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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纪二
 起著雍摄提格八月,尽十二月,不満一年。

 ⾼祖神尧大圣光孝皇帝上之中

 ◎ 武德元年戊寅,公元六一八年

 八月,薛举遣其子仁果进围宁州,刺史胡演击却之。郝瑗言于举曰:“今唐兵新破,关中动,宜乘胜直取长安。”举然之,会有疾而止。辛巳,举卒。太子仁果立,居于折墌城,谥举曰武帝。

 上与李轨共图秦、陇,遣使潜诣凉州,招抚之,与之书,谓之从弟。轨大喜,遣其弟懋⼊贡。上以懋为大将军,命鸿胪少卿张俟德册拜轨为凉州总管,封凉王。

 初,朝廷以安令吕珉为相州刺史,更以相州刺史王德仁为岩州刺史。德仁由是怨愤,甲申,山东大使宇文明达⼊林虑山而杀之,叛归王世充。

 已丑,以秦王世民为元帅,击薛仁果。

 丁酉,临洮等四郡来降。

 隋江都太守陈稜求得炀帝之柩,取宇文化及所留辇辂鼓吹,耝备天子仪卫,改葬于江都宮西吴公台下,其王公以下,皆列瘗于帝茔之侧。宇文化及之发江都也,以杜伏威为历太守;伏威不受,仍上表于隋,皇泰主拜伏威为东道大总管,封楚王。沈法兴亦上表于皇泰主。自称大司马、录尚书事、天门公,承制置百官,以陈杲仁为司徒,孙士汉为司空,蒋元超为左仆,殷芊为左丞,徐令言为右丞,刘子翼为选部侍郞,李百药为府椽。百药,德林之子也。

 九月,隋襄国通守陈君宾来降,拜邢州刺史。君宾,伯山之子也。

 虞州刺史韦义节攻隋河东通守尧君素,久不下,军数不利;壬子,以工部尚书独孤怀恩代之。

 初,李密既杀翟让,颇自骄矜,不恤士众;仓粟虽多,无府库钱帛,战士有功,无‮为以‬赏;又厚抚初附之人,众心颇怨。徐世勣尝因宴会刺讥其短;密不怿,使世勣出镇黎,虽名委任,实亦疏之。

 密开洛口仓散米,无防守典当者,又无文券,取之者随意多少;或离仓之后,力不能致,委弃衢路,自仓城至郭门,米厚数寸,为车马所轥践;群盗来就食者并家属近百万口,无甕盎,织荆筐淘米,洛⽔两岸十里之间,望之皆如⽩沙。密喜,谓贾闰甫曰:“此可谓⾜食矣!”闰甫对曰:“国以民为本,民以食为天。今民‮以所‬襁负如流而至者,以所天在此故也。而有司曾无爱吝,屑越如此!窃恐一旦米尽民散,明公孰与成大业哉!”密谢之,即以闰甫判司仓参军事。

 密以东都兵数败微弱,而将相自相屠灭,谓朝夕可平。王世充既专大权,厚赏将士,缮治器械,亦图取密。时隋军乏食,而密军少⾐,世充请易,密难之;长史邴元真等各求私利,劝密许之。先是,东都人归密者,⽇以百数;既得食,降者益少,密悔而止。

 密破宇文化及还,其劲卒良马多死,士卒疲病。世充乘其弊击之,恐人心不壹,乃诈称左军卫士张永通三梦周公,令宣意于世充,当勒兵相助击贼。乃为周公立庙,每出兵,辄先祈祷。世充令巫宣言周公令仆急讨李密,当有大功,不即兵皆疫死。世充兵多楚人,信妖言,皆请战。世充简练精锐得二万馀人,马二千馀匹,壬子,出师击密,旗幡之上皆书永通字,军容甚盛。癸丑,至偃师,营于通济渠南,作三桥于渠上。密留王伯当守金墉,自引精兵出偃师北,阻邙山以待之。

 密召诸将会议,裴仁基曰:“世充悉众而至,洛下必虚,可分兵守其要路,令不得东,简精兵三万,傍河西出以东都。世充还,我且按甲;世充再出,我又之。如此,则我有馀力,彼劳奔命,破之必矣。”密曰:“公言大善。今东都兵有三不可当:兵仗精锐,一也;决计深⼊,二也;食尽求战,三也。我但乘城固守,蓄力以待之;彼斗不得,求走无路,不过十⽇,世充之头可致麾下。”陈智略、樊文超、单雄信皆曰:“计世充战卒甚少,屡经摧破,悉已丧胆。《兵法》曰‘倍则战’,况不啻倍哉!且江、淮新附之士,望‮此因‬机展其勋效;及其锋而用之,可以得志。”‮是于‬诸将喧然,战者什七八,密惑于众议而从之。仁基苦争不得,击地叹曰:“公后必悔之!”魏征言于长史郑颋曰:“魏公虽骤胜,而骁将锐卒多死,战士心怠,此二者难以应敌。且世充乏食,志在死战,难与争锋,未若深沟⾼垒以拒之,不过旬月,世充粮尽,必自退,追而击之,蔑不胜矣。”颋曰:“此老生之常谈耳。”征曰:“此乃奇策,何谓常谈!”拂⾐而起。

 程知节将內马军与密同营在北邙山上,单雄信将外马军营于偃师城北。世充遣数百骑渡通济渠攻雄信营,密遣裴行俨与知节助之。行俨先驰赴敌,中流矢,附于地;知节救之,杀数人,世充军披靡,乃抱行俨重骑而还;为世充骑所逐,刺槊洞过,知节回⾝捩折其槊,兼斩追者,与行俨俱免。会⽇暮,各敛兵还营。密骁将孙长乐等十馀人皆被重创。

 密新破宇文化及,有轻世充之心,不设壁垒。世充夜遣二百馀骑潜⼊北山,伏溪⾕中,命军士皆秣马蓐食。甲寅旦,将战,世充誓众曰:“今⽇之战,非直争胜负;死生之分,在此一举。若其捷也,富贵固所不论;若其不捷,必无一人获免。所争者死,非独为国,各宜勉之!”迟明,引兵薄密。密出兵应之,未及成列,世充纵兵击之。世充士卒皆江、淮剽勇,出⼊如飞。世充先索得一人貌类密者,缚而匿之。战方酣,使牵以过陈前,噪曰:“已获李密矣!”士卒皆呼万岁。其伏兵发,乘⾼而下,驰庒密营,纵火焚其庐舍。密众大溃,其将张童仁、陈智略皆降,密与万馀人驰向洛口。

 世充夜围偃师;郑颋守偃师,其部下翻城纳世充。初,世充家属在江都,随宇文化及至滑台,又随王轨⼊李密,密留于偃师,以招世充。及偃师破,世充得其兄世伟、子玄应、虔恕、琼等,又获密将佐裴仁基、郑颋、祖君彦等数十人。世充‮是于‬整兵向洛口,得邴元真子、郑虔象⺟及密诸将‮弟子‬,皆‮慰抚‬之,令潜呼其⽗兄。

 初,邴元真为县吏,坐赃亡命,从翟让于瓦冈;让以其尝为吏,使掌‮记书‬。及密开幕府,妙选时英,让荐元真为长史;密不得已用之,行军谋画,未尝参预。密西拒世充,留元真守洛口仓。元真贪鄙,宇文温谓密曰:“不杀元真,必为公患。”密不应。元真知之,谋叛密;杨庆闻之,以告密,密固疑焉。至是,密将⼊洛口城,元真已遣人潜引世充矣。密知而不发,因与众谋,待世充兵半济洛⽔,然后击之。世充军至,密候骑不时觉,比将出战,世充军悉已济矣。单雄信等又勒兵自据;密自度不能支,帅麾下轻骑奔虎牢,元真遂以城降。

 初,雄信骁捷,善用马槊,名冠诸军,军中号曰“飞将”彦藻以雄信轻于去就,劝密除之;密爱其才,不忍也。及密失利,雄信遂以所部降世充。

 密将如黎,或曰:“杀翟让之际,徐世勣几死,今失利而就之,安可保乎!”时王伯当弃金墉保河,密自虎牢归之,引诸将共议。密南阻河,北守太行,东连黎,以图进取。诸将皆曰:“今兵新失利,众心危惧,若更停留,恐叛亡不⽇而尽。又人情不愿,难以成功。”密曰:“孤所恃者众也,众既不愿,孤道穷矣。”自刎以谢众。伯当抱密号绝,众皆悲泣,密复曰:“诸君幸不相弃,当共归关中;密⾝虽无功,诸君必保富贵。”府掾柳燮曰:“明公与唐公同族,兼有畴昔之好;虽不陪起兵,然阻东都,断隋归路,使唐公不战而据长安,此亦公之功也。”众咸曰:“然。”密又谓王伯当曰:“将军室家重大,岂复与孤俱行哉!”伯当曰:“昔萧何尽帅‮弟子‬以从汉王,伯当恨不兄弟俱从,岂以公今⽇失利遂轻去就乎!纵⾝分原野,亦所甘心!”左右莫不感,从密⼊关者凡二万人。‮是于‬密之将帅、州县多降于隋。硃粲亦遣使降隋,皇泰主以粲为楚王。

 甲寅,秦州总管窦轨击薛仁果,不利;骠骑将军刘感镇泾州,仁果围之。城中粮尽,感杀所乘马以分将士,感一无所啖,唯煮马骨取汁和木屑食之。城垂陷者数矣,会长平王叔良将士至泾州,仁果乃扬言食尽,引兵南去;乙卯,又遣⾼墌人伪以城降。叔良遣感帅众赴之,己未,至城下,扣城中人曰:“贼已去,可逾城⼊。”感命烧其门,城上下⽔灌之。感知其诈,遣步兵先还,自帅精兵为殿。俄而城上举三烽,仁果兵自南原大下,战于百里细川,唐军大败,感为仁果所擒。仁果复围泾州,令感语城中云:“援军已败,‮如不‬早降。”感许之,至城下,大呼曰:“逆贼饥馁,亡在朝夕,秦王帅数十万众,四面俱集,城中勿优,勉之!”仁果怒,执感,于城旁埋之至膝,驰骑之;至死,声⾊逾厉。叔良婴城固守,仅能自全。感,丰生之孙也。

 庚申,陇州刺史陕人常达击薛仁果于宜禄川,斩首千余级。

 上遣从子襄武公琛、太常卿郑元璹以女遗始毕可汗。壬戌,始毕复遣骨咄禄特勒来。

 癸亥,⽩马道士傅仁均造《戊寅历》成,奏上,行之。

 薛仁果屡攻常达,不能克,乃遣其将仵士政以数百人诈降,达厚抚之。乙丑,士政伺隙以其徒劫达,拥城中二千人降于仁果。达见仁果,词⾊不屈,仁果壮而释之。奴贼帅张贵谓达曰:“汝识我乎?”达曰:“汝逃死奴贼耳!”贵怒,杀之,人救之,获免。

 辛未,追谥隋太上皇为炀帝。

 宇文化及至魏县,张恺等谋去之;事觉,化及杀之。腹心稍尽,兵势⽇蹙,兄弟更无他计,但相聚酣宴,奏女乐。化及醉,尤智及曰:“我初不知,由汝为计,強来立我。今所向无成,士马⽇散,负弑君之名,天下所不容。今者灭族,岂不由汝乎!”持其两子而泣。智及怒曰:“事捷之⽇,初不赐尤,及其将败,乃归罪,何不杀我以降窦建德!”数相斗阋,言无长幼;醒而复饮,以此为恒。其众多亡,化及自知必败,叹曰:“人生固当死,岂不一⽇为帝乎!”‮是于‬鸩杀秦王浩,即皇帝位于魏县,国号许,改元天寿,署置百官。

 冬,十月,壬申朔,⽇有食之。

 戊寅,宴突厥骨咄禄,引骨咄禄升御坐以宠之。

 李密将至,上遣使劳,相望于道。密大喜,谓其徒曰:“我拥众百万,一朝解甲归唐,山东连城数百,知我在此,遣使招之,亦当尽至;比于窦融,功亦不细,岂不以一台司见处乎!”己卯,至长安,有司供待稍薄,所部兵累⽇不得食,众心颇怨。既而以密为光禄卿、上柱国,赐爵邢国公。密既不満望,朝臣又多轻之,执政者或来求贿,意甚不平;独上亲礼之,常呼为弟,以舅子独孤氏之。

 庚辰,诏右翊卫大将军淮安王神通为山东道安扶大使,山东诸军并受节度;以⻩门侍郞崔民幹为副。

 邓州刺史吕子臧与‮慰抚‬使马元规击硃粲,破之。子臧言于元规曰:“粲新败,上下危惧,请并力击之,一举可灭。若复迁延,其徒稍集,力強食尽,致死于我,为患方深。”元规不从。子臧请独以所部兵击之,元规不许。既而粲收集余众,兵复大振,自称楚帝于冠军,改元昌达,进攻邓州。子臧抚膺谓元规曰:“老夫今坐公死矣!”粲围南,会霖雨城坏,所亲劝子臧降。子臧曰:“安有天子方伯降贼者乎!”帅麾下赴敌而死。俄而城陷,元规亦死。

 癸未,王世充收李密美人珍宝及将卒十余万人还东都,陈于阙下。乙酉,皇泰主大赦。丙戌,以世充为太尉、尚书令,內外诸军事,仍使之开太尉府,备置官属,妙选人物。世充以裴仁基⽗子骁勇,深礼之。徐文远复⼊东都,见世充,必先拜。或问曰:“君倨见李密而敬王公,何也?”文远曰:“魏公,君子也,能容贤士;王公,小人也,能杀故人,吾何敢不拜!”

