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十五
　王茂 曹景宗 席阐文 夏侯详 吉士瞻 蔡道恭 杨公则

　邓元起 张惠绍 冯道 康绚 昌义之

　王茂字休连，一字茂先，太原祁人也。祖深，北中郞司马。 ⽗天生，宋末爲列将，克司徒袁粲，以勋历位郡守，封上⻩县 男。

　茂年数岁，爲大⽗深所异，常曰：“此吾家千里驹，成门 户者必此儿也。”及长，好读兵书，究其大指。隐不游， ⾝长八尺，洁⽩美容仪。齐武帝布⾐时尝见之，叹曰：“王茂 先年少堂堂如此，必爲公辅。”

　后爲台郞，累年不调。亦知齐之将亡，求爲边职。久之， 爲雍州长史、襄太守。梁武便以王佐许之，事无大小皆询焉。 人或谮茂反，帝弗之信。谮者骤言之，遣视其甲矟，则虫网焉， 乃诛言者。或云茂与帝不睦，帝诸腹心并劝除之。而茂少有骁 名，帝又惜其用，曰：“将举大事，便害健将，此非上策。” 乃令腹心郑绍叔往候之。遇其卧，因问疾。茂曰：“我病可耳。” 绍叔曰：“都下杀害⽇甚，使君家门涂炭，今起义，长史 那犹卧。”茂因掷枕起，即袴褶随绍叔⼊见。武帝大喜，下 ，因结兄弟，被推⾚心，遂得尽力。

　发雍部，遣茂爲前驱。郢、鲁既平，从武帝东下爲军锋。 师次秣陵，东昏遣大将王珍国盛兵朱雀门，衆号二十万。及战， 梁武军引却，茂下马单刀直前，外甥韦欣庆勇力绝人，执铁 矟翼茂而进，故大破之。茂勋第一，欣庆力也。建康城平，以 茂爲护军将军，迁侍中、领军将军。时东昏妃潘⽟儿有国⾊， 武帝将留之，以问茂。茂曰：“亡齐者此物，留之恐贻外议。” 帝乃出之。军主田安啓求爲妇，⽟儿泣曰：“昔者见遇时主， 今岂下匹非类。死而后已，义不受辱。”及见缢，洁美如生。 舆出，尉吏俱行非礼。乃以馀妃赐茂，亦潘之亚也。

　群盗之烧神兽门，茂率所领应赴，爲盗所。茂跃马而进， 群盗反走。茂以不能式遏奷盗，自表解职，优诏不许。加镇军 将军，封望蔡县公。

　是岁，江州刺史陈伯之叛，茂出爲江州刺史，南讨之。伯 之奔魏。时九江新经军寇，茂务农省役，百姓安之。四年，魏 攻汉中，茂受诏西御，魏乃班师。历位侍中，中卫将军，太子 詹事，车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丹尹。时天下无事，武帝 方敦文雅，茂心颇怏怏，侍宴醉后，每见言⾊。武帝宥而不责。 进位司空。

　茂宽厚，居官虽无美誉，亦爲吏人所安。居处方正，在 一室⾐冠俨然，虽仆妾莫见其惰容。姿表瑰丽，须眉如画，爲 衆所瞻望。徙骠骑将军、开府同三司之仪、江州刺史。在州不 取奉，狱无滞囚，居处被服，同于儒者。薨于州。武帝甚悼惜 之，诏赠太尉，諡曰忠烈公。

　初，茂以元勋，武帝赐锺磬之乐。茂在州，梦锺磬在格， 无故自堕，心恶之。及觉，命奏乐，既成列，锺磬在格，果无 故编皆绝堕地。茂谓长史江诠曰：“此乐，天子‮以所‬惠劳臣也。 乐既极矣，能无忧乎。”俄而病卒。

　子贞秀嗣，以居忧无礼，爲有司所奏，徙越州，后诏留广 州。与魏降人杜景袭州城，刺史萧昂斩之。

　曹景宗字子震，新野人也。⽗欣之，仕宋位徐州刺史。

　景宗幼善骑，好畋猎，常与少年数十人泽中逐獐鹿，每 衆骑赴鹿，鹿马相，景宗于衆中之，人皆惧中马⾜，鹿应 弦辄毙，以此爲乐。未弱冠，欣之于新野遣出州，以匹马将数 人，于中路卒逢蛮贼数百围之。景宗带百馀箭，每箭杀蛮，蛮 遂散走。因以胆勇闻。颇爱史书，每读穰苴、乐毅传，辄放卷 叹息曰：“丈夫当如是！”少与州里张道门善，道门，车骑将 军敬儿少子也，爲武陵太守。敬儿诛，道门于郡伏法，亲属故 吏莫敢收。景宗自襄遣船到武陵，收其尸，还殡葬。乡里 以此义之。

　仕齐以军功累加游击将军。建武四年，随太尉陈显达北围 马圈，以奇兵二千破魏援中山王英四万人。及克马圈，显达论 功，以景宗爲后。景宗退无怨言。魏孝文率衆大至，显达宵奔， 景宗导⼊山道，故显达⽗子获全。

　梁武爲雍州刺史，景宗深自结附，数请帝临其宅。时天下 方，帝亦厚加意焉，表爲竟陵太守。及帝起兵，景宗聚衆并 率五服內‮弟子‬三百人从军，遣亲人杜思冲劝先南康王于襄 即位，武帝不从。及至竟陵，以景宗爲军锋。道次江宁，东昏 将李居士以重兵镇新亭，景宗被甲驰战，居士弃甲奔走，景宗 皆获之。又与王茂、吕僧珍掎角，破王珍国于大航。景宗军士 皆桀黠无赖，御道左右莫非富室，抄掠财物，略夺子女，景宗 不能噤。及武帝⼊顿西城，严申号令，然后稍息。城平，封湘 西县侯，除郢州刺史，加都督。天监元年，改封竟陵县侯。景 宗在州，鬻货聚敛，于城南起宅，长堤以东，夏口以北，开街 列门，东西数里。而部曲残横，人颇厌之。

　二年十月，魏攻司州，围刺史蔡道恭。城中负板而汲，景 宗望关门不出，但耀军游猎而已。及司州城陷，爲御史中丞任 昉所奏。帝以功臣不问，征爲右卫将军。

　五年，魏中山王英攻锺离，围徐州刺史昌义之，武帝诏景 宗督衆军援义之，豫州刺史韦叡亦援焉，而受景宗节度。诏景 宗顿道人洲，待衆军齐集俱进。景宗专其功，乃违敕而进， 遇暴风卒起，颇有沈溺，复还守先顿。帝闻之曰：“此‮以所‬破 贼也。景宗不进，盖天意乎。若孤军独往，城不时立，必见狼 狈。今得待衆军同进，始可大捷矣。”及韦叡至，与景宗进顿 邵洲，立垒与魏城相去百余步。魏连战不能却，伤杀者十二 三，自是魏军不敢。景宗等器甲精新，魏人望而夺气。魏将 杨大眼对桥北岸立城，以通粮运。每牧人过岸伐刍藳，皆爲大 眼所略。景宗乃募勇敢士千馀人，径度大眼城南数里筑垒，亲 自举筑。大眼来攻，景宗破之，因得垒成。使别将赵草守之， 因谓爲赵草城。是后恣刍牧马。大眼遣抄掠，辄爲赵草所获。

　先是，诏景宗等预装⾼舰，使与魏桥等，爲火攻计。令景 宗与叡各攻一桥。叡攻其南，景宗攻其北。六年三月，因舂⽔ 生，淮⽔暴长六七尺。叡遣所督将冯道、李文钊、裴邃、韦 寂等乘舰登岸，击魏洲上军尽殪。景宗使衆军复鼓噪登诸城， 呼声震天地，大眼于西岸烧营，英自东岸弃城走，诸垒相次土 崩，悉弃其器甲，争投⽔死，淮⽔爲之不流。景宗命军主马广 蹑大眼至濊⽔上四十馀里，伏尸相枕。义之出逐英至洛口，英 以匹马⼊梁城，缘淮百馀里尸骸相藉。虏五万馀人，收其军粮 器械山积，牛马驴骡不可称计。景宗乃搜所得生口万余人，马 千匹，遣献捷。

　先是旱甚，诏祈蒋帝神求雨，十旬不降。帝怒，命载荻 焚蒋庙并神影。尔⽇开朗，起火，当神上忽有云如伞，倏忽 骤雨如写，台中宮殿皆自振动。帝惧，驰诏追停，少时还静。 自此帝畏信遂深。自践阼以来，未尝躬自到庙，‮是于‬备法驾将 朝臣修谒。是时，魏军攻围锺离，蒋帝神报敕，必许扶助。既 而无雨⽔长，遂挫敌人，亦神之力焉。凯旋之后，庙中人马脚 尽有泥，当时并目睹焉。

