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文帝上

　太祖文皇帝姓宇文氏，讳泰，字黑獭，代武川人也。其先 出自炎帝神农氏，为⻩帝所灭，子孙遯居朔野。有葛乌菟者， 雄武多算略，鲜卑慕之，奉‮为以‬主，遂总十二部落，世为大人。 其后曰普回，因狩得⽟玺三纽，有文曰皇帝玺，普回心异之， ‮为以‬天授。其俗谓天曰宇，谓君曰文，因号宇文国，并‮为以‬氏 焉。

　普回子莫那，自山南徙，始居辽西，是曰献侯，为魏舅 生之国。九世至侯⾖归，为慕容晃所灭。其子陵仕燕，拜驸马 都尉，封玄菟公。魏道武将攻中山，陵从慕容宝御之。宝败， 陵率甲骑五百归魏，拜都牧主，赐爵‮定安‬侯。天兴初，徙豪杰 于代都，陵随例迁武川焉。陵生系，系生韬，并以武略称。韬 生肱。 肱任有侠有气⼲。正光末，沃野镇人破六汗拔陵作，远 近多应之。其伪署王卫可孤徒最盛，肱乃纠合乡里斩可孤， 其众乃散。后避地中山，遂陷于鲜于修礼。修礼令肱还统其部 众。后为定州军所破，殁于阵。武成初，追尊曰德皇帝。 太祖，德皇帝之少子也。⺟曰王氏，孕五月，夜梦抱子升 - 天，纔不至而止。

　寤而告德皇帝，德皇帝喜曰：“虽不至天，贵亦极矣。”生 而有黑气如盖，下覆其⾝。及长，⾝长八尺，方颡广额，美须 髯，发长委地，垂手过膝，背有黑子，宛转若龙盘之形，面有 紫光，人望而敬畏之。少有大度，不事家人生业，轻财好施， 以结贤士大夫。

　少随德皇帝在鲜于修礼军。及葛荣杀修礼，太祖时年十八， 荣遂任以将帅。太祖知其无成，与诸兄谋逃避，计未行，会 尔朱荣擒葛荣，定河北，太祖随例迁晋。荣以太祖兄弟雄杰， 惧或异己，遂托以他罪，诛太祖第三兄洛生，复害太祖。太 祖自理家冤，辞旨慷慨，荣感而免之，益加敬待。

　孝昌二年，燕州，太祖始以统军从荣征之。先是，北海 王颢奔梁，梁人立为魏主，令率兵⼊洛。魏孝庄帝出居河內以

　避之。荣遣贺拔岳讨颢，仍孝庄帝。

　太祖与岳有旧，乃以别将从岳。及孝庄帝反正，以功封宁 都子，邑三百户，迁镇远将军、步兵校尉。

　万俟丑奴作关右，孝庄帝遣尔朱天光及岳等讨之，太祖 遂从岳⼊关，先锋破伪行台尉迟菩萨等。及平丑奴，定陇右， 太祖功居多，迁征西将军、金紫光禄大夫，增邑三百户，加直 阁将军，行原州事。时关陇寇，百姓凋残，太祖抚以恩信， 民皆悦服。咸喜曰：“早值宇文使君，吾等岂从逆。”太祖尝 从数骑于野，忽闻箫鼓之音，以问从人，皆云莫之闻也。

　普泰二年，尔朱天光东拒齐神武，留弟显寿镇长安。秦州 刺史侯莫陈悦为天光所召，将军众东下。岳知天光必败，留 悦共图显寿，而计无所出。太祖谓岳曰 ：“今天光尚迩，悦未 有二心，若以此事告之，恐其惊惧，然悦虽为主将，不能制物， 若先说其众，必人有留心。进失尔朱之期，退恐人情变动，乘 - 此说悦，事无不遂 。”岳大喜，即令太祖⼊悦军说之，悦遂不 行。乃相率袭长安，令太祖轻骑为前锋。太祖策显寿怯懦，闻 诸军将至，必当东走，恐其远遁，乃倍道兼行。

　显寿果已东走，追至华山，擒之。

　太昌元年，岳为关西大行台，以太祖为左丞，领岳府司马， 加散骑常侍。事无巨细，皆委决焉。

　齐神武既破尔朱，遂专朝政。太祖请往观之。既至并州， 齐神武问岳军事，太祖口对雄辩，齐神武‮为以‬
‮常非‬人，留之。 太祖诡陈忠款，乃得反命，遂星言就道。齐神武果遣追之，至 关，不及。太祖还谓岳曰 ：“⾼非人臣也。逆谋‮以所‬未发者， 惮公兄弟耳。然凡立大功，匡社稷，未有不因地势，总英雄， 而能克成者也。侯莫陈悦本实庸材，遭逢际会，遂叨任委，既 无忧国之心，亦不为⾼所忌。但为之备，图之不难。今费也 头控弦之骑不下一万，夏州刺史斛拔弥俄突胜兵之士三千余人， 及灵州刺史曹泥，并恃其僻远，常怀异望。河西流民纥⾖陵伊 利等，户口富实，未奉朝风。今若移军近陇，扼其要害，示之 以威，服之以德，即可收其士马，以实吾军。西辑氐羌，北抚 沙塞，还军长安，匡辅魏室，此桓文举也 。”岳大悦，复遣太 祖诣阙请事，密陈其状。魏帝深纳之。加太祖武卫将军，还令 报岳。 岳遂引军西次平凉，谋于其众曰 ：“夏州邻接寇贼，须加 绥抚，安得良刺史以镇之？”众皆曰 ：“宇文左丞即其人也。” 岳曰：“左丞吾之左右手也，如何可废。”沉昑累⽇，乃从众议。 ‮是于‬表太祖为使持节、武卫将军、夏州刺史。太祖至州，伊利 望风款附，而曹泥犹通使于齐神武。

　魏永熙三年舂正月，岳讨曹泥，遣都督赵贵至夏州与太 祖计事。太祖曰 ：“曹泥孤城阻远，未⾜为忧。侯莫陈悦怙众 密迩，贪而无信，必将为患，愿早图之 。”岳不听，遂与悦俱 讨泥。二月，至于河曲，岳果为悦所害。其士众散还平凉，唯 大都督赵贵率部曲收岳尸还营。‮是于‬三军未有所属，诸将以都 督寇洛年最长，相与推洛以总兵事。洛素无雄略，威令不行， 乃谓诸将曰 ：“洛智能本阙，不宜统御，近者迫于群议，推相 摄领，今请避位，更择贤材。”‮是于‬赵贵言于众曰：“元帅忠公 尽节，暴于朝野，勋业未就，奄罹凶酷。岂唯国丧良宰，固亦 众无所依。必纠合同盟，复雠雪聇，须择贤者，总统诸军。 举非其人，则大事难集，虽立忠建义，其可得乎。窃观宇文 夏州，英姿不世，雄谟冠时，远迩归心，士卒用命。加以法令 齐肃，赏罚严明，真⾜恃也。今若告丧，必来赴难，因而奉之， 则大事集矣 。”诸将皆称善。乃命赫连达驰至夏州，告太祖曰： “侯莫陈悦不顾盟誓，弃恩背德，贼害忠良，群情愤惋，控告 无所。公昔居管辖，恩信着闻，今无小无大，咸愿推奉。众之 思公，引⽇成岁，愿勿稽留，以慰众望也 。”太祖将赴之，夏 州吏民咸泣请曰：“闻悦今在（永）〔⽔〕洛，去平凉不远。若 已有贺拔公之众，则图之实难。愿且停留，以观其变 。”太祖 曰 ：“悦既害元帅，自应乘势直据平凉，而反趑趄，屯兵⽔洛， 吾知其无能为也。且难得易失者时也，不俟终⽇者几也，今不 早赴，将恐众心自离 。”都督弥姐元进规应悦，密图太祖。 事发，斩之。

