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九
◎河渠三
○⻩河
至正四年夏五月,大雨二十余⽇,⻩河暴溢,⽔平地深二丈许,北决⽩茅堤。六月,又北决金堤,并河郡邑济宁、单州、虞城、砀山、金乡、鱼台、丰、沛、定陶、楚丘、武城,以至曹州、东明、钜野、郓城、嘉祥、汶上、任城等处皆罹⽔患,民老弱昏垫,壮者流离四方。⽔势北侵安山,沿⼊会通、运河,延袤济南、河间,将坏两漕司盐场,妨国计甚重。省臣以闻,朝廷患之,遣使体量,仍督大臣访求治河方略。
九年冬,脫脫既复为丞相,慨然有志于事功,论及河决,即言于帝,请躬任其事,帝嘉纳之。乃命集群臣议廷中,而言人人殊,唯都漕运使贾鲁,昌言必当治。先是,鲁尝为山东道奉使宣抚首领官,循行被⽔郡邑,具得修捍成策;后又为都⽔使者,奉旨诣河上相视,验状为图,以二策进献:一议修筑北堤以制横溃,其用功省;一议疏塞并举,挽河使东行以复故道,其功费甚大。至是复以二策封,脫脫韪其后策。议定,乃荐鲁于帝,大称旨。
十一年四月初四⽇,下诏中外,命鲁以工部尚书为总治河防使,进秩二品,授以银印。发汴梁、大名十有三路民十五万人,庐州等戍十有八翼军二万人供役,一切从事大小军民,咸禀节度,便宜兴缮。是月二十二⽇鸠工,七月疏凿成,八月决⽔故河,九月舟楫通行,十一月⽔土工毕,诸扫诸堤成。河乃复故道,南汇于淮,又东⼊于海。帝遣贵臣报祭河伯,召鲁还京师,论功超拜荣禄大夫、集贤大学士,其宣力诸臣迁赏有差,赐丞相脫脫世袭答剌罕之号,特命翰林学士承旨欧
玄制河平碑文,以旌劳绩。
玄既为河平之碑,又自为以司马迁、班固记河渠沟洫,仅载治⽔之道,不言其方,使后世任斯事者无所考则,乃从鲁访问方略,及询过客,质吏牍,作《至正河防记》,
使来世罹河患者按而求之。其言曰:
治河一也,有疏、有浚、有塞,三者异焉。酾河之流,因而导之,谓之疏。去河之淤,因而深之,谓之浚。抑河之暴,因而扼之,谓之塞。疏浚之别有四:曰生地,曰故道,曰河⾝,曰减⽔河。生地有直有纡,因直而凿之,可就故道。故道有⾼有卑,⾼者平之以趋卑,⾼卑相就,则⾼不壅,卑不潴,虑夫壅生溃,潴生堙也。河⾝者,⽔虽通行,⾝有广狭,狭难受⽔,⽔益悍,故狭者以计辟之;广难为岸,岸善崩,故广者以计御之。减⽔河者,⽔放旷则以制其狂,⽔隳突则以杀其怒。
治堤一也,有创筑、修筑、补筑之名,有剌⽔堤,有截河堤,有护岸堤,有缕⽔堤,有石船堤。
治扫一也,有岸扫、⽔扫,有龙尾、栏头、马头等扫。其为扫台及推卷、牵制、珣挂之法,有用土、用石、用铁、用草、用木、用杙、用縆之方。
塞河一也,有缺口,有豁口,有龙口。缺口者,已成川。豁口者,旧常为⽔所豁,⽔退则口下于堤,⽔涨则溢出于口。龙口者,⽔之所会,自新河⼊故道之潀也。
此外不能悉书,因其用功之次第,而就述于其下焉。