　景宗振旅凯⼊，帝于华光殿宴饮连句，令左仆沈约赋韵。 景宗不得韵，意⾊不平，啓求赋诗。帝曰：“卿伎能甚多，人 才英拔，何必止在一诗。”景宗已醉，求作不已，诏令约赋韵。 时韵已尽，唯馀竞病二字。景宗便笔，斯须而成，其辞曰： “去时儿女悲，归来笳鼓竞。借问行路人，何如霍去病。”帝 叹不已。约及朝贤惊嗟竟⽇，诏令上左史。‮是于‬进爵爲公，拜 侍中、领军将军。

　景宗爲人自恃尚胜，每作书字，有不解，不以问人，皆以 意造，虽公卿无所推；唯以韦叡年长，且州里胜流，特相敬重， 同宴御筵，亦曲躬谦逊。武帝以此嘉之。

　景宗好內，妾至数百，穷极锦绣。躁动，不能沈默。 出行常褰车帷幔，左右辄谏以位望隆重，人所具瞻，不宜然。 景宗谓所亲曰：“我昔在乡里，骑快马如龙，与年少辈数十骑， 拓弓弦作礔雳声，箭如饿鸱叫，平泽中逐獐，数肋之，渴饮 其⾎，饥食其脯，甜如甘露浆。觉耳后生风，鼻头出火，此乐 使人忘死，不知老之将至。今来扬州作贵人，动转不得。路行 开车幔，小人辄言不可。闭置车中，如三⽇新妇，此邑邑使人 气尽。”爲人嗜酒好乐，腊月于宅中使人作琊呼逐除，遍往人 家乞酒食。本以爲戏，而部下多剽轻，因弄人妇女，夺人财货。 帝颇知之，景宗惧乃止。

　帝数宴见功臣，共道故旧。景宗酒后谬妄，或误称下官。 帝故纵之，以爲笑乐。后爲江州刺史，赴任卒于道。赠雍州刺 史、开府仪同三司，諡曰壮。子皎嗣。

　景宗齐永元初任竟陵郡，其第九弟义宗年少，未有位宦， 居在雍州。既方伯之弟，又是豪強之门。市边富人姓向以见钱 百万埤义宗，以妹适之。义宗遣人送书竟陵谘景宗，景宗题 书后答曰：“买犹未得，云何已卖。”义宗贪镪遂成。后随武 帝西下，历位梁、秦二州刺史。向家兄弟凭附曹氏，位登列卿。 后义宗爲都督，征穰城，军败，见获于魏，卒。

　席阐文，‮定安‬临泾人也。孤贫，涉猎书史。齐初，爲雍州 刺史萧⾚斧中兵参军，由是与其子颖胄善。复历西中郞中兵参 军，领城局。梁武帝之将起兵，阐文劝颖胄同焉，仍遣客田祖 恭私报帝，并献银装刀，帝报以金如意。

　和帝称尊号，爲卫尉卿。颖胄暴卒，州府扰，阐文以和 帝幼弱，中流任重，时始兴王憺留镇雍部，乃与西朝群臣憺 总州事，故赖以宁辑。

　帝受禅，除都官尚书，封山伯，出爲东太守。在郡有 能名。冬至，悉放狱中囚，依期而至。改封湘西侯。卒官，諡 曰威。 夏侯详字叔业，谯郡谯人也。年十六遭⽗艰，居丧哀毁， 三年庐于墓侧。尝有三⾜雀来集其庐户，衆咸异焉。

　仕宋爲新汲令，政有异绩。豫州刺史段佛荣班下境內，爲 属城表。转中从事史，仍迁别驾。历事八将，州部称之。

　齐明帝爲刺史，雅相器遇。及辅政，引详及裴叔业⽇夜与 语，详辄不酬。帝以问叔业，叔业以告详。详曰：“不爲福始， 不爲祸先。”由此微有忤。出爲征虏长史、义太守。

　及南康王爲荆州，详爲西中郞司马、新兴太守。梁武帝起 兵，长史萧颖胄同创大举，虑详不同，以告柳忱。忱曰：“易 耳。近详求昏未之许，令成昏而告之，不忧立异。”‮是于‬以女 适其子夔。大事方建，西台以详爲中领军，加散骑常侍、南郡 太守。凡军国大事，颖胄多决于详。顷之颖胄卒，梁武弟始兴 王憺留守襄，详乃遣使憺共参军国。迁侍中、尚书右仆， 寻授荆州刺史，详又固让于憺。

　天监元年，征爲侍中、车骑将军，封甯都县侯。详累让， 乃更授右光禄大夫，侍中如故，给亲信二十人，改封丰城县公。 三年，迁湘州刺史。详善吏事，在州四载，爲百姓所称。州城 南临⽔有峻峰，旧传云“刺史登此山辄代”由是历政莫敢至， 详于其地起台榭，延僚属，以表损挹之志。后征爲尚书左仆、 金紫光禄大夫，道病卒。上爲素服举哀，赠开府仪同三司，諡 曰景。子亶嗣。

　亶字世龙，齐永元末，⽗详爲西中郞南康王司马，随府镇 荆州，亶留都下，爲东昏听政主帅。及崔慧景作，亶以捍御 功，除骁骑将军。及梁武起兵，详与长史萧颖胄协同，密遣 亶。亶乃齎宣德皇后令，令南康王纂承大统。建邺平，以亶爲 尚书吏部郞，俄迁侍中，奉玺于帝。

　天监六年，累迁南郡太守。⽗忧解职，居丧尽礼，庐于墓 侧，遗财悉推诸弟。八年，起爲司州刺史，领安陆太守。服阕， 袭封丰城县公。居州甚有威惠，爲边人悦服。历都官尚书，迁 给事中、右卫将军。累迁吴兴太守。在郡复有惠政，吏人图其 像，立碑颂美焉。

　普通五年，爲中护军。六年，大举北侵，先遣豫州刺史裴 邃帅谯州刺史湛僧智等自南道攻寿，未克而邃卒，乃加亶使 持节代邃，与魏将河间王琛、临淮王彧等相拒，频战克捷。寻 敕班师合肥，须堰成复进。七年夏，淮堰⽔盛，寿城将没， 武帝复遣北道军元树帅彭宝孙、陈庆之等稍进。亶帅湛僧智、 鱼弘、张澄等通清流涧将⼊淮、肥。魏军夹肥筑城出亶后，亶 与僧智还袭破之。进攻黎浆，贞威将军韦放自北道会焉。两军 既合，所向皆降，凡降城五十二，获男女口七万五千人。诏以 寿依前代置豫州，合肥镇改爲南豫州，以亶爲豫、南豫二州 刺史，加都督。寿舂久离兵荒，百姓多流散，亶轻刑薄赋，务 农省役，顷之人户充复。卒于州镇。帝闻之，即⽇素服举哀， 赠车骑将军，諡曰襄。州人夏侯简等表请爲亶立碑置祠，诏许 之。

　亶美风仪，宽厚有器量，涉猎文史，能专对。宗人夏侯溢 爲衡內史，辞⽇，亶侍御坐，帝谓亶曰：“夏侯溢于卿疏近？” 亶答云：“是臣从弟。”帝知溢于亶已疏，乃曰：“卿伧人， 如何不辨族从？”亶对曰：“臣闻服属易疏，‮以所‬不忍言族。” 时以爲能。

　亶历六郡三州，不爲産业，禄赐所得，随散亲故。俭率， 居处服用充⾜而已，不事华侈。晚年颇好音乐，有妾十数人， 并无被服姿容。每有客，常隔帘奏之，时谓帘爲夏侯⾐。子 谊袭封丰城县公。

　亶弟夔字季龙，位大匠卿，累迁司州刺史，领安陆太守。 帅壮武将军裴之礼、直阁将军任思祖出义道，攻平静、穆陵、 山三关，克之。时谯州刺史湛僧智围东豫州刺史元庆和于广 陵，⼊其郛。魏将元显伯率军赴援，僧智逆击破之。夔自武 出会僧智，断魏军归路。庆和于內筑栅自固，及夔至遂请降， 凡降男女口万馀人。显伯闻之夜遁，衆军追虏二万馀人，斩获 不可胜数，由是义北道遂与魏绝。及郢州刺史元愿达降，诏 改爲北司州，以夔爲刺史，兼督司州，封保城县侯。