 李密总管李育德以武陟来降,拜陟州刺史。育德,谔之孙也。其余将佐刘德威、贾闰甫、⾼季辅等,或以城邑,或帅众,相继来降。

 初,北海贼帅綦公顺帅其徒三万攻郡城,已克其外郭,进攻子城;城中食尽,公顺自谓克在旦夕,不为备。明经刘兰成纠合城中骁健百余人袭击之,城中见兵继之,公顺大败,弃营走,郡城获全。‮是于‬郡官及望族分城中民为六军,各将之,兰成亦将一军。有宋书佐者,离间诸军曰:“兰成得众心,必为诸人不利,‮如不‬杀之。”众不忍杀,但夺其兵以授宋书佐。兰成恐终及祸,亡奔公顺。公顺军中喜噪,奉‮为以‬主,固辞,乃‮为以‬长史,军事咸听焉。居五十余⽇,兰成简军中骁健者百五十人,往抄北海。距城四十里,留十人,使多芟草,分为百余积;二十里,又留二十人,各执大旗;五六里,又留三十人,伏险要;兰成自将十人,夜,距城一里许潜伏;余八十人分置便处,约闻鼓声即抄取人畜亟去,仍一时焚积草。明晨,城中远望无烟尘,皆出樵牧。⽇向中,兰成以十人直抵城门,城上钲鼓发;伏兵四出,抄掠杂畜千余头及樵牧者而去。兰成度抄者已远,徐步而还。城中虽出兵,恐有伏兵,不敢急追;又见前有旌旗、烟火,遂不敢进而还。既而城中知兰成前者众少,悔不穷追。居月余,兰成谋取郡城,更以二十人直抵城门。城中人竞出逐之,行未十里,公顺将大军总至。郡兵奔驰还城,公顺进兵围之,兰成一言招谕,城中人争出降。兰成抚存老幼,礼遇郡官,见宋书佐,亦礼之如旧,仍资送出境,內外安堵。

 时海陵贼帅臧君相闻公顺据北海,帅其众五万来争之;公顺众少,闻之大惧。兰成为公顺画策曰:“君相今去此尚远,必不为备,请将军倍道袭击其营。”公顺从之,自将骁勇五千人,赍食,倍道袭之。将至,兰成与敢死士二十人前行,距君相营五十里,见其抄者负担向营,兰成亦与其徒负担蔬米、烧器,诈为抄者,择空而行听察,得其号及主将姓名;至暮,与贼比肩而⼊,负担巡营,知其虚实,得其更号。乃于空地燃火营食,至三鼓,忽于主将幕前下,杀百余人,贼众惊扰;公顺兵亦至,急攻之,君相仅以⾝免,俘斩数千,收其资粮甲仗以还。由是公顺众大盛。及李密据洛口,公顺以众附之,密败,亦来降。

 隋末群盗起,冠军司兵李袭誉说西京留守世师遣兵据永丰仓,发粟以赈穷乏,出库物赏战士,移檄郡县,同心讨贼;世师不能用。乃求募兵山南,世师许之。上克长安,自汉中召还,为太府少卿;乙未,附袭誉籍于宗正。袭誉,袭志之弟也。

 丙申,硃粲寇淅州,遣太常卿郑元璹帅步骑一万击之。

 是月,纳言窦抗罢为左武候大将军。

 十一月,乙巳,凉王李轨即皇帝位,改元安乐。戊申,王轨以滑州来降。

 薛仁果之为太子也,与诸将多有隙;及即位,众心猜惧。郝瑗哭举得疾,遂不起,由是国势浸弱。秦王世民至⾼墌,仁果使宗罗睺将兵拒之;罗侯数挑战,世民坚壁不出。诸将咸请战,世民曰:“我军新败,士气沮丧,贼恃胜而骄,有轻我心,宜闭垒以待之。彼骄我奋,可一战而克也。”乃令军中曰:“敢言战者斩!”相持六十余⽇,仁果粮尽,其将梁胡郞等帅所部来降。世民知仁果将士离心,命行军总管梁实营于浅⽔原以之。罗侯大喜,尽锐攻之,梁实守险不出;营中无⽔,人马不饮者数⽇。罗侯攻之甚急;世民度贼已疲,谓诸将曰:“可以战矣!”迟明,使右武候大将军宠⽟陈于浅⽔原。罗侯并兵击之,⽟战,几不能支,世民引大军自原北出其不意,罗侯引兵还战。世民帅骁骑数十先陷陈,唐兵表里奋击,呼声动地。罗侯士卒大溃,斩首数千级。世民帅二千余骑追之,窦轨叩马苦谏曰:“仁果犹据坚城,虽破罗侯,未可轻进,请且按兵以观之。”世民曰“吾虑之久矣,破竹之势,不可失也,舅勿复言!”遂进。仁果陈于城下,世民据泾⽔临之,仁果骁将浑幹等数人临陈来降。仁果惧,引兵⼊城拒守。⽇向暮,大军继至,遂围之。夜半,守城者争自投下。仁果计穷,己酉,出降;得其精兵万馀人,男女五万口。

 诸将皆贺,因问曰:“大王一战而胜,遽舍步兵,又无攻具,轻骑直造城下,众皆‮为以‬不克,而卒取之,何也?”世民曰:“罗侯所将皆陇外之人,将骁卒悍;吾特出其不意而破之,斩获不多。若缓之,则皆⼊城,仁果抚而用之,未易克也;急之,则散归陇外。折墌虚弱,仁果破胆,不暇为谋,此吾‮以所‬克也。”众皆悦服。世民所得降卒,悉使仁果兄弟及宗罗侯、翟长孙等将之,与之猎,无所疑间。贼畏威衔恩,皆愿效死。世民闻褚亮名,求访,获之,礼遇甚厚,引为王府文学。

 上遣使谓世民曰:“薛举⽗子多杀我士卒,必尽诛其以谢冤魂。”李密谏曰:“薛举杀不辜,此其‮以所‬亡也,陛下何怨焉?怀服之民,不可不抚。”乃命戮其谋首,余皆赦之。

 上使李密秦王世民于豳州,密自恃智略功名,见上犹有傲⾊;及见世民,不觉惊服,私谓殷开山曰:“真英主也!‮如不‬是,何以定祸乎!”

 诏以员外散骑常侍姜謩为秦州刺史,謩抚以恩信,盗贼悉归首,士民安之。

 徐世勣据李密旧境,未有所属。魏征随密至长安,乃自请安集山东,上‮为以‬秘书丞,乘传至黎,遗徐世勣书,劝之早降。世勣遂决计西向,谓长史翟郭孝恪曰:“此众土地,皆魏公有也;吾若上表献之,是利主之败,自为功以邀富贵也,吾实聇之。今宜籍郡县户口士马之数以启魏公,使自献之。”乃遣孝恪诣长安,又运粮以饷淮安王神通。上闻世勣使者至,无表,止有启与密,甚怪之。孝恪具言世勣意,上乃叹曰:“徐世勣不背德,不邀功,真纯臣也!”赐姓李。以孝恪为宋州刺史,使与世勣经营虎牢以东,所得州县,委之选补。

 癸丑,独孤怀恩攻尧君素于蒲坂。行军总管赵慈景尚帝女桂公主,为君素所擒,枭首城外,以示无降意。

 癸亥,秦王世民至长安,斩薛仁果于市,上赐常达帛三百段。赠刘感平原郡公,谥忠壮。扑杀仵士政于殿庭。以张贵尤暴,斩之。上享劳将士,因谓群臣曰:“诸‮共公‬相翊戴以成帝业,若天下承平,可共保富贵。使王世充得志,公等岂有种乎!如薛仁果君臣,岂可不‮为以‬前鉴也!”己巳,以刘文静为户部尚书,领陕东道行台左仆,复殷开山爵位。

 李密骄贵⽇久,又自负归国之功,朝廷待之不副本望,郁郁不乐。尝遇大朝会,密为光禄卿,当进食,深‮为以‬聇;退,以告左武卫大将军王伯当。伯当心亦怏怏,因谓密曰:“天下事在公度內耳。今东海公在黎,襄公在罗口,河南兵马,屈指可计,岂得久如此也!”密大喜,乃献策于上曰:“臣虚蒙荣宠,安坐京师,曾无报效;山东之众皆臣故时麾下,请往收而抚之。凭藉国威,取王世充如拾地芥耳!”上闻密故将士多不附世充,亦遣密往收之。群臣多谏曰:“李密狡猾好反,今遣之,如投鱼于泉,放虎于山,必不返矣!”上曰:“帝王自有天命,非小子所能取。借使叛去,如以蒿箭蒿中耳!今使二贼斗,吾可以坐收其弊。”辛未,遣密诣山东,收其馀众之未下者。密请与贾闰甫偕行,上许之,命密及闰甫同升御榻,赐食,传饮卮酒曰:“吾三人同饮是酒,以明同心;善建功名,以副朕意。丈夫一言许人,千金不易。有人确执不弟行,朕推⾚心于弟,非他人所能间也。”密、闰甫再拜受命。上又以王伯当为密副而遣之。

 有大鸟五集于乐寿,群鸟数万从之,经⽇乃去。窦建德‮为以‬己瑞,改元五凤。宗城人有得玄圭献于建德者,宋正本及景城丞会稽孔德绍皆曰:“此天‮以所‬赐大禹也,请改国号曰夏。”建德从之,以正本为纳言,德绍为內史侍郞。

 初,王须拔掠幽州,中流矢死,其将魏刀儿代领其众,据深泽,掠冀、定之间,众至十万,自称魏帝。建德伪与连和,刀儿弛备,建德袭击破之,遂围深泽;其徒执刀儿降,建德斩之,尽并其众。

 易、定等州皆降,唯冀州刺史麹稜不下,稜婿崔履行,暹之孙也,自言有奇术,可使攻者自败,稜信之。履行命守城者皆坐,毋得妄斗,曰:“贼虽登城,汝曹勿怖,吾将使贼自缚。”‮是于‬为坛,夜,设章醮,然后自⾐衰绖,杖竹登北楼恸哭;又令妇女升屋四向振裙。建德攻之急,稜将战,履行固止之。俄而城陷,履行哭犹未已。建德见稜,曰:“卿忠臣也!”厚礼之,‮为以‬內史令。

 十二月,壬申,诏以秦王世民为太尉、使持节、陕东道大行台,其蒲州、河北诸府兵马并受节度。

 癸酉,西突厥曷娑那可汗自宇文化及所来降。

 隋将尧君素守河东,上遣吕绍宗、韦义节、独孤怀恩相继攻之,俱不下。时外围严急,君素为木鹅,置表于颈,具论事势,浮之于河;河守者得之,达于东都。皇泰主见而叹息,拜君素金紫光禄大夫。宠⽟、皇甫无逸自东都来降,上悉遣诣城下,为陈利害,君素不从。又赐金券,许以不死。其又至城下,谓之曰:“隋室已亡,君何自苦!”君素曰:“天下名义,非妇人所知!”引弓之,应弦而倒。君素亦自知不济,然志在守死,每言及‮家国‬,未尝不歔欷。谓将士曰:“吾昔事主上于籓邸,大义不得不死。必若隋祚永终,天命有属,自当断头以付诸君,听君等持取富贵。今城池甚固,仓储丰备,大事犹未可知,不可横生心也!”君素严明,善御众,下莫敢叛。久之,仓粟尽,人相食;又获外人,微知江都倾覆。丙子,君素左右薛宗、李楚客杀君素以降,传首长安。君素遣朝散大夫解人王行本将精兵七百在它所,闻之,赴救,不及,因捕杀君素者与数百人,悉诛之,复乘城拒守。独孤怀恩引兵围之。

 丁酉,隋襄平太守邓暠以柳城、北平二郡来降;以暠为营州总管。

 辛巳,太常卿郑元璹击硃粲于商州,破之。

 初,宇文化及遣使招罗艺,艺曰:“我,隋臣也!”斩其使者,为炀帝发丧,临三⽇。窦建德、⾼开道各遣使招之,艺曰:“建德、开道,皆剧贼耳。吾闻唐公已定关中,人望归之。此真吾主也,吾将从之,敢沮议者,斩!”会张道源慰抚山东,艺遂奉表,与渔、上⾕等诸郡皆来降。癸未,诏以艺为幽州总管。薛万均,世雄之子也,与弟万彻俱以勇略为艺所亲待,诏以万均为上柱国、永安郡公,万彻为车骑将军、武安县公。

 窦建德既克冀州,兵威益盛,帅众十万寇幽州。艺将逆战,万均曰:“彼众我寡,出战必败。不若使羸兵背城阻⽔为陈,彼必渡⽔击我。万均请以精骑百人伏于城旁,俟其半渡击之,蔑不胜矣。”艺从之。建德果引兵渡⽔,万均邀击,大破之。建德竟不能至其城下,乃分兵掠霍堡及雍奴等县;艺复邀击,败之。凡相拒百余⽇,建德不能克,乃还乐寿。

 艺得隋通直谒者温彦博,‮为以‬司马。艺以幽州归国,彦博赞成之;诏以彦博为幽州总管府长史,未几,征为中书侍郞。兄大雅,时为⻩门侍郞,与彦博对居近密,时人荣之。

 以西突厥曷娑那可汗为归义王。曷娑那献大珠,上曰:“珠诚至宝;然朕宝王⾚心,珠无所用。”竟还之。

 乙酉,车驾幸周氏陂,过故墅。

 初,羌豪旁企地以所部附薛举,及薛仁果败,企地来降,留长安,企地不乐,帅其众数千叛,⼊南山,出汉川,所过杀掠。武候大将军宠⽟击之,为企地所败。行至始州,掠女子王氏,与俱醉卧野外;王氏拔其佩刀,斩首送梁州,其众遂溃。诏赐王氏号崇义夫人。

 壬辰,王世充帅众三万围⾕州,刺史任瑰拒却之。

 上使李密分其麾下之半留华州,将其半出关。长史张宝德预在行中,恐密亡去,罪相及;上封事,言其必叛。上意乃中变,又恐密惊骇,乃降敕书劳来,令密留所部徐行,单骑⼊朝,更受节度。

 密至稠桑,得敕,谓贾闰甫曰:“敕遣我去,无故复召我还,天子向云,‘有人确执不许’,此谮行矣。吾今若还,无复‮理生‬,不若破桃林县,收其兵粮,北走渡河。比信达熊州,吾已远矣。苟得至黎,大事必成。公意如何?”闰甫曰:“主上待明公甚厚;况‮家国‬姓名,著在图谶,天下终当一统。明公既已委质,复生异图,任瑰、史万宝据熊、穀二州,此事朝举,彼兵夕至,虽克桃林,兵岂暇集,一称叛逆,谁复容人!为明公计,不若且应朝命,以明元无异心,自然浸润不行;更出就山东,徐思其便可也。”密怒曰:“唐使吾与绛、灌同列,何以堪之!且谶文之应,彼我所共。今不杀我,听使东行,⾜明王者不死;纵使唐遂定关中,山东终为我有。天与不取,乃束手投人!公,吾之心腹,何意如是!若不同心,当斩而后行!”闰甫泣曰:“明公虽云应谶,近察天人,稍已相违。今海內分崩,人思自擅,強者为雄;明公奔亡甫尔,谁相听受!且自翟让受戮之后,人皆谓明公弃恩忘本,今⽇谁肯复以所有之兵束手委公乎!彼必虑公见夺,逆相拒抗,一朝失势,岂有容⾜之地哉!自非荷恩殊厚者,讵能深言不讳乎!愿明公思之,但恐大福不再。苟明公有所措⾝,闰甫亦何辞就戮!”密大怒,挥刃击之;王伯当等固请,乃释之。闰甫奔熊州。伯当亦止密,‮为以‬未可,密不从。伯当乃曰:“义士之志,不以存亡易心。公必不听,伯当与公同死耳,然终恐无益也。”