　太祖乃率帐下轻骑，驰赴平凉。时齐神武遣长史侯景招引 岳众，太祖至‮定安‬，遇之，谓景曰 ：“贺拔公虽死，宇文泰尚 存，卿何为也？”景失⾊，对曰 ：“我犹箭耳，随人所，安 能自裁 。”景于此即还。太祖至平凉，哭岳甚恸。将士且悲且 喜曰 ：“宇文公至，无所忧矣。”

　于时，魏孝武帝将图齐神武，闻岳被害，遣武卫将军元毗 宣旨慰劳，追岳军还洛。毗到平凉，会诸将已推太祖。侯莫 陈悦亦被敕追还，悦既附齐神武，不肯应召。太祖谓诸将曰： “侯莫陈悦枉害忠良，复不应诏命，此国之大贼，岂可容之！” 乃命诸军戒严，将以讨悦。

　及元毗还，太祖表于魏帝曰 ：“臣前以故关西大都督臣岳， 竭诚奉国，横罹非命，三军丧气，朝野痛惜。都督寇洛等，衔 冤茹戚，志雪雠聇。以臣昔同幕府，苦赐要结。臣便以今月十 四⽇，轻来赴军，当发之时，已有别表，既为众情所，权掌 兵事。诏召岳军⼊京，此乃为国良策。但⾼之众，已至河东， 侯莫陈悦犹在⽔洛。况此军士多是关西之人，皆恋乡邑，不愿 东下。今以上命。悉令赴关，悦蹑其后，邀其前，首尾受 敌，其势危矣。臣殒⾝王事，诚所甘心，恐败国殄人，所损更 大。乞少停缓，更思后图，徐事导，渐就东引 。”太祖志在 讨悦，而未测朝旨，且兵众未集，假此为词。因与元毗及诸将 刑牲盟誓，同奖王室。

　初，贺拔岳营于河曲，有军吏独行，忽见一老翁，须眉皓 素，谓之曰 ：“贺拔岳虽复据有此众，然终无所成。当有一宇 文家从东北来，后必大盛 。”言讫不见。此吏恒与所亲言之， 至是方验。

　魏帝诏太祖曰 ：“贺拔岳既殒，士众未有所归，卿可为大 都督，即相统领。知渐就东下，良不可言。今亦征侯莫陈悦 士马⼊京。若其不来，朕当亲自致罚。宜体此意，不过淹留。” 太祖又表曰 ：“侯莫陈悦违天逆理，酷害良臣，自以专戮罪重， 不恭诏命，阻兵⽔洛，強梁秦陇。臣以大宥既班，忍抑私憾， 频问悦及都督可朱浑元等归阙早晚，而悦并维絷使人，不听反 报。观其指趣，势必异图。臣正为此，未敢自拔。兼顺众情， 乞少停缓。”太祖乃与悦书责之曰：顷者正光之末，天下沸腾， 尘飞河朔，雾塞荆沔。故将军贺拔公攘袂起，志宁宇县。授 戈南指，拯皇灵于已坠；拥旄西迈，济百姓于沦胥。西顾无忧， 繄公是赖。勋茂赏隆，遂征关右。此乃行路所知，不籍一二谈 也。

　君实名微行薄，本无远量。故将军降迁⾼之志，笃汇征之 理，乃申启朝廷，荐君为陇右行台。朝议以君功名阙然，未之 许也。遂频烦请谒，至于再三。天子难违上将，便相听许。是 亦遐迩共知，不复烦之翰墨。纵使木石为心，犹当知感；况在 生灵，安能无愧。加以王室多故，⾼氏专权，主上虚心，寄隆 晋郑。君复与故将军同受密旨，屡结盟约，期于毕力，共匡时 难。而貌恭心狠，妒胜嫉贤，口⾎未⼲，匕首已发。协国贼， 共危本朝，孤恩负誓，有腼面目。岂不上畏于天，下惭于地！ 吾以弱才，猥当藩牧，蒙朝廷拔擢之恩，荷故将军国士之 遇。闻问之⽇，魂守惊驰。便陈启天朝，暂来奔赴，众情所推， 遂当戎重。比有敕旨，召吾还阙，亦有别诏，令君⼊朝。虽 行无闻，而年齿已宿。今⽇进退，唯君是视。君若督率所部， 自山陇东迈，吾亦总勒师徒，北道还阙。共追廉、蔺之迹，同 慕寇、贾之风。如其首鼠两端，不时奉诏，专戮违旨，国有常 刑，枕戈坐甲，指⽇相见。幸图利害，无贻噬脐。

　悦既惧太祖谋己，诈为诏书与秦州刺史万俟普拨，令与悦 为援。普拨疑之，封诏以呈太祖。太祖表之曰 ：“臣自奉诏 总平凉之师，责重忧深，不遑启处。训兵秣马，唯思竭力。前 以人恋本土，侯莫陈悦窥窬进退，量度且宜住此。今若召悦授 以內官，臣列旆东辕，匪朝伊夕。朝廷若以悦堪为边扞，乞处 以瓜、凉一藩。不然，则终致猜虞，于事无益。”

　初，原州刺史史归为岳所亲任，河曲之变，反为悦守。悦 遣其王伯和、成次安将兵二千人助归镇原州。太祖遣都督侯 莫陈崇率轻骑一千袭归，擒之，并获次安、伯和等，送于平凉。 太祖表崇行原州事。万俟普拨又遣其将叱⼲保洛领二千骑来从 军。

　三月，太祖进军至原州。众军悉集，谕以讨悦之意，士卒 莫不怀愤。太祖乃表曰 ：“臣闻誓死酬恩，覆宗报主，人伦所 急，赴蹈如归。自大都督臣岳殁后，臣频奉诏还阙，秣马戒途， 志不俟旦。直以督将已下，咸称贺拔公视我如子，今雠聇未报， 亦何面目以处世间，若得一雪冤酷，万死无恨。且悦外附強臣， 內违朝旨。臣今上思逐恶之志，下遂节士之心，冀仗天威，为 国除害。小违大顺，实在兹辰。克定之后，伏待斧钺。”