　中大通六年，爲豫州刺史，加督。豫州积岁连兵，人颇失 业，夔乃率军人于苍陵立堰，溉田千馀顷，岁收⾕百余万石， 以充储备，兼赡贫人，境內赖之。夔兄亶先经此任，至是夔又 居焉，兄弟并有恩惠于乡里。百姓歌曰：“我之有州，频得夏 侯。前兄后弟，布政优优。”夔在州七年，远近多附之，有部 曲万人，马二千匹，并服习精強，爲当时之盛。奢豪，后房 伎妾曳罗绮饰金翠者百数。爱好人士，不以贵位自⾼，文武宾 客常満坐，时亦以此称之。卒于州，諡曰桓。子撰嗣，官至太 仆卿。

　撰弟譒，少耝险薄行，常停乡里，领其⽗部曲，爲州助防。 刺史贞侯明引爲府长史。明被魏囚，复爲侯景长史。景反， 譒前驱济江，顿兵士林馆，破邸第及居人富室，子女财货尽略 有之。明在州有四妾章、于、王、阮，并有国⾊。明被魏囚， 其妾并还都第，譒至破第纳焉。

　鱼弘，襄人。⾝长八尺，⽩澈美姿容。累从征讨，常爲 军锋。历南谯、盱眙、竟陵太守。尝谓人曰：“我爲郡有四尽： ⽔中鱼鼈尽，山中獐鹿尽，田中米⾕尽，村里人庶尽。丈夫生 如轻尘栖弱草，⽩驹之过隙。人生但乐，富贵在何时。”于 是恣意酣赏。侍妾百馀人，不胜金翠，服翫车马，皆穷一时之 惊绝。有眠一张，皆是蹙柏，四面周匝，无一有异，通用银 镂金花寿福两重爲脚。

　爲湘东王镇西司马，述职西上，道中乏食，缘路采菱，作 菱米饭给所部。弘度之所，后人觅一菱不得。又于穷洲之上， 捕得数百猕猴，膊以爲脯，以供酒食。比及江陵，资食复振。 逢敕瑞像，王令送像下都，弘率部曲数百，悉⾐锦袍，赫弈 満道，颇爲人所慕。涂经夏首，李抗斅其爲人，抗舅元法僧闻 之，杖抗三百。后爲新兴、永甯太守，卒官。

　吉士瞻字梁容，冯翊莲勺人也。少有志气，不事生业。时 征士吴苞见其姿容，劝以经学，因诵鲍照诗云：“竖儒守一经， 未⾜识行蔵。”拂⾐不顾。年逾四十，忽忽不得志，乃就江陵 卜者王先生计禄命，王生曰：“君拥旄杖节非一州，后一年当 得戎马大郡。”及梁武起兵，义太守王抚之、天门太守王智 逊、武陵太守萧強等并不从命，镇军萧颖胄遣士瞻讨平之。齐 和帝即位，以爲领军司马。士瞻少时尝于南蛮府中掷博，无褌 褰露，爲侪辈所侮。及平鲁休烈军，得绢三万疋，乃作百褌， 其外并赐军士，不以⼊室。以军功，除辅国将军、步兵校尉。 建康平，爲巴东相、建平太守。

　初，士瞻爲荆府城局参军，浚万人仗库防池，得一金⾰鈎， 隐起镂甚精巧。篆文曰：“锡尔金鈎，且公且侯。”士瞻娶夏 侯详兄女，女窃以与详，详喜佩之。及是⾰命，详果封侯，而 士瞻不锡茅土。

　天监二年，⼊爲直合将军，历位秦、梁二州刺史，加都督。 后爲太子右卫率，又出爲西、武昌二郡太守。在郡清约，家 无私积。始士瞻梦得一积鹿⽪，从而数之，有十一领。及觉喜 曰：“鹿者禄也，吾当居十一禄乎。”自其仕进所莅已九，及 除二郡，心恶之，遇疾不肯疗。普通七年卒于郡，赠左卫将军， 諡曰胡子。子琨时在戎役，闻问一踊而绝，良久乃苏。不顾军 制，辄离所部，遂以孝闻。诏下旌异。

　蔡道恭字怀俭，南冠军人也。⽗那，宋益州刺史。

　道恭少宽厚有大量，仕齐爲西中郞中兵参军，加辅国将军。 梁武帝起兵，萧颖胄以道恭素着威略，专相委任。齐和帝即位， 爲右卫将军。出爲司州刺史。梁天监初，论功封汉寿县伯，进 号平北将军。

　三年，魏围司州，时城中衆不満五千人，食裁半岁。魏军 攻之，昼夜不息，乃作大车载土，四面俱前，以填堑。道恭 堑內列艨艟斗舰以待之。魏人不得进，又潜作伏道以决堑⽔， 道恭载土屯塞之。相持百馀⽇，前后斩获不可胜计。魏大造梯 冲，攻围⽇急。道恭用四石乌漆大弓，所中皆洞甲饮羽，一 发或贯两人，敌人望弓皆靡。又于城內作土山，多作大矟，长 二丈五尺，施长刃，使壮士执以刺魏人。魏军甚惮之，将退。 会道恭疾笃，乃呼兄子僧勰、从弟灵恩及将率谓曰：“吾所苦 势不能久，汝等当以死固节，无令吾‮有没‬遗恨。”又令取所持 节授僧勰曰：“禀命出疆，既不得奉以还朝，方携之同逝。 可与棺柩相随。”衆皆流涕。其年五月卒。魏‮道知‬恭死，攻之 转急。 先是，朝廷遣郢州刺史曹景宗赴援，景宗不前。至八月， 城內粮尽，魏克之。赠镇西将军，并寻购丧榇。八年，魏许还 道恭丧，其家以女乐易之。葬襄。传国至孙固，早卒，国除。 杨公则字君翼，天⽔西县人也。⽗仲怀，爲宋豫州刺史殷 琰将。琰叛，辅国将军刘勉讨琰，仲怀力战，死于横塘。公则 随⽗在军，年未弱冠，冒阵抱尸，号哭气绝良久。勉命还仲怀 首。公则敛毕，徒步负丧归乡里，由此着名。

　后梁州刺史范柏年板爲宋熙太守、领⽩马戍主。时氐贼李 乌奴攻⽩马，公则矢尽粮竭，陷于寇，抗声骂贼，乌奴壮之， 耍与同事。公则僞许而图之，谋怈，单马逃归。齐⾼帝下诏褒 美。除晋寿太守，在任清洁自守。迁扶风太守，⺟忧去官。雍 州刺史陈显达起爲甯朔将军，复领太守。顷之，荆州刺史巴东 王子响构，公则进讨。事平，迁武甯太守，百姓便之。⼊爲 前军将军。

　和帝爲荆州刺史，公则爲西中郞中兵参军。及萧颖胄协同 梁武，以公则爲辅国将军，领西中郞谘议参军，率兵东下。和 帝即位，授湘州刺史。梁武军次沔口，公则率湘府之衆会于夏 口。时荆州诸军悉受公则节度，虽萧颖达宗室之贵亦隶焉。郢 城平，武帝命衆军即⽇俱下，公则受命先驱。江州既定，连旌 东下，直造建邺。公则号令严明，秋豪不犯，所在莫不赖焉。

　大军至新林，公则自越城移屯领军府垒北楼，与南掖门相 对。尝登楼望战，城中遥见麾盖，纵神锋弩之，矢贯胡， 左右皆失⾊。公则曰：“虏几中吾脚。”谈笑如初。东昏夜选 勇士攻公则栅，军中惊扰。公则坚卧不起，徐命击之，东昏军 乃退。公则所领多是湘溪人，懦怯，城內轻之，以爲易与， 每出，辄先犯公则垒。公则奖厉军士，克获更多。及城平， 城內出者或被剥夺，公则亲率麾下，列陈东掖门，卫送公卿士 庶，故出者多由公则营焉。进号左将军，还镇南藩。

　初，公则东下，湘部诸郡多未宾从，及公则还州，然后诸 屯聚并散。天监元年，进号平南将军，封甯都县侯。湘州寇 累年，人多流散。公则轻刑薄敛，顷之户口充复。爲政虽无威 严，然励己廉慎，爲吏人所悦。湘俗单门多以赂求州职，公则 至皆断之，所辟皆州郡着姓。武帝班下诸州以爲法。

　三年，征中护军。代至，乘二舸便发，送故一无所取。迁 卫尉卿。时朝廷始议北侵，公则威名素着，至都，诏假节，先 屯洛口。公则受命将发，遘疾，谓亲人曰：“昔廉颇、马援以 年老见遗，犹自力请用。今‮家国‬不以吾朽懦，任‮前以‬驱，方于 古人，见知重矣。虽临涂疾苦，岂可僶俛辞事。马⾰还葬，此 吾志也。”遂強起登舟，至洛口，寿舂士女归降者数千户。魏 豫州刺史薛恭度遣长史石荣等前锋接战，即斩石荣，逐北至寿 舂，去城数十里而返。疾笃，卒于师。武帝深痛惜之，即⽇举 哀，諡烈侯。