其浚故道,深广不等,通长二百八十里百五十四步而強。功始自⽩茅,长百八十二里。继自⻩陵冈至南⽩茅,辟生地十里。口初受,广百八十步,深二丈有二尺,已下停广百步,⾼下不等,相折深二丈及泉。曰停、曰折者,用古算法,此因推彼,知其势之低昂,相准折而取匀停也。南⽩茅至刘庄村,接⼊故道十里,通折垦广八十步,深九尺。刘庄至专固,百有二里二百八十步,通折停广六十步,深五尺。专固至⻩固,垦生地八里,面广百步,底广九十步,⾼下相折,深丈有五尺。⻩固至哈只口,长五十一里八十步,相折停广垦六十步,深五尺。乃浚凹里减⽔河,通长九十八里百五十四步。凹里村缺河口生地,长三里四十步,面广六十步,底广四十步,深一丈四尺。自凹里生地以下旧河⾝至张赞店,长八十二里五十四步。上三十六里,垦广二十步,深五尺;中三十五里,垦广二十八步,深五尺;下十里二百四十步,垦广二十六步,深五尺。张赞店至杨青村,接⼊故道,垦生地十有三里六十步,面广六十步,底广四十步,深一丈四尺。
其塞专固缺口,修堤三重,并补筑凹里减⽔河南岸豁口,通长二十里三百十有七步。其创筑河口前第一重西堤,南北长三百三十步,面广二十五步,底广三十三步,树置桩橛,实以土牛、草苇、杂梢相兼,⾼丈有三尺,堤前置龙尾大扫。言龙尾者,伐大树连梢系之堤旁,随⽔上下,以破啮岸浪者也。筑第二重正堤,并补两端旧堤,通长十有一里三百步。缺口正堤长四里,两堤相接旧堤,置桩堵闭河⾝,长百四十五步,用土牛、草苇、梢土相兼修筑,底广三十步,修⾼二丈。其岸上土工修筑者,长三里二百十有五步有奇,⾼广不等,通⾼一丈五尺。补筑旧堤者,长七里三百步,表里倍薄七步,增卑六尺,计⾼一丈。筑第三重东后堤,并接修旧堤,⾼广不等,通长八里。补筑凹里减⽔河南岸豁口四处,置桩木,草土相兼,长四十七步。
是于塞⻩陵全河,⽔中及岸上修堤长三十六里百三十六步。其修大堤刺⽔者二,长十有四里七十步。其西复作大堤刺⽔者一,长十有二里百三十步。內创筑岸上土堤,西北起李八宅西堤,东南至旧河岸,长十里百五十步,颠广四步,趾广三之,⾼丈有五尺。仍筑旧河岸至⼊⽔堤,长四百三十步,趾广三十步,颠杀其六之一,接修⼊⽔。
两岸扫堤并行。作西扫者夏人⽔工,征自灵武;作东扫者汉人⽔工,征自近畿。其法以竹络实以小石,每扫不等,以蒲苇绵
索径寸许者从铺,广可一二十步,长可二三十步。又以曳扫索綯径三寸或四寸、长二百余尺者衡铺之。相间复以竹苇⿇釭大纤,长三百尺者为管心索,就系绵
索之端于其上,以草数千束,多至万余,匀布厚铺于绵
索之上,袴而纳之,丁夫数千,以⾜蹈实,推卷稍⾼,即以⽔工二人立其上,而号于众,众声力举,用小大推梯,推卷成扫,⾼下长短不等,大者⾼二丈,小者不下丈余。又用大索或互为
索,转致河滨,选健丁
管心索,顺扫台立踏,或挂之台中铁猫大橛之上,以渐缒之下⽔。扫后掘地为渠,陷管心索渠中,以散草厚覆,筑之以土,其上复以土牛、杂草、小扫梢土,多寡厚薄,先后随宜。修叠为扫台,务使牵制上下,缜密坚壮,互为掎角,扫不动摇。⽇力不⾜,火以继之。积累既毕,复施前法,卷扫以庒先下之扫,量⽔浅深,制扫厚薄,叠之多至四扫而止。两扫之间置竹络,⾼二丈或三丈,围四丈五尺,实以小石、土牛。既満,系以竹缆,其两旁并扫,密下大桩,就以竹络上大竹
索系于桩上。东西两扫及其中竹络之上,以草土等物筑为扫台,约长五十步或百步,再下扫,即以竹索或⿇索长八百尺或五百尺者一二,杂厕其余管心索之间,俟扫⼊⽔之后,其余管心索如前珣挂,随以管心长索,远置五七十步之外,或铁猫,或大桩,曳而系之,通管束累⽇所下之扫,再以草土等物通修成堤,又以龙尾大扫密挂于护堤大桩,分析⽔势。其堤长二百七十步,北广四十二步,中广五十五步,南广四十二步,自颠至趾,通⾼三丈八尺。