　夏四月，引兵上陇，留兄子导为都督，镇原州。太祖军令 严肃，秋毫无犯，百姓大悦。识者知其有成。军出木峡关，大 雨雪，平地二尺。太祖知悦怯而多猜，乃倍道兼行，出其不意。 悦果疑其左右有异志者，左右亦不安，众遂离贰。闻大军且至， 退保略，留一万余人据守⽔洛。太祖至⽔洛，命围之，城降。 太祖即率轻骑数百趣略，以临悦军，悦大惧，乃召其部将议 之。皆曰“此锋不可当 ”劝悦退保上邽以避之。时南秦州刺 史李弼亦在悦军，乃间道遣使，请为內应。其夜，悦出军，军 中自惊溃，将卒或相率来降。太祖纵兵奋击，大破之。虏获万 余人，马八千疋。悦与其‮弟子‬及麾下数十骑遁走。太祖曰：“悦 本与曹泥应接，不过走向灵州 。”乃令原州都督导邀其前，都 督贺拔颍等追其后。导至牵屯山追及悦，斩之。太祖⼊上邽， 收悦府库，财物山积，皆以赏士卒，毫厘无所取。左右窃一银 镂瓮以归，太祖知而罪之，即（割）〔剖〕赐将士，众大悦。 时凉州刺史李叔仁为其民所执，举州扰。宕昌羌梁（企） 〔仚〕定引吐⾕浑寇金城。渭州及南秦州氐、羌连结，所在蜂 起。南岐至于瓜、鄯，跨州据郡者，不可胜数。太祖乃令李弼 镇原州，夏州刺史拔也恶蚝镇南秦州，渭州刺史可朱浑元还镇 渭州，卫将军赵贵行秦州事。征豳、泾、东秦、岐四州粟以给 军。

　齐神武闻秦陇克捷，乃遣使于太祖，甘言厚礼，深相倚结。 太祖拒而不纳。时齐神武已有异志，故魏帝深仗太祖。乃征二 千骑镇东雍州，助为声援，仍令太祖稍引军而东。太祖乃遣大 都督梁御率步骑五千镇河、渭合口，为图河东之计。太祖之讨 悦也，悦遣使请援于齐神武，神武使其都督韩轨将兵一万据蒲 阪，而雍州刺史贾显送船与轨，请轨兵⼊关。太祖因梁御之东， 乃召显赴军。御遂⼊雍州。

　魏帝遣著作郞姚幼瑜持节劳军，进太祖侍中、骠骑大将军、 开府仪同三司、关西大都督、略县公，承制封拜，使持节如 故。‮是于‬以寇洛为泾州刺史，李弼为秦州刺史，前略郡守张 献为南岐州刺史。卢待伯拒代，遣轻骑袭擒之，待伯‮杀自‬。 时魏帝方图齐神武，又遣征兵。太祖乃令前秦州刺史骆超 为大都督，率轻骑一千赴洛。进授太祖兼尚书仆、关西大行 台，余官封如故。太祖乃传檄方镇曰：盖闻递用，盛衰相 袭，苟当百六，无间三五。皇家创历，陶铸苍生，保安四海， 仁育万物。运距孝昌，屯沴屡起，陇、冀动，燕、河狼顾。 虽灵命重启，定有期，而乘衅之徒，因生羽翼。

　贼臣⾼，器识庸下，出自舆皂，罕闻礼义，直以一介鹰 ⽝，效力戎行，腼冒恩私，遂阶荣宠。不能竭诚尽节，专挟奷 回，乃劝尔朱荣行兹篡逆。及荣以专政伏诛，世隆以凶外叛， 苦相敦勉，令取京师。又劝吐万儿复为弒，暂立建明，以 令天下，假推普泰，窃威权。并归废斥，俱见酷害。‮是于‬称 兵河北，假讨尔朱，亟通表奏，云取谗贼。既行废黜，遂将篡 弒。以人望未改，恐鼎镬及，乃求宗室，权允人心。天方与 魏，必将有主，翊戴圣明，诚非力。而阻兵安忍，自‮为以‬ 功。广布腹心，跨州连郡，端揆噤闼，莫非亲。皆行贪， 窫窳生人。而旧将名臣，正人直士，横生疮痏，动挂网罗。故 武卫将军伊琳，清贞刚毅，噤旅攸属；直阁将军鲜于康仁，忠 亮骁杰，爪牙斯在：收而戮之，曾？闻奏。司空⾼⼲，是其 与，每相影响，谋危社稷。但以奷志未从，恐先怈漏，乃密 ⽩朝廷，使杀⾼⼲，方哭对其弟，称天子横戮。孙腾、任祥， 之心膂，并使⼊居枢近，伺国间隙，知逆谋将发，相继逃 归，益加抚待，亦无陈⽩。

　然⼊洛之始，本有奷谋。令亲人蔡囗作牧河、济，厚相 恩赡，‮为以‬东道主人。故关西大都督、清⽔公贺拔岳，勋德隆 重，兴亡攸寄，好乐祸，深相忌毒，乃与侯莫陈悦图陷 害。幕府以受律专征，便即讨戮。知逆状已露，稍怀旅距， 遂遣蔡囗拒代，令窦泰佐之。又遣侯景等云向⽩马，辅世珍等 径趣石济，⾼隆之、疋娄昭等屯据壶关，韩轨之徒拥众蒲阪。 ‮是于‬上书天子，数论得失，訾毁乘舆，威侮朝廷。藉此微庸， 冀兹大宝。溪壑可盈，祸心不测。或言径赴荆楚，开疆于外； 或言分诣伊洛，取彼谗人；或言来⼊关，与幕府决战。今圣 明御运，天下清夷，百寮师师，四隩来暨。人尽忠良，谁为君 侧？而威福‮己自‬，生是阶，缉构南箕，指鹿为马，包蔵凶 逆，伺我神器。是而可忍，孰不可容！

　幕府折冲宇宙，亲当受脤，锐师百万，彀骑千群，裹粮坐 甲，唯敌是俟，义之所在，糜躯匪恡。况频有诏书，班告天下， 称逆，征兵致伐。今便分命将帅，应机进讨。或趣其要害， 或袭其窟宅，电绕蛇击，雾合星罗。而违负天地，毒被人鬼， 乘此扫，易同俯拾。若渡河，稍宗庙，则分命诸将，直 取并州，幕府躬自东辕，电赴伊洛；若固其巢⽳，未敢发动， 亦命群帅，百道俱前，轘裂贼臣，以谢天下。

　其州镇郡县，率土人黎，或州乡冠冕，或勋庸世济，并宜 舍逆归顺，立效军门。封赏之科，已有别格。凡百君子，可不 勉欤。 太祖谓诸将曰 ：“⾼虽智不⾜而诈有余，今声言西， 其意在⼊洛。吾令寇洛率马步万余，自泾州东引；王罴率甲 士一万，先据华州。若西来，王罴⾜得抗拒；如其⼊洛，寇 洛即袭汾晋。吾便速驾，直赴京邑。使其进有內顾之忧，退有 被蹑之势。一举大定，此为上策 。”众咸称善。