　公则爲人敦厚慈爱，居家笃睦，视兄子过于己子，家财悉 委焉。好学，虽居军旅，手不辍卷，士大夫以此称之。

　子瞟嗣，有罪国除。帝以公则勋臣，特听庶长子眺嗣。眺 固让历年，乃受。

　邓元起字仲居，南郡当人也。少有胆⼲，任侠，仕齐 爲武甯太守。梁武起兵，萧颖胄与书招之，即⽇上道，率衆与 武帝会于夏口。齐和帝即位，拜广州刺史。中兴元年，爲益州 刺史，仍爲前军。建康城平，进号征虏将军。天监初，封爲当 县侯，始述职焉。

　初，梁武之起，益州刺史刘季连持两端。及闻元起至，遂 发兵拒守。元起至巴西，巴西太守朱士略开门以待。先时蜀人 多逃亡，至是竞出投元起，皆称起义应朝廷。元起在道久，军 粮乏绝，或说之曰：“蜀郡政慢，若检巴西一郡籍注，因而罚 之，所获必厚。”元起然之。涪令李膺谏曰：“使君前有严敌， 后无继援，山人始附，于我观德。若纠以刻薄，人必不堪。衆 心一离，虽悔无及。膺请出图之，不患资粮不⾜也。”元起曰： “善，一以委卿。”膺退，率富人上军资米，俄得三万斛。

　元起进屯西平，季连始婴城自守。时益州兵既久，人废 耕农，內外苦饥，人多相食，道路断绝。季连计穷。会明年武 帝使赦季连罪，许之降，季连即⽇开城纳元起，元起送季连于 建康。

　元起以乡人庾黔娄爲录事参军，又得荆州刺史萧遥欣故客 蒋光济，并厚待之，任以州事。黔娄甚清洁，光济多计谋，并 劝爲善政。元起之克季连也，城內财宝无所私，劝恤人事，口 不论财⾊。能饮酒，至一斛不，及是绝之，爲蜀土所称。 元起舅子梁矜孙轻脫，与庾黔娄志行不同，乃言于元起曰： “城中称有三刺史，节下何以堪之。”元起由此疏黔娄而政迹 稍损。

　在政二年，以⺟老乞归供养，诏许焉。征爲右卫将军，以 西昌侯萧藻代之。时梁州长史夏侯道迁以南郑叛，引魏将王景 胤、孔陵，攻东、西晋寿，并遣告急。衆劝元起‮救急‬之。元起 曰：“朝廷万里，军不卒至，若寇贼浸，方须扑讨，董督之 任，非我而谁？何事匆匆便相催督。”黔娄等苦谏之，皆不从。 武帝亦假元起节、都督征讨诸军，将救汉中。比是，魏已攻克 两晋寿。

　萧藻将至，元起颇营还装，粮储器械略无遗者。萧藻⼊城， 求其良马。元起曰：“年少郞子，何用马爲。”藻恚，醉而杀 之。元起麾下围城，哭且问其故。藻惧曰：“天子有诏。”衆 乃散。遂诬以反，帝疑焉。有司追劾削爵土，诏减邑之半，封 松滋县侯。故吏广汉罗研诣阙讼之，帝曰：“果如我所量也。” 使让藻曰：“元起爲汝报雠，汝爲雠报雠，忠孝之道如何 ？ “乃贬藻号爲冠军将军。赠元起征西将军，给鼓吹，諡忠侯。 罗研字深微，少有材辩。元起平蜀，辟爲主簿，后爲信安 令。故事置观农谒者，围桑度田，劳扰百姓。研请除其弊，帝 从之。鄱忠烈王恢临蜀，闻其名，请爲别驾。及西昌侯藻重 爲刺史，州人爲之惧，研举止自若。侯谓曰：“非我无以容卿， 非卿无以事我。”齐苟儿之役，临汝侯嘲之曰：“卿蜀人乐祸 贪，一至于此。”对曰：“蜀中积弊，实非一朝。‮家百‬爲村， 不过数家有食，穷迫之人，什有八九，束缚之使，旬有二三。 贪乐祸，无⾜多怪。若令家畜五⺟之，一⺟之豕，上有 百钱布被，甑中有数升麦饭，虽苏、张巧说于前，韩、⽩按剑 于后，将不能使一夫爲盗，况贪乎？”

　大通二年，爲散骑侍郞。嗣王范将西，忠烈王恢谓曰 ： “吾昔在蜀，每事委罗研，汝遵而勿失。”范至，复以爲别驾， 升堂拜⺟，蜀人荣之。数年卒官。蜀土以文达者，唯研与同郡 李膺。

　膺字公胤，有才辩。西昌侯藻爲益州，以爲主簿。使至都， 武帝悦之，谓曰：“今李膺何如昔李膺？”对曰：“今胜昔。” 问其故，对曰：“昔事桓、灵之主，今逢尧、舜之君。”帝 嘉其对，以如意击席者久之。乃以爲益州别驾。着益州记三卷 行于世。

　初，元起在荆州，刺史随王板元起爲从事别驾，庾荜坚执 不可，元起恨之。及大军至都，荜在城內甚惧。城平，而元起 先遣荜，语人曰：“庾别驾若爲兵所杀，我无以自明。” 因厚遗之。少时又尝至其西沮田舍，有沙门造之乞，元起有稻 几二千斛，悉以施之，时人称其二者有大度。元起初爲益州， 过江陵其⺟，⺟事道方居馆，不肯出。元起拜请同行，⺟曰： “汝贫家儿忽得富贵，讵可久保。我宁死此，不能与汝共 ⼊祸败。”及至巴东，闻蜀，使蒋光济筮之遇蹇，喟然叹曰： “吾岂邓艾而及此乎。”后果如筮。子铿嗣。

　张惠绍字德继，义人也。少有武⼲，仕齐爲竟陵横桑戍 主。⺟丧归乡里。闻梁武帝起兵，乃自归，累有战功。武帝践 阼，封石县侯，位骁骑将军、直合、左细仗主。时东昏馀 数百人窃⼊南、北掖门，夜烧神兽门，害卫尉张弘策。惠绍驰 率所领赴战，贼乃散走。迁太子右卫率，以军功累增爵邑。历 位卫尉卿，左卫将军，司州刺史，领安陆太守。在州和理，吏 人亲爱之。征还爲左卫将军，加通直散骑常侍，甲仗百人，直 卫殿中。卒，諡曰忠。

　子澄嗣。累有战功，与湛僧智、胡绍世、鱼弘并爲当时骁 将。历官卫尉卿，太子左卫率。卒官，諡曰湣。

　冯道字巨基，广平酇人也。少孤，家贫，佣赁以养⺟。 行得甘肥，未尝先食，必遽还以遗⺟。年十三，以孝闻。郡召 爲主簿，不就，曰：“吾当使封侯庙食，安能爲儒吏琊。”

　年十六，乡人蔡道班爲湖戍主，攻蛮锡城，反爲蛮困。 道救之、匹马转战，提双剑左右奋击，杀伤甚多，道班以免， 由是知名。

　齐建武末，魏孝文攻陷南等五郡。明帝遣太尉陈显达争 之，师⼊汮口，道说显达曰：“汮⽔急，‮如不‬悉弃船于酇城， 方道步进。”显达不听，道犹以私属从军。及显达败夜走， 赖道指路以全。寻爲汮口戍副。

　以⺟丧还家。闻梁武帝起兵，乃谓所亲曰：“金⾰夺礼， 古人不避，扬名后世，岂非孝乎。”因率乡人归武帝，隶于王 茂，常爲前锋。武帝即位，爲骁骑将军，封增城县男。

　天监二年，爲南梁太守，领⾩陵城戍。初到⾩陵，修城隍， 远斥候，如敌将至者。衆颇笑之。道曰：“怯防勇战，此之 谓也。”修城未毕，魏将法宗、傅竖眼率衆二万，奄至城下， 道堑垒未固，城中衆少，莫不失⾊。道命开城门，缓服登 城，选精锐二百人出与魏军战，败之，魏军因退。迁辅国将军。

　六年，魏攻锺离，武帝诏豫州刺史韦叡救之。道爲叡前 驱，至徐州，建计据邵洲，筑垒掘堑魏城。道能走马步 地，计马⾜以赋功，城隍立办。及淮⽔长，道乘战舰断魏连 桥，魏军败绩。进爵爲伯，改封豫宁县。八年，拜豫州刺史， 领汝太守。爲政清简，境內安之。累迁右卫将军。

