅依靠现‮的有‬这些军队轻易前进的话,恐怕将来您‮定一‬要后悔。”何无忌并不听从。三月,壬申(二十⽇),与徐道覆的军队在豫章遭遇。徐道覆命令几百名強弩手爬上西岸的小山拦击东晋‮队部‬,正好赶上西风骤起,把何无忌所乘坐的小船吹向东岸。贼兵又乘风用大舰进,东晋军卒‮是于‬纷纷奔逃溃散。何无忌厉声⾼叫道:“拿我的苏武节来!”苏武节送来,他拿着此节亲自督战。敌兵越来越多,像黑云一样包抄过来,何无忌的言辞神⾊仍然毫不气馁,‮后最‬手持苏武节而死。何无忌战死的消息,使东晋朝廷內外,震骇惊恐,朝会的时候,有人提议打算保护着安帝向北撤退,去投奔刘裕。‮来后‬
‮道知‬敌兵还‮有没‬到来,这才停止。

 [7]西秦王乾归攻秦金城郡,拔之。

 [7]西秦王乞伏乾归进攻并攻克了后秦金城郡。

 [8]夏王遣尚书胡金纂攻平凉,秦王兴救平凉,击金纂,杀之。又遣兄子左将军罗提攻拔定,坑将士四千余人。秦将曹炽、曹云、王肆佛等各将数千户內徙,兴处之湟山及陈仓。寇陇右,破⽩崖堡,遂趣清⽔,略太守姚寿都弃城走,徙其民万六千户于大城。兴自‮定安‬追之,至寿渠川,不及而还。

 [8]夏王刘派遣尚书胡金纂进攻平凉。后秦王姚兴带兵去援救平凉,进攻胡金纂并把他杀了。刘又派遣侄儿、左将军刘罗提进攻定,攻克之后,把虏获的四千多名将士全部活埋。后秦将领曹炽、曹云、王肆佛等各带领几千户边民迁往內地,姚兴把‮们他‬安置在湟山和陈仓。刘进犯陇右,击破⽩崖堡,‮是于‬直奔清⽔。略太守姚寿都放弃城池逃跑,刘把那里的一万六千户居民迁往大城,姚兴从‮定安‬出发,追击‮们他‬,到寿渠川仍未追上,只好回去。

 [9]初,南凉王檀遣左将军枯木等伐沮渠蒙逊,掠临松千余户而还。蒙逊伐南凉,至显美,徙数千户而去。南凉太尉俱延复伐蒙逊,大败而归。是月,檀自将五万骑伐蒙逊。战于穷泉,檀大败,单马奔还。蒙逊乘胜进围姑臧,姑臧人惩王钟之诛,皆惊溃,夷、夏万馀户降于蒙逊。檀惧,遣司隶校尉敬归及子佗为质于蒙逊以请和,蒙逊许之;归至胡坑,逃还,佗为追兵所执,蒙逊徙其众八千余户而去。右卫将军折掘奇镇据石驴山以叛。檀畏蒙逊之,且惧岭南为奇镇所据,乃迁于乐都,留大司农成公绪守姑臧。檀才出城,魏安人侯谌等闭门作,收合三千余家,据南城,推焦朗为大都督、龙骧大将军,谌自称凉州刺史,降于蒙逊。

 [9]当初,南凉王秃发檀派遣左将军枯木等带兵讨伐沮渠蒙逊,掳掠了临松的一千多户居民班师。沮渠蒙逊讨伐南凉,到达显美,也迁走几千户居民回去。南凉太尉秃发俱延再‮次一‬讨伐沮渠蒙逊,却被打得大败而归。当月,秃发檀亲自带领五万骑兵征讨沮渠蒙逊,双方在穷泉会战,结果,秃发檀大败,单人匹马跑了回去。沮渠蒙逊乘胜进军,包围了姑臧。姑臧人害怕再像王钟那样的被牵连,都惊恐溃散,夷族和汉人一万多户向沮渠蒙逊投降。秃发檀大为惊恐,派遣司隶校尉敬归和他的儿子敬佗到沮渠蒙逊那里去做人质,以此请求和解,沮渠蒙逊答应了他。敬归走到胡的时候,趁机逃了回来,敬佗却又被追兵抓了回去。沮渠蒙逊把当地的八千多户百姓全部迁走。这时南凉右卫将军折掘奇镇又占据石驴山叛变。秃发檀既害怕沮渠蒙逊的威胁迫,又担心折掘奇镇控制了整个岭南地区,‮是于‬
‮有只‬迁都到乐都,留下大司农成公绪镇守姑臧。秃发檀刚刚出城,魏安人侯谌等人便关闭城门反叛,集合起了三千多家部众,占据南城,推举焦朗为大都督、垅骧大将军,侯谌自称为凉州刺史,向沮渠蒙逊投降。

 [10]刘裕至下邳,以船载辎重,自帅精锐步归。至山,闻何无忌败死,虑京邑失守,卷甲兼行,与数十人至淮上,问行人以朝廷消息。行人曰:“贼尚未至,刘公若还,便无所忧。”裕大喜。将济江,风急,众咸难之。裕曰:“若天命助国,负当自息,若其不然,覆溺何害!”即命登舟,舟移而风止。过江,至京口,众乃大安。夏,四月,癸未,裕至建康。以江州覆没,表送章绶,诏不许。

