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粤西游日记二十八
 三十⽇早寒甚。初雾旋霁,而夫终不来。盖此处铺司管理驿让的机构奷甚,惟恐余往归顺,以归顺远也。

 屡以安南彝人満道恐吓余。其土官岑姓,乃寨主也,以切近彝,亦惟知有彝,不知有‮国中‬。彝人过,辄厚款之,视‮国中‬漠如也。彝亦厚庇此寨,不与为难云。

 余为馆人所惑,且恐妖梦是践,是早为三阄请于天:一从归顺,一返下雷,一趋向武。虔告于天而拾决之,得向武者。

 馆人亦利余往向武。监归顺须长夫,而向武可沿村起换也。

 下午夫至,止八名。

 少二名。

 及各夫又不赍jī携带蔬米,心知其为短夫,然无可再待理,姑就之行。从寨宅溯北来溪而上,半里,渡溪中土冈而行,‮是于‬溪分为两而复合。取道于中又半里,渡其西夹冈者,回顾溪⾝自土山东峡来,而路出土山西峡上。二里,其峡穷,遂逾山陟坳。一里,复东下而与大溪遇,乃溯溪北岸东北行。二里,有石山突溪北岸,其上藤树蒙密,其下路潆江潭,仰顾南北,俱土山⾼慡,而北山之巅,时露峭骨,而复突此石山当道,崚嶒欹侧,行路甚难。然两旁俱芟树披茅,开道颇阔,始知此即胡润走镇安之道,正彝经此所开也。余彝不往归顺,而反趋其所由之道,始恨为馆人所卖云。循石山而东北一里,见一老人采薪路旁,舆人与之语,遂同行而前。半里,有树斜偃溪两岸,架桥因其杪,而渡溪之南,是为南陇村。有数家在溪南,舆夫舆人老人家,遂辞出。余強留之,老人曰:“余村自当前送,但今⽇晚,请少憩以俟明晨,彼夫不必留也。”余无可奈何,听其去。时⽇⾊尚可行数里,而余从老人言,遂登其巢。老人煮蛋献浆。余问其年,已九十矣。问其子几人,曰:“共七子。前四者俱已没,惟存后三者”其七子之⺟,即炊火热浆之妪,与老人齐眉者也。

 荒徼绝域,有此人瑞年寿特⾼之人,奇矣,奇矣!一村人语俱不能辨,惟此老能作汉语,亦下披发跣⾜,自下雷至胡润,其人半披发不束。并不食烟与槟榔,且不知太平、南宁诸流官地也。老人言:“十六⽇彝从此过,自罗洞往镇安,余走避山上,彼亦一无所动而去。”

 十一月初一⽇早雾,而⽇出丽甚。自南陇东北行,一里,渡溪北岸。

 溯溪上二里,见其溪自东南山峡轰坠而下。

 盖两峡口有巨石横亘如堰,⾼数十丈,阔十余丈,轰雷倾雪之势,极其伟壮,西南来从未之见也。⽔由此下坠成溪西南去,路复由岭北山坞溯小⽔东北上。

 一里,坞穷,遂逾岭而上。

 一里,抵岭头,遇彝十余人,半执线,俱朱红柄。

 半肩鸟铳chòng火药,鸟铳管长,线管较短,⾝带藤帽而不戴,披发跣⾜,而肩无余物。见余与相顾而过。舆人与之语,云已打镇安而归,似亦诳语。又行岭上半里,复遇彝六七人,所执如前,不知大队尚在何所也。从此下岭半里,复与溪遇,溯之而东又半里,溪自南来,路出东坳下,见一畴一坞,随之东北行。一里,有桥跨大溪上,其溪北自石山腋中来,西南经此坞中,乃南转循山而北,出东坳之西。由桥之北溯溪北人,即镇安道,彝所由也,渡桥南,循溪东北渡东来小溪北,为罗峒村;由小溪南循山东⼊,为向武道;又从东南山隙去,为上英、〔都康州〕道。

 渡桥共半里,换夫于罗峒村。

 村倚坞北石山下。

 石峰之西,即镇安道所⼊;石峰之东,即向武道所逾,始得与彝异道云。待夫久之,村氓献蛋醴。仍南渡东来小溪,循石山嘴转其南峡东向上,一里半,登陇上,‮是于‬复见四面石山攒合,而山脊中复见有下坠之洼。

 又一里半,盘陇而⼊,得数家焉,曰涌村。复换夫东行坞中,逾一小⽔,即罗峒小溪东来之上流。

 二里,乃东北上岭。

 其岭颇峻,一里抵其坳,一里逾其巅。

 左右石崖刺天,峭削之极,而岭道亦崎岖蒙翳,不似向来一带宽辟矣。

 逾岭,从岭上循东南石崖,平行其,又沿崖升陟者三里,渡一脊。脊东复起一崖,仍循之半里,乃东南下壑中,一里,抵其麓。

 ‮是于‬东北行田陇间,又里许,环壑中村聚颇盛,是曰下峺,其⽔似从东南山峡去。乃饭而换夫,⽇将晡矣。又东北上土山夹中,已渐北转,共二里,宿于上峺,而胡润之境抵是始尽。

 初二⽇早无雾,而⽇丽甚。晨餐甚早,村氓以为黍。

 由上峺村北⼊山夹中,一里,登岭而上,其右多石峰,其左乃土脊。

 半里,逾脊北下,即多流溪⽔,塍路旁有流汩汩,反自外塍奔注山麓⽳中。平下半里,又北行田陇间者一里,有村在路右峰下,是为南麓村。换夫北行二里,路右石峰之夹,路左土垅之上,俱有村落。一小⽔溪界其间,有⽔如发,反逆流而南。盖自度脊,东石、西土,山俱不断,此流反自外⼊,想潜坠地中者。候夫流畔久之,然腹痛如割。夫至,舆之行,顷刻难忍,不辨天⾼地下也。北行三里,有村在路左山下,复换夫行。‮是于‬石山复离立环绕,夹中陂陀⾼下,俱草茅充塞,无复旧塍。东北八里,腹痛稍瘥chài病愈,有村在路左右崖之內,呼而换夫。其处山夹向东北下,而路乃西北逾石坳。始上甚崚嶒,半里,逾石山而上,其內皆土山。又上半里,即西北行土山夹中一里,又平下者一里,循北坞而去一里,见小溪自西坞中来。路涉溪左又北半里,舍溪,又西向折⼊土山峡半里,是为坪濑村。时顾仆以候夫后,余乃候炊村巢。顾仆至,适饭,余腹痛已止,村氓以溪鲫为饷,为強啖饭一孟。饭后夫至,少二名,以妇人代担。复从村后西逾一坳,共一里,转出后坞,乃东向行。止坞,转而北,共一里,则前溪自南而来,复与之遇。循溪左北行十里,又转而西向⼊山峡半里,有村曰六月。候夫甚久,以二妇人代舆。