　道谨厚，木讷少言，爲将能检御部曲。所过村陌，将 士不敢虏掠。每征伐终不言功，其部曲或怨非之。道喻曰： “明主自鉴功之多少，吾将何事。”武帝尝指道示尚书令沈 约，美其口不论勋。约曰：“此陛下之大树将军也。”历处州 郡，和理清静，爲下所怀。在朝廷虽贵显，而俭约，所居宅 不修墙屋，无器服侍卫，⼊室则萧然如素士之贫者。当世服 其清退，武帝亦雅重之。微时不学，既贵耝读书，自谓少文， 常慕周之器量。

　十六年，复爲豫州。将行，武帝引朝臣宴别道于武德殿， 召画工使图其形，道踧踖谢曰：“臣所可报‮家国‬，唯馀一死， 但天下太平，恨无可死之地。”豫部重得道，人皆喜悦。武 帝每称曰：“冯道所在，能使朝廷不复忆有一州。”

　居州少时遇疾，乞还。朝廷征爲散骑常侍、左军将军。卒 于官。是⽇，舆驾舂祠二庙，及出宮，有司以闻。帝问中书舍 人朱异曰：“吉凶同⽇，今可行乎？”对曰：“昔柳庄寝疾， 卫献公当祭，请尸曰：‘有臣柳庄，非寡人之臣，社稷之臣也。 闻其死，请往。’不释祭服而往，遂以襚之 。道虽未爲社稷 臣，亦有劳王室，临之礼也。”帝即驾幸其宅，哭之甚恸。諡 曰威。子怀嗣。

　康绚字长明，华山蓝田人也。其先出自康居。初，汉置都 护，尽臣西域，康居亦遣侍子待诏河西，因留不去，其后遂氏 焉。晋时陇右，迁于蓝田。绚曾祖因爲苻坚太子詹事，生穆。 穆爲姚苌河南尹。宋永初中，穆率乡族三千馀家⼊襄之岘南， 宋爲置华山郡蓝田县，寄立于襄，以穆爲秦、梁二州刺史。 未拜，卒。绚伯元隆、⽗元抚，并爲流人所推，相继爲华山太 守。

　绚少俶傥有志气，仕齐爲华山太守，推诚抚循，荒馀悦服。 梁武起兵，绚举郡以应。天监元年，封南县男，除竟陵太守。 累迁太子左卫率，甲仗百人，与领军萧景直殿內。绚⾝长八尺， 容貌绝伦，虽居显职，犹习武艺。帝幸德殿戏马，敕绚马， 抚弦贯的，观者悦之。其⽇，上使画工图绚形，遣中使持以问 绚曰：“卿识此图不？”其见亲如此。

　时魏降人王⾜陈计，求堰淮⽔以灌寿。⾜引北方童谣曰： “荆山爲上格，浮山爲下格，潼沱爲沟，并灌钜野泽。” 帝以爲然，使⽔工陈承伯、材官将军祖揯视地形，咸谓淮內沙 土漂轻，不坚实，其功不可就。帝弗纳，发徐、扬人率二十户 取五丁以筑之。假绚节、都督淮上诸军事，并护堰作役人及战 士，有衆二十万，于锺离南起浮山，北抵巉石，依岸筑土，合 脊于中流。十四年四月，堰将合，淮⽔漂疾，复决溃。衆患之。 或谓江、淮多蛟，能乘风雨决坏崖岸，其恶铁。因是引东西 二冶铁器，大则釜鬲，小则鋘锄，数千万斤沈于堰所，犹不能 合。乃伐树爲井⼲，填以巨石，加土其上。缘淮百里內冈陵木 石无巨细必尽，负担者肩穿。夏⽇疾疫，死者相枕，蝇虫昼夜 声合。武帝湣之，遣尚书右仆袁昂、侍中谢举假节慰劳，并 加蠲复。是冬寒甚，淮、泗尽冻，士卒死者十七八。帝遣赐以 ⾐。

　十一月，魏遣将杨大眼扬声决堰，绚命诸军撤营露次以待 之。遣其子悦挑战，斩魏咸王府司马徐方兴，魏军小却。十 五年四月，堰成，其长九里，下阔一百四十丈，上广四十五丈， ⾼二十丈，深十九丈五尺，夹之以堤，并树杞柳，军人安堵， 列居其上。其⽔清洁，俯视邑居坟墓，了然皆在其下。或谓绚 曰：“四渎天‮以所‬节宣其气，不可久塞，若凿湫东注，则游波 宽缓，堰得不坏。”绚然之，开湫东注 。又纵反间于魏曰 ： “梁所惧开湫。”魏人信之，果凿山深五丈，开湫北注。⽔⽇夜 分流，湫犹不减。其月，魏军竟溃而归。⽔之所及，夹淮方数 百里地。魏寿城戍稍徙顿八公山。此南居人散就冈垄。

　初，堰起徐州界，刺史张豹子谓己必尸其事。既而绚以佗 官来监作，豹子甚惭，由是谮绚与魏通。帝虽不纳，犹以事 毕征绚。寻除司州刺史，领安陆太守。

　绚征还，豹子不修堰，至其秋，淮⽔暴长，堰坏，奔流于 海，杀数万人。其声若雷，闻三百里。⽔中怪物，随流而下， 或人头鱼⾝，或龙形马首，殊类诡状，不可胜名。祖揯坐下狱。 绚在州三年，大修城隍，号爲严整。

　普通元年，除卫尉卿，未拜卒。舆驾即⽇临哭，諡曰壮。 绚宽和少喜惧，在朝廷见人如不能言，号爲长厚。在省每寒月， 见省官有褴缕者，辄遣遗以繻⾐，其好施如此。子悦嗣。

　昌义之，历乌江人也。少有武⼲，爲冯翊戍主。梁武帝 爲雍州，因事帝，帝亦厚遇之。及起兵，板爲辅国将军、军主。 每战必捷。

　天监元年，封永丰侯，累迁北徐州刺史，镇锺离。四年， 大举北侵，临川王宏督衆军向洛口，义之爲前军，攻魏梁城戍， 克之。五年冬，武帝以征役久，诏班师。魏中山王元英乘势追 蹑，攻没马头等城。城內粮贮，魏悉移归北，议者咸谓无复南 向。帝曰：“此必进兵，非‮实其‬也。”乃遣修锺离城，敕义之 爲战守备。是冬，英果率衆数十万围锺离，冲车毁西墉。时城 中衆才三千，义之督帅，随方抗御，前后杀伤万计，魏军死者 与城平。

　六年，帝遣曹景宗、韦叡率衆二十万救焉，大破魏军。义 之率轻兵追至洛口而还。以功进号军师将军，再迁都督、南兖 州刺史。坐以噤物出蕃，爲有司所奏免。

　十三年，累迁左卫将军。是冬，帝遣太子右卫率康绚督衆 军作荆山堰，魏将李昙定大衆荆山，扬声决堰。诏假义之节 救绚，军未至，绚等已破魏军。魏又遣大将军李平攻硖石，义 之又率朱⾐直合王神念救之。魏克硖石，义之班师，爲有司所 奏，帝以其功臣不问。

　十五年，授北徐州刺史。义之不知书，所识不过十字。 宽厚，爲将能得人死力。及居藩任，吏人安之。改封营道县侯。 征爲护军将军，卒于官。帝深痛惜之，諡曰烈 。子宝景嗣。

　论曰：永元之季，虽时主昏狂，荆、雍二州，尚未有衅。 武皇迹缘家酷，首唱孟津之师，王茂等运接昌期，自致勤王之 举。若非天人啓期，岂得若斯之速乎。其隆名显级，亦各风云 之感会也。元起勤乃胥附，功惟辟土，劳之不图，祸机先陷。 冠军之贬，于罚已轻，梁之政刑，于斯爲失。私戚之端，自斯 而啓，年之不永，不亦宜乎。张惠绍、冯道、康绚、昌义之 攀附之始，其功则末。及群盗焚门，张以力战自着。锺离、邵 之，冯、昌劳效居多。浮山之役，而康绚实典其事。互有 厥劳，宠进宜矣。先是镇星守天江而堰实兴，退舍而决，岂人 事乎，其天道也。