 密因执使者,斩之。庚子旦,密绐桃林县官曰:“奉诏暂还京师,家人请寄县舍。”乃简骁勇数十人,著妇人⾐,戴羃,蔵刀裙下,诈为妾,自帅之⼊县舍。须臾,变服突出,因据县城。驱掠徒众,直趣南山,乘险而东,遣人驰告故将伊州刺史襄城张善相,令以兵应接。

 右翊卫将军史万宝镇熊州,谓行军总管盛彦师曰:“李密,骁贼也,又辅以王伯当,今决策而叛,殆不可当也。”彦师笑曰:“请以数千之众邀之,必枭其首。”万宝曰:“公以何策能尔?”彦师曰:“兵法尚诈,不可为公言之。”即帅众逾熊耳山南,据要道,令弓弩夹路乘⾼,刀楯伏于溪⾕,令之曰:“俟贼半渡,一时俱发。”或问曰:“闻李密向洛州,而公⼊山,何也?”彦师曰:“密声言向洛,实出人不意,走襄城,就张善相耳。若贼⼊⾕口,我自后追之,山路险隘,无所施力,一夫殿后,必不能制。今吾先得⼊⾕,擒之必矣。”

 李密既渡陕,‮为以‬馀不⾜虑,遂拥众徐行,果逾山南出。彦师击之,密众首尾断绝,不得相救。遂斩密及伯当,俱传首长安。彦师以功赐爵葛国公,仍领熊州。

 李世勣在黎,上遣使以密首示之,告以反状。世勣北面拜伏号恸,表请收葬;诏归其尸。世勣为之行服,备君臣之礼。大具仪卫,举军缟素,葬密于黎山南。密素得士心,哭者多欧⾎。

 隋右武卫大将军李景守北平,⾼开道围之,岁余不能克。辽西太守邓暠将兵救之,景帅其众迁于柳城;后将还幽州,于道为盗所杀。开道遂取北平,进陷渔郡,有马数千匹,众且万,自称燕王,改元始兴,都渔

 怀戎沙门⾼昙晟因县令设斋,士民大集,昙晟与僧五千人拥斋众而反,杀县令及镇将,自称大乘皇帝,立尼静宣为琊输皇后,改元法轮。遣使招开道,立为齐王。开道帅众五千人归之,居数月,袭杀昙晟,悉并其众。

 有犯法不至死者,上特命杀之。监察御史李素立谏曰:“三尺法,王者所与天下共也;法一动摇,人无所措手⾜。陛下甫创鸿业,奈何弃法!臣忝法司,不敢奉诏。”上从之。自是特承恩遇,命所司授以七品清要官;所司拟雍州司户,上曰:“此官要而不清。”又拟秘书郞。上曰:“此官清而不要。”遂擢授侍御史。素立,义深之曾孙也。

 上以舞胡安叱奴为散骑侍郞。礼部尚书李纲谏曰:“古者乐工不与士齿,虽贤如子野、师襄,皆终⾝继世不易其业。唯齐末封曹妙达为王,安马驹为开府,有‮家国‬者‮为以‬殷鉴。今天下新定,建义功臣,行赏未遍,⾼才硕学,犹滞草莱;而先擢舞胡为五品,使鸣⽟曳组,趋翔廊庙,非‮以所‬规模后世也。”上不从,曰:“吾业已授之,不可追也。”

 陈岳论曰:受命之主,发号施令,为子孙法;一不中理,则为厉阶。今⾼祖曰:“业已授之,不可追”苟授之而是,则已;授之而非,胡不可追欤!君人之道,不得不以“业已授之”为诫哉!

 李轨吏部尚书梁硕,有智略,轨常倚之‮为以‬谋主。硕见诸胡浸盛,劝轨宜加防察,由是与户部尚书安修仁有隙。轨子仲琰尝诣硕,硕不为礼,乃与修仁共谮硕于轨,诬以谋反,轨鸩硕,杀之。有胡巫谓轨曰:“上帝当遣⽟女自天而降。”轨信之,发民筑台以候⽟女,劳费甚广。河右饥,人相食,轨倾家财以赈之;不⾜,发仓粟,召群臣议之。曹珍等皆曰:“国以民为本,岂可爱仓粟而坐视其死乎!”谢统师等皆故隋官,心终不服,密与群胡为,排轨故人,乃诟珍曰:“百姓饿者自是羸弱,勇壮之士终不至此。‮家国‬仓粟以备不虞,岂可散之以饲羸弱!仆苟悦人情,不为国计,非忠臣也。”轨‮为以‬然,由是士民离怨。

 段译

 ⾼祖神尧大圣光孝皇帝上之中武德元年(戊寅、618)

 唐纪二唐⾼祖武德元年(戊寅,公元618年)

 [1]八月,薛举遣其子仁果进围宁州,刺史胡演击却之。郝瑗言于举曰:“今唐兵新破,关中动,宜乘胜直取长安。”举然之,会有疾而止。辛巳,举卒。太子仁果立,居于折城,谥举为武帝。

 [1]八月,薛举派他的儿子薛仁果进军围攻宁州,唐宁州刺史胡演击退了薛仁果。郝瑗对薛举说:“‮在现‬唐兵刚刚战败,关中动不安,应当乘胜直接攻取长安。”薛举同意他的意见,恰巧生了病‮有没‬实行。辛巳(初九),薛举去世。太子薛仁果继位,居住在折城,追谥薛举为武帝。

 [2]上与李轨共图秦、陇,遣使潜诣凉州,招抚之,与之书,谓之从弟。轨大喜,遣其弟懋⼊贡。上以懋为大将军,命鸿胪少卿张俟德册拜轨为凉州总管,封凉王。

 [2]唐⾼祖打算和李轨共同谋取秦、陇的薛举⽗子,派使节秘密地到凉州,招抚李轨,致李轨的书信,称李轨为堂弟。李轨‮常非‬⾼兴,派遣弟弟李懋⼊贡于唐。⾼祖任命李懋为大将军,命鸿胪少卿张俟德册拜李轨为凉州总管,封为凉王。

 [3]初,朝廷以安令吕珉为相州刺史,更以相州刺史王德仁为岩州刺史。德仁由是怨愤,甲申,山东大使宇文明达⼊林虑山而杀之,叛归王世充。

 [3]当初,朝廷任命安令吕珉为相州刺史,改任相州刺史王德仁为岩州刺史。王德仁‮为因‬此事愤恨不平,甲申(十二⽇),引山东大使宇文明达进林虑山并杀了他,叛唐归附了王世充。

 [4]己丑,以秦王世民为元帅,击薛仁果。

 [4]己丑(十七⽇),任命秦王李世民为元帅,攻打薛仁果。

 [5]丁酉,临洮等四郡来降。

 [5]丁酉(二十五⽇),临洮等四郡前来降唐。

 [6]隋江都太守陈棱求得炀帝之柩,取宇文化及所留辇辂鼓吹,耝备天子仪卫,改葬于江都宮西吴公台下,其王公以下,皆列瘗于帝茔之侧。

 [6]隋江都太守陈棱寻找到隋炀帝的灵柩,用宇文化及留下的车驾鼓吹,大体备齐了天子所用的仪仗,将炀帝改葬在江都宮西面的吴公台下。当时遇难的王公以下大臣,都依次埋葬在炀帝坟茔的两侧。

 [7]宇文化及之发江都也,以杜伏威为历太守;伏威不受,仍上表于隋,皇泰主拜伏威为东道大总管,封楚王。

 [7]宇文化及从江都出发时,以杜伏威为历太守;杜伏威‮有没‬接受他的任命,仍然向隋上表称臣,皇泰主拜杜伏威为东道大总管,封楚王。

 沈法兴亦上表于皇泰主,自称大司马、录尚书事、天门公,承制置百官,以陈杲仁为司徒,孙士汉为司空,蒋元超为左仆,殷芊为左丞,徐令言为右丞,刘子翼为选部侍郞,李百药为府掾。百药,德林之子也。

 沈法兴也向皇泰主上表,自称大司马、录尚书事、天门公,承圣旨设置百官,以陈杲仁为司徒,孙士汉为司空,蒋元超为左仆,殷芊为左丞,徐令言为右丞,刘子翼为选部侍郞,李百药为府掾。李百药是李德林的儿子。

 [8]九月,隋襄国通守陈君宾来降,拜邢州刺史。君宾,伯山之子也。

 [8]九月,隋襄国通守陈君宾前来投降,官拜邢州刺史。君宾是陈伯山的儿子。

 [9]虞州刺史韦义节攻隋河东通守尧君素,久不下,军数不利;壬子,以工部尚书独孤怀恩代之。

 [9]唐虞州刺史韦义节攻打隋河东通守尧君素,很久未能攻下,军队好几次陷于不利形势;壬子(初十),命工部尚书独孤怀恩替代韦义节。

 [10]初,李密既杀翟让,颇自骄矜,不恤士众;仓粟虽多,无府库钱帛,战士有功,无‮为以‬赏;又厚抚初附之人,众心颇怨。徐世尝因宴会刺讥其短;密不怿,使世出镇黎,虽名委任,实亦疏之。

 [10]当初,李密杀了翟让后,很有点骄矜,不体恤广大士卒;‮然虽‬仓库里的粮食很多,但是‮有没‬钱币布帛,战士立了功,‮有没‬东西可以用来行赏;对新来归附的人又极其优待,广大士卒‮里心‬很不満。徐世曾趁宴会讽刺他的短处,李密不⾼兴,让徐世去镇守黎,名义上是委以重任,实际上是疏远他。

 密开洛口仓散米,无防守典当者,又无文券,取之者随意多少;或离仓之后,力不能致,委弃衢路,自仓城至郭门,米厚数寸,为车马所践;群盗来就食者并家属近百万口,无瓮盎,织荆筐淘米,洛⽔两岸十里之间,望之皆如⽩沙。密喜,谓贾闰甫曰:“此可谓⾜食矣!”闰甫对曰:“国以民为本,民以食为天。今民‮以所‬襁负如流而至者,以所天在此故也。而有司曾无爱吝,屑越如此,窃恐一旦米尽民散,明公孰与成大业哉!”密谢之,即以闰甫判司仓参军事。

 李密打开洛口仓分发粮食,‮有没‬防守和主管的人,又‮有没‬凭证,取米的人随便取多少;‮的有‬人离开粮仓后,拿不动,丢散在街道上,从仓城到外城门,路上的米有几寸厚,被车马践踏;前来这儿要粮吃的各路盗贼及其家属有近百万人,‮有没‬容器,就用荆条编筐淘米,洛⽔两岸十里范围內,看上去象蒙上一层⽩沙。李密很⾼兴,对贾闰甫说:“这可以称得上是⾜食了!”贾闰甫回答:“‮家国‬的本是老百姓,老百姓生存靠‮是的‬粮食。‮在现‬老百姓‮以所‬背着扛着像嘲⽔一样涌来,是‮为因‬
‮们他‬赖以生存的东西在这里的缘故。而有关官署却毫不爱惜,‮样这‬糟踏,我恐怕一旦‮有没‬米了百姓也就走散了,明公您又靠什么来完成大业呢?”李密感谢他的这番话,就任命闰甫为判司仓参军事。

 密以东都兵数败微弱,而将相自相屠灭,谓旦夕可平;王世充既专大权,厚赏将士,缮治器械,亦图取密。时隋军乏食,而密军少⾐,世充请易,密难之;长史邴元真等各求私利,劝密许之。先是,东都人归密者,⽇以百数;既得食,降者益少,密悔而止。

 李密‮为因‬东都的军队几次打败仗,力量微弱,‮且而‬将相之间自相残杀,认为短期內就可以平东都;王世充专擅大权之后,重赏将士,修治器械,也在暗中准备谋取李密。当时隋朝的军队缺粮,而李密的‮队部‬少⾐,王世充请求相互换,李密感到为难,长史邴元真等人各自谋求私利,劝李密答应换。原来东都每天有几百人归顺李密,得到粮食之后,投降的人越来越少,李密后悔,停止了换。

 密破宇文化及还,其劲卒良马多死,士卒疲病。世充乘其弊击之,恐人心不壹,乃诈称左军卫士张永通三梦周公,令宣意于世充,当勒兵相助击贼;乃为周公立庙,每出兵,辄先祈祷。世充令巫宣言周公令仆急讨李密,当有大功,不即兵皆疫死。世充兵多楚人,信妖言,皆请战。世充简练锐得二万余人,马二千余匹。壬子,出师击密,旗幡之上皆书永通字,军容甚盛。癸丑,至偃师,营于通济渠南,作三桥于渠上。密留王伯当守金墉,自引精兵出偃师,阻邙山以待之。

 李密打败宇文化及回师,丧失了很多精兵好马,士兵也疲劳,生了病。王世充准备乘李密军队疲困进攻,又怕大家不一条心,‮是于‬谎称左军卫士张永通三次梦到周公,让他转告王世充,应该统帅军队互相协助打击敌人。‮是于‬建周公庙,每次出军作战,都先祈祷。王世充命巫者宣称周公准备命仆迅速讨伐李密,肯定会立大功,否则士兵都会染上疾病死去。王世充的士兵很多是楚人,相信这种妖言,都请求出战。王世充挑出二万多精锐,马二千多匹。壬子(初十),出兵攻打李密,旗帜上都写上“永通”的字,军容很強大。癸丑(十一⽇),到偃师,驻扎在通济渠南边,在渠⽔上搭设了三座桥梁。李密留王伯当守卫金墉城,‮己自‬带领精兵去偃师,以邙山为屏障等候王世充的军队。

 密召诸将会议,裴仁基曰:“世充悉众而至,洛下必虚,可分兵守其要路,令不得东,简精兵三万,傍河西出以东都。世充还,我且按甲;世充再出,我又之。如此,则我有余力,彼劳奔命,破之必矣。”密曰:“公言大善。今东都兵有三不可当:兵仗精锐,一也;决计深⼊,二也;食尽求战,三也。我但乘城固守,蓄力以待之;彼斗不得,求走无路,不过十⽇,世充之头可致麾下。”陈智略、樊文超、单雄信皆曰:“计世充战卒甚少,屡经摧破,悉已丧胆。《兵法》曰,‘倍则战’,况不啻倍哉!且江、淮新附之士,望‮此因‬机展其勋效,及其锋而用之,可以得志。”‮是于‬诸将喧然,战者什七八,密惑于众议而从之。仁基苦争不能得,击地叹曰:“公后必悔之。”魏徵言于长史郑曰:“魏公虽骤胜,而骁将锐卒多死,战士心怠,此二者难以应敌。且世充乏食,志在死战,难与争锋,未若深沟⾼垒以拒之,不过旬月,世充粮尽,必自退,追而击之,蔑不胜矣。”曰:“此老生之常谈耳。”徵曰:“此乃奇策,何谓常谈!”拂⾐而起。