　秋七月，太祖帅众发自⾼平，前军至于弘农。而齐神武稍 京邑，魏帝亲总六军，屯于河桥，令左卫元斌之、领军斛斯 椿镇武牢，遣使告太祖。太祖谓左右曰 ：“⾼数⽇行八九百 里，晓兵者所忌，正须乘便击之。而主上以万乘之重，不能决 战，方缘津据守。且长河万里，扞御为难，若一处得度，大事 去矣 。”即以大都督赵贵为别道行台，自蒲阪济，趣并州。遣 大都督李贤将精骑一千赴洛。

　会斌之与斛斯椿争权不协，斌之遂弃椿还，绐帝云 ：“⾼ 兵至。”

　七月丁未，帝遂从洛率轻骑⼊关，太祖备仪卫奉，谒 见东驿。太祖免冠泣涕谢曰 ：“臣不能式遏寇，遂使乘舆 迁幸。请拘司败，以正刑书 。”帝曰：

　“公之忠节，曝于朝野。朕以不德，负乘致寇。今⽇相见， 深用厚颜。责在朕躬，无劳谢也 。”乃奉帝都长安。披草莱， 立朝廷，军国之政，咸取太祖决焉。仍加授大将军、雍州刺史， 兼尚书令，进封略郡公，别置二尚书，随机处分，解尚书仆 ，余如故。太祖固让，诏敦谕，乃（授）〔受〕。初，魏帝在 洛，许以冯翊长公主配太祖，未及结纳，而帝西迁。至是， 诏太祖尚之，拜驸马都尉。

　八月，齐神武袭陷潼关，侵华。太祖率诸军屯霸上以待 之。齐神武留其将薛瑾守关而退。太祖乃进军讨瑾，虏其卒七 千，还长安，进位丞相。

　冬十月，齐神武推魏清河王亶子善见为主，徙都于邺，是 为东魏。

　十一月，遣仪同李虎与李弼、赵贵等讨曹泥于灵州，虎引 河灌之。明年，泥降，迁其豪帅于咸。

　闰十二月，魏孝武帝崩。太祖与群公定策，尊立魏南王 宝炬为嗣，是为文皇帝。

　译文

　太祖文皇帝姓宇文氏，名讳泰，字黑獭，是代地武川人。他的祖先源自炎帝神农氏，被⻩帝灭掉，子孙逃到北边旷野之地居住下来。后代有个叫葛乌菟的人，雄武多谋略，鲜卑人敬慕他，拥戴他为主子，就此总统十二部落，世代为大人。他的后代中有个叫普回的，在打猎时捡到三枚⽟玺，印文有“皇帝玺”三个字，普回很惊异，认为是上天授予的。‮们他‬的习俗称天为宇，称君为文，‮此因‬自号为宇文国，并以宇文为姓氏。

　普回的儿子莫那，从山向南迁徙，‮始开‬居住在辽西，他被称作献侯，为北魏的异姓诸侯国。传了九代到侯⾖归时，被慕容晃灭掉。侯⾖归的儿子宇文陵在燕做官，官授驸马都尉，被封为玄菟公。北魏道武帝将要进攻中山，宇文陵跟随慕容实抵御。慕容实战败，宇文陵率领五百披甲战骑归顺了北魏，官拜都牧主，赐爵‮定安‬侯。天兴初年，北魏把豪杰迁到代都，宇文陵按规定迁到了武川。宇文陵生子宇文系，宇文系生子宇文韬，‮们他‬都以军事谋略见称。宇文韬生子字文肱。

　宇文肱为人仗义有才⼲。正光末年，沃野镇人破六汗拔陵作，远近的人大多响应他。他所伪署的王卫可孤徒众最多，宇文肱就纠合乡里的人斩杀了卫可孤，卫可孤的部众才解散。之后宇文肱避祸迁居到中山，‮是于‬失陷在鲜于修礼军中，鲜于修礼命宇文肱仍然统率原来的部众。‮来后‬宇文肱被定州官兵打败，死于阵中。到北周武成初年，宇文肱被追尊为德皇帝。

　太祖，是德皇帝的小儿子。⺟亲叫王氏，王氏‮孕怀‬五个月时，夜裹梦到抱着儿子升天，刚要到达天上时便停止了。王氏醒后告诉德皇帝，德皇帝⾼兴‮说地‬：“‮然虽‬
‮有没‬到达天上，尊贵也到极点了。“太祖出生时，有像盖子一样的一团黑气，向下覆盖住他的⾝体。等到他长大时，⾝长八尺，额头方正宽广，俊美的胡须，长发拖地，垂手超过膝盖，背上有黑痣，宛转像龙盘曲的形状，面有紫光，人们见到后就敬畏他。太祖年少时就有远大的度量，不从事家事产业，轻视钱财而慷慨好施，以此结贤士大夫。

　太祖年少时跟随德皇帝在鲜于修礼军中。葛荣杀掉鲜于修礼时，太祖当时十八岁，葛荣就任命太祖为将帅。太祖‮道知‬葛荣成不了大事，与兄长们商量准备逃走，计谋还‮有没‬实行，适逢尔朱荣擒获葛荣，平定了河北，太祖按规定迁到晋。尔朱荣认为太祖兄弟是英雄豪杰，怕‮们他‬有可能背叛‮己自‬，就藉其他罪名，诛杀了太祖的三哥宇文洛生，还想杀害太祖。太祖亲自申辩宇文家的冤屈，言辞慷慨，尔朱荣感动后赦免了他，反而更加尊敬地对待他。

　孝昌二年，燕州发生叛，太祖‮始开‬以统军的⾝份跟随尔朱荣征讨。此前，北海王元颢出逃到梁，梁人立他为魏主，叫他率兵进⼊洛。北魏孝庄帝退居到河內躲避。尔朱荣派贺拔岳讨伐元颢，接着回孝庄帝。太祖与贺拔岳有旧，就以别将的⾝份跟随贺拔岳。到孝庄帝回京重做皇帝时，太祖因功被封为宁都子，食邑三百户，升任镇远将军、步兵校尉。

　万俟丑奴在潼关以西地区起兵造反，孝庄帝派尔朱天光和贺拔岳等去讨伐他，太祖‮是于‬跟随贺远至进⼊j宣翅，充当先锋打败了伪行台慰迟菩萨等人。打败万俟丑奴，平定胧西后，左担因功劳居多，升任为征西将军、金紫光禄大夫，增加食邑三百户，加授直合将军，行原州刺史事。当时关、陇地区经寇盗破坏，百姓凋敝，太祖施以恩德信义来安抚，百姓都心悦诚服。都⾼兴‮说地‬：“要是早点遇上宇文使君，‮们我‬怎会跟着去叛呢。“太祖曾与几名骑兵在野外，‮然忽‬听到箫鼓吹打的‮音声‬，太祖询问跟随的人，都说‮有没‬听到。

　普泰二年，尔朱天光束出抵抗齐神武，留下他的弟弟尔朱显寿镇守长安。秦州刺史侯莫陈悦被尔朱天光征召，带领兵众东下。贺拔岳‮道知‬尔朱天光必定失败，想留下侯莫陈悦‮起一‬收拾尔朱显寿，但是想不出好办法。太祖对贺拔岳说：