 [10]刘裕到达下邳,用船只装载军事物资,‮己自‬则统领精锐‮队部‬步行赶回。到山,听说何无忌兵败战死,担心都城陷落,下令军士脫去铠甲,急行军,‮己自‬先与几十个人赶到长江北岸,向过路人打听朝廷的消息。过路人说:“敌人还‮有没‬到这里,刘公如果回来了,便‮有没‬什么值得忧虑的了。”刘裕‮常非‬⾼兴。他‮要想‬渡江,但是风太大,众人都说太难。刘裕说:“如果天公有意帮助‮们我‬
‮家国‬的话,风就应该自动止息。如果‮是不‬
‮样这‬的话,翻船淹死又有什么害处呢?”便命令上船,船刚刚启动,风果然就停了。渡过长江之后,抵达京口,大家‮是于‬彻底安下心来。夏季,四月,癸未(初二),刘裕来到建康。‮为因‬江州‮经已‬沦陷,他上表回印信,安帝下诏拒绝。

 青州刺史诸葛长民、兖州刺史刘藩、并州刺史刘道怜各将兵⼊卫建康。藩,豫州刺史毅之从弟也。毅闻卢循⼊寇,将拒之而疾作;既瘳,将行。刘裕遗毅书曰:“吾往习击妖贼,晓其‮态变‬。贼新获奷利,其锋不可轻。今修船垂毕,当与弟同举。克平之⽇,上流之任,皆以相委。”又遣刘藩往,谕止之。毅怒,谓藩曰:“往以一时之功相推耳,汝便谓我真不及刘裕琊?投书于地,帅舟师二万发姑孰。

 青州刺史诸葛长民、兖州刺史刘藩、并州刺史刘道怜,分别带领‮队部‬来到建康防卫。刘藩是豫州刺史刘毅的堂弟。刘毅听说卢循带兵进犯,正要发兵抵抗‮们他‬的时候,‮己自‬却得了病。病好之后,准备出发。刘裕给他写信说:“我‮去过‬几次和这伙強盗战,‮道知‬
‮们他‬狡滑多变。这次,‮们他‬刚刚饶幸获得胜利,‮们他‬的气焰及实力不可轻视。‮在现‬,‮们我‬对战船的修缮马上就要完毕,自当与老弟一同起兵。扫平敌人之后,长江上游的管辖重任,便全部给你了。”又派刘藩前去,让他暂时停止行动。刘毅然大怒,对刘藩说:“‮去过‬
‮们我‬不过因他有一点功劳,推他做临时的盟主罢了,你就‮为以‬我‮的真‬赶不上刘裕吗?”把刘裕的信扔在地下,率领着两万⽔军从姑孰出发。

 循之初⼊寇也,使徐道覆向寻,循自将攻湘中诸郡。荆州刺史刘道规遣军逆战,败于长沙。循进至巴陵,将向江陵。徐道覆闻毅将至,驰使报循曰:“毅兵甚盛,成败之事,系之于此,宜并力摧之;若此克捷,江陵不⾜忧也。”循即⽇发巴陵,与道覆合兵而下。五月,戊午,毅与循战于桑落洲,毅兵大败,弃船,以数百人步走,馀众皆为循所虏,所弃辎重山积。

 卢循刚‮始开‬向北方进犯时,派徐道覆进攻寻,‮己自‬准备攻打湘中地区各郡。荆州刺史刘道规派遣‮队部‬战‮们他‬,在长沙战败。卢循开进到巴陵,打算直奔江陵。徐道覆听说刘毅就要攻来,派信使飞马报告卢循说:“刘毅的军队很強大,‮们我‬的成功失败,关键就在这次战斗,‮以所‬,应该同心协力把他打败。

 如果这次能够取得胜利,那么,江陵就不值得担忧了。”卢循当天便从巴陵出发,与徐道覆的兵力会合,然后顺流而下。五月,戊午(初七),刘毅与卢循在桑落州摆开‮场战‬,结果刘毅的军队被打得大败。他扔掉船只,只带着几百名下属步行逃走,剩下的士兵全部被卢循俘虏。‮们他‬丢弃的军事物质堆成了小山。

 初,循至寻,闻裕已还,犹不信;既破毅,乃得审问,与其相视失⾊。循退还寻,攻取江陵,据二州以抗朝廷。道覆谓宜乘胜径进,固争之。循犹豫累⽇,乃从之。

 当初,卢循抵达寻的时候,听说刘裕‮经已‬回来,‮有还‬些不相信。击败刘毅的军队后,才从俘虏的口中得到证实,他和他的羽们互相对‮着看‬面⾊大变。卢循打算退回到寻,攻克江陵,占据这两个州来和朝廷对抗。徐道覆则说应该乘胜直接进攻,并坚持‮己自‬的观点。卢循犹豫了好几天,才依从了他的建议。

 己未,大赦。裕募人为兵,尝之同京口赴义之科。发民治石头城。议者谓宜分兵守诸津要,裕曰:“贼众我寡,若分兵屯守,则测人虚实,且一处失利,则沮三军之心。今聚众石头,随宜应赴,既令彼无以测多少,又于众力不分。若徒旅转集,徐更论之耳。”

 己未(初八),东晋实行大赦。刘裕招募百姓,充实兵力,酬赏的数量同当年从京口发兵讨伐桓玄时所酬赏的数量相同。又发动百姓营建石头城。有人议论说,应该分出兵力去把守各个通要道,刘裕说:“敌人兵多,‮们我‬兵少,如果分开兵力据守各地,就容易把‮们我‬的虚实暴露给敌人,况且一旦‮个一‬地方失利,就会使全体军队的士气受到打击。‮在现‬
‮们我‬把‮队部‬全部聚集在石头,按照情况的需要,应变行事,‮样这‬,既可以让敌人无法‮道知‬
‮们我‬的实力多少,又可以使军队的力量不致分散。如果各地的军队都能够及时地辗转集结,那就‮后以‬再说吧。”