 仍从北山之半东向出峡,半里,乃逾岭北下,共一里,复从田塍东北行。已复与南来溪遇,仍溯其西北一里,有石峰峭甚,兀立溪东,数十家倚峰临溪。溪之西,田畦环绕,辟而成坞,是曰飘峒,以石峰飘渺而言耶?

 土人呼尖山为“飘”换夫,北陟岭半里,转而西⼊山峡,一里而下。又西北一里半,有草茅数楹在西坞,寂无居人,是曰上控。前冬为镇安叛寇王歪劫掠,一村俱空,无敢居者。‮是于‬又北半里,折而东南⼊石山之夹,又半里,有上控居人移栖于此。复换之行,已暮矣。透峡东南向石山下,共一里,是曰陈峒。峒甚辟,居民甚众,暗中闻声,争出而负舆。

 又东一里,路北石山甚峭,其下有村,复闻声出换。又东一里,峭峰夹而成门,路出其中,是曰那峺,嵚qīn山⾼峻的样子崎殊甚。

 山峡,宿于那峺村。

 是⽇共行三十五里,以屡停候夫也。

 初三⽇天有云而无雨。村夫昧慡即候行,而村小夫少,半以童子代舆,不及饭,遂行,‮为以‬去州近也。东行半里,当前有〔石〕山巍耸。大溪自南峡中透出,经巍峰西麓,抵其北,折而捣巍峰北峡中东向去。路自西来,亦抵巍峰西麓,渡溪堰,循麓沿流,亦北折随峰东⼊北峡中。盖巍峰与溪北之峰峭成峡,溪捣其中,势甚险阻。

 巍峰东瞰溪西,壁立倒揷,其西北隅倚崖阻⽔,止容一人攀隘东⼊,因而置栅为关,即北岸寨也。若山海之东扼,潼关之西悬,皆⽔冲山截,但大小异观耳,而深峭则尤甚焉。去冬,彝攻之不能克而去。王歪纠来,掠上控而去。⼊隘门,其山中凹而南,再东复突而临⽔。

 中凹处可容数百人,因结为寨,有大头目守云。

 过寨东,又南向循崖,再出隘门南下。自渡溪⼊隘来,至此又半里矣。‮是于‬东向行山坞间,南北方山排闼tà小门成坞,中有平畴,东向宛转而去,大溪亦贯其中,曲折东行,南北两山麓时时有村落倚之。

 而那峺夫又不同前屡换,村小而路长,岂此处皆因附郭守险,不与乡村同例,一贵之十里之铺者耶?

 东北行平畴间,两涉大溪,随溪之西共东北五里,循路右山崖南转,始与溪别。一里,乃换夫于路右村中,已望向武今作向都矣。税驾于向武铺司。此州直隶于省,而辖于右江,供应不给,刁顽殊其。

 投滕书,竞置不理。

 向武州官⻩绍伦,加衔参将,其宅北向,后倚重峰,大溪在其北山峡中,志谓:“枯榕枯榕江,即今城江在州南。”非也。夜半,雨作。

 初四⽇候夫司中,雨霏霏竟⽇。赋投⻩诗,往叩中军胡、谢。二人皆贵池人,亦漫留之,为余通⻩。

 初五⽇寒甚,上午少霁。夫至,止六名。有周兵全者,土人之用事者也,见余诗辄携⼊,且谕夫去,止余少留。下午,⻩以启书札送蔬米酒⾁。抵暮,又和余诗,以启来授。

 初六⽇凌晨起,天⾊已霁。饭后,周名⾼武,字文韬。复以翰文辞,书信至,留少停;余辞以夫至即行。既而夫亦不至。

 乃北向半里,觅大溪。

 即枯榕江。

 随其支流而东,一峰圆起如独秀,有洞三层,西向而峙。下洞深五丈,而无支窍,然轩慡殊甚。

 而內外俱不能上通,仰睇中上二层飘渺,非置危梯,无由而达。已出洞,环其北东二麓,复半里矣。共一里,还抵寓。适夫至,行。周文韬来坐留,复促其幕宾梁文焕往携程仪至。乃作柬名帖,信札等的统称谢⻩,装行李,呼夫速去。及饭毕,而夫哄然散,无一人矣。

 盖余呼其去,乃促其起程,而彼误‮为以‬姑散去也。饭后,令顾仆往催其家,俱已⼊山采薪,更订期明早焉。余乃散步四山,薄暮返铺司,忽一人至,执礼甚恭,则⻩君令来留驾者,其意甚笃挚。余辞以名山念切,必不能留,托其婉辞。

 已而谢、胡各造谒,俱以主人来留,而前使又往返再三。已而周文韬复同大头目韦守老者来谒,“守老”土音作“苏老”当道以守备假之。

 传谕谆谆,余俱力辞云。

 既暮,⻩君复以酒米蔬⾁至,又以手书悬留,俟疾起一晤,辞礼甚恭。余不能决而卧。

 初七⽇早寒彻骨,即余地噤寒‮是不‬过也。甫晓,⻩君又致⾁酒米。余乃起作柬答之,许为暂留数⽇。是⽇明霁尤甚,而州前复墟,余乃以所致生僧代养,买蕉煮⾁,酌酒而醉。

 初八⽇上午,周文韬复以⻩君手柬至,馈青蚨即钱银为寓中资,且请下午候见。盖土司俱以夜代⽇,下午始起栉沐耳。下午,文韬复来引见于后堂,执礼颇恭,恨相见晚。其年长余三岁,为五十五矣。初致留悃kǔn真心诚意相留,余以参礼名山苦辞之。既曰:“余知君⾼尚,即君相不能牢笼,岂枳棘敢栖鸾凤?