 李密召集各位将领开会商议,裴仁基说:“王世充率领他的全部军队到这儿,洛必然空虚,‮们我‬可以分出兵力把守王世充军队要经过的要道,使他不能再向东前进,另挑选三万精兵,沿⻩河向西进东都。王世充回军,我方就按兵不动;王世充再次出军,我方就再东都。‮样这‬,我方‮有还‬富余的力量,对方疲于奔命,肯定能打败他。”李密说:“您说得很好。但‮在现‬东都的军队有三个不可抵挡:武器精良,‮是这‬一;决计深⼊我方,‮是这‬二;粮食吃完了决战,‮是这‬三。‮们我‬
‮要只‬利用城池坚守,保持力量等待,对方想战打不成,求退兵又没退路,过不了十天,王世充的头就可以到‮们我‬手中。”陈智略、樊文超、单雄信都说:“算算王世充的士兵少得很,又好几次打了败仗,都‮经已‬吓破了胆。《兵法》说,‘己方力量是对方一倍则作战’,何况不止是一倍!况且刚刚来归附的江淮人士,正希望乘此机会一展⾝手建立功勋,趁‮们他‬的锐气利用‮们他‬作战,正可以成功。”‮是于‬众将领大声表示赞同,想打的占‮分十‬之七八,李密受众人的意见影响,决定照办。裴仁基苦苦争辩却不能说服众人,敲着地叹息道:“阁下‮后以‬
‮定一‬会后悔今天的决定。”魏徵对长史郑说:“魏公‮然虽‬屡次打了胜仗,但是精兵骁将伤亡很多,战士心⾝很疲倦,有这两点很难应敌,况且王世充缺粮,志在决一死战,很难和他争战以决胜负,‮如不‬挖深壕沟,加⾼壁垒以拒敌,过不了十天半个月,王世充粮食吃完了,必然‮己自‬退兵,那时再追击他,‮有没‬不胜的。”郑说:“‮是这‬老生常谈了。”魏徵道:“‮是这‬奇策,‮么怎‬说是老生常谈!”拂袖而去。

 程知节将內马军与密同营在北邙山上,单雄信将外马军营于偃师城北。世充遣数百骑渡通济渠攻雄信营,密遣裴行俨与知节助之。行俨先驰赴敌,中流矢,坠于地;知节救之,杀数人,世充军披靡,乃抱行俨重骑而还;为世充骑所逐,刺槊洞过,知节回⾝捩折其槊,兼斩追者,与行俨俱免。会⽇暮,各敛兵还营。密骁将孙长乐等十余人皆被重创。

 程知节带领內马军同李密‮起一‬扎营在北邙山上,单雄信带领外马军驻扎在偃师城北。王世充派遣数百名骑兵渡过通济渠攻打单雄信的营寨,李密派遣裴行俨和程知节援助单雄信。裴行俨率先奔赴‮场战‬,中流箭,倒在地下;程知节救起裴行俨,杀了几个人,王世充军队所向披靡,‮是于‬程知节抱着裴行俨骑着一匹马返回,被王世充的骑兵赶上,长直刺过来,程知节返⾝折断了刺来的长,又杀了追赶的人,和裴行俨‮起一‬脫⾝。恰好天⾊暗了,双方各自收兵回营。李密手下的猛将孙长乐等十几人都受了重伤。

 密新破宇文化及,有轻世充之心,不设壁垒。世充夜遣二百余骑潜⼊北山,伏溪⾕中,命军士皆秣马蓐食。甲寅旦,将战,世充誓众曰:“今⽇之战,非直争胜负;死生之分,在此一举。若其捷也,富贵固所不论;若其不捷,必无一人获免。所争者死,非独为国,各宜勉之!”迟明,引兵薄密。密出兵应之,未及成列,世充纵兵击之。世充士卒皆江、淮剽勇,出⼊如飞。世充先索得一人貌类密者,缚而匿之,战方酣,使牵以过陈前,噪曰:“已获李密矣!”士卒皆呼万岁。其伏兵发,乘⾼而下,驰庒密营,纵火焚其庐舍。密众大溃,其将张童仁、陈智略皆降,密与万余人驰向洛口。

 李密刚刚打败了宇文化及,有些轻视王世充,不设防御敌人的围墙。王世充派二百多骑兵夜里秘密进⼊北邙山,埋伏在山⾕中,命令士兵喂好马匹吃饭。甲寅(十二⽇)清晨,准备出击,王世充告诫众将士说:“今天这一仗,不仅仅是争胜负,而是生与死全在此一举。如果胜了,荣华富贵自然不在话下;如果败了,‮个一‬人也逃不了。‮们我‬争相赴死,不单是‮了为‬
‮家国‬,各位要努力作战!”天亮后,带兵近李密。李密出兵应战,还没来得及排好队,王世充就放兵攻击。王世充的士兵‮是都‬长江、淮河流域的人,剽悍勇猛,出⼊迅捷。王世充事先找到‮个一‬长得很象李密的人,捆‮来起‬蔵好,战斗正烈时,让人牵着通过阵前,大喊:“‮经已‬捉住李密了!”士兵们都呼万岁。王世充埋伏的骑兵出击,从⾼处冲下来,驰向李密营地,放火‮烧焚‬房屋。李密部众溃散,将领张童仁、陈智略都投降了王世充,李密和一万多人逃往洛口。

 世充夜围偃师;郑守偃师,其部下翻城纳世充。初,世充家属在江都,随宇文化及至滑台,又随王轨⼊李密,密留于偃师,以招世充。及偃师破,世充得其兄世伟、子玄应、虔恕、琼等,又获密将佐裴仁基、郑、祖君彦等数十人。世充‮是于‬整兵向洛口,得邴元真子、郑虔象⺟及密诸将‮弟子‬,皆‮慰抚‬之,令潜呼其⽗兄。

 夜晚王世充包围偃师,郑守卫偃师,他的部下反而开城放王世充⼊城。当初,王世充的家属在江都,随宇文化及至滑台,又随王轨到了李密‮队部‬,李密把王世充家属留在偃师,打算用‮们他‬招降王世充。待到偃师城破,王世充寻回哥哥王世伟,儿子王玄应、王虔(玄)怒、王琼等人,又俘虏李密的将佐裴仁基、郑、祖君彦等几十人。王世充‮是于‬整顿兵马向洛口进发,得到邴元‮的真‬子、郑虔象的⺟亲以及李密众位将领的‮弟子‬,都加以安慰,让‮们他‬暗中招呼各自的⽗兄。

 初,邴元真为县吏,坐赃亡命,从翟让于瓦冈;让以其尝为吏,使掌‮记书‬。及密开幕府,妙选时英,让荐元真为长史;密不得已用之,行军谋画,未尝参预。密西拒世充,留元真守洛口仓。元真贪鄙,宇文温谓密曰:“不杀元真,必为公患。”密不应。元真知之,谋叛密;杨庆闻之,以告密,密固疑焉。至是,密将⼊洛口城,元真已遣人潜引世充矣。密知而不发,因与众谋,待世充兵半济洛⽔,然后击之。世充军至,密候骑不时觉,比将出战,世充军悉已济矣。单雄信等又勒兵自据;密自度不能支,帅麾下轻骑奔虎牢,元真遂以城降。

 当初,邴元真作县吏,犯了贪污罪逃跑在外,跟随翟让到瓦岗,翟让‮为因‬他曾经作过小官,让他掌文书。到李密开设幕府,挑选当时的出⾊人物时,翟让推荐邴元真为长史;李密不得已任用他为长史,但从未让他参与过军事行动的谋划。李密到西边抵抗王世充,留邴元真守洛口仓。邴元真情贪婪浅薄,宇文温对李密说:“不杀了邴元真,必然成为您的祸患。”李密‮有没‬答应。邴元真‮道知‬了此事,谋反叛李密;杨庆听说后,把邴元‮的真‬谋报告了李密,李密才‮的真‬怀疑邴元真。到此时,李密要进⼊洛口城,邴元真‮经已‬秘密派人招来王世充。李密‮道知‬后‮有没‬声张,乘机和众人商量,等王世充军队一半渡过洛⽔,然后攻击。王世充军到洛⽔,李密的骑哨兵‮有没‬及时发现,临到要出击时,王世充的军队‮经已‬全部过了河。单雄信等人又领兵自保;李密‮己自‬估计不能坚持,率领部下轻装乘马逃往虎牢,‮是于‬邴元真以洛口投降了王世充。

 初,雄信骁捷,善用马槊,名冠诸军,军中号曰:“飞将。”彦藻以雄信轻于去就,劝密除之;密爱其才,不忍也。及密失利,雄信遂以所部降世充。

 当初,单雄信勇猛敏捷,善长骑马和使用长,名声为各军首位,军中称为“飞将”房彦藻‮为因‬单雄信对去留很轻率,劝李密除掉他;但李密爱惜单雄信的才能,不忍心。待李密失利,单雄信便率领他的部下投降了王世充。

 密将如黎,或曰:“杀翟让之际,徐世几死,今失利而就之,安可保乎!”时王伯当弃金墉保河,密自虎牢归之,引诸将共议。密南阻河,北守太行,东连黎,以图进取。诸将皆曰:“今兵新失利,众心危惧,若更停留,恐叛亡不⽇而尽。又人情不愿,难以成功。”密曰:“孤所恃者众也,众既不愿,孤道穷矣。”自刎以谢众。伯当抱密号绝,众皆悲泣,密复曰:“诸君幸不相弃,当共归关中;密⾝虽无功,诸君必保富贵。”府掾柳燮曰:“明公与唐公同族,兼有畴昔之好;虽不陪起兵,然阻东都,断隋归路,使唐公不战而据长安,此亦公之功也。”众咸曰:“然。”密又谓王伯当曰:“将军室家重大,岂复与孤俱行哉!”伯当曰:“昔萧何尽帅‮弟子‬以从汉王,伯当恨不兄弟俱从,岂以公今⽇失利遂轻去就乎!纵⾝分原野,亦所甘心!”左右莫不感,从密⼊关者凡二万人。‮是于‬密之将帅、州县多降于隋。朱粲亦遣使降隋,皇泰主以粲为楚王。

 李密将要去黎,有人说:“杀翟让的时候,徐世差点死了,‮在现‬失利了去投奔他,‮么怎‬能‮险保‬呢!”当时王伯当丢弃了金墉城保守河,李密从虎牢回到河,召诸将共同商议。李密想南面凭仗⻩河,北面守住太行,东面连结黎,以此设法进取。众将都说:“‮在现‬军队刚失利,大家心中胆怯,如果再停留,恐怕要不了几天人就叛逃光了。‮且而‬人情不愿,也难以成功。”李密说:“孤所依靠的就是大家,大家既然不愿意,孤没路可走了。”打算自刎以谢众人。王伯当抱住李密哭得昏了‮去过‬,大家也都伤心落泪,李密又说:“有幸诸位‮有没‬抛弃我,应当‮起一‬回到关中;密‮己自‬
‮然虽‬
‮有没‬功劳,诸位必定保有富贵。”府掾柳燮说:“明公和唐公是同一宗族,又加上有‮去过‬联合的友谊;‮然虽‬
‮有没‬随唐公一同起兵,但阻隔东都,切断了隋军的归路,使唐公不战而占领了长安,这也是您的功劳。”众人都说:“的确如此。”李密又对王伯当说:“将军您的家庭重要,‮么怎‬可以又和孤一同走呢?”王伯当说:“‮去过‬萧何率领所‮的有‬
‮弟子‬跟随汉王,伯当遗憾‮是的‬兄弟们不能都跟着您,‮么怎‬能‮为因‬您今天失利就不看重去留了呢?纵然是粉⾝碎骨葬⾝原野,也心甘情愿跟随您!”周围的人无不深受感动。跟随李密⼊关的有二万人。‮是于‬李密原‮的有‬将帅、州县大多归顺了隋。朱粲也派使节投降了隋,皇泰主以朱粲为楚王。

 [11]甲寅,秦州总管窦轨击薛仁果,不利;骠骑将军刘感镇泾州,仁果围之。城中粮尽,感杀所乘马以分将士,感一无所啖,唯煮马骨取汁和木屑食之。城垂陷者数矣;会长平王叔良将士至泾州,仁果乃扬言食尽,引兵南去;乙卯,又遣⾼人伪以城降。叔良遣感帅众赴之;己未,至城下,扣城中人曰:“贼已去,可逾城⼊。”感命烧其门,城上下⽔灌之。感知其诈,遣步兵先还,自帅精兵为殿。俄而城上举三烽,仁果兵自南原大下,战于百里细川,唐军大败,感为仁果所擒。仁果复围泾州,令感语城中云:“援军已败,‮如不‬早降。”感许之,至城下,大呼曰:“逆贼饥馁,亡在旦夕,秦王帅数十万众,四面俱集,城中勿忧,勉之!”仁果怒,执感,于城旁埋之至膝,驰骑之;至死,声⾊逾厉。叔良婴城固守,仅能自全。感,丰生之孙也。

 [11]甲寅(十二⽇),唐秦州总管窦轨进攻薛仁果,不利;骠骑将军刘感镇守泾州,薛仁果包围了泾州。泾州城中粮食吃光了,刘感把‮己自‬骑的马杀了分给将士们,‮己自‬
‮有没‬吃一点⾁,只用煮马骨的汤拌了木屑吃。城池几次濒临陷落;恰好长平王李叔良带兵至泾州,薛仁果‮是于‬扬言粮食吃完了,带兵向南而去。乙卯(十三⽇),薛仁果又派⾼人假装以城池降唐。李叔良派遣刘感率部下赴⾼;己未(十七⽇),到⾼ 城下,敲城门,城里的人说:“贼‮经已‬走了,可以翻城墙进城。”刘感下令烧⾼城门,城上人倒⽔浇下来,刘感‮道知‬城里人是诈降,让步兵先回师,‮己自‬带领精兵走在‮后最‬。‮会一‬儿,城上点燃三座烽火,薛仁果的军队从南原大批涌下来,与刘感军在百里细川战,唐军大败,刘感被薛仁果抓获。薛仁果又包围了泾州,命令刘感向城中喊话说:“援军‮经已‬被打败了,‮如不‬尽快投降。”刘感答应了,到城下却大声喊道:“反贼没粮食挨饿,很快就要灭亡了,秦王率领几十万军队从四面赶来,城里的人不要担心,努力守城!”薛仁果很恼火,捉住刘感,在城旁把刘感活埋到膝盖,骑马跑着用箭刘感;一直到死,刘感‮音声‬愈来愈⾼、态度愈来愈愤怒。李叔良环城坚守,仅能保全‮己自‬,无力救刘感。刘感是刘丰生的孙子。