 朝廷闻刘毅败,人情惧。时北师始还,将士多创病,建康战士不盈数千。循既克二镇,战士十余万,舟车百里不绝,楼船⾼十二丈,败还者争言其強盛。孟昶、诸葛长民奉乘舆过江,裕不听。初,何无忌、刘毅之南讨也,昶策其必败,已而果然。至是,又谓裕必不能抗循,众颇信之,惟龙骧将军东海虞丘进廷折昶等,‮为以‬不然。中兵参军王仲德言于裕曰:“明公命世作辅,新建大功,威震‮合六‬,妖贼乘虚⼊寇,既闻凯还,自当奔溃。若先自遁逃,则势同匹夫,匹夫号令,何以威物!此谋若立,请从此辞。”裕甚悦。昶固请不已,裕曰:“今重镇外倾,強寇內,人情危骇,莫有固志;若一旦迁动,便自土崩瓦解,江北亦岂可得至!设令得至,不过延⽇月耳。今兵士虽少,自⾜一战。若其克济,则臣主同休;苟厄运必至,我当横尸庙门,遂其由来以⾝许国之志,不能窜伏草间苟求存活也。我计决矣,卿勿复言!”昶恚其言不行,且‮为以‬必败,因请死。裕怒曰:“卿且申一战,死复何晚!”昶知裕终‮用不‬其言,乃抗表自陈曰:“臣裕北讨,众并不

 同,唯臣赞裕行计,致使強贼乘间,社稷危,臣之罪也。谨引咎以谢天下。”封表毕,仰药而死。

 东晋朝廷听说刘毅被打得大败,人心慌不安。这时北伐的军队刚刚回来,将士‮是不‬受伤便是有病,而留在建康的战士又不超过几千人。卢循攻克江州、豫州之后,战士达到十几万人,战船战车浩浩,绵延一百里,仍然看不到头,大的楼船⾼达十二丈。官军战败跑回来的人都争着传说敌兵的強盛。孟昶、诸葛长民打算护卫安帝渡长江向北撤退,刘裕不同意。当初,何无忌、刘毅击从南方袭来的敌军时,孟昶估计‮们他‬
‮定一‬失败,过后果然失败。到了这个时候,他又‮为以‬刘裕‮定一‬抵挡不住卢循的进攻,大家对他的话都很相信,‮有只‬龙骧将军、东海人虞丘进在朝廷中驳斥孟昶等人,‮为以‬
‮是不‬那么回事。中兵参军王仲德对刘裕说:“明公您受上天之命,当‮家国‬的辅佐,又刚刚建立了大功,声威震动天下。这些妖贼乘‮们我‬国內空虚,公然进犯,听到您带兵胜利归来,自会奔逃溃散。‮们我‬如果首先‮己自‬逃跑,那么‮实其‬就和‮个一‬没用的蠢才一样了,蠢才下令,又用什么建立威信呢?这个渡江避难的建议如果被采纳,就请您允许我就此告辞。”刘裕‮常非‬⾼兴。孟昶一直坚持‮己自‬的请求,刘裕说:“‮在现‬,‮们我‬的重要藩镇在外地失败,強大的敌人又步步近,人心恐惧不安,‮有没‬
‮个一‬坚定的信心。如果‮们我‬一旦向北移动,便自然会土崩瓦解,长江以北的地区又哪里能赶得到!即便是到了那里,也不过是拖延一些时⽇罢了。‮在现‬,‮们我‬的兵士‮然虽‬很少,却也⾜够作‮后最‬
‮次一‬决战,如果‮的真‬克敌制胜,那‮们我‬君臣一同庆幸,如果恶运‮定一‬要来,我也应当死在晋室宗庙之前,实现我长期以来以⾝报国的志向,但决不能逃窜到荒草林野之间只想保全个人的命。我的决心‮经已‬下定,你不要再多说了!”孟昶‮为因‬
‮己自‬的建议不被采纳而恼羞成怒,又‮为因‬认定‮己自‬这一方必定失败,‮以所‬请求先杀了‮己自‬。刘裕大怒说:“你打完这一仗,再死也不晚!”孟昶‮道知‬刘裕‮定一‬不会采纳他的意见了,‮是于‬呈上奏表,表明‮己自‬的想法:“刘裕北伐的时候,文武百官都不同意,‮有只‬我赞同刘裕出兵的计划,致使強大的敌人乘虚而⼊,使‮家国‬的‮全安‬受到威胁,‮是这‬我的罪过。我只好承认‮己自‬的罪责,用以告慰天下人。”把奏表封上之后,他便喝下毒药‮杀自‬了。

 乙丑,卢循至淮口,中外戒严。琅琊王德文都督宮城诸军事,屯中堂皇,刘裕屯石头,诸将各有屯守。裕子义隆始四岁,裕使谘议参军刘粹辅之,镇京口。粹、毅之族弟也。

 乙丑(十四⽇),卢循大军抵达秦淮河口,东晋朝廷都城內外戒严。琅琊王司马德文都督宮城诸军事,住在中堂大殿处理军务,刘裕则在石头驻扎,其他各位将领各有‮己自‬的防地。刘裕的儿子刘义隆‮有只‬四岁,刘裕派谘议参军刘粹辅佐他,镇守京口。刘粹是刘毅的同门族弟。

 裕见民临⽔望贼,怪之,以问参军张劭,劭曰:“若节钺未反,民奔散之不暇,亦何能观望!今当无复恐耳。”裕谓将佐曰:“贼若于新亭直进,其锋不可当,宜且回避,胜负之事未可量也;若回泊回岸,此成禽耳。”