 惟是路多艰阻,虑难即前。

 适有归顺使人来,余当以书前导,且移书归朝,庶或可达。“而胡润及其婿,亦许为发书。遂订迟一⽇与归顺使同行。乃布局手谈下围棋,各一胜负。余因以囊中所存石斋翁石刻并湛持翁手书示之,彼引余瞻钦锡cī赐与奖额,上书”钦命嘉奖“四字,乃祟祯八年十月十五⽇为加参将向武知州⻩绍伦立。

 时额门楣,匾额新装,悬于⾼楣,以重席袭护,悉命除去,然后得见。久之返寓,⽇将晡矣。文韬又以⻩柬来谢顾。

 初九⽇待使向武。是⽇云四布,往百感岩,以僧出不果。此地有三岩:当前者曰飘琅岩,即北面圆峰,累洞三层;中上二层不能上,时州官亦将缚梯架穷之。

 在上流者曰⽩岩寨,土音曰不汗,一作北岸。在治西数时,即来时临流置隘门处;在下流者曰百感岩,在治东北数里,枯榕江从此⼊。此三岩⻩将穷之,订余同行,余不能待也。

 间晤胡中军尚并归顺使者刘光汉,为余言:“昔镇安壤B地甚广,共十三峒。今归顺、下雷各开立州治,而胡润亦立寨隶南宁。胡润之东有上英峒,尚属镇安,而旧镇安之属归顺者,今已为彝所踞,其地遂四分五裂;然所存犹不小。

 昔年土官岑继祥没,有子岑⽇寿存宾州,当道不即⼊,遂客死,嗣绝。其由镇安而分者,惟归顺为近,而胡润次之。田州、泗城同姓不同宗,各恃強垂涎,‮至甚‬假胁彝,则田州其甚者也。“又言:”自归顺抵广南,南经富州,北经归朝。

 归朝土官姓沈名明通,与叔构兵,既多扰攘,又富州乃其头目。

 今富州土官李宝之先所辖皆儸儸luóluó,彝之旧称,居⾼山峻岭之上,李能辑抚,得其心,其力遂強,齮齕其主,国初竟得窃受州印,而主沈反受辖焉。故至今两家攻不已,各借彝怈愤,道路为阻云。“余观周文韬所蔵归顺宗图,岑濬之子再传无嗣,遂以镇安次子嗣之,继祥之与大伦,犹同曾祖者也。

 周文韬名尚武,本归顺人,为余言:“初,⾼平莫敬宽为黎氏所攻,挈子走归顺,州官岑大伦纳之。后黎兵归顺,敬宽复走归朝,而子留归顺,为黎索不已,竟畀黎去,故敬宽恨之。或言奷其,亦或有之。及返⾼平,渐获生聚,而镇安复从中为构罗织罪名,进行陷害,遂以兵围归顺。

 自丙寅十二月临城围,丁卯三月城破,竟掳大伦以去。

 镇安复取归杀之。“初,围城急,州人以文韬读书好义,敛金千两,马四十匹,段五十端犹”匹“,令随数人驰献彝,说其退师。

 人狡甚,少退,受金,辄乘不备,复合围焉,城几为破。既抵城下,尽杀随行者,每晨以周悬竿上试铳恐之,之令降。悬数⽇,其老⺟自城上望之,乃缒城zhuì系在绳子放下城去出。⺟抱竿而哭于下,子抱竿而哭于上,人义之,为解悬索赎。⺟曰:“儿去或可得银,余老妪何从办之?”初释周行,不数步复留之。

 曰:“此老妪,宁⾜为质者!必留子释⺟以取金。”既而有识者曰:“观其⺟子至情,必非忍其⺟者。”乃仍释周⼊城,以百二十金赎⺟归。及城破,复一家悉缚去,编为奴者数月,⺟遂死其境。后防者懈,得挈qiè带领家而遁。昼伏夜行,经月走荒山中,得还归顺,子不失一人。即与归顺遗目一二人同走当道,乞复其主。又遍乞邻邦共为援助,乃得立大伦子继纲延其嗣。而向武爱其义勇,留为头目,乃家向武。

 镇安岑继祥,乃归顺岑大伦之叔,前构勾结彝破归顺,又取归杀之。未几,⾝死无嗣。应归顺第二子继常立,本州头目皆向之。而田州、泗城从旁争夺,遂构借外彝,两州百姓肝脑涂地。

 虽争势未定,而天道好还如此。

 初,归顺无主,彝先纵次子继常归,遂嗣州印。后复纵继纲,盖重叠索贿也。后当道以州印畀继纲,而继常返初服。

 初十⽇天⾊明丽。未⽇则寒甚,⽇出则回和。先晚晤归顺使,刘光汉。

 言归朝、富州路俱艰阻,而彝尤不可测,劝余无从此道。

 余惑之,复阄于佛前,仍得南丹、独山为吉。

 既午,周文韬传⻩君命,言:“不从归顺、归朝,可另作田州、泗城书,觅道而去。”余素不顺田州,文韬亦言此二州俱非可假道者,遂决意从东。是⽇此地复墟,以⻩君所赐宋钱,选各朝者俱存其一,以其余市布为裹⾜,市鱼⾁为蔬,又得何首乌之大者一枚。抵暮,⻩君以绵⾐、唐巾唐代帝王所戴的一种便帽,仍为士人所用、䌷裙为赐。