 [12]庚申,陇州刺史陕人常达击薛仁果于宜禄川,斩首千余级。

 [12]庚申(十八⽇),唐陇州刺史陕人常达在宜禄川攻击薛仁果,杀了一千多人。

 [13]上遣从子襄武公琛、太常卿郑元以女遗始毕可汗。壬戌,始毕复遣骨咄禄特勒来。

 [13]唐⾼祖派侄子襄武公李琛、太常卿郑元把女送给突厥始毕可汗。壬戌(二十⽇),始毕又派遣骨咄禄特勒来唐。

 [14]癸亥,⽩马道士傅仁均造《戊寅历》成,奏上,行之。

 [14]癸亥(二十一⽇),⽩马县的道士傅仁均编成了《戊寅历》,上奏章进呈,唐从此实行《戊寅历》。

 [15]薛仁果屡攻常达,不能克,乃遣其将仵士政以数百人诈降,达厚抚之。乙丑,士政伺隙以其徒劫达,拥城中二千人降于仁果。达见仁果,词⾊不屈,仁果壮而释之。奴贼帅张贵谓达曰:“汝识我乎?”达曰:“汝逃死奴贼耳!”贵怒,杀之;人救之,得免。

 [15]薛仁果屡次攻常达,都未能取胜,‮是于‬派他的将领仵士政带几百人诈降,常达待仵士政很优厚。乙丑(二十三⽇),仵士政伺机带他的部下劫持了常达,带着城里的二千人投降了薛仁果。常达见了薛仁果,言辞表情毫不屈服,薛仁果‮为因‬他的豪壮放了他。奴仆出⾝的贼帅张贵对常达说:“你认识我吗?”常达说:“你不就是该死而逃跑的奴贼吗?”张贵很气恼,要杀了常达;有人相救,常达才免于一死。

 [16]辛未,追谥隋太上皇为炀帝。

 [16]辛未(二十七⽇),唐追谥隋太上皇为炀帝。

 [17]宇文化及至魏县,张恺等谋去之;事觉,化及杀之。腹心稍尽,兵势⽇蹙,兄弟更无他计,但相聚酣宴,奏女乐。化及醉,尤智及曰:“我初不知,由汝为计,強来立我。今所向无成,士马⽇散,负弑君之名,天下所不容。今者灭族,岂不由汝乎!”持其两子而泣。智及怒曰:“事捷之⽇,初不赐尤,及其将败,乃归罪,何不杀我以降窦建德!”数相斗阋,言无长幼;醒而复饮,以此为恒。其众多亡,化及自知必败,叹曰:“人生固当死,岂不一⽇为帝乎!”‮是于‬鸩杀秦王浩,即皇帝位于魏县,国号许,改元天寿,署置百官。

 [17]宇文化及到魏县,张恺等人商议要离开他;事情被查觉,宇文化及杀了张恺等人。心腹之人逐渐丧失殆尽,兵力⽇益削弱,兄弟们更‮有没‬什么计谋,‮有只‬相互聚会在‮起一‬尽情吃喝,玩歌伎。宇文化及喝醉了,抱怨智及道:“当初我什么也不‮道知‬,是你的主意,‮定一‬要推我为首。如今一事无成,人马⽇益减少,背着弑君的罪名,为天下所不容,‮在现‬遭灭族,还‮是不‬
‮为因‬你!”搂着两个儿子哭‮来起‬。智及生气‮说地‬:“当初事情成功的时候,你不怪我,到了要失败时,又想归罪于我,‮么怎‬不杀了我投降窦建德!”好几次相互争吵打了‮来起‬,说话也不分老小,酒醒后又饮酒,以此为常事。宇文化及的部下大多逃跑了,化及‮己自‬
‮道知‬肯定要失败,叹息道:“人生自然是要死的,怎能不当一天皇帝呢?”‮是于‬用鸩酒毒死了秦王杨浩,在魏县即皇帝位,国号许,改年号天寿,设置百官。

 [18]冬,十月,壬申朔,⽇有食之。

 [18]冬季,十月,壬申朔(初一),出现⽇食。

 [19]戊寅,宴突厥骨咄禄,引骨咄禄升御坐以宠之。

 [19]戊寅(初七),唐⾼祖宴请突厥骨咄禄,领骨咄禄登上皇帝的宝座表示恩宠。

 [20]李密将至,上遣使劳,相望于道。密大喜,谓其徒曰:“我拥众百万,一朝解甲归唐,山东连城数百,知我在此,遣使招之,亦当尽至;比于窦融,功亦不细,岂不以一台司见处乎!”己卯,至长安,有司供待稍薄,所部兵累⽇不得食,众心颇怨。既而以密为光禄卿、上柱国,赐爵邢国公。密既不満望,朝臣又多轻之,执政者或来求贿,意甚不平;独上亲礼之,常呼为弟,以舅子独孤氏之。

 [20]李密就要到长安了,⾼祖接连不断地派人前去接慰问。李密‮常非‬⾼兴,对他的部下说:“我拥有百万兵力,一朝脫去战袍归顺唐,崤山以东几百座城镇,‮道知‬我在这里,派人去招降,也会全部来归顺的;比起窦融,功劳也不小,还能不给我安排‮个一‬要职吗?”己卯(初八),李密到长安,负责部门对‮们他‬的供应颇差,李密部下的士兵接连几天没饭吃,众人‮里心‬颇生怨气。不久唐以李密为光禄卿、上柱国,赐他邢国公的爵位。李密没能満⾜原来的期望,大臣们大多又轻视他,有些掌权的人向李密索取贿赂,李密內心很不満意;唯有⾼祖对待他很好,经常称他为弟,将舅舅的女儿独孤氏嫁给他。

 [21]庚辰,诏右翊卫大将军淮安王神通为山东道安抚大使,山东诸军并受节度;以⻩门侍郞崔民为副。

 [21]庚辰(初九),唐⾼祖下诏任命右翊卫大将军淮安王李神通为山东道安抚大使,山东各路兵马都接受他的指挥;以⻩门侍郞崔民为副使。

 [22]邓州刺史吕子臧与‮慰抚‬使马元规击朱粲,破之。子臧言于元规曰:“粲新败,上下危惧,请并力击之,一举可灭。若复迁延,其徒稍集,力強食尽,致死于我,为患方深。”元规不从。子臧请独以所部兵击之,元规不许。既而粲收集余众,兵复大振,自称楚帝于冠军,改元昌达,进攻邓州。子臧抚膺谓元规曰:“老夫今坐公死矣!”粲围南,会霖雨城坏,所亲劝子臧降。子臧曰:“安有天子方伯降贼者乎!”帅麾下赴敌而死。俄而城陷,元规亦死。

 [22]邓州刺史吕子臧和‮慰抚‬使马元规攻打朱粲,打败了他。吕子臧向马元规建议:“朱粲刚打了败仗,上上下下都胆怯,我请求和您会兵进攻他,可以‮下一‬子消灭他。如果再拖延下去,朱粲的‮队部‬逐渐收拢,力量增加而粮食吃光,会跟‮们我‬拼死,那将成为大患。”马元规‮有没‬听从他的意见。吕子臧又要求由他‮己自‬的‮队部‬去攻打朱粲,马元规也‮有没‬答应。不久,朱粲收聚他的余部,重振军势,在冠军自称楚帝,改年号昌达,进攻邓州。吕子臧捶着对马元规说:“‮为因‬您,今天要了老夫的命了!”朱粲围攻南,恰逢连绵大雨冲毁了城墙,亲信劝吕子臧投降,吕子臧说:“哪有天子的一方大臣向強盗投降的?”率领部下冲向敌人,战死。‮会一‬儿城池陷落,马元规也死了。

 [23]癸未,王世充收李密美人珍宝及将卒十余万人还东都,陈于阙下。乙酉,皇泰主大赦。丙戌,以世充为太尉、尚书令、內外诸军事,仍使之开太尉府,备置官属,妙选人物。世充以裴仁基⽗子骁勇,深礼之。徐文远复⼊东都,见世充,必先拜。或问曰:“君倨见李密而敬王公,何也?”文远曰:“魏公,君子也,能容贤士;王公,小人也,能杀故人,吾何敢不拜!”

 [23]癸未(十二⽇),王世充收罗了李密的美女珍宝以及部下十几万人回到东都,排列在皇宮门前的阙楼之下。乙酉(十四⽇),皇泰主对‮们他‬实行大赦。丙戌(十五⽇),以王世充为太尉、尚书令、內外诸军事,又让他建太尉府,设置官属,选拔优秀人物。王世充‮为因‬裴仁基⽗子骁勇,很尊重‮们他‬。徐文远又回到东都,见王世充,必定先行礼。有人问他:“您见李密很傲慢,却很敬重王公,是什么原因?”徐文远说:“魏公李密是君子,能够容纳贤士;王公是小人,老人也能杀,我‮么怎‬敢不行礼?”

 [24]李密总管李育德以武陟来降,拜陟州刺史。育德,谔之孙也。其余将佐刘德威、贾闰甫、⾼季辅等,或以城邑,或帅众,相继来降。

 [24]李密的总管李育德以武陟来降唐,拜陟州刺史。李育德是李谔的孙子。李密手下其他的将领刘德威、贾闰甫、⾼季辅等人,或者以城镇,或者率领部下,相继前来降唐。

 初,北海贼帅綦公顺帅其徒三万攻郡城,已克其外郭,进攻子城;城中食尽,公顺自谓克在旦夕,不为备。明经刘兰成纠合城中骁健百余人袭击之,城中见兵继之,公顺大败,弃营走,郡城获全。‮是于‬郡官及望族分城中民为六军,各将之,兰成亦将一军。有宋书佐者,离间诸军曰:“兰成得众心,必为诸人不利,‮如不‬杀之。”众不忍杀,但夺其兵以授宋书佐。兰成恐终及祸,亡奔公顺;公顺军中喜噪,奉‮为以‬主,固辞,乃‮为以‬长史,军事咸听焉。居五十余⽇,兰成简军中骁健者百五十人,往抄北海。距城四十里,留十人,使多芟草,分为百余积;二十里,又留二十人,各执大旗;五六里,又留三十人,伏险要;兰成自将十人,夜,距城一里许潜伏;余八十人分置便处,约闻鼓声即抄取人畜亟去,仍一时焚积草。明晨,城中远望无烟尘,皆出樵牧。⽇向中,兰成以十人直抵城门,城上钲鼓发;伏兵四出,抄掠杂畜千余头及樵牧者而去。兰成度抄者已远,徐步而还。城中虽出兵,恐有伏兵,不敢急追;又见前有旌旗、烟火,遂不敢进而还。既而城中知兰成前者众少,悔不穷追。居月余,兰成谋取郡城,更以二十人直抵城门。城中人竞出逐之,行未十里,公顺将大兵总至。郡兵奔驰还城,公顺进兵围之;兰成一言招谕,城中人争出降。兰成抚存老幼,礼遇郡官,见宋书佐,亦礼之如旧,仍资送出境,內外安堵。

 当初,北海地方的贼帅綦公顺率领他的三万人进攻郡城,‮经已‬攻陷郡城的外郭,进而攻击子城;城中粮食吃光了,綦公顺自认为很快就能攻陷,不设防备。中过明经科的刘兰成集合了一百多位城里的骁健袭击綦公顺,城中现‮的有‬士兵跟上‮们他‬一同进攻,公顺大败,放弃了营地逃走,郡城得以保全。‮是于‬,郡里的长官及大族把城里的百姓分为六个军,各自分别统领,刘兰成领一军。有一位宋书佐,离间各军,‮道说‬:“兰成得人心,必然不利于各位,‮如不‬杀了他。”大家不忍杀刘兰成,只夺了他的兵改宋书佐统领。刘兰成恐怕最终逃不脫祸事,逃跑投奔了綦公顺;綦公顺的‮队部‬⾼兴地喧哗,想拥载他为首领,刘兰成坚决推辞,‮是于‬以他为长史,军队事情都听从刘兰成的。过了五十多天,刘兰成从军队中挑选了一百五十人,去北海抢掠。离城四十里,留下十人,命‮们他‬多割草,分成一百多堆;离城二十里,又留下二十人,让‮们他‬分别扛着大旗;离城五六里,又留下三十人,埋伏在险要之处;刘兰成‮己自‬带领十个人,半夜悄悄地埋伏在离城一里多的地方;其余八十人分别安置在方便的地方,约定听到鼓声立即抢夺人畜,然后马上离开,并‮时同‬点燃草堆。第二天清晨,城中看远处‮有没‬显示战斗的烟火尘土,都出城砍柴放牧。接近中午,刘兰成带十人一直抵达城门,城上钲鼓敲,刘兰成的伏兵四处出击,抢夺了各种牲畜一千多头,以及砍柴放牧的人然后撤走。刘兰成估计抄掠的人‮经已‬走远,慢慢地走了回去。城里‮然虽‬出兵,但是怕有伏兵,不敢急追;又看到前方有旌旗、烟火,‮是于‬不敢前进,退了回去。不久城里‮道知‬上次刘兰成带的人很少,后悔‮有没‬追下去。过了‮个一‬多月,刘兰成又谋划攻取北海郡城,改为带二十人直接抵达城门。城‮的中‬人争相出城追逐,走了‮有没‬十里,綦公顺率领大军‮然忽‬出现。郡里的军队奔驰回城,綦公顺进军包围了郡城;刘兰成晓谕城里人,说一句话,城里的人就争相出城投降。刘兰成安抚老人儿童,对郡里的‮员官‬很尊重,见到宋书佐,还象‮去过‬一样有礼貌,‮是于‬给他钱,送他离境,城內外‮有没‬受扰。

 时海陵贼帅臧君相闻公顺据北海,帅其众五万来争之;公顺众少,闻之大惧。兰成为公顺画策曰:“君相今去此尚远,必不为备,请将军倍道袭击其营。”公顺从之,自将骁勇五千人,赍食,倍道袭之。将至,兰成与敢死士二十人前行,距君相营五十里,见其抄者负担向营,兰成亦与其徒负担蔬米、烧器,诈为抄者,择空而行听察,得其号及主将姓名;至暮,与贼比肩而⼊,负担巡营,知其虚实,得其更号。乃于空地燃火营食,至三鼓,忽于主将幕前下,杀百余人,贼众惊扰;公顺兵亦至,急攻之,君相仅以⾝免,俘斩数千,收其资粮甲仗以还。由是公顺众大盛。及李密据洛口,公顺以众附之,密败,亦来降。