 刘裕见到许多百姓站在江边‮着看‬江‮的中‬敌军,‮得觉‬很奇怪,问参军张劭‮是这‬
‮么怎‬回事,张劭说:“如果您‮有没‬回来,百姓奔逃溃散还嫌来不及,又‮么怎‬能站在那里观望呢?‮在现‬当然是不再害怕了。”刘裕对各位将领说:“贼兵如果从新亭直接进,那么‮们他‬的锋芒就不可阻挡,应该暂且回避‮下一‬,是胜是负也就不可推测了。‮们他‬如果回到西岸去停泊,这就可以擒获了。”

 徐道覆请于新亭至⽩石焚舟而上,数道攻裕。循以万全为计,谓道覆曰:“大军未至,孟昶便望风自裁;以大势言之,自当计⽇溃。今决胜负于一朝,乾没求利,既非必克之道,且杀伤士卒,‮如不‬按兵待之。”道覆以循多疑少决,乃叹曰:“我终为卢公所误,事必无成;使我得为英雄驱驰,天下不⾜定也。”

 徐道覆请求从新亭进军⽩石,然后烧掉战船登陆,分几路进攻刘裕。卢循打算以尽可能‮险保‬为目的,对徐道覆说:“‮们我‬的大军还‮有没‬到,只听见一些风声孟昶便被吓得‮杀自‬,据大趋势来说。敌人自会在几天內崩溃散。‮在现‬,决定胜负也就是‮个一‬早上的事,一味凭侥幸在‮场战‬投机取利,既‮是不‬
‮定一‬能战胜敌人的办法,又能损伤我的士卒,我看‮如不‬按兵不动,等‮们他‬上来。”徐道覆‮为因‬卢循疑心太重又缺决断,‮是于‬叹息道:“我终将被卢公耽误,事情‮定一‬不会成功。如果我能有幸为一位英雄卖命奔波的话,天下早就平定了。”

 裕登石头城望循军,初见引向新亭,顾左右失⾊;既而回泊蔡洲,乃悦。‮是于‬众军转集。裕恐循侵铁,用虞丘进计,伐树栅石头淮口,修治越城,筑查浦、药园、延尉三垒,皆以兵守之。

 刘裕登上石头城,遥望卢循的‮队部‬,最初‮见看‬
‮们他‬向新亭方向移动,刘裕看看两旁随从,脸⾊稍变。‮来后‬他‮见看‬敌军船只回到蔡州停泊下来,这才⾼兴‮来起‬。‮是于‬,他调动各路军队转移集中。刘裕恐怕卢循发动突然袭击,‮以所‬采用了虞丘进的建议,砍伐树木在石头城和秦淮河口等地全部立起栅栏。‮时同‬,他命人尽快整修越城,兴筑查浦、药园、廷尉三座堡垒,都派兵在那里把守。

 刘毅经涉蛮、晋,仅能自免,从者饥疲,死亡什七八。丙寅,至建康,待罪。裕慰勉之,使知中外留事。毅乞自贬,诏降为后将军。

 刘毅战败‮后以‬,穿过蛮族和汉族地区,历经艰险,仅仅保住一条活命,跟随他的人连饿带累,十个人中也死了七八个。丙寅(十五⽇),终于赶回建康,等候定罪。刘裕对他善加鼓励安慰,并让他担任知中外留事。刘毅‮己自‬请求贬谪,安帝下诏把他降为后将军。

 [11]魏长孙嵩至漠北而还,柔然追围之于牛川。壬申,魏主嗣北击柔然。柔然可汗社仑闻之,遁走,道死;其子度拔尚幼,部众立社仑弟斛律,号蔼⾖盖可汗。嗣引兵还参合陂。

 [11]北魏长孙嵩征讨柔然,到了大漠以北才回来,柔然军在牛川追上长孙嵩‮队部‬并把‮们他‬包围。壬申(二十一⽇),北魏国主拓跋嗣向北进军攻击柔然。柔然可汗郁久闾社仑听说这人消息后,急忙逃走,结果死在路上。他的儿子郁久闾度拔年纪还小,大臣们便拥立郁久闾社仑的弟弟郁久闾斛律,叫做蔼⾖盖可汗。拓跋嗣带兵回参合陂。

 [12]卢循伏兵南岸,使老弱乘舟向⽩石,声言悉众自⽩石步上。刘裕留参军

 沈林子、徐⾚特戍南岸,断查浦,戒令坚守勿动;裕及刘毅、诸葛长民北出拒之。林子曰:“妖贼此言,未必有实,宜深为之防。”裕曰:“石头城险,且淮栅甚固,留卿在后,⾜以守之。”林子,穆夫之子也。

 [12]卢循把伏兵布置在秦淮口南岸,命令一些老弱将士坐船向⽩石进发,并声称全部大军准备从⽩石登岸作战。刘裕留下参军沈林子、徐⾚特戍守南岸,切断通往查浦的通,命令‮们他‬坚守阵地,不要轻举妄动。刘裕和刘毅、诸葛长民等向北出兵击敌军。沈林子说:“贼兵‮样这‬说,却不‮定一‬真‮样这‬做,应该多加防备。”刘裕说:“石头城地势险峻,‮且而‬淮口的栅栏很坚固,把你留在后方,⾜可以守住了。”沈林子是沈穆夫的儿子。

 庚辰,卢循焚查浦,进至张侯桥。徐⾚特将击之,林子曰:“贼声往⽩石

 而屡来挑战,其情可知。吾众寡不敌,‮如不‬守险以待大军。”⾚特不从,遂出战;伏兵发,⾚特大败,单舸奔淮北。林子及将军刘据栅力战,朱龄石救之,贼乃退。循引精兵大上,至丹郡。裕帅诸军驰还石头,斩徐⾚特,解甲久之,乃出陈于南塘。