 十一⽇天⾊明丽,晓寒午暖。觅帖小柬作启谢⻩君,而帖不可得。当户居民有被焚者,远近俱升屋驱飞焰,携囊远置旷野中。盖向武无土城,而官民俱茅舍,惟州宅厅事及后堂用瓦,故火易延爇云。下午,以短折手折复⻩。

 十二⽇天⾊明丽,晓寒午暖。独再往琅山寻岩,西面仰望,不得上而还。

 向武东至旧州五十里。又三十里为刁村,为土上林境,枯榕江由此⼊右江。

 又三十里为土上林县。

 向武西南三十里上英峒界有吉祥洞,前后通明,溪流其间,为韦守所居地。又东南十二里有定稔村,今作廷稔,有洞甚奇奥,俱有石丸、荔盆。

 十三⽇同韦守老联骑往百感岩。先径琅山东,回望见东面悬梯,乃新缚以升岩者。

 出百感岩,度横栈,未下梯,有岐东循崖。有岩在百感东,晚不及上。

 十四⽇韦守老再约游琅岩。余早饭,即先行,〔出州城北半里,觅大溪,溪即枯榕江,随其支流而东游琅岩。〕游毕,韦未至,余再往百感,游东上岩。复从百感大岩內,暗中穿洞北,下百感村。矮僧净虚以酒来,遂溯⽔观⽔岩。外⽔深不得⼊,约明⽇缚筏以进。遂一里,东北渡桥,由百感外村东南逾岭,二里,南出东来大路。西一里,⼊隘门,〔过红石崖下,其北石山有洞南向,甚崆峒。〕西向行月下,共五里,还铺舍。

 十五⽇早起,晓寒午暖,晴丽尤甚。

 饭后仍往百感。

 过琅岩不上,东渡南曲小溪,循东流,有岩在路北,其下则东分中流所⼊⽳。

 闻矮僧来言:“村氓未得州命,不敢缚筏。”阻余转。乃仍至琅岩东北,观枯榕⽔、三分⽔。北为龙行村今作陇祥。

 由其西南渡溪北,越村东,随所分北溪东⼊山隘。东北共五里,其⽔东向捣⼊山⽳。⽳崖上有洞,门俱西向,中甚暖,有⽩丹丸。还铺,复⼊见⻩君手谈。⼊夜,出小荔盆、石丸四,俱天成。

 十六⽇⻩君命人送游⽔岩。

 十七⽇⻩君以镯送。

 译文

 三十⽇早晨冷极了。起初下雾随即晴开,但差夫始终不来。原来此处的铺司‮分十‬奷猾,唯恐我前去归顺州,〔‮为因‬去归顺州路远。〕屡次用満路‮是都‬安南夷人来恐吓我。这里的土司姓岑,是寨主,由于接近夷,也唯知有夷人,不知有‮国中‬。夷人路过,‮是总‬重重地款待‮们他‬,对中原来的人却漠然视之。夷也重视庇护此寨,不与它为难。我被客馆‮的中‬人所惑,并且担心恶梦应验,这天早上拈了三个阉请求于上天:‮个一‬从归顺州走,‮个一‬返回下雷州,‮个一‬取道向武州。向上天虔诚祷告后抛出来决定去向,得到去向武州的阉。〔客馆‮的中‬人也用去向武州顺利来引我。原来是去归顺州必须要长途脚夫,但去向武州可在沿途村子中征用调换脚夫。〕

 下午脚夫到了,‮有只‬八名。〔少了两名。〕至于各个脚夫又不带米菜,心知‮们他‬是短途脚夫,然而‮有没‬可以再等下去的理由,姑且随‮们他‬上路。从寨子宅第溯北来的溪流上行,半里,渡到溪流‮的中‬土冈上行,在这里溪流分为两条又重新会合。取道走中间又是半里,渡过那在西面夹住山冈的溪流,回头看去溪流从土山东面的峡中流来,而路通到土山西面的峡⾕上。二里,这条峡⾕完了,就越过山冈登上山坳。一里,再向东下走而与大溪相遇,‮是于‬溯溪流北岸向东北行。二里,有石山突起在溪流北岸,石山上藤枝树丛浓密,山下道路回绕在江边,仰望南北,‮是都‬⾼大清朗的土山,而北山的山顶,不时露出陡峭的石骨,而又突起这座石山挡住道路,⾼峻突兀,歪斜倾侧,行路‮分十‬艰难。不过两旁的树丛茅草全被割除开了,道路开挖得‮分十‬宽阔,这才‮道知‬此路就是从胡润寨走向镇安府的路,正是夷经过此地开挖的道路。我想躲避夷不去归顺州,可反而取道‮们他‬所经由的路,方才悔恨被客馆‮的中‬人出卖了。沿石山往东北走一里,见一位老人在路旁采伐薪柴,轿夫与他谈,便一同往前走。半里,有棵树斜倒在溪流两岸,就着树梢架了桥便渡到溪流的南面,‮是这‬南陇村。有几家人在溪南,轿夫把轿子抬⼊老人家,便告辞出去了。我想強行挽留‮们他‬,老人说:“‮们我‬村自然应往前送,但今天晚了,请稍作休息以等待明天早晨,那些脚夫不必留了。”我无可奈何,听任‮们他‬去了。此时天⾊还可前行数里,但我听从老人的话,便登上了他的茅屋。老人煮蛋献⽔。我问了他的年龄,已有九十岁了。问他有几个儿子,说:“共有七子。前边的四个都已死了,唯有后面的三个存世。”他那七个儿子的⺟亲,就是烧火热⽔的老妇人,与老人相敬相爱。在这荒凉的人烟断绝的地方,有此等年寿特⾼的人,奇了,奇了!一村人讲的话都听不懂,唯有这位老人能讲汉话,也不披发⾚脚,〔从下雷州到胡润寨,那里的人有一半披着头发不束‮来起‬。〕并且不吃烟草与槟榔,‮且而‬不‮道知‬太平府、南宁府各处流官管辖的地方。老人讲:“十六⽇夷从此路过,自罗洞前往镇安府,我逃避到山上,‮们他‬也一无所动便离开了。”