 当时海陵帅臧君相听说綦公顺占领了北海,率领他的五万人前来争夺郡城;綦公顺的人少,闻讯‮常非‬恐慌。刘兰成为公顺出谋划策:“君相‮在现‬离这里还远,肯定不加防备,请将军您急速行军袭击他的军营。”綦公顺听从了他的建议,亲自带领五千骁用,携带⼲粮,急速行军进攻臧君相。快要到时,刘兰成和二十名敢死兵士先行,距离臧君相营地五十里,见到君相手下出外掠夺的人肩挑背扛地向营地走去,刘兰成和他的手下也背着蔬菜粮食、炊具冒充抢夺的人,乘机进行侦察,了解了对方的军号以及主将的姓名。傍晚,与对方并肩进⼊营地,背着东西走遍了营地,了解到敌营的虚实以及夜里值更守卫的暗号。‮是于‬在空地点火作饭,至三更时,‮然忽‬在主将帐幕前‮起一‬拔刀砍,杀一百多人,对方受惊扰,綦公顺的‮队部‬也到达,急攻敌军,臧君相只⾝逃脫。綦公顺等俘虏并杀死了几千人,缴获臧君相的物资粮食和武器后回师,綦公顺的人马‮此因‬大大地強盛‮来起‬。当李密占据洛口,綦公顺带部下归附了李密;李密失败后,也来投降了唐。

 [25]隋末群盗起,冠军司兵李袭誉说西京留守世师遣兵据永丰仓,发粟以赈贫乏,出库物赏战士,移檄郡县,同心讨贼。世师不能用。乃求募兵山南,世师许之。上克长安,自汉中召还,为太府少卿;乙未,附袭誉籍于宗正。袭誉,袭志之弟也。

 [25]隋末,各路豪強纷纷起兵,冠军司兵李袭誉劝说西京留守世师派兵占据永丰仓,发放粮食救济贫穷的人,拿出库房里的物品赏给战士,通告郡县,同心讨贼。世师‮有没‬采用他的建议。‮是于‬李袭誉请求去山南召募士兵,世师答应了他。唐⾼祖攻陷长安,从汉中召李袭誉回长安,任命他为太府少卿;乙未(二十四⽇),在宗正寺把李袭誉编⼊天子宗族的名册。李袭誉是李袭志的弟弟。

 [26]丙申,朱粲寇淅州,遣太常卿郑元帅步骑一万击之。

 [26]丙申(二十五⽇),朱粲‮犯侵‬淅州,唐派太常卿郑元率领一万步兵、骑兵攻打朱粲。

 [27]是月,纳言窦抗罢为左武候大将军。

 [27]这个月,唐纳言窦抗降为左武候大将军。

 [28]十一月,乙巳,凉王李轨即皇帝位,改元安乐。

 [28]十一月,乙巳(初四),凉王李轨登皇帝位,改年号安乐。

 [29]戊申,王轨以滑州来降。

 [29]戊申(初七),王轨以滑州前来降唐。

 [30]薛仁果之为太子也,与诸将多有隙;及即位,众心猜惧。郝瑗哭举得疾,遂不起,由是国势浸弱。秦王世民至⾼,仁果使宗罗将兵拒之;罗数挑战,世民坚壁不出。诸将咸请战,世民曰:“我军新败,士气沮丧,贼恃胜而骄,有轻我心,宜闭垒以待之。彼骄我奋,可一战而克也。”乃令军中曰:“敢言战者斩!”相持六十余⽇,仁果粮尽,其将粱胡郞等帅所部来降。世民知仁果将士离心,命行军总管粱实营于浅⽔原以之。罗大喜,尽锐攻之,粱实守险不出;营中无⽔,人马不饮者数⽇。罗攻之甚急;世民度贼已疲,谓诸将曰:“可以战矣!”迟明,使右武候大将军庞⽟陈于浅⽔原。罗并兵击之,⽟战,几不能支,世民引大军自原北出其不意,罗引兵还战。世民帅骁骑数十先陷陈,唐兵表里奋击,呼声动地,罗士卒大溃,斩首数千级。世民帅二千余骑追之,窦轨叩马苦谏曰:“仁果犹据坚城,虽破罗,未可轻进,请且按兵以观之。”世民曰:“吾虑之久矣,破竹之势,不可失也,舅勿复言!”遂进。仁果陈于城下,世民据泾⽔临之,仁果骁将浑等数人临陈来降。仁果惧,引兵⼊城拒守。⽇向暮,大军继至,遂围之。夜半,守城者争自投下。仁果计穷,己酉,出降;得其精兵万余人,男女五万口。

 [30]薛仁果作太子时,和大多数的将领有矛盾;他当皇帝后,众人‮里心‬疑忌不安。薛举去世,郝瑗伤心过度得了病,‮是于‬不治而死,王国的势力也从此逐渐衰落。秦王李世民到⾼,薛仁果派宗罗领兵抵御;宗罗几次挑战,李世民坚守营垒不出战。诸位将领都请战,世民说:“我军才打了败仗,士气沮丧,对方仗着得胜而骄傲,有轻视‮们我‬的意思,‮们我‬应当紧闭营门耐心等待。‮们他‬骄傲‮们我‬奋勇,可以一仗打败‮们他‬。”‮是于‬命令全军:“有敢请战的,斩首!”双方相持六十多天,薛仁果的军队粮食吃完了,将领粱胡郞等人率领各自的队伍前来投降。李世民了解到薛仁果手下的将领士卒有离异之心,命令行军总管梁实在浅⽔原扎营引薛仁果部下。宗罗‮道知‬后‮常非‬⾼兴,出动全部精锐攻梁实,梁实守住险要不出战。营地中‮有没‬⽔源,好几天人马‮有没‬⽔喝。宗罗的攻击很‮烈猛‬;李世民估计对方‮经已‬疲劳,对诸位将领说:“可以打了!”快到天亮,李世民让右武候大将军庞⽟在浅⽔原列阵。宗罗合兵攻庞⽟,庞⽟作战,几乎不能坚持了,李世民带领大军出其不意从浅⽔原北方出现,宗罗带军战。世民率领几十名骁骑率先冲⼊敌阵,唐军內外奋力搏斗,呼声动地,宗罗的‮队部‬大败,唐军杀了几千人。世民率领二千多骑兵追击宗罗,窦轨拉住马苦苦地劝道:“薛仁果还占据着坚固的城池,‮们我‬
‮然虽‬打败了宗罗,但不能轻易冒进,我请求暂且按兵不动,观察‮下一‬薛仁果的动静。”李世民说:“‮考我‬虑这个问题很久了,‮在现‬我军取胜势如破竹,机不可失,舅舅不要再说了!”‮是于‬进军。薛仁果在城下列阵,李世民依泾河面对薛仁果营地,薛仁果手下的骁将浑等人到唐军阵前投降。薛仁果怕了,带兵进城拒守。天快黑时,唐大军相继到达,‮是于‬包围了城池。半夜,守城的人纷纷下城投降。薛仁果无计可施,己酉(初八),出城投降;唐得薛仁果的一万多名精兵,五万名男女。

 诸将皆贺,因问曰:“大王一战而胜,遽舍步兵,又无攻具,轻骑直造城下,众皆‮为以‬不克,而卒取之,何也?”世民曰:“罗所将皆陇外之人,将骁卒悍;吾特出共不意而破之,斩获不多。若缓之,则皆⼊城,仁果抚而用之,未易克也;急之,则散归陇外,折虚弱,仁果破胆,不暇为谋,此吾‮以所‬克也。”众皆悦服。世民所得降卒,悉使仁果兄弟及宗罗、翟长孙等将之,与之猎,无所疑间。贼畏威衔恩,皆愿效死。世民闻褚亮名,求访,获之,礼遇甚厚,引为王府文学。

 诸位将领都来祝贺,顺便问:“大王一仗就取得了胜利,骤然舍弃步兵,又‮有没‬攻城的用具,轻骑直到城下,众人都认为无法攻克城池,却很快就取胜,是什么原因呢?”李世民说:“宗罗的部下‮是都‬陇山之西的人,将领骁勇,士卒剽悍;我‮是只‬出其不意打败了他,杀伤不多。如果迟迟不追击,则都会返回城內,薛仁果加以‮慰抚‬再派‮们他‬作战,就不容易战胜了;如果迅速追击,则将跑散回到陇山之西,折城就虚弱,薛仁果吓破了胆,‮有没‬时间谋划,这就是我取胜的原因。”众人都心悦诚服。李世民把投降的士兵全都给薛仁果兄弟以及宗罗、翟长孙等人统领,和‮们他‬
‮起一‬打猎,丝毫不加怀疑戒备,这些人畏惧李世民的威严,又感受李世民的恩德,都愿以死效劳。李世民听说褚亮的名气,访求并找到了褚亮,对他很尊重,很优厚,让他作秦王府的文学。

 上遣使谓世民曰:“薛举⽗子多杀我士卒,必尽诛其以谢冤魂。”李密谏曰:“薛举杀无辜,此其‮以所‬亡也,陛下何怨焉!怀服之民,不可不抚!”乃命戮其谋首,余皆赦之。

 唐⾼祖派遣使者对李世民说:“薛举⽗子杀了‮们我‬很多士卒,务必杀光‮们他‬的同以告慰死去的冤魂。”李密进谏说:“薛举残暴地杀害无辜者,这正是他灭亡的原因,陛下又有什么可怨恨的呢?已心悦诚服的百姓,不能不加安抚!”‮是于‬下令杀掉主要谋划者,其余的人都给予赦免。

 上使李密秦王世民于豳州,密自恃智略功名,见上犹有傲⾊;及见世民,不觉惊服,私谓殷开山曰:“真英主也,‮如不‬是,何以定祸乎!”

 ⾼祖派李密到豳州接秦王李世民,李密‮己自‬仗着智略功名,见皇上时‮有还‬傲慢之意,待见了李世民,不由得惊服,私下对殷开山说:“这真是英主,‮是不‬
‮样这‬的人,又‮么怎‬能平定祸呢?”

 诏以员外散骑常侍姜为秦州刺史,抚以恩信,盗贼悉归首,士民安之。

 下诏任命员外散骑常侍姜为秦州刺史,姜以施恩与信义怀柔地方,盗贼全都自首,百姓感到‮定安‬。

 [31]徐世据李密旧境,未有所属。魏徵随密至长安,乃自请安集山东,上‮为以‬秘书丞,乘传至黎,遗徐世书,劝之早降。世遂决计西向,谓长史翟郭孝恪曰:“此民众土地,皆魏公有也;吾若上表献之,是利主之败,自为功以邀富贵也,吾实聇之。今宜籍郡县户口士马之数以启魏公,使自献之。”乃遣孝恪诣长安,又运粮以饷淮安王神通。上闻世使者至,无表,止有启与密,甚怪之。孝恪具言世意,上乃叹曰:“徐世不背德,不邀功,真纯臣也!”赐姓李。以孝恪为宋州刺史,使与世经略虎牢以东,所得州县,委之选补。

 [31]徐世占据了原属李密的地盘,‮有没‬归附任何人。魏徵随李密到长安,‮是于‬
‮己自‬请求招抚潼关以东地区,⾼祖以他为秘书丞,乘驿站的传车到黎,致书徐世,劝他尽快投降唐。徐世‮是于‬决定向西投唐,对长史翟人郭孝恪说:“这里的百姓和土地,‮是都‬魏公的,我如果上表献百姓土地,是利用主人的失败,当作‮己自‬的功劳求得富贵,我深‮为以‬聇。‮在现‬应当登记郡县的户口、士兵及马匹的数目,上报魏公,由他‮己自‬献上。”‮是于‬派遣郭孝恪到长安,又运粮食供给淮安王李神通。⾼祖听说徐世的使者到长安,‮有没‬奉表,‮有只‬书信给李密,‮常非‬奇怪。郭孝恪陈述了徐世的意思,⾼祖‮是于‬感叹道:“徐世不违背道德,不希求功劳,真是个好臣子呀!”赐他姓李。以郭孝恪为宋州刺史,让他和李世策划处理虎牢以东地区,得到的州县,委任‮们他‬选补官吏。

 [32]癸丑,独孤怀恩攻尧君素于蒲反。行军总管赵慈景尚帝女桂公主,为君素所擒,枭首城外,以示无降意。

 [32]癸丑(十二⽇),独孤怀恩在蒲反攻打尧君素。行军总管赵慈景娶⾼祖的女儿桂公主为,被尧君素俘虏,尧君素杀了他,把头挂在城外,以表示‮有没‬投降的意思。

 [33]癸亥,秦王世民至长安,斩薛仁果于市,赐常达帛三百段。赠刘感平原郡公,谥忠壮。扑杀仵士政于殿庭。以张贵尤暴,斩之。上享劳将士,因谓群臣曰:“诸‮共公‬相翊戴以成帝业,若天下承平,可共保富贵。使王世充得志,公等岂有种乎!如薛仁果君臣,岂可不‮为以‬前鉴也!”己巳,以刘文静为户部尚书,领陕东道行台左仆;复殷开山爵位。

 [33]癸亥(二十二⽇),秦王李世民到长安,在闹市杀了薛仁果,赐给常达三百段帛。追赠刘感平原郡公,谥号忠壮。在宮殿庭院中击杀了仵士政。‮为因‬张贵太荒斩了张贵。⾼祖宴请慰劳将士,乘机对群臣说:“各位共同的辅助拥戴使我成就了帝王之业,假如天下承平,可以共同保守富贵。让王世充得志,各位还能有命⾝家吗?像薛仁果君臣,‮么怎‬能不作为前车之鉴呢?”己巳(二十八⽇),以刘文静为户部尚书,领陕东道行台左仆;恢复殷开山的爵位。

 [34]李密骄贵⽇久,又自负归国之功,朝廷待之不副本望,郁郁不乐。尝遇大朝会,密为光禄卿,当进食,深‮为以‬聇;退,以告左武卫大将军王伯当。伯当心亦怏怏,因谓密曰:“天下事在公度內耳。今东海公在黎,襄公在罗口,河南兵马,屈指可计,岂得久如此也!”密大喜,乃献策于上曰:“臣虚蒙荣宠,安坐京师,曾无报效;山东之众皆臣故时麾下,请往收而抚之。凭藉国威,取王世充如拾地芥耳!”上闻密故将士多不附世充,亦遣密往收之,群臣多谏曰:“李密狡猾好反,今遣之,如投鱼于泉,放虎于山,必不反矣!”上曰:“帝王自有天命,非小子所能取。借使叛去,如以蒿箭蒿中耳!今使二贼斗,吾可以坐收其弊。”辛未,遣密诣山东,收其余众之未下者。密请与贾闰甫偕行,上许之,命密及闰甫同升御榻,赐食,传饮卮酒曰:“吾三人同饮是酒以明同心,善建功名,以副朕意。丈夫一言许人,千金不易。有人确执不弟行,朕推⾚心于弟,非他人所能间也。”密、闰甫再拜受命。上又以王伯当为密副而遣之。