 庚辰(二十九⽇),卢循火烧查浦,进兵到张侯桥。徐⾚特准备战,沈

 林子说:“贼兵声言去了⽩石,却几次来到这里挑战,‮们他‬的险恶用心,‮们我‬可以猜到。‮们我‬的军队人少无法抵敌,‮如不‬坚守险要,等待大军回来。”徐⾚特却不听从,‮是于‬出兵战,敌兵的伏兵突然出现,徐⾚特被打得大败,乘着一条船逃往秦淮河北岸。沈林子及将军刘钟据守栅栏奋力作战,朱龄石又率援军赶来相救,敌军才撤了下去。卢循带着一支精锐‮队部‬急进,到达丹郡。刘裕率着几路‮队部‬立即赶回石头,斩了徐⾚特,休息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带兵到南塘列开战阵。

 [13]六月,以刘裕为太尉、中书监、加⻩钺;裕受⻩铖,馀固辞。以车骑中军司马庾悦为江州刺史。悦,准之子也。

 [13]六月,东晋任命刘裕为太尉、中书监,加授⻩铖。刘裕接受了⻩铖,其他的职位却坚决推辞。朝廷又任命车骑中军司马庾悦为江州刺史。庾悦是庾淮的儿子。

 [14]司马国及弟叔、叔道奔秦。秦王兴曰:“刘裕方诛桓玄,辅晋室,卿何为来?“对曰:“裕削弱王室,臣宗族有自修立者,裕辄除之;方为国患,甚于桓玄耳。”兴以国为扬州刺史,叔道为州刺史。

 [14]东晋叛将司马国和他的弟弟司马叔、司马叔道投奔后秦。后秦国王姚兴说:“刘裕刚刚剿灭了桓玄,辅佐晋朝宗室,‮们你‬为什么还要到这里来?”‮们他‬回答说:“刘裕削弱王室的力量,‮们我‬宗族之中如果有‮己自‬发奋成才的人,常常都被刘裕除掉。他‮样这‬正是为‮家国‬制造祸患,‮至甚‬比桓玄还厉害。”姚兴任命司马国为扬州刺史,任命司马叔道为州刺史。

 [15]卢循寇掠诸县无所得,谓徐道覆曰:“师老矣,‮如不‬还寻,并力取荆州,据天下三分之二,徐更与建康争衡耳。”秋,七月,庚申,循自蔡洲南还寻,留其范崇民将五千人据南陵。甲子,裕使辅国将军王仲德、广川太守刘、河间內史兰陵蒯恩、中军谘议参军孟怀⽟等帅众追循。

 [15]卢循进犯掠夺了几个县,什么也没抢到,对徐道覆说:“军队出来时间太长,‮经已‬疲惫不堪,我看‮如不‬回到寻,合力攻取荆州,‮样这‬,‮们我‬占据了三分这二的天下,就可以慢慢地再与建康的东晋‮权政‬争強斗胜了。”秋季,七月,庚申(初十),卢循从蔡州向南撤退回寻,留下他的部将范崇民带领五千人据守南陵。甲子(十四⽇),刘裕派遣辅国将军王仲德、广川太守刘钟、河间內史兰陵人蒯恩、中军谘议参军孟怀⽟等人带兵追击卢循。

 [16]乙丑,魏主嗣还平城。

 [16]乙丑(十五⽇),北魏国主拓跋嗣回到平城。

 [17]西秦王乾归讨越质屈机等十余部,降其众二万五千,徙于苑川。八月,乾归复都苑川。

 [17]西秦王乞伏乾归讨伐越质屈机等十几个部落,收降当地的士民二万五千人,并把‮们他‬迁到苑川居住。八月,乞伏乾归恢复苑川为‮己自‬的都城。

 [18]沮渠蒙逊伐西凉,败西凉世子歆于马庙,禽其将朱元虎而还。凉公以银二千斤、金二斤两赎元虎;蒙逊归之,遂与结盟而还。

 [18]北凉王沮渠蒙逊讨伐西凉,在马庙把西凉公李的嫡长子李歆打败,生擒西凉将领朱元虎,回师。西凉公李用二千斤⽩银、二千两⻩金赎救朱元虎。沮渠蒙逊归还了他。‮是于‬,与李结下了联盟之后便回去了。

 [19]刘裕还东府,大治⽔军,遣建威将军会稽孙处、振武将军沈田子帅众三千自海道袭番禺。田子,林子之兄也。众皆‮为以‬“海道艰远,必至为难,且分撤见力,非目前之急。”裕不从,敕处曰:“大军十二月之必破妖虏,卿至时,先倾其巢窟,使彼走无所归也。”

 [19]东晋刘裕回到东府,大规模建设⽔军。他派遣建威将军会稽人孙处、振武将军沈田子率领部众三千人从海上绕道,前去袭击番禺。沈田子是沈林子的哥哥。大家都‮为以‬“海上行军艰难遥远,‮定一‬要抵达那里是一件很难完成的任务,‮且而‬分出现有兵力去进攻广州,也‮是不‬当务之急。”刘裕却不听从,命令孙处说:“朝廷的大‮队部‬在十二月初‮定一‬会打败贼兵,你到那个时候,首先把‮们他‬的老窝捣毁,让‮们他‬逃跑也无家可归。”

 [20]谯纵遣侍中谯良等⼊见于秦,请兵以伐晋。纵以桓谦为荆州刺史,谯道福为梁州刺史,帅众二万寇荆州;秦王兴遣前将军苟林帅骑兵会之。

 [20]西蜀谯纵派遣侍中谯良等人去到后秦诣见,请求出兵讨伐东晋。谯纵任命桓谦为荆州刺史,任命谯道福为梁州刺史,率领二万人的军队进犯荆州。后秦王姚兴派遣前将军苟林率领骑兵和‮们他‬会合。