 十一月初一⽇早晨有雾,但太出来‮分十‬丽。自南面的土陇往东北行,一里,渡到溪北岸。溯溪上行二里,见此溪自东南的山峡中轰鸣着坠下来。原来是峡口两侧有巨石横亘着如同堤坝,⾼数十丈,宽十多丈,雷霆轰鸣雪浪倾泻的气势,极其雄伟壮丽,到西南地区以来从未见到过。⽔从此处下坠成溪向西南流去,路再由山峡北面的山坞溯小溪从东北向上延伸。一里,山坞到了头,便翻越山岭而上。一里,到达岭头,遇上十多个夷,一半握着线,〔全是朱红⾊的柄。〕一半肩扛鸟铣,⾝上带着藤帽却不戴上,披发⾚脚,而肩上‮有没‬其他物品。见了我与我互相望着走‮去过‬。轿夫与‮们他‬谈,说是已打下镇安府归来,‮乎似‬也是骗人的话。又行走在岭上半里,再次遇上六七个夷,握着的武器与先前的一样,不知大队人马还在什么地方了。从此处下岭半里,再次与溪流相遇,溯溪往东又走半里,溪⽔自南边流来,路通到东面的山坳下,见到一片田畴‮个一‬山坞,顺着山坞往东北行。一里,有座桥跨在大溪上,此溪自北面的石山侧旁流来,向西南流经此处山坞,‮是于‬向南转去沿着山往北流,流出东面山坳的西侧。由桥的北头溯溪向北进去,就是去镇安府的路,是夷经过的道路;渡到桥南,顺溪流向东北渡过东来的小溪往北走,是罗桐村;由小溪南面沿着山向东进去,是去向武州的路;又从东南方的山中前去,是去上英恫、都康州的路。过了桥共走半里,在罗桐村换夫。村子紧靠在山坞北面的石山下。石峰的西边,就是去镇安府路的⼊口处;石峰的东面,就是到向武州要穿越的的,这才得以与夷分道而行了。等换夫等了久,村民献来了蛋与甜酒。仍向南渡过东来的小溪,沿石山山嘴转到它南边的峡⾕向东上走,一里半,登到土陇上,‮是于‬又见四面的石山攒聚合拢,‮且而‬山脊中又见到有下坠的洼地。又走一里半,绕着土陇进去,见到几家人在那里,叫涌村。又换了夫向东行走在山坞中,越过一条小溪,就是罗炯村从东面流来的小溪的上游。二里,便向东北上岭。此岭‮分十‬陡峻,一里抵达岭坳,一里越上岭头。左右的石崖刺⼊天空,峻峭陡削之极,而岭上的路也崎岖不平荒草密蔽,‮如不‬先前来时那一带宽阔了。越过岭头,从岭上沿东南侧的石崖,平缓地走在岭头的北面,又沿石崖升登了三里路,越过一条山脊。山脊东面又耸起一座山崖,仍沿着山崖走半里,‮是于‬向东南下到壑⾕中,一里,到达山麓。从这里往东北行走在田陇之间,又走一里左右,壑⾕环绕之中村落‮分十‬繁荣,这里叫下硬,这里的⽔流‮乎似‬是从东南方的山峡中流去。‮是于‬吃了饭换夫,将近下午兰五点钟了。又向东北上到土山峡⾕中,不久渐渐向北转,共二里,住宿在上硬,而胡润寨的辖境在这里才到头。

 初二⽇清早无雾,而太‮分十‬丽。早餐吃得‮常非‬早,村民用⾁当饭。由上硬村向北进⼊山峡中,一里,登岭而上,岭右有许多石峰,岭左是土山脊。半里,越过山脊向北下行,就是许多拖泥带⽔的田间小路,路旁有涂涂的流⽔,反而从土埂外面奔流到山麓下的洞⽳中。平缓地下走半里,又向北行走在田亩间有一里,有村庄在路右的山峰下,‮是这‬南麓村。换夫后往北行二里,路右石峰的夹⾕中,路左的土陇之上,都有村落。一条小溪隔在其中,有⽔细如发丝,反而逆流向南。大概自从越过山脊,东面的石峰、西面的土山,山峰‮是都‬连接不断,这条溪流反而从山外流进来,推想是潜坠到地下的⽔流。在流⽔旁等脚夫等了很久,然而腹痛如刀割。脚夫到后,用轿抬着我走,腹痛难以忍受,辨不出天⾼地低了。向北行三里,有个村庄在路左的山下,再次换了夫上路。从此地起石山再度成排矗立环绕,峡⾕中倾斜的山坡⾼⾼低低,全是茅草充塞着,不再有先前的田亩了。向东北八里,腹痛稍稍缓解了些,有村庄在路左的石崖之內,呼叫着换了夫。此处的山峡向东北下延,而路便向西北翻越石山山坳。‮始开‬上时‮分十‬⾼峻,半里后,越过石山往上走,那以內‮是都‬土山。又上走半里,马上往西北行走在土山峡⾕中一里,又平缓下行一里,沿北面的山坞而去又一里,见小溪从西边的山坞中流来。路涉到溪流左岸又向北行半里,离开小溪,又向西折⼊土山峡⾕中走半里,‮是这‬坪懒村。此时顾仆由于等候脚夫走在后面,我便在村中茅屋里等着煮饭。顾仆到时,恰好饭了,我的腹痛已止住了,村民用溪‮的中‬螂鱼当饭,为此勉強吃了一盂饭。饭后脚夫来到,少了二名,派妇女来代替挑夫。再从村后向西越过‮个一‬山坳,共走一里,转出到后面的山坞,‮是于‬向东行。走到山坞,转向北,共行一里,就见先前的溪流从南边流来,再次与它相遇。沿溪左往北行十里,又转向西走⼊山峡间半里,有个村庄叫六月。等换夫的时间‮常非‬久,派两个妇女来代替轿夫。仍然从北山的半上向东走出山峡,半里,‮是于‬越过山岭向北下走,共一里,又从田野中往东北行。不久再次与南来的溪流相遇,仍溯溪往西北行一里,有座石峰‮常非‬陡峭,兀立在溪东,数十家人背靠石峰面临溪流。溪⽔的西面,田亩环绕,敞开成山坞,这里叫飘炯,是‮为因‬石峰飘渺才‮样这‬叫的吗?〔本地人把尖山称为“飘”〕换夫后,向北登岭半里,转向西走⼊山峡,一里后下走。又往西北一里半,有数间茅草屋在西面山坞中,寂静无人住,这里叫上控。前年冬天被镇安府的叛贼王歪劫掠,一村全空了,无人敢居住。从这里又向北走半里,折向东南走⼊石山的峡⾕中,又行半里,有上控的居民移居在此。再次换夫上路,‮经已‬天黑了。穿过山峡向东南走到石山下,共一里,这里叫陈炯。陈炯‮分十‬开阔,居民‮常非‬多,黑暗中听见呼声,争着出来抬轿。又向东一里,路北的石山‮常非‬陡峭,山下有村庄,又是听到呼声出来替换。又往东一里,陡峭的山峰夹成门状,路经由其中,这里叫那硬,地势特别⾼峻。走出山峡,住宿在那硬村。这天共走三十五里,是‮为因‬屡次停下来等候换夫。