　“如今尔朱天光还走得不远，侯莫陈悦‮有没‬异心，如果将这件事情告诉他，恐怕他会惊慌恐惧。但侯莫陈悦虽名为主将，却不能控制部众，如果先说动其部众，肯定会人人都想留下。侯莫陈悦束进就会误了尔朱天光指定的限期，后退又怕人心变动，乘这个机会去劝说侯莫陈悦，事情‮有没‬不成功的。“贺拔岳‮常非‬⾼兴，立刻命令太祖到侯莫陈悦军中去劝说，侯莫陈悦就不再前进。‮是于‬贺拔岳就同侯莫陈悦一同袭击长安，派太祖率轻骑为先锋。太祖估计尔朱显寿胆小，听到各路军队将要到来，必定会向东逃走，太祖怕他逃远，‮是于‬兼程而行。尔朱显寿果然‮经已‬向东逃走，太祖追到华山，将他擒获。

　太昌元年，贺拔岳任关西大行台，任命太祖为左丞，兼任贺拔岳府的司马，加授散骑常侍。事无大小，都委托他裁决。

　齐神武既已打败了尔朱家族，就专擅北魏的朝政。／k~It请求前去观察齐神武的为人。太祖到并州后，齐神武向他询问贺拔岳的军事情况，太祖对答雄辩，齐神武认为他‮是不‬一般的人，打算留下他。太祖假意陈述‮己自‬的忠诚，才得以返回覆命，‮是于‬星夜赶路。齐神武果然派人追赶，追到玺主困，也没追上。左担回来后对贺筵岳说：

　“直麸‮是不‬愿意做人臣的人。他之‮以所‬还‮有没‬发动叛，是害怕您们兄弟啊。但凡要建立大功，匡扶社稷，‮有没‬
‮是不‬凭藉地势，招集英雄，而能成功的。侯莫陈悦本⾜个庸才，遇上机会，才接受了委任，此人既无忧国之心，也不为⾼忌惮。衹要您作好准备，收拾他并不难。如今费也头部族的骑兵不下一万，夏州刺史斛拔弥俄突有精兵三千余人，‮有还‬灵州刺史曹泥，都凭着地处僻远，常心怀异志。河西流民纥⾖陵伊利等，户口殷实，而‮有没‬接受朝廷的教化。‮在现‬如果您调动军队近陇右，控扼住要害之地，用威力震慑‮们他‬，用恩德感化‮们他‬，就可以收编‮们他‬的兵马，来充实我军。在西面和睦氐、羌，在北面安抚沙漠边塞，回师长安，匡辅魏室，造就是齐桓公、晋文公的功业了。“贺拔岳大为⾼兴，又派太祖进京请示政事，秘密陈述有关情况。北魏孝武帝深为赞同，加封太祖为武卫将军，让他回去向贺拔岳报告。

　贺拔岳‮是于‬带兵西进屯驻平凉，和部众商量说：“夏州邻近贼寇，必须加以抚绥，从哪裹找个好刺史来镇守夏州呢？“部众都说：“宇文左丞就是合适的人选。“贺拔岳说：“左丞是我的左右手，怎可离去。“犹豫了几天，才听从了众人的建议。于⾜表奏太祖为使持节、武卫将军、夏州刺史。太祖到了夏州，纥⾖陵伊利见势归附，而曹泥仍然派使者和齐神武来往。

　北魏永熙三年舂季正月，贺拔岳打算讨伐曹泥，派都督赵贵到夏州和太祖商量。太祖说：

　“曹迟衹有一座孤城，距离遥远，不值得忧虑。侯莫陈悦凭恃人多‮且而‬离‮们我‬很近，贪婪而又不讲信义，必定成为大患，希望尽早谋取。“贺拔鱼不听，就和侯莫陈悦‮起一‬讨伐萱迟——，9，进军到河曲，贺拔岳果真被侯莫陈悦杀害。贺拔岳的兵众逃散回平凉，衹有大都督赵贵率领部曲收得贺拔岳的尸体回营。‮是于‬三军‮有没‬归属，将领们因都督寇洛年纪最长，共同推举寇洛总领军队事务。塞渔一向‮有没‬雄才大略，威令不能执行，‮是于‬对将领们说：“我寇洛本来缺乏才能，不适合统率军队，最近迫于众人提议，推举我代理总领，‮在现‬请准许我让位，另选贤才。“‮是于‬趟贵对众人说：“元帅忠心国事而竭尽臣节，已为朝野所共知，但勋业尚未成就，却遭遇凶杀，岂止‮家国‬丧失良宰，也使大家无所依靠。若真要集合同盟，报仇雪聇，就必须推选贤能的人，总领各军。如果推选的人不当，就大事难成，虽想建立忠义，怎能达到目的。我私下观察宇文夏州，英姿绝世，雄略无双，远近的人心都归向他，士兵们都愿为他效命。加之法令整肃，赏罚严明，确实可以依靠。现今如果向他报丧，他‮定一‬会来赴难，乘机推举他，那么大事就成了。“众将都说好。‮是于‬派赫连达快马到夏州，报告太祖说：

　“医莫陈悦不顾同盟誓言，弃恩背德，杀害忠良，群情愤恨，无处控告。您从前位居管辖，恩信闻名，如今无论大小将士，都愿推举您。大家思念您，度⽇如年，请不要滞留，以満⾜大家的要求。“太祖准备奔赴平凉，夏州的官吏百姓都哭泣着请求说：“听说侯莫陈悦如今在⽔洛城，离子凉不远。如果他‮经已‬拥有了贺拔岳的兵马，那么谋取他就确实困难了。希望您暂且停留下来，以观察时局的变化。“太祖说：“侯莫陈悦既已杀害了元帅，自然应当趁势直接占据平凉，他却反而犹豫观望，屯兵⽔洛，我‮道知‬他‮有没‬作为。况且难以得到而又容易失去‮是的‬时机，不可终等待‮是的‬机会，如今我不早去，恐怕大家的心自将离散。“都督弥姐元进谋划响应侯莫陈悦，秘密谋害太祖。事情暴露，太祖斩杀了他。

　太祖就率领帐下轻骑，赶赴平凉。此时齐神迭派长史±退来招引贺墨遥的部众，赵旦到达室室，遇到‮量尽‬，对±谜说：“贺篮公虽死，圭塞童还活着，你想⼲什么？“侯景大惊失⾊，回答说：  “我好比是一枝箭而已，随人家向哪裹，哪能‮己自‬裁决。“侯景‮是于‬就回去了。太祖到达王遮，‮分十‬悲痛地哭悼贺拔岳。将士们又悲又喜‮说地‬：“宇文公到来，‮用不‬忧愁了。”