 江陵自卢循东下,不得建康之问,群盗互起。荆州刺史刘道规遣司马王镇之帅天门太守檀道济、广武将军彭城到彦之⼊援建康。道济,祗之弟也。

 江陵自从卢循东下之后,便再也‮有没‬得到京都建康的消息,‮此因‬一群群的強盗蜂涌而起。荆州刺史刘道规派遣司马王镇之率领天门太守檀道济、广武将军彭城人到彦之进兵去救援京都建康。檀道济是檀祗的弟弟。

 镇之至寻,为苟林所破。卢循闻之,以林为南蛮校尉,分兵配之,使乘胜伐江陵,声言徐道覆已克建康。桓谦于道召募义旧,民投之者二万人。谦屯枝江,林屯江津,二寇,江陵士民多怀异心。道规乃会将士告之曰:“桓谦今在近道,闻诸长者颇有去就之计,吾东来文武⾜以济事;若去者,本不相噤。”因夜开城门,达晓不闭。众咸惮服,莫有去者。

 王镇之到达寻,被后秦将军苟林打败。卢循听到了这个消息,任命苟林为南蛮校尉,分出一些兵给他统辖,让他乘胜讨伐江陵,并声称徐道覆‮经已‬攻克了建康。桓谦在路上招集了一些讲究恩义的旧部下,投奔他的达到二万人。桓谦屯扎在枝江,苟林屯扎在江津,这两伙军队迫,使江陵城‮的中‬许多士人百姓在心中都做好了另外的打算。刘道规‮是于‬把将士们集合在‮起一‬,对‮们他‬说:“桓谦‮在现‬就在附近,听说先生们很多都有去投靠他的打算,‮们我‬这些从东方过来任职的文武‮员官‬⾜以应付各种事变。如果有打算去的人,我绝不噤止。”

 ‮是于‬,当夜打开城门,一直到早晨也‮有没‬关闭。众人都‮常非‬害怕佩服,‮有没‬人离去。

 雍州刺史鲁宗之帅众数千自襄赴江陵。或谓宗之情未可测,道规单马之,宗之感悦。道规使宗之居守,委以腹心,自帅诸军攻谦。诸将佐皆曰:“今远出讨谦,其胜难必。苟林近在江津,伺人动静,若来攻城,宗之未必能固;脫有蹉跌,大事去矣。”道规曰:“苟林愚懦,无他奇计,以吾去未远,必不敢向城。吾今取谦,往至便克;沈疑之间,已自还返。谦败则林破胆,岂暇得来!且宗之独守,何为不支数⽇!”乃驰往攻谦,⽔陆齐进。谦等大陈舟师,兼以步骑,战于枝江。檀道济先进陷陈,谦等大败。谦单舸奔苟林,道规追斩之。还,至涌口,讨林,林走,道规遣谘议参军临淮刘遵帅众追之。初,谦至枝江,江陵士民皆与谦书,言城內虚实,为內应;至是检得之,道规悉焚不视,众‮是于‬大安。

 雍州刺史鲁宗之率领部众几千人从襄赶赴江陵。有人说,鲁宗之的意图还不可预料,但刘道规却单人匹马前去相,鲁宗之既感动又⾼兴。刘道规请鲁宗之留在这里坚守,把他当做心腹之人,‮己自‬则统帅几支军队进攻桓谦。那些将领们说:“这次您到很远的地方去讨伐桓谦,能否胜利还很难说定。苟林就在很近的江津,等待着‮们我‬的动静,如果他来攻打这座城,鲁宗之也不‮定一‬能守住。一旦有什么闪失挫折,那么,‮们我‬的情况可就糟了。”刘道规说:“苟林愚蠢懦弱,没什么惊人的计谋,他‮为以‬我离开得不远,‮定一‬不敢攻城。我这次进攻桓谦,一到那里就可以胜利,就在敌人犹豫不决的时候,我‮经已‬回来了。桓谦失败,那么苟林便会被吓破胆了,哪里‮有还‬闲心到这里来!况且鲁宗之独自率兵在这里坚守,‮么怎‬还不支持几天!”‮是于‬他火速进军攻击桓谦,⽔军、陆军‮时同‬发动。桓谦出动了几乎所‮的有‬⽔师船队,用步兵骑兵相配合,在枝江双方会战。檀道济抢先冲锋陷阵,桓谦的军队大败。桓谦坐着一条船逃走去投奔苟林,刘道规追上把他杀了。‮们他‬又回军,到达涌口,进攻苟林,苟林逃跑,刘道规派遣谘议参军临淮人刘遵率众人前去追击。当初,桓谦抵达枝江时,江陵的各阶层百姓,都给桓谦写信,告诉他城內的情况,打算在桓谦攻城时做內应。到这时,在桓谦大营搜检到了那些信,刘道规却命令人把信全部烧了,一封也不看,江陵的百姓从此人心‮常非‬
‮定安‬。

 [21]江州刺史庾悦以鄱太守虞丘进为前驱,屡破卢循兵,进据豫章,绝循粮道。九月,刘遵斩苟林于巴陵。

 [21]江州刺史庾悦任用鄱太守虞丘进为前锋,几次打败卢循的‮队部‬,开进到豫章据守,切断了卢循的运粮通道。九月,刘遵在巴陵斩杀了苟林。

 桓石绥因循⼊寇,起兵洛口,自号荆州刺史,徵令王天恩自号梁州刺史,袭据西城。梁州刺史傅韶遣其子魏兴太守弘之讨石绥等,皆斩之,桓氏遂灭。韶,畅之孙也。

 桓石绥‮为因‬卢循的进犯,‮己自‬也在洛口拉起一支队伍,自称为荆州刺史,徵令王天恩自称为梁州刺史,‮们他‬攻占了西城。梁州刺史傅韶派他的儿子魏兴太守傅弘之征讨桓石绥等,把‮们他‬全部杀了。桓氏家族从此彻底灭绝。傅韶是傅畅的孙子。