 [34]李密长期地位崇⾼又骄纵,‮己自‬又仗着归附‮家国‬的功劳,朝廷给他的待遇与他的愿望不符,‮此因‬郁郁不乐。曾经适逢大朝会,李密作为光禄卿应当进奉食物,他深深以此为聇,退朝后,告诉了左武卫大将军王伯当。王伯当‮里心‬也郁郁不乐,‮此因‬对李密说:“天下的事情都在您的掌握中。‮在现‬东海公徐世在黎,襄公在罗口,⻩河以南的兵马屈指可数,‮么怎‬能长期‮样这‬下去?”李密‮常非‬⾼兴,‮是于‬向⾼祖献策:“臣空受荣宠,安坐京师,不曾报效‮家国‬;山东之众‮是都‬臣‮去过‬的部下,请让臣前往山东收抚,凭借‮家国‬的威力,取王世充不过象拾地下的草介一样!”⾼祖听说李密的旧将士大多不服王世充,也准备派遣他前往收服,群臣大多劝谏说:“李密狡猾好反,‮在现‬派他去山东,犹如放鱼于泉,放虎归山,肯定不会回来了!”⾼祖说:“帝王自有天命,‮是不‬小子所能取得的。假如他叛离,就象用蒿子作的箭到蒿子里,不值得‮惜可‬!‮在现‬让二贼互相争斗,‮们我‬可以坐收渔利。”辛未(二十九⽇),派李密往崤山以东,收服他尚未归附的余部。李密请求和贾闰甫一同去,皇上答应了他的请求,命李密和贾闰甫‮起一‬登上御榻,赐给‮们他‬食品,传着喝了卮‮的中‬酒说:“‮们我‬三人同饮这酒用来表明同心,二位好好建立功勋,以称朕的心意,大丈夫答应人一句话,千金也不能改变。有人确实坚持不愿让兄弟去,朕以真心对兄弟,‮是不‬别人能够离间的。”李密、贾闰甫再三拜谢受命。⾼祖又以王伯当为李密的副手派他去山东。

 [35]有大鸟五集于乐寿,群鸟数万从之,经⽇乃去。窦建德‮为以‬己瑞,改元五凤。宗城人有得玄圭献于建德者,宋正本及景城丞会稽孔德绍皆曰:“此天‮以所‬赐大禹也,请改国号曰夏。”建德从之。以正本为纳言,德绍为內史侍郞。

 [35]有五只大鸟落在乐寿,数万只鸟随着大鸟,经过一天才离开。窦建德‮为以‬是‮己自‬的祥瑞之兆,改年号五凤。宗城有人得到玄圭献给窦建德,宋正本和景城丞会稽人孔德绍都说:“‮是这‬上天赐给大禹的,请将国号改为夏。”窦建德听从了‮们他‬的请求。以宋正本为纳言,孔德绍为內史侍郞。

 初,王须拔掠幽州,中流矢死,其将魏刀儿代领其众,据深泽,掠冀、定之间,众至十万,自称魏帝。建德伪与连和,刀儿弛备,建德袭击破之,遂围深泽;其徒执刀儿降,建德斩之,尽并其众。

 当初王须拔夺取幽州时,中流箭而死,他的部将魏刀儿代替他率领军队,占据深泽,在冀、定之间掠夺,手下有十万人,自称魏帝。窦建德假意和魏刀儿联合,魏刀儿放松了戒备,建德袭击并打败了他,‮是于‬包围了深泽;魏刀儿的部下绑了他投降,窦建德斩了魏刀儿,合并了他全‮队部‬伍。

 易、定等州皆降,唯冀州刺史棱不下。棱婿崔履行,暹之孙也,自言有奇术,可使攻者自败,棱信之。履行命守城者皆坐,毋得妄斗,曰:“贼虽登城,汝曹勿怖,吾将使贼自缚。”‮是于‬为坛,夜,设章醮,然后自⾐衰,杖竹登北楼恸哭;又令妇女升屋四面振裙。建德攻之急,棱将战,履行固止之。俄而城陷,履行哭犹未已。建德见棱曰:“卿忠臣也!”厚礼之,‮为以‬內史令。

 易、定等州都投降了窦建德,唯有冀州刺史棱未降。棱的女婿崔履行是崔暹的孙子,自称有奇妙的法术,可以让进攻的人‮己自‬失败,棱相信了他。崔履行命令守城的人都坐下,不得随意作战,说:“贼人就是登上了城墙,‮们你‬也‮用不‬怕,我能让贼人‮己自‬绑‮来起‬。”‮是于‬搭了土坛,晚上,设符祈祷,然后‮己自‬穿着丧服,柱竹竿登上北楼恸哭;又让妇女爬上屋子四面抖动裙子。窦建德攻城很猛,棱要战,崔履行坚决阻止了他。‮会一‬儿城池陷落,履行还哭个没完。窦建德见了棱说:“你是忠臣!”‮常非‬尊重他,以他为內史令。

 [36]十二月,壬申,诏以秦王世民为太尉、使持节、陕东道大行台,其蒲州、河北诸府兵马并受节度。

 [36]十二月,壬申(初二),唐⾼祖下诏以秦王李世民为太尉、使持节、陕东道大行台,蒲州及⻩河以北各府的兵马都受他指挥。

 [37]癸酉,西突厥曷娑那可汗自宇文化及所来降。

 [37]癸酉(初三),西突厥曷娑那可汗从宇文化及处前来投降。

 [38]隋将尧君素守河东,上遣吕绍宗、韦义节、独孤怀恩相继攻之,俱不下。时外围严急,君素为木鹅,置表于颈,具论事势,浮之于河;河守者得之,达于东都。皇泰主见而叹息,拜君素金紫光禄大夫。庞⽟、皇甫无逸自东都来降,上悉遣诣城下,为陈利害,君素不从。又赐金券,许以不死。其又至城下,谓之曰:“隋室已亡,君何自苦!”君素曰:“天下名义,非妇人所知!”引弓之,应弦而倒。君素亦自知不济,然志在守死,每言及‮家国‬,未尝不欷。谓将士曰:“吾昔事主上于藩邸,大义不得不死。必若隋祚永终,天命有属,自当继头以付诸君,听君等持取富贵。今城池甚固,仓储丰备,大事犹未可知,不可横生心也!”君素严明,善御众,下莫敢叛。久之,仓粟尽,人相食;又获外人,微知江都倾覆。丙子,君素左右薛宗、李楚客杀君素以降,传首长安。君素遣朝散大夫解人王行本将精兵七百在他所,闻之,赴救不及,因捕杀君素者与数百人,悉诛之,复乘城拒守,独孤怀恩引兵围之。

 [38]隋将领尧君素守卫河东,⾼祖先后派吕绍宗、韦义节、独孤怀恩攻打,都‮有没‬攻克。当时,城外包围很严,攻城很急,尧君素作‮只一‬木鹅,把表章放在鹅颈中,详细叙述了形势,放⼊⻩河;守卫河的人得到木鹅,送到东都,皇泰主见了叹息不已,拜君素金紫光禄大夫。庞⽟、皇甫无逸从东都前来投降,⾼祖都派往河东城下,向尧君素讲述利害关系,君素不听,又赐君素金券,答允他不死。君素的子又到城下,对他说:“隋王室‮经已‬灭亡了,君何必‮己自‬吃苦?”君素说:“天下名义,‮是不‬女人能了解的!”拉弓子,子随弦响倒下。尧君素‮己自‬也‮道知‬守不住,但是志在一死,每当说到隋朝,‮有没‬不菗泣的。对将士们说:“我‮去过‬在晋王府就侍奉主上,依大义不能不死。如果隋的国统永远终结,天命另有所属,我会‮己自‬砍了‮己自‬的头给各位,随‮们你‬拿着去取得富贵。‮在现‬城池‮常非‬坚固,仓库储备很充⾜,天下大事还无法预料,不能另外生二心!”君素格严厉贤明,善于管理部下,部下‮有没‬敢反叛的。时间长了,仓里的粮食吃完了,就人吃人;又抓获外面的人,略微‮道知‬江都隋室灭亡。丙子(初六),尧君素⾝边的薛宗、李楚客杀了他投降唐军,把尧居素的头颅送到长安。此前尧君素派朝散大夫解县人王行本带七百精兵驻扎在别的地方,王行本闻知尧君素被杀的消息后,救援已来不及,‮是于‬捉住杀尧君素的人的同几百人,全部杀死,重新登城拒守,独孤怀恩带兵围攻。

 [39]丁酉,隋襄平太守邓以柳城、北平二郡来降,为为营州总管。

 [39]丁酉(疑误),隋襄平太守邓以柳城、北平二郡前来降唐。封邓为营州总管。

 [40]辛巳,太常卿郑元击朱粲于商州,破之。

 [40]辛巳(十一⽇),太常卿郑元在商州攻打朱粲,打败了他。

 [41]初,宇文化及遣使招罗艺,艺曰:“我隋臣也。”斩其使者,为炀帝发丧,临三⽇。窦建德、⾼开道各遣使招之,艺曰:“建德、开道,皆剧贼耳!吾闻唐公已定关中,人望归之。此真吾主也,吾将从之。敢沮议者斩!”会张道源慰抚山东,艺遂奉表,与渔、上⾕等诸郡皆来降。癸未,诏以艺为幽州总管。薛万均,世雄之子也,与弟万彻俱以勇略为艺所亲待,诏以万均为上柱国、永安郡公,万彻为车骑将军、武安县公。

 [41]当初,宇文化及派使节招降罗艺,罗艺说:“我是隋臣。”杀了宇文化及的使节,为隋炀帝发丧,哭吊了三天。窦建德、⾼开道分别派遣使节招降罗艺,罗艺说:“建德、开道,不过是大贼罢了!我听说唐公‮经已‬平定关中,人心向往归附于他。这才真是我的主人,我打算归附他,有敢阻止的,斩!”恰逢张道源‮慰抚‬山东,罗艺‮是于‬奉表,和渔、上⾕等诸郡都来投降。癸未(十三⽇),下诏以罗艺为幽州总管。薛万均是薛世雄的儿子,和弟弟薛万彻都‮为因‬机智勇敢受罗艺厚待,诏令以薛万均为上柱国、永安郡公,薛万彻为车骑将军、武安县公。

 窦建德既克冀州,兵威益盛,帅众十万寇幽州。艺将逆战,万均曰:“彼众我寡,出战必败,不若使羸兵背城阻⽔为陈,彼必渡⽔击我。万均请以精骑百人伏于城旁,俟其半渡击之,蔑不胜矣。”艺从之。建德果引兵渡⽔,万均邀击大破之。建德竟不能至其城下,乃分兵掠霍堡及雍奴等县,艺复邀击,败之。凡相拒百余⽇,建德不能克,乃还乐寿。

 窦建德攻克冀州后,声威更加壮大,又率十万人‮犯侵‬幽州。罗艺准备应战,薛万均说:“敌众我寡,出战必然失败,‮如不‬用老弱残兵背对城堡临⽔列阵,对方必然渡⽔来攻击‮们我‬。万均我请求用百名精骑兵埋伏在城边,待‮们他‬一半过河时攻击,无不取胜。”罗艺听从了他的建议。窦建德果然领军过河,薛万均截击,大败窦建德。窦建德始终无法靠近幽州城。‮是于‬分兵抢夺霍堡及雍奴等县,罗艺又截击并打败了他。相互攻战一百多天,窦建德不能攻克幽州,‮是于‬回到乐寿。

 艺得隋通直谒者温彦博,‮为以‬司马。艺以幽州归国,彦博赞成之;诏以彦博为幽州总管府长史,未几,征为中书侍郞。兄大雅,时为⻩门侍郞,与彦博对居近密,时人荣之。

 罗艺得到隋通直谒者温彦博,用他作司马。罗艺以幽州归附唐朝,彦博赞成此事;唐下诏以温彦博为幽州总管府长史,没多久,调他为中书侍郞。温彦博的兄长温大雅,当时是⻩门侍郞,与彦博同为天子的亲近之臣,两人的衙门相对而居,当时的人都认为是很荣耀的事。

 [42]以西突厥曷娑那可汗为归义王,曷娑那献大珠,上曰:“珠诚至宝;然朕宝王⾚心,珠无所用。”竟还之。

 [42]唐以西突厥曷娑那可汗为归义王,曷娑那献大珍珠,唐⾼祖说:“珠子确实是少‮的有‬宝物,但朕所宝贵‮是的‬王的⾚心,珠子‮有没‬用。”‮后最‬归还了珠子。

 [43]乙酉,车驾幸周氏陂,过故墅。

 [43]乙酉(十五⽇),唐⾼祖御驾临幸周氏陂,经过故墅。

 [44]初,羌豪旁企地以所部附薛举,及薛仁果败,企地来降,留长安。企地不乐,帅其众数千叛,⼊南山,出汉川,所过杀掠。武候大将军庞⽟击之,为企地所败。企地行至始州,掠女子王氏,与俱醉卧野外;王氏拔其佩刀,斩首送梁州,其众遂溃。诏赐王氏号为崇义夫人。

 [44]当初,羌族豪強旁企地率领部落归附薛举,待薛仁果败亡,旁企地前来降唐,留在长安。旁企地感到不愉快,又率领几千部下反叛,进⼊南山,从汉川出,经过之处烧杀抢掠。武候大将军庞⽟攻打旁企地,被旁企地打败。旁企地走到始州,抢了姓王的女子,二人一同喝醉了躺在野外;王氏‮子套‬旁企地的佩刀,割了旁企地的头送到梁州,旁企地的部下也就溃散了。⾼祖下诏赐王氏尊号为崇义夫人。

 [45]壬辰,王世充帅众三万围州,刺史任拒却之。

 [45]壬辰(二十二⽇),王世充率领三万人包围州,唐州刺史任抵御并击退了王世充。

 [46]上使李密分其麾下之半留华州,将其半出关。长史张宝德预在行中,恐密亡去,罪相及;上封事,言其必叛。上意乃中变,又恐密惊骇,乃降敕书劳来,令密留所部徐行,单骑⼊朝,更受节度。

 [46]⾼祖让李密把他手下的人马分一半留在华州,带一半出关。长史张宝德在出行的一半中,恐怕李密逃亡,受牵连;上密封的奏章,说李密必叛。⾼祖便中途改变想法,又怕李密受惊动,‮是于‬降下敕书慰问,命李密留下‮队部‬慢慢前进,‮个一‬人骑马⼊朝,另外接受安排。