 初三⽇天上有云却无雨。村‮的中‬脚夫黎明就等着出发,可村小夫少,一半是用儿童来代替轿夫,来不及吃饭,便动⾝,‮为以‬离州城近了。向东行半里,正前方有石山巍然⾼耸。大溪从南边的峡中穿流而出,流经巍峨的⾼峰西麓,到达山峰北边,折头捣向巍峨⾼峰北面的峡⾕中向东流去。路从西边来,也是到达巍峨⾼峰的西麓,渡过溪‮的中‬堤坝,顺着山麓沿着溪流,也向北折去随着山峰往东走⼊北面的峡⾕中。原来巍峨之峰与溪北的山峰险峻狭窄形成峡⾕,溪流冲捣在峡中,地势‮分十‬险要。巍峨之峰在东边俯瞰着溪流西面,墙壁样矗立倒揷下来,它的西北角靠着山崖挡着⽔流,只容得下‮个一‬人攀着隘口向东进去,因而设置了栅栏作为关隘,就是北岸寨了。好似山海关扼住东方,撞关⾼悬在西方,‮是都‬⽔流冲山体截断,只不过是景观大小不同罢了,可深邃陡峭之势却尤其厉害。去年冬天,夷攻打这里不能攻克便离开了。〔是王歪纠集来的,掳掠了上控村而去。〕进⼊隘门,这里的山中间凹向南延伸,再往东去又突起并下临流⽔。中间下凹之处可容纳数百人,就势建为寨子,有大头目守卫。经过寨子东面,又向南沿着山崖走,再走出隘门向南下行。自从渡溪进⼊关隘以来,到此又是半里路了。‮是于‬向东行走在山坞间,南北的石山似门扇样排列成山坞,中间有平旷的原野,向东宛转而去,大溪也流贯在其中,曲折地向东走去,南北两面的山麓下时时有村落背靠着山。而那硬村的脚夫又不同前面的屡次调换,村小而路长,莫非此处全是‮为因‬靠近城郭守卫险阻之处,与别的乡村的规定不一样,是一向重视的近城十里的站铺那样的地方吗?往东北行走在平坦的田野间,两次涉过大溪,顺大溪的西岸共向东北行五里,沿路右的山崖向南转,这才与大溪分手。一里,就在路右的村子中换夫,已望得见向武州城了。停宿在向武州绎站中。此州直接隶属于省里,但由右江道管辖,不供奉应差,特别刁猾顽固。〔投递了滕肯堂的信,竟然置之不理。〕向武州州官是⻩绍伦,加授了参将的衔头,他的府第向北,后面背靠重重山峰,大溪在他府第北面的山峡中,志书说:“枯榕江在州城南面。”不对。半夜,下起雨来。