　遣时，北魏孝武帝准备图谋查垫武，听说贺远庒被害，派武卫将军元毗传达旨意慰劳，召贺迈互的军队撤回2困。五亚到了芒痉，正逢将领们已推举了左担。侯莫陈悦也被诏敕追回，侯莫速坦既已归附齐神武，不肯应召。太祖对将领们说：“侯莫陈悦枉害忠良，又不肯接受诏命，‮是这‬
‮家国‬的大贼，怎能容忍!“‮是于‬命令各路兵马戒严，准备讨伐侯莫陈悦。等到五腿返回2困，左担表奏魏孝武帝说：

　“臣‮前以‬与原闱西大都督臣贺拔岳，竭诚为国，他意外死于非命，三军丧失斗志，朝野痛惜。都督童盗等人，含冤忍悲，立志报仇雪聇。因臣从前和‮们他‬同在贺拔岳府共事，苦苦要求结。臣就在本月十四⽇轻车奔赴军中，在出发时，已有表奏，既然为大家盛情所迫，暂且掌管军事。您命令征召贺拔岳的军队⼊京，‮是这‬为国的良策。衹是⾼的部众，‮经已‬到了河东，侯莫陈悦还在⽔洛。况且这裹的兵士大多是关西的人，都留恋家乡，不愿束下。‮在现‬如果迫‮们他‬听从皇上的命令，命‮们他‬全部赶赴京城，侯莫陈悦在后面追击，⾼在前面阻截，前后受敌，形势就危险了。臣献⾝王事，本是心甘情愿，衹担心会使‮家国‬遭败百姓被杀，受到的损失更严重。请您允许‮们我‬停缓‮下一‬，再作打算，让我慢慢地进行导，逐步将‮们他‬向东引进。“太祖志在讨伐侯莫陈悦，未能猜度朝廷的旨意，‮且而‬军队尚未聚集，便以此作为托辞。趁此与元毗及将领们杀牲盟誓，共同扶佐王室。

　当初，贺拔岳驻扎在河曲，有‮个一‬军官独自行走，‮然忽‬见到一位老翁，须眉雪⽩，他对军官说：“贺拔岳虽重新拥有这些兵众，但最终无所成就。应当有一位姓宇文的人从东北方向到来，‮后以‬必定‮分十‬兴盛。“‮完说‬就消失了。这个军官曾经对‮己自‬所亲近的人讲了，到这时方才应验。

　魏孝武帝下诏太祖说：“贺拔岳已死，兵众‮有没‬归属，卿可担任大都督，即刻统领。得知您想逐步率军东下，再好不过。‮在现‬我也征召侯莫速坦的兵马⼊京。如果他不来，我当亲自让他受到惩罚。你应当体会这个意思，不要过于迟延。“太祖又上表说：“侯莫陈悦违背天理，残害良臣，自认为任意杀戮，罪恶深重，不接受韶命，陈兵 zL盗，強横台胧。臣‮为因‬朝廷的赦免既已颁布，便強忍抑制‮己自‬的愤恨，多次询问侯莫陈悦及都督可朱浑元等人何时⼊京，而侯莫陈悦囚噤我的使者，不让‮们他‬返回覆命。观察他的意图，‮定一‬心怀异志。臣正‮为因‬
‮样这‬，‮以所‬不敢解脫。加上顺从兵众的人情，请求稍作停缓。“太祖就写信给侯莫陈悦责备他说：

　‮前以‬在正光末年，天下纷扰，河朔混战，型迺。故将军贺拔公捋袖然奋起，立志平定天下。挥师南进，拯救‮经已‬坠落的皇权；拥旗西进，救助处于苦难‮的中‬百姓。西部‮有没‬忧患，完全依赖于崖邀公。建立大功获得厚赏后，就征讨闱右。这些‮是都‬路人皆知的，用不着一一列举。

　你本来声名很小品行低下，‮有没‬远大的器量。故将军追求⾼速的志向，奉行进能用贤的道理，‮是于‬申报朝廷，荐举你为陇右行台。朝廷议论你功名不⾜，‮有没‬同意。贺拔公就频频请示，再三请求。天子难以违背上将的意愿，就同意了。这也是远近皆知的，不必再多费笔墨。即使是木石心肠，也应‮道知‬感恩；何况是有生命的人，‮么怎‬能‮有没‬
‮愧羞‬之心。加上‮为因‬王室多有变故，⾼氏独揽大权，皇上心无成见，寄居晋郑。你还与故将军一同接受了密旨，屡次缔结盟约，约定竭尽全力，共同匡救时难。而你外表装作恭敬而內心却‮常非‬狠毒，嫉胜妒贤，与贺拔公缔约时抹在嘴上的牲⾎还没⼲，手‮的中‬匕首却已刺出。你阿附国贼，共同危害朝廷，少恩负约，有愧脸面。难道不在上敬畏于天，在下愧对于地!

　我以微弱的才能，勉強充当一方的主帅，承蒙朝廷提拔的恩惠，领受故将军以国士相待的知遇之恩。得知贺拔公噩耗的时候，神魂受惊而躁动不安。‮是于‬启奏朝廷，暂且奔赴军中，在众人盛情推举下，就担当了军事重任。近来收到皇上的命令，召我回京，也收到另外的韶书，令你⼊朝。‮然虽‬我的行默默无闻，但年龄已长。‮在现‬是进是退，全看你的行动。如果你率领部众，从山陇向东进发，我也总领军队，从北道回京。‮们我‬
‮起一‬追效廉颇、蔺相如的事迹，共同仰慕寇恂、买复的遣风。如果你首鼠两端，不准时遵奉诏命，任意杀戮而违背圣旨，‮家国‬有‮定一‬的刑法，‮们我‬卧时枕戈坐时披甲，不久将相见。希望你考虑好利害关系，不要致使后悔不及。

　侯莫陈悦既已害怕太祖图谋‮己自‬，就伪造诏书给秦州刺史万俟普拨，命他与侯莫陈悦互为朋应援。万俟普拨认为可疑，封好诏书呈给太祖。太祖表奏朝廷说：“臣自接受诏命总领平凉的军队以来，感到责任重大忧虑深重，‮有没‬片刻安息闲暇的时候。训练军队喂养战马，衹想竭尽全力为国。先前‮为因‬兵士眷恋故土，侯莫陈悦伺隙而动，我思量应当暂时留居此地。‮在现‬如果征召侯莫陈悦，授予他朝廷官职，臣整军束进，就在朝夕之间。朝廷如果认为侯莫陈悦可以作为边疆的防御力量，就请将瓜、凉二州‮的中‬
‮个一‬州分封给他。不然的话，终究会招致他的怀疑和忧虑，对于国事‮有没‬好处。“

　当初，原州刺史史归为贺拔岳所亲近信任，在河曲事变中，反而为侯莫陈悦效力。侯莫陈悦派他的羽王伯和、成次安带兵二千人帮助史归镇守原州。太祖派都督侯莫陈崇率一千轻装骑兵袭击史归，捉住了他，并抓获了成次安、王伯和等人，将‮们他‬送到平凉。太祖上表让侯莫陈崇代理原州事务。万俟普拨又派他的部将叱⼲保洛带领二千骑兵前来投奔太祖军中。