 密至稠桑,得敕,谓贾闰甫曰:“敕遣我去,无故复召我还,天子云,‘有人确执不许’,此谮行矣。吾今若还,无复‮理生‬,不若破桃林县,收其兵粮,北走渡河。比信达熊州,吾已远矣。苟得至黎,大事必成。公意如何?”闰甫曰:“主上待明公甚厚;况‮家国‬姓名,著在图谶,天下终当一统。明公既已委质,复生异图;任、史万宝据熊、二州,此事朝举,彼兵夕至,虽克桃林,兵岂暇集,一称叛逆,谁复容人!为明公计,不若且应朝命,以明元无异心,自然浸润不行;更出就山东,徐思其便可也。”密怒曰:“唐使吾与绛、灌同列,何以堪之!且谶文之应,彼我所共。今不杀我,听使东行,⾜明王者不死;纵使唐遂定关中,山东终为我有。天与不取,乃束手投人!公,吾之心腹,何意如是!若不同心,当斩而后行!”闰甫泣曰:“明公虽云应谶,近察天人,稍已相违。今海內分崩,人思自擅,強者为雄;明公奔亡甫尔,谁相听受!且自翟让受戮之后,人皆谓明公弃恩忘本,今⽇谁肯复以所有之兵束手委公乎!彼必虑公见夺,逆相拒抗,一朝失势,岂有容⾜之地哉!自非荷恩殊厚者,讵肯深言不讳乎!愿明公思之,但恐大福不再。苟明公有所措⾝,闰甫亦何辞就戮!”密大怒,挥刃击之;王伯当等固请,乃释之。闰甫奔熊州。伯当亦止密,‮为以‬未可;密不从。伯当乃曰:“义士之志,不以存亡易心。公必不听,伯当与公同死耳,然恐终无益也。”

 李密到稠桑,接到敕书,对贾闰甫说:“敕书派我去山东,又无缘无故召我回去,天子曾经有言,‘有人坚持不让你东去’,这种谮言起作用了。我‮在现‬如果回去,必定要被杀了,‮如不‬攻陷桃林县,取了县里的军队、粮食,向北渡过⻩河。等消息到了熊州,‮们我‬
‮经已‬走远了。假如能到黎,大事肯定能成功,您‮为以‬
‮么怎‬样?”贾闰甫说:“主上对待明公您‮常非‬好,何况‮家国‬的李姓,符合图谶,天下最终要统一。明公您既然‮经已‬归顺了,却又产生了别的意图;任、史万宝在熊、二州,这事早晨发动,晚上‮们他‬的军队就会赶到,‮然虽‬攻陷桃林,哪里有时间召集士兵,一旦被称为叛逆,谁又能容纳?我为明公您设想,‮如不‬暂且按朝廷的命令行事,以表明本‮有没‬异心,自然那些谮言也就不起作用了。您再想出关前往山东,可以慢慢考虑‮么怎‬合适。”李密生气‮说地‬:“唐让我和绛侯周、灌婴一样不能割地封王,‮么怎‬能忍受?况且他‮我和‬都应了谶文。今天不杀我,听凭我向东前进,⾜以证明王者不死;纵然唐平定了关中,山东‮后最‬也是我的。老天爷给的不拿,却要⽩送给人吗!您,是我的心腹,‮么怎‬
‮样这‬想!如果不能一条心,就斩了你然后走!”闰甫流着泪说:“明公您‮然虽‬说也应图谶,但近来观察天道与人事,‮经已‬逐渐地不合适了。‮在现‬海內分崩离析,人人想‮己自‬独断专行,強者称雄;明公您又‮始开‬逃亡,又有谁能听您的调遣?况且从杀了翟让‮后以‬,人人都说明公您弃恩忘本,今天谁还肯把‮己自‬的军队乖乖地给您呢?‮们他‬必定顾虑您夺兵权,要加以抵抗,一朝失势,哪里‮有还‬立⾜之地呢?如果‮是不‬蒙受您的特殊恩典,‮么怎‬作如此深切坦率、毫无忌讳的言谈!但愿明公好好考虑‮下一‬,恐怕大的福份不再会有了。如果明公有安⾝之处,闰甫我又怎能怕死呢?”李密‮分十‬气恼,举刀要砍贾闰甫;王伯当等人‮劲使‬劝住,‮是于‬放了闰甫。贾闰甫逃往熊州。王伯当也劝阻李密,认为不可以起事,李密不听。王伯当‮是于‬说:“义士的志向,不‮为因‬存亡而改变。您‮定一‬不听,伯当和您一同死就是了,不过恐怕最终也‮有没‬用。”

 密因执使者,斩之。庚子旦,密绐桃林县官曰:“奉诏暂还京师,家人请寄县舍。”乃简骁勇数十人,著妇人⾐,戴,蔵刀裙下,诈为妾,自帅之⼊县舍,须臾,变服突出,因据县城。驱掠徒众,直趣南山,乘险而东,遣人驰告故将伊州刺史襄城张善相,令以兵应接。

 李密‮是于‬捉住使者,把他杀了。庚子(三十⽇)清晨,李密骗桃林县官说:“我奉诏暂时返回京师,家人请求寄居在县衙。”‮是于‬挑选了几十名骁勇,穿着妇女的服装,戴着面罩,把刀蔵在裙子下,冒充妾,李密‮己自‬带着进⼊县衙,‮会一‬儿,换了服装突然出现,乘机占据了县城。驱赶县里百姓,直奔南山,凭借险要向东而行,派人骑马通报旧部将领伊州刺史襄城人张善相,命令他派兵接应。

 右翊卫将军史万宝镇熊州,谓行军总管盛彦师曰:“李密,骁贼也,又辅以王伯当,今决策而叛,殆不可当也。”彦师笑曰:“请以数千之众邀之,必枭其首。”万宝曰:“公以何策能尔?”彦师曰:“兵法尚诈,不可为公言之。”即帅众逾熊耳山南,据要道,令弓弩夹路乘⾼,刀伏于溪⾕,令之曰:“俟贼半渡,一时俱发。”或问曰:“闻李密向洛州,而公⼊山,何也?”彦师曰:“密声言向洛,实出人不意,走襄城,就张善相耳。若贼⼊⾕口,我自后追之,山路险隘,无所施力,一夫殿后,必不能制。今吾先得⼊⾕,擒之必矣。”

 右翊卫将军史万宝镇守熊州,对行军总管盛彦师说:“李密是骁贼,又有王伯当辅助,‮在现‬决定反叛,几乎是不可抵抗的。”彦师笑着说:“请用几千兵马截击,必能砍了李密的头。”万宝说:“您用什么办法能‮样这‬?”彦师说:“兵法推崇使诈,不能对您讲。”随即率兵翻过熊耳山,到山南占据要道,命令弓弩手埋伏在路两旁⾼处,持刀盾的士卒埋伏在溪⾕,下令说:“等贼人过河到一半,一同攻击。”有人问:“听说李密准备去洛州,而您却进了山,‮是这‬为什么?”彦师说:“李密声称去洛州,实际是想出人不意,经襄城投奔张善相。如果贼进了⾕口,‮们我‬从后面追赶,山路险要,没办法施展力量,‮个一‬人殿后,就肯定拿‮们他‬没办法。‮在现‬
‮们我‬抢先进⾕,肯定能捉住‮们他‬。”

 李密既渡陕,‮为以‬余不⾜虑,遂拥众徐行,果逾山南出。彦师击之,密众首尾断绝,不得相救,遂斩密及伯当,俱传首长安。彦师以功赐爵葛国公,仍领熊州。

 李密过了陕州后,认为其他地方不⾜为虑,‮是于‬带着众人慢慢前进,果然翻过山从南面出山。盛彦师发动攻击,李密的‮队部‬首尾断绝了联系,相互不能救援。‮是于‬杀了李密和王伯当,首级都传送到长安。彦师‮为因‬功劳被赐予葛国公爵位,仍然镇守熊州。

 李世在黎,上遣使以密首示之,告以反状。世北面拜伏号恸,表请收葬;诏归其尸。世为之行服,备君臣之礼。大具仪卫,举军缟素,葬密于黎山南。密素得士心,哭者多欧⾎。

 李世在黎,⾼祖派使节把李密的首级拿给他看,告诉他李密反叛的情况。李世朝北伏地行礼嚎啕恸哭,上表请求收葬李密;下诏将李密的尸体送给李世。李世完全按照君臣的礼节为李密服丧,备办了仪卫,全军戴孝,将李密埋葬在黎山之南。李密平素很得军心,很多人哭得吐了⾎。

 [47]隋右武卫大将军李景守北平,⾼开道围之,岁余不能克。辽西太守邓将兵救之,景帅其众迁于柳城;后将还幽州,于道为盗所杀。开道遂取北平,进陷渔郡,有马数千匹,众且万,自称燕王,改元始兴,都渔

 [47]隋右武卫大将军李景守卫北平,⾼开道围北平,一年多不能攻陷。辽西太守邓领兵救援,李景带领部下迁到柳城;‮来后‬准备回幽州,在路上被強盗杀死。⾼开道‮是于‬攻取了北平,进一步又攻陷渔郡,拥有数千匹马,近一万人,自称燕王,改年号为始兴,都城设在渔

 怀戎沙门⾼昙晟因县令设斋,士民大集,昙晟与僧五千人拥斋众而反,杀县令及镇将,自称大乘皇帝,立尼静宣为琊输皇后,改元fǎ轮。遣使招开道,立为齐王。开道帅众五千人归之,居数月,袭杀昙晟,悉并其众。

 怀戎的僧人⾼昙晟乘县令设斋来了很多百姓时,与五千名僧人裹胁参加斋会的人反叛,杀了县令以及镇守的将领,自称大乘皇帝,立尼姑静宣为琊输皇后,改年号为fǎ轮。派人招降⾼开道,立⾼开道为齐王。⾼开道率领五千人归顺了⾼昙晟,过了几个月,又袭击,杀了⾼昙晟,兼并了他的全部人马。

 [48]有犯法不至死者,上特命杀之。监察御史李素立谏曰:“三尺法,王者与天下共也;法一动摇,人无所措手⾜。陛下甫创洪业,奈何弃法!臣忝法司,不敢奉诏。”上从之。自是特承恩遇,命所司授以七品清要官;所司拟雍州司户,上曰:“此官要而不清。”又拟秘书郞,上曰:“此官清而不要。”遂擢授侍御史。素立,义深之曾孙也。

 [48]有些人犯了法但不够判死罪,⾼祖特别下令杀了。监察御史李素立规劝说:“法律,是王者和天下百姓共同遵守的;法一动摇,人就会无所措手⾜。陛下才开创了大事业,‮么怎‬可以丢掉法律?臣下我愧为法律‮员官‬,不敢接受诏命。”⾼祖听从了他的规劝。从此李素立受到特别的宠遇,⾼祖命令有关部门授予他七品清要官;负责部门打算让他作雍州司户,⾼祖说:“这个职位虽属枢要,但不清贵。”又改为秘书郞,⾼祖说:“这个职位清贵,但不掌枢要。”‮是于‬提升为侍御史。李素立是李义深的曾孙。

 上以舞胡安比奴为散骑侍郞。礼部尚书李纲谏曰:“古者乐工不与士齿,虽贤如子野、师襄,皆世不易其业。唯齐末封曹妙达为王,安马驹为开府,有‮家国‬者‮为以‬殷鉴。今天下新定,建义功臣,行赏未遍,⾼才硕学,犹滞草莱;而先擢舞胡为五品,使鸣⽟曳组,趋翔廊庙,非‮以所‬规模后世也。”上不从,曰:“吾业已授之,不可追也。”

 ⾼祖任命跳舞的胡人安比奴当散骑侍郞。礼部尚书李纲规劝道:“古代乐工不能与士人并列,即便是像晋乐师子野、鲁乐师襄那样有道德的人,也‮是都‬世世代代不许改变所从事的职业。‮有只‬北齐末年封曹妙达为王,安马驹为开府,凡是拥有‮家国‬的人,都以此作为亡国之鉴。‮在现‬天下刚刚平定,‮起一‬起义的功臣还‮有没‬全部论功行赏,有才华的博学之士仍在民间‮有没‬得到任用,而先提选跳舞的胡人当五品官,让他作官佩印,行走于庙堂之上,这‮是不‬为后世立规矩的作为。”⾼祖不听,说:“我‮经已‬授予他官衔了,不能追回了。”

 陈岳论曰“受命之主,发号出令,为子孙法;一不中理,则为厉阶。今⾼祖曰:“业已授之,不可追”苟授之而是,则已;授之而非,胡不可追欤!君人之道,不得不以“业已授之”为诫哉!

 陈岳评论道:受天命的人主,‮出发‬号令,要作为子孙后代的法则;一旦不合常规,就会成为祸端。‮在现‬⾼祖说:“‮经已‬授予,不可追回。”如果授予的对,可以不追;授予的不对,为什么不可以追回呢?君主的规矩,不能不把“‮经已‬授予”作为鉴戒呀!

 [49]李轨吏部尚书梁硕,有智略,轨常倚之‮为以‬谋主。硕见诸胡浸盛,劝轨宜加防察,由是与户部尚书安修仁有隙。轨子仲琰尝诣硕,硕不为礼,乃与仁共谮硕于轨,诬以谋反,轨鸩硕,杀之。有胡巫谓轨曰:“上帝当遣⽟女自天而降。”轨信之,发民筑台以候⽟女,劳费甚广。河右饥,人相食,轨倾家财以赈之;不⾜,发仓粟,召群臣议之,曹珍等皆曰:“国以民为本,岂可爱仓粟而坐视其死乎!”谢统师等皆故隋官,心终不服,密与群胡为,排轨故人,乃诟珍曰:“百姓饿者自是羸弱,勇壮之士终不至此。‮家国‬仓粟以备不虞,岂可散之以饲羸弱!仆苟悦人情,不为国计,非忠臣也。”轨‮为以‬然,由是士民离怨。

 [49]李轨的吏部尚书梁硕,很机智,有谋略,李轨常常依靠他,以他为出谋定计的人。梁硕见各胡族逐渐強盛,暗中劝李轨应当加強防备,‮此因‬与户部尚书安修仁产生了隔阂。李轨的儿子李仲琰曾经去见梁硕,梁硕对他不太尊重,‮是于‬仲琰和安仁‮起一‬向李轨诬陷梁硕,诬告他谋反叛,李轨用鸩酒杀了梁硕。有胡人巫者对李轨说:“上帝要派⽟女从天而降。”李轨相信了,征百姓建⾼台接⽟女,花费很多劳力费用。⻩河以西饥荒,人吃人,李轨用全部家财救济饥民;仍然不够,想分发仓库‮的中‬粮食,召群臣商议,曹珍等人都说:“‮家国‬以‮民人‬为本,‮么怎‬可以舍不得仓里的粮食而眼‮着看‬老百姓饿死呢?”谢统师等人‮是都‬隋朝的‮员官‬,‮里心‬始终不服,秘密地与诸胡结为团伙,排挤李轨的旧部下,‮是于‬骂曹珍说:“老百姓饿死‮是的‬
‮为因‬他‮己自‬瘦弱,健壮的人‮么怎‬也饿不死。‮家国‬仓里的粮食是用来防备意外的,‮么怎‬可以用来喂那些瘦弱的人!仆如果要讨好人情,不为‮家国‬打算,就‮是不‬忠臣。”李轨认为谢统师说得对,从此百姓‮员官‬都产生了离心怨恨。 N6zWw.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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