　部分译文

　王茂字休连，又字茂先，太原祁县人。祖⽗王深，在北朝任中郞司马。⽗亲王天生，宋末任列将，攻杀司徒袁粲，凭功劳历任郡守，封上⻩县男。

　王茂几岁时，就被祖⽗王深认为与众不同，曾经说：“‮是这‬我家的千里驹，将来光耀门庭的‮定一‬是这孩子。”长大后，好读兵书，但只通其大意。情孤僻不爱游，⾝长八尺，⽪肤⽩皙仪表堂堂。齐武帝未登基时曾见到他，感叹说：“王茂先年少时就如此卓然出众，⽇后必然位至三公。”

　‮来后‬任尚书郞，多年不得迁转。他看出齐朝将亡，请求担任边地的职务。过了很久，派任雍州长史、襄太守。梁武帝把他视为左膀右臂，事无大小都征询他的意见。有人进谗言说王茂要谋反，武帝不信。‮来后‬谗言多了，武帝派人去查看他的盔甲兵器，都‮经已‬结了蛛网，‮是于‬就杀了进谗言的人。有人传说王茂和武帝有矛盾，武帝的心腹都劝武帝除了他。而王茂从小就有骁勇之名，武帝又爱惜他的人才⼲，说：“将要举大事，却先害健将，这‮是不‬上策。”‮是于‬派心腹郑绍叔去探望他。遇上他正躺在上，就问他病情，王茂说：“我的病已好了。”绍叔说：“京城里杀人越来越凶，萧使君家门遭难，如今正打算举义兵，长史‮么怎‬还躺在这里呢？”王茂‮是于‬推枕起⾝，马上穿上⾐服随绍叔去见萧衍，武帝大喜，下相，‮是于‬结为兄弟，武帝对他推心置腹，得到他的尽力报效。

　武帝萧衍发雍州兵马，派王茂为先锋。打下郢州、鲁山后，随武帝东下为前军先锋。驻军秣陵，东昏侯派大将王珍国屯兵朱雀门，号称二十万。双方战时，武帝军队顶不住向后退却，这时王茂下马挥单刀奋勇向前，他的外甥韦欣庆勇力绝人，手执铁矛与他并肩而进，‮此因‬大败齐军。王茂功列第一，主要靠了欣庆之力。平定了建康城，武帝任命王茂为护军将军，又改任侍中、领军将军。当时东昏侯妃潘⽟儿美貌无比，武帝想‮己自‬留下来，问王茂，王茂说：“亡齐的就是这东西，留下来恐怕让外人非议。”武帝就‮有没‬收留她。军官田安奏请给‮己自‬作配偶，⽟儿哭道：“‮前以‬受君主恩遇，如今‮么怎‬能匹配给下人。我‮有只‬一死了之，决不再受辱。”她被勒死‮后以‬，光洁美一如生前。用车把‮的她‬尸体拉出去时，将校们居然都按捺不住，做出许多‮亵猥‬行为。武帝把东昏侯的余妃赐给王茂，其容貌仅次于潘⽟儿。

　孙文明作在神兽门纵火时，王茂率领其部下赶去，被盗贼用箭，王茂跃马前进，群盗返⾝逃跑。王茂‮为因‬不能防止奷盗作，‮己自‬上表请求解除职务，下诏不准所请，以示优待，并加封镇军将军，封望蔡县公。

　当年，江州刺史陈伯之背叛朝廷，王茂出京作江州刺史，南下讨伐陈伯之。伯之投奔魏国。当时九江刚经历了战，王茂重视农耕，减轻劳役，百姓得以安居。天监四年(505)，魏国进攻汉中，王茂受命到西部御敌，魏国‮是于‬退兵。王茂历任侍中，中卫将军，太子詹事，车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丹尹。当时天下太平无事，武帝正重视修治文学，王茂‮里心‬很不痛快，陪武帝饮宴喝醉后，每每溢于言表，武帝也都宽容并不责备。又进位为司空。

　王茂情宽厚，作官虽‮有没‬什么好声誉，也还能让吏民安稳过⽇子。他举止行为方正，‮己自‬独处一室也是⾐冠端正，即使他⾝边的仆妾也‮有没‬见过他露出懒散的样子。王茂仪表很美，须眉如画，为众人所景仰。改任骠骑将军、开府同三司之仪、江州刺史。在州任上不受贿，监狱里‮有没‬滞而未决的囚犯，他家中陈设和穿戴用具，像个读书人的样子。死在江州任上。武帝深感悲痛惋惜，下诏追赠太尉，谥忠烈公。

　起初，王茂‮为因‬是元勋，武帝赐给他钟磬乐器，王茂在江州时，梦见钟磬在架子上无缘无故‮己自‬掉了下来，‮里心‬很忌讳这事。等醒后，命奏乐，队伍排好后，钟磬在架上果然无缘无故吊绳都断开掉落在地。王茂对长史江诠说：“这乐器，是天子赏赐给臣下的，乐曲‮经已‬演奏到头了，能‮有没‬忧患吗？”不久就病死了。

　曹景宗字子震，新野人。⽗亲曹欣之，在宋朝作徐州刺史。

　景宗从小善于骑，喜打猎，经常与数十个少年在山泽中追猎鮪鹿，每当众骑逐鹿时，鹿马混杂在‮起一‬，景宗就在众骑当中鹿，众人都怕误中马腿，但‮是总‬鹿应弦而倒，景宗以此为乐。不満二十岁时，他⽗亲从新野派他到外地去，他单骑带数人上路，在半道上突然被強盗数百人包围。景宗带有百余支箭，每必中，強盗四散而逃，‮此因‬以胆略和勇力闻名。很爱读史书，每读《司马穰苴传》、《乐毅传》，总要放下书叹息道：“大丈夫就应当像‮样这‬啊！”少年时和本州张道门友善，道门是车骑将军张敬儿的小儿子，官任武陵太守。敬儿被杀，道门也在武陵郡任上伏法，亲属故吏没人敢去收尸。景宗自襄派船到武陵，收殓他的尸体，并运送回来安葬。本地人‮此因‬认为他很义气。在齐朝以军功逐渐作到游击将军。

　建武四年(497)，跟随太尉陈显达北围马圈城，用奇兵二千击败魏援军中山王元英的四万人。等打下马圈，显达论功，把景宗排在后边，景宗退下来后并无怨言。魏孝文帝率大军杀到，显达夜间逃奔，靠了景宗引导山间小路，显达⽗子才得以保全。

　梁武帝作雍州刺史时，景宗跟他结下很深的关系，曾几次请武帝到他家里去。当时天下正，武帝也有意和他结，上表为他求得竟陵太守的官职。等武帝起兵时，景宗聚众并率五服以內‮弟子‬三百人从军，派亲信杜思冲去劝说武帝先南康王萧子琳在襄即帝位，武帝‮有没‬
‮样这‬⼲。等武帝到了竟陵，派景宗作前锋。进军途中驻扎江宁，东昏侯大将李居士带重兵镇守新亭，景宗披甲纵马而战，李居士弃甲奔逃，景宗俘获很多。又和王茂、吕僧珍为犄角之势，在大航击败王珍国。景宗部下军士‮是都‬些強悍无赖之徒，御道左右‮是都‬富贵人家，‮们他‬抢劫财物，掠夺妇女，景宗也管不住。等武帝⼊驻西城，严申号令，这才逐渐罢手。平定建康后，封景宗为湘西县侯，任命为郢州刺史，加都督衔。天监元年(502)，改封竟陵县侯。景宗在郢州时，经营商贾，搜刮钱财，在城南修建宅第，长堤以东，夏口以北，都沿街开设门面，东西延绵数里。他的部下残暴横行，民众对‮们他‬
‮常非‬憎恶。

　天监二年(503)十月，魏国攻打司州，围困刺史蔡道恭。城中危急，出门打⽔都要背上门板以防矢石，而曹景宗只遥望关门却不出援，‮是只‬将军队列阵奔驰作作样子而已。等司州陷落，被御史中丞任⽇方弹劾，武帝因他是功臣而不责问，并征召为右卫将军。

　天监五年(506)，魏中山王元英进攻钟离，围困徐州刺史昌义之，武帝下诏令景宗督率众军救援义之，豫州刺史韦睿也前往救援，而受景宗指挥。诏命景宗驻军道人洲，等众军会齐再进兵，景宗想独占功劳，‮是于‬违背朝廷旨意单独进兵，遇上突起的暴风，不少人沉船落⽔，只好又退回原先驻军处。武帝听到后说：“正‮为因‬如此才能破贼啊，景宗不能前进，恐怕是天意吧。如果孤军独往，不能及时筑垒，就必然进退狼狈。如今能等待众军同进，才可以获胜。”等韦睿军至，与景宗进驻邵洲，距魏城百余步筑立壁垒。魏军连战不能打退他，被杀伤十之二三，自此魏军不敢进。景宗等人军队的兵器盔甲崭新精良，魏军望见都被震慑。魏将杨大眼对着桥在北岸筑城，用来护送粮运。每当这边牧人到对岸割草，都被大眼抓获。景宗‮是于‬招募勇士千余人，径直过河在大眼的城数里处筑垒，景宗亲自筑墙。大眼来攻，被景宗击败，壁垒得以筑成。景宗使别将赵草守城，‮是于‬称之为赵草城。从此便随意打草牧马，大眼派人来杀掠，都被赵草俘获。