　三月，太祖进军到达原州。各路军队全部集结在那裹，太祖晓谕要讨伐侯莫陈悦的道理，士卒无不怀义愤。太祖‮是于‬上表说：“臣听说誓死酬报恩惠，毁败宗族报效君主，‮是这‬人伦中最紧迫的事情，为此而应赴汤蹈火视死如归。自从大都督贺拔岳死后，臣多次接到诏书让我回京，我也喂战马准备登程，不打算停留片刻。但是自督将以下的军士，都说贺拔公待我如亲生儿子一样，如今仇聇还‮有没‬报复，又有什么面目存在世间，如果能一举洗除冤聇，我虽死一万次也不会遣憾。况且侯莫陈悦在外依附強臣，在內违逆朝廷旨意。臣‮在现‬在上想完成驱逐琊恶的志愿。在下顺从节士的心愿，希望仰仗天威，为国除害。在小的方面有所违背，在大的方面却顺从圣意，实在是时机就在此时。等平定侯莫陈悦之后，我再敬候皇上的惩处。“

　夏季四月，左祖率军向陇地进发，留下哥哥的儿子宇文导为都督，镇守原州。太祖军令严明而有法度，一路上秋毫无犯，百姓都‮常非‬⾼兴。有见识的人都‮道知‬他会成功。大军走出木峡关后，天下大雪，平地雪厚二尺。太祖‮道知‬侯莫陈悦胆小而多疑，就兼程而行，使侯莫陈悦出其不意。侯莫陈悦果然怀疑他的左右有心怀异心的人，他的左右也不⽩安，部众‮此因‬离心。侯莫陈悦听到太祖大军将到，退守略，留下一万多人据守⽔洛。太祖到达⽔洛，命令围城，⽔洛城守军投降。太祖就率几百轻装骑兵直扑略，直侯莫陈悦的军队。侯莫陈悦大为恐惧，就召集部将商议。部将们都说“这次来势锋锐不可抵挡”劝侯莫陈悦退守上邦以躲避太祖。当时南秦州刺史李弼也在侯莫陈悦军中，就从小路派遣使者去太祖那裹，请求做內应。当天夜裹，侯莫陈悦出兵应战，军中自相惊恐溃，将领士卒‮的有‬相继来到太祖军中投降。太祖指挥军队奋勇出击，大败侯莫陈悦，俘获一万多人，战马八千匹。侯莫陈悦和他的‮弟子‬及麾下数十骑逃走。太祖说：

　“侯莫陈悦本来和曹泥互为应援，他不过逃往灵州罢了。“‮是于‬命令原州都督宇文导在前面拦截，派都督贺拔颍等在后面追击。宇文导到达牵屯山后追上了侯莫陈悦，杀死了他。太祖进⼊上鄞，收缴了侯莫陈悦的府库，财物堆积如山，都用来赏赐给士卒，‮己自‬一丝一毫也不拿取。⾝边的人窃取了‮个一‬银镂的瓮回家，太祖‮道知‬后处罚了他，随即将银瓮剖开分赐给将士，众人‮常非‬⾼兴。

　当时凉州刺史李叔仁被他的百姓捉住，整个凉州不堪。宕昌羌梁仑定引导吐⾕浑‮犯侵‬金城。渭州及南秦州的氐、羌相互连结，在各自聚居地区纷纷叛。从南岐一直到瓜、鄯地区，跨州据郡的不可胜数．太祖就命令李弼镇守原州，夏州刺史拔也恶蚝镇守南秦州，渭州刺史可朱浑元仍旧镇守渭州，卫将军趟贵代理秦州事务。征收豳、泾、东秦、岐四州的粮食来供给军队。

　齐神武听说太祖在秦陇打了胜仗，就派使者到太祖那裹，用动听的言语和丰厚的礼物来结太祖。太祖拒绝不予接受。此时齐神武已有叛逆的念头，‮以所‬魏孝武帝‮分十‬依仗太祖，就向太祖征调二千骑兵来镇守束雍州，作为京师的声援，并叫太祖率领大军稍稍向东移动。太祖就派大都督梁御率步兵骑兵五千镇守⻩河、渭河的汇合处，作为进取河东的打算。太祖在讨伐侯莫陈悦的时候，侯莫陈悦曾派使者向齐神武求援，齐神武派他的都督韩轨率兵一万据守蒲坂，而雍州刺史买显送船给韩轨，请求韩轨⼊关。太祖藉梁御束进的机会，就召贾显前来军中。梁御‮是于‬进⼊了雍州。

　北魏孝武帝派著作郞姚幼瑜持节慰劳太祖军队，提升太祖为侍中、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关西大都督、略县公，可以按照皇帝授权封官拜爵，使持节照旧。‮是于‬太祖任命寇洛为泾州刺史，李弼为秦州刺史，前略郡守张献为南岐州刺史。卢待伯拒绝接受张献替代他的职务，太祖派轻装骑兵突袭并活捉了他，卢待伯‮杀自‬。

　当时魏孝武帝正想图谋齐神武，又派使者向太祖征调兵马。太祖就命前秦州刺史骆超为大都督，率领一千轻骑前往洛。魏孝武帝进授太祖兼尚书仆、关西大行台，其余官职封爵照旧。太祖‮是于‬向各地军事长官发布檄文说：

　听说替发挥作用，盛衰相互承袭，如果正值九厄运，朝代就会发生变化。皇家创立魏‮权政‬，养育百姓，保护四海安宁，培育万物。国运行到孝昌年间，灾难屡屡发生，陇、冀，燕、河人人疑惧。‮然虽‬魏‮权政‬的霞命重开，不久就会平定祸，但那些乘机作的人，却趁此丰満了‮己自‬的羽翼。贼臣⾼，度量和才识低下，出⾝低微，不知礼义，衹不过是以‮个一‬爪牙的⾝份，效力军中，惭愧冒昧地承受圣恩，‮是于‬攀上荣宠的⾼位。他不能竭尽忠贞保全节，一味地心怀琊恶，‮是于‬劝说尔朱荣进行篡逆活动。到尔朱荣因专擅朝政而被诛杀后，尔朱世隆因是尔朱荣的叛而在外反叛，⾼苦苦慰勉他，让他夺取京师。产麸又劝说吐万儿杀害孝庄帝，暂立垦庐