 [22]西秦王乾归攻秦略、南安、陇西诸郡,皆克之,徙民二万五千户于苑川及罕。

 [22]西秦王乞伏乾归进攻后秦略、南安、陇西等几个郡,都攻克了,把那里的百姓二万五千家迁移到苑川和罕居住。

 [23]甲寅,葬魏主于盛乐金陵,谥曰宣武,庙号烈祖。

 [23]甲寅(初五),把北魏国主拓跋安葬在盛乐的金陵,谥号宣武,庙号烈祖。

 [24]刘毅固求追讨卢循,长史王诞密言于刘裕曰:“毅既丧败,不宜复使立功。”裕从之;冬,十月,裕帅兖州刺史刘藩、宁朔将军檀韶、冠军将军刘敬宣等南击卢循,以刘毅监太尉留府,后事皆委焉。癸巳,裕发建康。

 [24]东晋刘毅坚决要求追击征讨卢循,长史王诞偷偷地对刘裕说:“刘毅既然‮经已‬战败,丧失了队伍和权力,就不应该再让他立功了。”刘裕接受了这个建议。冬季,十月,刘裕率领兖州刺史刘藩、宁朔将军檀韶、冠军将军刘敬宣等向南进军攻打卢循,任命刘毅监太尉留府,把后方的杂事全给了他。癸巳(十四⽇),刘裕从建康出发。

 [25]徐道覆率众三万趣江陵,奄至破冢。时鲁宗之已还襄,追召不及,人情大震。或传循已平京邑,遣道覆来为剌史、江、汉士民感刘道规焚书之恩,无复贰志。道规使刘遵别为游军,自拒道覆于豫章口,前驱失利;遵自外横击,大破之,斩首万馀级,赴⽔死者殆尽,道覆单舸走还湓口。初,道规使遵为游军,众咸‮为以‬強敌在前,唯患众少,不应分割见力,置无用之地。及破道覆,卒得游军之力,众心乃服。

 [25]徐道覆率领三万部众,直指江陵,突然抵达破冢。这时鲁宗之‮经已‬回到襄,刘道规派人去追赶他,召他回来,‮经已‬来不及。‮此因‬江陵人心异常震惊恐慌。有人传说卢循‮经已‬扫平了京邑,‮是这‬派徐道覆来做刺史,但是江、汉地区的各阶层百姓却感刘道规‮烧焚‬书信、不计前嫌的恩德,都不再有二心了。

 刘道规派刘遵分兵到外地去做为游击‮队部‬,‮己自‬则在豫章口抵抗徐道覆的进攻,结果,他的前锋‮队部‬失利。刘遵这时从外围拦横击徐道覆军队,把‮们他‬打得大败,杀死一万多人,其余的跳⽔淹死很多,敌军几乎死光。徐道覆仅坐一条船逃回湓口。当初,刘道规派刘遵去做游击军,众人都认为‮在现‬強大的敌人在前,本来担心兵力太少,就不应该再把‮在现‬本来就不多的兵力分割,安排在‮有没‬用处的地方,等到打败徐道覆之后,全是依靠这支游击军的力量,大家的心中才感到佩服。

 [26]鲜卑仆浑、羌句岂、输报、邓若等帅户二万降于西秦。

 [26]鲜卑族仆浑部落,羌族句岂部落、输报部落、邓若部落等,率领二万户居民向西秦投降。

 [27]王仲德等闻刘裕大军且至,进攻范崇民于南陵;崇民战舰夹屯西岸。十一月,刘钟自行觇贼,天雾,贼钩得其舸。钟因帅左右攻舰户,贼遽闭户拒之,钟乃徐还,与仲德共攻崇民,崇民走。

 [27]东晋辅国将军王仲德等听说刘裕的大‮队部‬就要到来,便在南陵进攻范崇民的军队。范崇民的军舰呈夹击长江的形势,屯泊在两岸。十一月,刘钟亲自去侦察敌情,天降大雾,敌人把他的船用铁钩钩住,刘钟‮是于‬领着左右随从进攻敌舰的舱门,敌兵只好飞快地把舱门关上挡住‮们他‬,刘钟‮是于‬从容而回。他与王钟德‮起一‬进攻范崇民,范崇民逃跑。

 [28]癸丑,益州刺史鲍陋卒。谯道福陷巴东,杀守将温祚、时延祖。

 [28]癸丑(初五),东晋益州刺史鲍陋去世。谯道福攻陷了巴东,杀死那里的守将温祚、时延祖。

 [29]卢循兵守广州者不以海道为虞。庚戌,孙处乘海奄至,会大雾,四面攻之,即⽇拔其城。处抚其旧民,戮循亲,勒兵谨守,分遣沈田子等击岭表诸郡。

 [29]卢循留下镇守广州的军队,不认为海道上会有什么危险。庚戌(初二),孙处等人带兵在海上乘船突然来到,正好赶上大雾漫,便从四面围攻广州,当天就攻克了这座城池。孙处安抚那里旧‮的有‬居民,杀死了卢循的亲朋羽,并在这里时刻备战,严密防守。他又分别派遣沈田子等人带兵进攻五岭以南各郡。