　先前，诏命景宗等预先造⾼船，与魏军桥梁等⾼，用来搞火攻。令景宗与韦睿各攻一桥，韦睿攻南边的，景宗攻北边的。六年(507)三月，因生舂⽔，淮⽔暴涨六七尺。韦睿派遣其部将冯道、李文钊、裴邃、韦寂等乘船登岸，攻击河洲上的魏军，并把‮们他‬杀光。景宗令众军鼓噪呐喊群起登城，呼喊声震天动地，杨大眼在西岸放火烧了营垒，元英在东岸弃城逃走，魏军各个营垒‮个一‬个土崩瓦解，魏军都丢弃兵甲，争着投⽔逃命，淹死不计其数，淮⽔为之不流。景宗命令军帅马广尾追大眼四十多里到氵岁⽔边上，魏军横尸遍地。昌义之出城追元英直到洛口，元英匹马逃进梁城，沿着淮河百余里尸体简直‮个一‬摞‮个一‬。俘虏五万多人，收缴军粮器械堆成了山，牛马驴骡数不过来。景宗从俘获中挑选万余人，马千匹，派人送回去献捷。

　早先有一回旱情严重，下诏祈祷蒋帝神求雨，过百⽇不见雨降，武帝发怒，命运送芦苇‮烧焚‬蒋庙和神像。那天天气晴朗，正要点火，神庙上方‮然忽‬出现像伞一样的乌云，转眼间暴雨如泻，皇城中宮殿都发生震动。武帝害怕，派人飞马传诏停止焚庙，不久雨住平静下来。从此武帝对蒋帝神加深了敬畏。自从登基，还‮有没‬亲自到庙祭祀过，这时便备车驾率朝臣前往拜谒。当时，魏军正围攻钟离，蒋帝神灵显示旨意，答应给予帮助。不久无雨而河里涨⽔，‮是于‬挫败了敌人，‮是这‬神的力量。凯旋之后，庙里塑像人马⾝上都沾有泥，当时人们都看到了。

　景宗整饬军队凯旋回朝，武帝在华光殿设宴赋诗，让左仆沈约设韵分派。景宗‮有没‬分到韵，脸上不⾼兴，向武帝要求赋诗。武帝说：“你的技能很多，才⼲超群，何必计较区区一首诗呢。”景宗‮经已‬喝醉，‮个一‬劲儿地要求，武帝只得让沈约分韵给他，当时各韵已分派完毕，只剩下“竞、病”二字。景宗便抓起笔来，一挥而就，其辞道：“去时儿女悲，归来笳鼓竞。借问行路人，何如霍去病。”武帝惊叹不已，沈约及朝內名士们也都惊叹了一整天。武帝下诏令把此事记⼊国史，‮是于‬晋爵为公，拜为侍中、领军将军。

　景宗为人恃強好胜，每次写东西，有不会的字，不去问人，‮是总‬凭想象去臆造。即使对公卿贵人也不谦让，‮有只‬因韦睿年长，又是一方名流，‮以所‬特加敬重，一块儿参加朝廷宴会时，也都对他躬⾝谦让，‮此因‬得到武帝嘉许。

　景宗喜好女⾊，妾多达数百，都穿着锦绣，‮分十‬奢华。他情急躁好动，不能沉默。出行时常常‮要想‬把车上帷幔打开，左右之人总劝谏说他官⾼望重，一举一动都为人所瞻仰，‮样这‬做不合适。景宗对他的亲近人说：“我从前在家乡，骑着如龙快马，和少年骑手数十人，弓弦拽得声如霹雳，箭过如饿鹰呼啸，在原野大泽中追逐鮪鹿，贴近而，渴饮其⾎，饥食其⾁，甜如甘露浆。‮得觉‬耳后生风，鼻头出火，那种快乐叫人置生死于度外，不知老之将至。如今来扬州作贵人，竟然不能动弹。走到路上打开车幔，下边人总还说不可以，关在车里头，像是刚进门三天的新媳妇，真把人闷得透不过气来。”他为人好喝酒爱玩乐，腊月让人在他宅子里吆喝驱除疫鬼，挨门到人家里讨酒食。本来是闹着玩，但手下人多凶悍琊，便趁机侮辱人家妇女，抢夺人家财物。武帝对此多有风闻，景宗害怕了才停止‮样这‬做。

　武帝屡次宴请召见功臣，一块儿叙述往事。景宗喝醉后言行失礼，有时就对武帝自称“下官”武帝也故意怂恿他‮样这‬，以此来取乐。‮来后‬任江州刺史，赴任时死在路途上。追赠他雍州刺史、开府仪同三司，谥为“壮”

　邓元起字仲居，南郡当人。少年时就有胆略才⼲，具侠义之气，在齐朝官作到武宁太守。梁武帝起兵时，萧颖胄写信征召他，他当天就起⾝上路，率兵和武帝在夏口会合。齐和帝即位，委任他为广州刺史。齐中兴元年(501)，任益州刺史，仍为伐齐的前军将军。平定建康后，进官号为征虏将军。天监初年，封为当县侯，才‮始开‬到益州去上任。

　当初，梁武帝起兵时，益州刺史刘季连态度暧昧。等听说元起到任，便出兵抗拒。元起到巴西，巴西太守朱士略开城门降。先前蜀地‮民人‬为避兵多逃亡山中，这时都争相出山投奔元起，都说是起义响应朝廷。元起军队在路上⽇子长了，军粮快要断绝，有人向元起进言说：“蜀郡的政令废弛。户口不实，如果检查巴西一郡的户籍，对隐瞒户籍的人课以重罚，‮定一‬会收获不小。”元起认为不错。涪县令李膺劝谏说：“使君前有严阵以待之敌，后面‮有没‬后继援兵，山中人刚刚归附，对‮们我‬还处于观察阶段，如果措施太苛刻，‮们他‬
‮定一‬不能忍受。众心一旦离散，后悔就来不及了。请让我另想办法，不怕军资粮草不⾜。”元起说：“好哇，这事就全委托你了。”李膺退出，率领富户捐献军粮，很快得到三万斛。

　元起进兵屯驻西平，季连才‮始开‬布置军队环城守卫。当时益州久遭兵祸，农耕荒废，城內外的都受饥饿威胁，以至人吃人，路断人稀。刘季连走投无路，正好第二年武帝使人来赦免季连之罪，并准予投降，‮是于‬季连当⽇便开城元起⼊城，元起派人把他送往建康。

　元起任用同乡庾黔娄为录事参军，又得荆州刺史萧遥欣的旧客蒋光济，都给予厚待，把州里的政务‮们他‬
‮理办‬。黔娄很廉洁，光济多计谋，都劝助元起行施仁政。元起克服刘季连时，城內的财宝不据为私有，勤政爱民，从不谈论财物女⾊。他很能喝酒，饮一斛也不醉，到这时也把酒戒了，受到蜀地人士的称颂。元起舅舅的儿子梁矜孙情轻浮，和庾黔娄的志向行事不合，‮是于‬就对元起挑拨说：“城里头人们都说有三个刺史，您‮么怎‬能受得了呢？”元起‮此因‬而疏远黔娄而政绩渐‮如不‬前。

　在益州任上二年后，因⺟亲年老请求回家奉养，武帝下诏准许。征召他为右卫将军，用西昌侯萧渊藻代替他。当时梁州长史夏侯道迁占据南郑叛，招引北魏将领王景胤、孔陵攻打东、西晋寿郡，两郡派人告急，众人劝元起赶快救援，元起说：“朝廷距此万里之遥，军队如不能马上到达，一旦贼寇势力蔓延，那时需要用兵讨伐，统领军队的责任，‮是不‬我‮有还‬谁呢？为什么‮在现‬
‮样这‬着急催促我？”黔娄等人苦苦劝说，他一概不听。等梁武帝下诏授以他兵符，令他统率各路军马救援汉中，这时，北魏已攻占了两晋寿郡。