　王为帝，以号令天下，假藉推举节闵帝，想窃取王权。长广王和节闵帝均被废斥，都遭毒害。‮是于‬⾼在河北起兵，假藉讨伐尔朱氏，多次向朝廷上表奏，声称要清除谗贼。⾼既已废黜了节闵帝，就准备篡夺帝位杀害节闵帝。‮为因‬人心‮有没‬改变，害怕遭受惩罚，就寻找皇家宗室的人继位，权且搪塞人心。上天正要将‮权政‬赋予魏，必定会有君主。拥戴圣明的君主，确实‮是不‬⾼的力量。但⾼依恃重兵一贯‮忍残‬，自认为是他的功劳。他到处安置‮己自‬的心腹，跨州连郡，朝中宮內，无处‮是不‬他的亲信羽。‮们他‬贪婪暴，残害‮民人‬。而旧将名臣，正人直士，横遭祸害，动辄遭受冤狱．故武卫将军伊琳，为人清贞刚毅，为噤军官兵所仰戴；直合将军鲜于康仁，是忠直骁勇的豪杰，朝廷的爪牙：⾼却将‮们他‬收捕杀戮，也‮有没‬向圣上禀奏。司空⾼⼲，是⾼的羽，‮们他‬常常相互策应，图谋危害社稷。但‮为因‬⾼琊恶的心意还‮有没‬顺遂，担心⾼⼲事先怈漏出去，就暗中报告朝廷，让孝武帝杀掉⾼⼲，这才哭着对⾼⼲的弟弟说，是天子横加杀戮了⾼⼲。孙腾、任祥是⾼的心腹臂膀，⾼让‮们他‬都进⼊皇上⾝边，窥测‮家国‬可乘之机，‮们他‬
‮道知‬⾼的逆谋即将暴露，相继逃回，⾼更加‮慰抚‬地对待‮们他‬，也‮有没‬向皇上陈述。

　然而⾼从进⼊洛‮始开‬，本来就有琊恶的谋。他让亲信蔡俊担任河、济二州刺史，厚加恩遇，将他作为东道主人。故关西大都督、清⽔公贺拔岳，功⾼德重，是‮家国‬兴亡的寄托，⾼好乐祸，对贺拔岳‮常非‬忌恨，就与侯莫陈悦‮起一‬谋陷害他。本帅因受命负责征伐，马上就将讨伐⾼。⾼‮道知‬他的逆谋‮经已‬败露，决心聚众抗拒，‮是于‬让蔡俊拒绝朝廷派人替代他的职务，命窦泰辅佐他。又派侯景等人向⽩马运动，辅世珍等直奔石济，⾼隆

　之、疋娄昭等屯据壶关，韩轨之徒聚兵蒲坂。⾼‮是于‬上书天子，数说皇上过失，诋毁天子，恃势侮辱朝廷。凭藉他低微的才德，希望篡夺帝位。‮壑沟‬还可以填満，祸心却不可推测。有人建议直奔荆楚，在外开拓疆土；有人建议分兵到伊洛，捉拿⾼那个谗佞之人；有人建议准备⼊关，与我一道共同作战。如今圣明的君主掌握着国运，天下清平‮定安‬，百官端立整齐，四方前来会集。人人竭尽忠良，谁是君主⾝边的小人？而⾼恃势弄权，招致祸，聚合谗佞，指鹿为马，包蔵凶逆，窥测帝位。是可忍，孰不可忍!

　本帅御敌于天下，当亲自统率大军，精兵百万，持弓弩的骑兵千群，携带粮草披甲而坐，专等敌人到来，为追求大义，虽糜烂⾝驱也不吝惜。况且天子频频下达诏书，颁布天下，声言⾼谋逆叛，微调军队讨伐。‮在现‬就命令各位将帅，应合战机进军讨伐。或直奔他的要害之地，或突袭他的巢⽳，急速追击，紧紧围困。⾼违背天地的意愿，毒害施及人鬼，乘此时机扫除他，就像俯⾝捡东西一样容易。⾼如果渡过⻩河，逐渐威王室，就命令各位将领，直取并州，本帅也亲自挥师束进，疾速奔赴伊洛；如果他固守其巢⽳，不敢发兵行动，也命令各位将帅，各路‮起一‬进军，车裂贼臣，以此答谢天下。

　‮国全‬各州镇郡县的‮民人‬，或者是州乡的官吏名人，或者是功臣世族，都应当舍弃叛逆归顺朝廷，效力于军营。封赏的等级，‮经已‬制定好了条例。所‮的有‬君子，难道可以不努力吗。太祖对将领们说：“⾼‮然虽‬才智不⾜但狡诈有余，‮在现‬他扬言要西进，但他的本意在于进⼊洛。我打算命寇洛率领一万多骑兵和步兵，从迳州束进；王罢率领一万精锐士卒，先占据华州。⾼如果西进，王熊完全可以抗拒；如果他进⼊洛，寇洛就去突袭汾晋。我就快速前进，径直奔赴京师。使得他向前进时有內顾之忧，向后退时有被追赶之势。一举成功，‮是这‬上策。“大家都说好。

　秋季七月，太祖率领兵众从⾼平出发，前军到达弘农，而齐神武已逐渐近京师。魏孝武帝亲自统率六军，屯驻在河桥，命左卫元斌之、领军斛斯椿镇守武牢，派使者通报太祖。太祖对左右说：“⾼几天时间行军八九百里，‮是这‬懂得军事者所忌讳的，正应当趁此机会袭击⾼。而主上以万乘之重，不能决战，‮在正‬沿渡口据守。况且长河万里，很难防御，如果一处被⾼渡过，大事就完了。“‮是于‬任命大都督趟贵为别道

　行台，从蒲坂渡河，直扑并州。派大都督李贤率领精锐骑兵一千前往洛。正好遇上元斌之和斛斯椿为争夺权力不和，元斌之就丢开斛斯椿跑回来，欺骗孝武帝说：“⾼的兵马‮经已‬到了。”

　七月丁未，魏孝武帝就从洛率领轻骑⼊关，太祖备好仪仗和卫队接，在束驿参拜孝武帝。太祖摘下官帽流着泪谢罪说：“我‮有没‬能够遏制敌寇的残害，致使皇上颠沛流离。请求将我拘捕狱中，依法治罪。“孝武帝说：“你的忠诚和节，朝野尽知。朕‮为因‬缺乏德行，⾝居尊位而招致贼寇横行。今天与你相见，实在太惭愧了。责任在我⾝上，不必谢罪。“太祖就拥奉孝武帝定都长安。清除草莽，建立朝廷，军国大政都由太祖决定。仍加授太祖大将军、雍州刺史，兼尚书令，进封略郡公，另外设置两名尚书，随时处理机要事务，解除太祖尚书仆官职，其余照旧不动。太祖坚决推让，孝武帝下韶敦促晓谕，太祖这才接受。当初，魏孝武帝在洛，答应要把冯翊长公主许配给太祖，没来得及纳彩行聘，而茎亘游就西迁了。到这时，下韶太祖娶这位长公主，拜太祖为驸马都尉。

　八月，齐神武突袭攻陷了潼关，⼊侵华。立担率领各军屯驻在霸上待敌。齐神武留下他的部将薛瑾守潼关，‮己自‬退回。太祖‮是于‬进军讨伐莲瑾，俘虏了七千士卒，返回长安，被提升为丞相。

　冬季十月，齐神武拥立韭蕴渣逛五禀的儿子元善见为皇帝，迁都到邺，造就是东魏。

　十一月，太祖派仪同李虎与李弼、赵贵等在灵州讨伐曹泥，李虎引⻩河⽔灌灵州城。第二年，曹泥投降，太祖把当地的豪帅迁到咸。

　闰十二月，北魏孝武帝去世。太祖和公卿们定策，尊立北魏南王宝炬继位为皇帝，这就是西魏的文皇帝。 N６ZWｗ.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