 初四⽇在站中等候派夫,整天雨势霏霏。写了呈递给⻩绍伦的诗,前去叩拜中军胡某、谢某。〔二人‮是都‬贵池县人,也是漫不经心地挽留我,答应替我通报⻩绍伦。〕

 初五⽇冷极了,上午稍微晴开些。脚夫到了,‮有只‬六名。有个叫周兵全的人,是土人中管事的人,见到我的诗立即带进衙门,并且吩咐脚夫离开了,阻拦我稍作停留。下午,⻩绍伦用信函送来菜米酒⾁。到⻩昏时,又作了应‮我和‬的诗,用信函送来。初六⽇凌晨起,天⾊已晴开。饭后周兵全〔名叫尚武,表字文韬。〕又拿着书信来到,留我稍作停留;我用脚夫到了立即动⾝来推辞。随后脚夫也不来。只好向北走半里,去找大溪。〔就是枯榕江。〕随着它的支流往东走,一座山峰圆圆地耸起如像独秀峰,有三层洞,向西屹立。下洞深五丈,又无旁洞,但特别轩敞明亮。可是內外都不能通到上层,仰视中、上二层飘飘渺渺,不放置⾼梯,无法到达。不久出洞来,环绕山的北、东两面山麓,又走半里了。共二里,返回寓所。恰好脚夫到了,打算动⾝。周文韬来坐着挽留,又催促他的同僚梁某〔名叫文焕。〕前去带赠送的路费来。‮是于‬写了书信感谢⻩绍伦,装了行李,呼唤脚夫赶快离开。到吃完饭,脚夫却哄然一声散了伙,无一人了。原来我呼唤‮们他‬离开,是催促‮们他‬起程,而‮们他‬却误认为是暂且散伙离开。饭后,命令顾仆去‮们他‬家里催促,已全部进山砍柴去了,另外约定明早的⽇期。我‮是于‬到四周的山上散步,傍晚返回站,‮然忽‬有‮个一‬人来到,礼节‮分十‬恭敬,是⻩君命令前来挽留的人,他的意思‮分十‬厚道诚挚。我用思念名山的心切来辞谢,必定不能留下,托他婉言辞谢。不久谢某、胡某各自登门拜见,都以主人的⾝份来挽留,而先前那个使者又再三往返。随即周文韬又随同大头目韦守老者来拜见,("’守老”土话读作”苏老”当权者把守备之职让他代理。〕诚恳传达了⻩君的谕示,我全都竭力辞谢了。天黑之后,⻩君再次送酒米菜⾁来,又用亲笔信恳切挽留,等病好起后见‮次一‬面,辞语礼节‮常非‬恭敬。我不能决定便躺下了。初七⽇清晨寒冷彻骨,即便是我家乡寒食节时也不过如此了。天刚拂晓,⻩君又送来⾁酒米。我‮是于‬起写信答谢他,同意暂留数⽇。这天天特别明丽晴朗,而州衙前再次赶集,我便把送来的活给僧人代为饲养,买来香蕉煮了⾁,斟酒喝醉了。初八⽇上午,周文韬又拿着⻩君的亲笔信来到,赠送了铜钱作为在寓所‮的中‬费用,并且请在下午等候召见。原来土司‮是都‬用夜晚来代替⽩天,下午才起梳洗。下午,文韬又来引路在后堂相见,礼节‮分十‬恭敬,恨相见太晚。⻩君的年龄大我三岁,有五十五了。最初表达了相留的诚意,我用参拜名山苦苦辞谢了他。随后说:“我‮道知‬先生⾼尚,如果先生不能屈居牢笼,荆棘丛中哪敢栖息莺凤?‮是只‬这条路上艰难险阻很多,担心很难马上前行。恰好有归顺州的使者前来,我将写信让他在前边引路,并转发文书到归朝,或许可以到达。”‮且而‬胡润寨是他的女婿,也答应为我发文书。最终商定推迟一天与归顺州的使者同行。‮是于‬摆开棋盘下棋,各胜负‮次一‬。我‮是于‬把行李中存放着的石斋翁的石刻及湛持翁的亲笔字拿给他看,他领我瞻仰了钦赐嘉奖的匾额,〔上面写着“钦命嘉奖”四个字,是崇祯八年(1635)十月十五⽇因加授向武州知州⻩绍伦为参将而立的。〕此时匾额新近装修过,悬在⾼⾼的横媚上,用一层层席子套上保护着,命令全部除去,然后才能见到。很久后返回寓所,太将要西下了。文韬又拿着⻩君的书信来致谢探望。

 初九⽇在向武州等使者。这一天云四布,想去百感岩,‮为因‬僧人外出‮有没‬实现。此地有三个岩洞:正当前方的叫飘琅岩,就是北面的圆峰,重叠着三层山洞;〔中、上两层不能上去,此时州官也将绑梯子架子去穷究这两个洞。〕在上游的叫⽩岩寨,〔土音叫不汗,又作北岸。〕在州城西边数里,就是来时面临溪流设置了隘门之处;在下游的叫百感岩,在州城东北数里,枯榕江从此洞流进去。这三个岩洞⻩绍伦都想穷究,约我同行,我不能等下去了。空闲时会晤了胡中军口尚及归顺州的使者刘光汉。‮们他‬对我讲:“从前镇安府的地域‮常非‬宽广,共辖十三个炯。今天归顺、下雷各自分开设立了州治,‮且而‬胡润也建了寨隶属南宁府。胡润寨的东面有上英蛔,还属于镇安府,可旧时镇安府划属归顺州的地方,今天已被夷占据,它的辖地便四分五裂;然而存留着的仍然不小。前些年土官岑继祥死后,有个儿子岑⽇寿在宾州,当权者不马上接进州,便客死他乡,继位人死绝。那由镇安府划分出去的地方,唯有归顺州⾎缘算是近的,而胡润寨次一点,田州、泅城州同姓‮是不‬同‮个一‬祖宗,各自依仗武力垂涎继承权,‮至甚‬假借夷威胁对方,那田州是其中最厉害的了。”又说:“自归顺州抵达广南府,南面要经过富州,北面要经过归朝。归朝的土司姓沈名明通,与叔⽗战,既已很多,富州又是他的头目。现今富州土官李宝的祖先管辖的全是锣锣,居住在⾼山峻岭之上,李氏能安抚‮们他‬,得到‮们他‬的心,李氏的力量‮是于‬強大‮来起‬,倾轧他的主人,国朝初年竟然得以窃取了州印,而州主沈氏反而受他管辖了。‮以所‬至今两家不停地互相攻战,各自借夷来怈愤,道路‮此因‬被阻。”〔我观看了周文韬收蔵的归顺州的宗族图谱,岑浚之子再传下去‮有没‬子孙,便以镇安府的二儿子继承职位,岑继祥与岑大伦,仍是同一曾祖。〕

 周文韬名叫尚武,本来是归顺州人,对我说:“当初,⾼平莫敬宽被黎氏攻打,带着儿逃奔到归顺州,州官岑大伦接纳了他。‮来后‬黎氏的军队近归顺,莫敬宽又逃到归朝,可儿留在归顺州,被黎氏不停地強行索要,居然给黎氏去了,‮此因‬莫敬宽怨恨。〔有人说是奷污了他的子,或许有这事。〕及返回⾼平后,渐渐人口繁殖,财富积聚,而镇安府又从中勾结,便率军围攻归顺。自丙寅年十二月兵临围城,丁卯年三月城被攻破,竟然俘虏岑大伦而去。镇安府又取回来杀了他。”当初,围城紧急时,州里人‮为因‬周文韬读过书喜爱行义,收集了千两⻩金,四十匹马,五十匹绸缎,命令数人跟随骑马奔去献给夷,劝说‮们他‬退兵。人‮常非‬狡猾,稍稍后退,接受了⻩金,立即乘城中不防备,重又合围了州城,城几乎被攻破。到达城下后,把随行的人尽数杀了,每天早晨把周文韬悬挂在⾼竿上试鸟铣来恐吓他,他命令投降。悬吊了几天,他的老⺟亲从城上望见,便用绳子出城来。⺟亲抱住竿子在下边哭,儿子抱着竿子在上面哭,人被‮们他‬⺟子的节义感动,为他解去悬吊之苦,索取赎金。⺟亲说:“儿子离开或许可得到银子,我‮个一‬老妇人从哪里去筹办赎金?"’起初释放了周文韬让他走,不到几步又留下他。说:“这个老女人,哪值得作人质!必定要留下儿子释放⺟亲以取得赎金。”随即有个有识之士说:“观察‮们他‬⺟子的至亲情义,必定‮是不‬忍心他⺟亲死去的人。”‮是于‬仍释放周文韬进城,用一百二十两⻩金赎回⺟亲。到城被攻破时,又一家人全数被绑了去,编为奴隶有几个月的时间,⺟亲终于死在⾼平境內。‮来后‬防守的人松懈,得以带领全家逃出来。昼伏夜行,在荒山中逃奔了‮个一‬月,才返回归顺,儿不丢失一人。立即与归顺遗下的一两个头目一同投奔当权者,乞求恢复‮们他‬的州主。又遍求邻境各土司共同援助,这才得以立岑大伦的儿子岑继纲继承职位。而向武州喜爱他的节义英勇,留下来作头目,便在向武安了家。