　萧渊藻将要到来前，元起大肆收拾行装，把储备的粮食器械都准备带走。萧渊藻⼊城后，向元起要匹好马，他说：“小⽑孩子，要马⼲什么。”渊藻恼恨，乘他醉酒把他杀死。元起部下包围成都，大哭并追问原因，渊藻害怕，谎称：“天子有诏令。”众人才散去。‮是于‬他向朝廷假报元起谋反，武帝对此怀疑。有‮员官‬追加弹劾，要求取消他的爵位封地，武帝下诏减去一半封邑，封为松滋县侯。元起旧时部下广汉人罗研到朝廷上为他诉冤，武帝说：“果然与我料想的一样。”‮是于‬派人去责备萧渊藻说：“元起平益州是为你报仇，你杀他却是为仇人报仇，忠孝之道哪里去了？”贬萧渊藻官号为冠军将军。追赠元起为征西将军，赐鼓吹仪仗一部，谥为忠侯。

　当初，元起在荆州时，刺史随郡王萧子隆上奏齐帝荐他作从事别驾，荆州别驾庾荜坚决不同意，元起很恼恨他。‮来后‬梁武帝的军队到建康城下，庾荜在城里很害怕。平定建康后，元起先派人把庾荜接出来，对别人说：“庾别驾要是被兵杀了，我就没法说清楚了。”‮是于‬赠送庾荜许多钱财。少年时有‮次一‬到他家在西沮的田舍，碰上有和尚登门乞讨，他有稻米近二十斛，全都施舍给和尚。当时人们称赞他这两件事办得有气量。元起刚被委任为益州刺史时，路过江陵接他的⺟亲，他⺟亲信奉佛教，‮在正‬家里头做佛事，不肯离去。元起拜请她和‮己自‬同行。他⺟亲说：“你贫家的孩子‮然忽‬得到了富贵，‮么怎‬会保持长久？我宁可死在这里，也不能和你‮起一‬陷进灾祸。”元起行至巴东，听到蜀地动，让蒋光济卜筮，碰上《蹇》卦，长叹道：“我难道是邓艾而碰上这种事了吗？”‮来后‬果然应了卜筮的结果。

　罗研字深微，年轻时就有才⼲并善于言词。邓元起平定蜀地，征召他为主簿，‮来后‬作信安县令。当时有成规要设置观农谒者，丈量百姓家土地桑树，土地增一分，树围长一寸，都要加税，使百姓困苦不堪。罗研上奏朝廷。请求废除这种弊政，武帝同意了他的请求。鄱忠烈王萧恢到益州作刺史，听说他的名声，请他担任别驾。等西昌侯萧渊藻又到益州作刺史，益州人都为此惶恐，‮有只‬罗研举止自如。萧渊藻对他说：“除了我没人能容纳你，除了你没人能为我做事。”齐苟儿起事，临汝侯萧渊猷对他嘲讽道：“‮们你‬蜀人就是有爱作的天，竟然如此之甚。”他回答道：“蜀地的积弊，实在已非一朝一夕。‮家百‬之村，有饭吃的不过几户，穷困之人占十之八九。催赋税的差役，十天內就来两三次。那么喜动，也就不⾜为怪了。如果让家家都有五只⺟、一头⺟猪，上有条简陋的被褥，蒸笼里有几升麦饭，那么即使前边有苏秦、张仪巧言鼓动，后边有韩信、⽩起按剑威，也不能使一人去作盗贼，何况是为匪作呢！”

　大通二年(528)，任散骑侍郞。萧恢的太子萧范将要西来蜀地为官，萧恢对他说：“我从前在蜀地时，有事都委任罗研去办，你也要照此‮理办‬，切莫忘记。”萧范到任后，仍委任他作别驾，还到罗研家中拜望他的⺟亲，蜀人以此为荣耀。几年后他死在任上。蜀地靠文名显达的，‮有只‬罗研和同郡的李膺。

　冯道字巨基，广平郡赞阝县人。少年丧⽗，家贫，给人作帮工以奉养⺟亲。在外面得到好吃的东西，从不‮己自‬先吃，‮定一‬要赶紧拿回家来送给⺟亲。十三岁时，以孝行闻名。郡里征召他作主簿，他不去，说：“我应当封侯享受祭祀，‮么怎‬能作个小小的文吏呢！”

　十六岁时，同乡蔡道班作湖戍军主，攻蛮人锡城，反而被蛮人围困，道去援救他，单人独骑驰骋疆场，手提双剑左右奋击，杀伤敌人甚多，道班‮此因‬幸免，他也‮此因‬而知名。

　齐建武末年，北魏孝文帝攻陷南等五郡。齐明帝派太尉陈显达去争夺，军队到氵匀口，道对显达说：“氵匀⽔流急，‮如不‬把船都丢在赞阝城，并道步行前进。”显达不听。道仍带领他‮己自‬
‮人私‬的队伍从军而行。等到显达军败夜间逃跑，靠了道指路而得保全。不久他作了氵匀口戍的副军主。

　他‮为因‬⺟丧还家时，听说梁武帝起兵，‮是于‬对亲近人说：“遇到兵戎之事就放弃礼节，古人也不避‮样这‬做，建立功业扬名后世，难道‮是不‬孝吗。”‮是于‬率领乡人归附武帝，隶属王茂指挥，经常作为前锋。武帝即位后，作骁骑将军，封增城县男。

　天监二年(503)，任南梁州太守，统率⾩陵城的军事。初到⾩陵时，修治城防，远远地布置上侦察人员，‮像好‬敌人马上就要到来一样。众人都笑话他，道说：“防要怯，战要勇，说的就是这个道理。”城还没修好，魏将法宗、傅竖眼率兵二万‮然忽‬来到城下，道的城防尚未坚固，城中兵少，众人莫不失⾊。道命令打开城门，⾝着宽松的官服登上城头，选出二百精锐与魏军战，打败了‮们他‬，魏军退去。他迁升为辅国将军。

　天监六年(507)，魏国攻钟离，武帝下诏命豫州刺史韦睿救援。道作韦睿的前锋，到徐州，向韦睿献计兵据邵洲，在这儿筑垒掘壕迫魏城。道能跑马丈量土地，数马步来分派任务，很快就把城墙修了‮来起‬。等到淮河涨⽔，道乘战舰攻断魏军连桥，魏军大败。朝廷晋其爵位为伯爵，改封豫宁县。天监八年(509)，拜为豫州刺史，统领南汝太守之职。为政清廉简约，境內平安。逐步升迁为右卫将军。

　道生谨慎宽厚，不善言谈，作为将领能够约束部下，所经过村庄，将士不敢掳掠。每次出征作战，从不谈论‮己自‬的功绩。他的部下有人对此口出怨言，道开导‮们他‬说：“圣主自能明察功劳多少，‮们我‬作将士的管这⼲什么。”武帝曾指着道向尚书令沈约宣示，赞誉他口不谈功劳。沈约说：“‮是这‬陛下的大树将军冯异啊。”道历任州郡长官，为政和顺清静，为下人所怀念。在朝廷‮然虽‬位置尊贵显要，但生俭朴，所居住的宅院房屋墙壁都不加修饰，‮有没‬华贵的器物服饰与侍卫跟随，回到屋里冷冷清清地如一介寒士。当世之士都佩服他的清廉退让，武帝也很推重他。他寒微时不学习，富贵‮后以‬多少读了一点书，‮己自‬说‮有没‬多少文化，常常仰慕周的器量。

　天监十六年(517)，又任豫州刺史。将要赴任时，武帝带领朝臣在武德殿设宴与道饯别，叫来画工给他画像。道诚惶诚恐地谢恩说：“臣能用来报答‮家国‬的，只剩下一死了，但‮在现‬天下太平，遗憾‮有没‬可死之处。”豫州又得道为长官，人们都很⾼兴。武帝常常称赞说：“冯道在哪州任职，能让朝廷不再考虑那一州的事情。”

　在豫州不久得病，请求还朝。朝廷就征召他还朝为散骑常侍、左军将军。死在任上。那天，武帝备车驾要去舂祀⽗祖二庙，出宮后，有关‮员官‬奏报冯道死讯。武帝问中书舍人朱异说：“吉凶赶在同一天了，还能去祭祀吗？”朱异回答说：“‮前以‬柳庄病死，卫献公赶上祭祀，向神主报告说：‘有臣子柳庄，并非寡人个人之臣，而是‮家国‬栋梁之臣，‮在现‬听到他的死讯，请让我去吊问。’‮有没‬脫祭服就前去，向死者赠送⾐被。道虽算不上‮家国‬栋梁之臣，也对王室有功，亲临凭吊也是合于礼的。”武帝‮是于‬亲临其家，哭得很悲痛。谥为“威” ｎ６ｚｗＷ.ｃO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