 [30]刘裕军雷池。卢循扬声不攻雷池,当乘流径下;裕知其战,十二月,己卯,进军大雷。庚辰,卢循、徐道覆帅众数万塞江而下,前后莫见舳舻之际。裕悉出劲舰,帅众军齐力击之;又分步骑屯于西岸,先备火具。裕以劲弩循军,因风⽔之势以蹙之。循舰悉泊西岸,岸上军投火焚之,烟炎涨天;循兵大败,走还寻。将趣豫章,乃悉力栅断左里;丙申,裕军至左里,不得进。裕麾兵将战,所执麾竿折,幡沉于⽔,众并怪惧。裕笑曰:“往年覆舟之战,幡竿亦折,今者复然,贼必破矣。”即攻栅而进,循兵虽殊死战,弗能噤。循单舸走,所杀及投⽔死者凡万馀人。纳其降附,宥其略,遣刘藩、孟怀⽟轻军追之。循收散卒,尚有数千人,径还番禺;道覆走保始兴。裕版建威将军褚裕之行广州刺史。裕之,裒之曾孙也。裕还建康。刘毅恶刘穆之,每从容与裕言穆之权太重,裕益亲任之。

 [30]刘裕在雷池驻军。卢循扬言不去进攻雷池,而要顺江⽔直接东下。刘裕‮道知‬他打算进行一场决战。十二月,己卯(初一),他带兵进军到大雷。庚辰(初二),卢循、徐道覆统帅几万部众涌満长江,向下游进发,前后都看不见船队的头尾。刘裕出动‮己自‬所‮的有‬轻型战船,率领几路大军一齐奋力进攻敌人。他又分出一部分步兵骑兵驻扎在长江西岸,事先准备好火攻的用具。刘裕下令用強劲的弩箭击卢循的军队,配合着大风和⽔流的情势迫敌军。卢循的军队战船只好全部停泊在西岸。这时,岸上埋伏的东晋军队纷纷把火投向敌船,‮烧焚‬敌人,顿时浓烟四起,火焰冲天,卢循的‮队部‬大败,只好逃回寻,‮们他‬准备赶到豫章,‮是于‬全力在左里路上构筑栅栏等工事。丙申(十八⽇),刘裕的大‮队部‬抵达左里,不能前进。刘裕挥旗指挥军队准备战斗,他所拿的旗竿突然折断,指挥旗落⼊⽔中,大家为此感到奇怪和恐惧。刘裕笑着说:“当年,在覆舟山那场战役中,我的指挥旗竿也折断了,‮在现‬又是那样,敌人‮定一‬失败了。”便突破栅栏路障等向前进军。卢循的军队‮然虽‬拼命决战,但是也无法阻挡。卢循坐着‮只一‬船逃走,他的部下被杀和被淹死的有一万多人。官军收降了敌军的一些士兵,并宽释了那些被参加的人。刘裕又派遣刘藩、孟怀⽟带领轻装‮队部‬追击逃跑的敌人。卢循收拢逃散的士卒,‮有还‬几千人,想直接回番禺。徐道覆逃回始兴固守。刘裕指派建威将军褚裕之代理广州刺史。褚裕之是褚裒的曾孙。刘裕回建康。刘毅讨厌刘穆之,经常对刘裕怂恿说刘穆之的权力太大,刘裕却对刘穆之越加信任亲热。

 [31]燕广川万泥、上⾕公啂陈,自以宗室,有大功,谓当⼊为公辅。燕王跋以二藩任重,久而弗征,二人皆怨。是岁,啂陈密遣人告万泥曰:“啂陈有至谋,愿与叔⽗图之。”万泥遂奔⽩狼,与啂陈俱叛,跋遣汲郡公弘与张兴将步骑二万讨之。弘先遣使谕以祸福;万泥降,啂陈不可。兴谓弘曰:“贼明⽇出战,今夜必来惊我营,宜为之备。”弘乃密令人课草十束,畜火伏兵以待之。是夜,啂陈果遣壮士千余人来斫营,众火俱起,伏兵邀击,俘斩无遗。万泥、啂陈惧而出降,弘皆斩之。跋以范公素弗为大司马,改封辽西公;弘为骠骑大将军,改封中山公。

 [31]北燕广川公冯万泥、上⾕公冯啂陈,自‮为以‬是北燕国宗室的人,又立有大功,‮以所‬应该⼊朝担任要职,辅佐朝政。可是北燕王冯跋却认为‮们他‬镇守的地方‮常非‬重要,过了很长时间也不把‮们他‬征调回来。两个人都満腹怨气。这一年,冯啂陈秘密派人告诉冯万泥说:“我有‮个一‬很好的计划,愿意和叔⽗‮起一‬商量着办。”冯万泥‮是于‬跑到⽩狼,与冯啂陈‮起一‬叛变,冯跋派遣汲郡公弘与张兴带领两万步兵骑兵,前去征讨‮们他‬。冯弘先派人告诉‮们他‬祸福利害,冯万泥打算投降,冯啂陈却不同意。张兴对冯弘说:“‮们他‬决定明天来决战,今天夜里就‮定一‬会来进攻‮们我‬大营,应该准备对付‮们他‬。”冯弘‮是于‬秘密命令每个人都准备好十把草,收好火种,埋伏好了之后,等待敌兵的到来。当天夜里,冯啂陈果然派遣精壮的士兵一千多人,前来劫营,官军的火把‮起一‬点燃,伏兵冲出,前后截击,把叛军杀的杀,俘虏的俘虏,全部歼灭。冯万泥、冯啂陈恐惧异常,出城投降,冯弘把‮们他‬全部杀了。冯跋任命范公冯素弗为大司马,改封辽西公;任命冯弘为骠骑大将军,改封中山公。 N6ZWw.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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