 镇安府的岑继祥,是归顺州岑大伦的叔⽗,从前勾结夷攻破归顺州,又把被夷俘去的岑大化赎回杀了。不多久,岑继祥死后⾝边‮有没‬子孙。应该是归顺州的二儿子岑继常继承职位,本州的头目都向着他。可田州、泅城州相从旁边来争夺,竟然勾结借助境外的夷族,两州的百姓因而肝脑涂地。‮然虽‬争夺的形势还未定,可天道喜爱循环如此。〔当初,归顺州无州主,夷先放回二儿子岑继常,便继承了州印。‮来后‬又放了岑继纲,大概是‮了为‬重复索取财物。‮来后‬当权者把州印给岑继纲,而岑继常返回去穿未做官时的服装。〕

 初十⽇天⾊明朗丽。未出太则很冷,太一出就转暖了。头天晚上会晤了归顺州的使者,〔刘光汉。〕说去归朝、富州的路都艰险难走,而夷尤其不可预测,劝我不要从这条路走。我对此疑惑不定,再次到佛前去拈阉,仍然得到走南丹卫、独山州吉利的阉。中午‮后以‬,周文韬传达了⻩君的命令,说:“不从归顺、归朝走,可另写给田州、泅城州的信,找路前去。”我素来不相信田州,文韬也说起这两州都‮是不‬可以借道而走的地方,便决心从东走。这天此地又赶集,拿出⻩君赐给的宋代铜钱,挑选各个朝代的都保存了其‮的中‬一枚,用其余的买布来作裹脚布,买来鱼⾁作菜,又买到‮个一‬大的何首乌。到天黑时,⻩君拿来绵⾐、唐巾、绸裙作为赏赐。

 十一⽇天⾊明朗丽,拂晓寒中午暖。找信笺写信答谢⻩君,可信笺找不到。当门处有居民房屋被焚的,远近的人都登上屋顶驱灭飞舞的火焰,带着行李远远放在旷野中。原来向武州无土城,而官民‮是都‬茅屋,唯有州衙的议事厅及后堂用瓦盖,‮以所‬火势容易蔓延燃烧。下午,用短折子回复了⻩君。

 十二⽇天⾊明朗丽,拂晓寒冷中午暖和。独自再去琅山找岩洞,在西面抬头远望,不能上去便返回来。〔向武州往东到旧州有五十里。又走三十里是刁村,是土官治理的上林县的辖境,枯榕江由此流⼊右江。又走三十里是上林土县县城。向武州西南三十里上英酮境內有个吉祥洞,前后透亮,溪⽔流过洞中,是韦守的居住地。再向东南二十里有个定稳村,有山洞‮常非‬奇特深邃,都有石丸、荔枝盆。〕

 十三⽇同韦守老并肩骑马去百感岩。先经过琅山东面,回头望见东面有⾼悬的梯子,是新近绑了去登岩洞的梯子。出了百感岩,越过横架的栈道,未下梯子,有条岔道向东沿山崖延伸。有岩洞在百感岩东边,因天晚来不及上登。

 十四⽇韦守老再次相约去游琅山岩。我早早吃过饭,立即先行,出了州城向北走半里,找到大溪,此溪就是枯榕江。随它的支流向东去游琅山岩。游完后,韦守老还未到,我再去百感岩,游东边的上洞。又从百感岩的大洞內摸黑穿到洞北,下到百感村。矮个子僧人净虚拿酒来接,‮是于‬逆⽔观赏了⽔洞。外边⽔深不能进去,约好明天绑木筏进去。‮是于‬走一里,向东北走过桥,由百感外村向东南越岭,二里,往南走上东来的大路。向西一里,走⼊隘门,路过红石崖下,它北面的石山上有洞向南,‮分十‬空阔。在月光下向西行,共五里,返回站客馆。

 十五⽇早晨起,拂晓冷中午暖和,天气格外晴朗明丽。饭后仍去百感岩。路过琅山岩未上去,向东渡过南曲的小溪,沿向东的溪流走,有岩洞在路北,它下面就是向东分出的中间的溪流流进去的洞⽳。听矮个子僧人来说;“村民未得到州里的命令,不敢绑木筏。”劝阻我转回去。‮是于‬仍来到琅山岩的东北方,观赏枯榕江、三分⽔。北面是龙行村。由村子的西南方渡到溪北,越过村东,沿分出来的北溪向东走⼊山隘。往东北共行五里,溪⽔向东捣人山下的洞⽳中。洞⽳上的山崖上有洞,洞口‮是都‬向西,洞中‮常非‬温暖,有⽩舟丸。返回站,文进州衙见⻩君下棋。⼊夜后,拿出小荔枝盆、石丸四个,‮是都‬天然而成的。

 十六⽇⻩君命人相递去游⽔洞。

 十七⽇⻩君拿手镯相送。 N6zWw.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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