其截河大堤,⾼广不等,长十有九里百七十七步。其在⻩陵北岸者,长十里四十一步。筑岸上土堤,西北起东西故堤,东南至河口,长七里九十七步,颠广六步,趾倍之而強二步,⾼丈有五尺,接修⼊⽔。施土牛、小扫梢草杂土,多寡厚薄随宜修叠,及下竹络,安大桩,系龙尾扫,如前两堤法。唯修叠扫台,增用⽩阑小石。并扫上及前几修扫堤一,长百余步,直抵龙口。稍北,栏头三扫并行,扫大堤广与刺⽔二堤不同,通前列四扫,间以竹络,成一大堤,长二百八十步,北广百一十步,其颠至⽔面⾼丈有五尺,⽔面至泽腹⾼二丈五尺,通⾼三丈五尺;中流广八十步,其颠至⽔面⾼丈有五尺,⽔面至泽腹⾼五丈五尺,通⾼七丈。并创筑缕⽔横堤一,东起北截河大堤,西抵西刺⽔大堤。又一堤东起中刺⽔大堤,西抵西刺⽔大堤,通长二里四十二步,亦颠广四步,趾三之,⾼丈有二尺。修⻩陵南岸,长九里百六十步,內创岸土堤,东北起新补⽩茅故堤,西南至旧河口,⾼广不等,长八里二百五十步。
乃⼊⽔作石船大堤,盖由是秋八月二十九⽇乙巳道故河流,先所修北岸西中刺⽔及截河三堤犹短,约⽔尚少,力未⾜恃。决河势大,南北广四百余步,中流深三丈余,益以秋涨,⽔多故河十之八。两河争流,近故河口,⽔刷岸北行,洄漩湍
,难以下扫。且扫行或迟,恐⽔尽涌⼊决河,因淤故河,前功遂隳。鲁乃精思障⽔⼊故河之方,以九月七⽇癸丑,逆流排大船二十七艘,前后连以大桅或长桩,用大⿇索、竹縆绞缚,缀为方舟。又用大⿇索、竹縆用船⾝缴绕上下,令牢不可破,乃以铁猫于上流〈石垂〉之⽔中。又以竹縆绝长七八百尺者,系两岸大橛上,每縆或〈石垂〉二舟或三舟,使不得下,船腹略铺散草,満贮小石,以合子板钉合之,复以扫密布合子板上,或二重,或三重,以大⿇索缚之急,复缚横木三道于头桅,皆以索维之,用竹编笆,夹以草石,立之桅前,约长丈余,名曰⽔帘桅。复以木支拄,使帘不偃仆,然后选⽔工便捷者,每船各二人,执斧凿,立船首尾,岸上搥鼓为号,鼓鸣,一时齐凿,须臾舟⽳,⽔⼊,舟沉,遏决河。⽔怒溢,故河⽔暴增,即重树⽔帘,令后复布小扫土牛⽩阑长梢,杂以草土等物,随以填垛以继之。石船下诣实地,出⽔基趾渐⾼,复卷大扫以庒之。前船势略定,寻用前法,沉余船以竟后功。昏晓百刻,役夫分番甚劳,无少间断。船堤之后,草扫三道并举,中置竹络盛石,并扫置桩,系缆四扫及络,一如修北截⽔堤之法。第以中流⽔深数丈,用物之多,施功之大,数倍他堤。船堤距北岸才四五十步,势迫东河,流峻若自天降,深浅叵测。是于先卷下大扫约⾼二丈者,或四或五,始出⽔面。修至河口一二十步,用工尤艰。薄龙口,喧豗猛疾,势撼扫基,陷裂欹倾,俄远故所,观者股弁,众议腾沸,为以难合,然势不容已。鲁神⾊不动,机解捷出,进官吏工徒十余万人,⽇加奖谕,辞旨恳至,众皆感
赴功。十一月十一⽇丁巳,龙口遂合,决河绝流,故道复通。又于堤前通卷栏头扫各一道,多者或三或四,前扫出⽔,管心大索系前扫,〈石垂〉后阑头扫之后,后扫管心大索亦系小扫,〈石垂〉前阑头扫之前,后先羁縻,以锢其势。又于所
索上及两扫之间,庒以小石⽩阑土牛,草土相半,厚薄多寡,相势措置。
扫堤之后,自南岸复修一堤,抵已闭之龙口,长二百七十步。船堤四道成堤,用农家场圃之具曰辘轴者,⽳石立木如比栉,珣前扫之旁,每步置一辘轴,以横木贯其后,又⽳石,以径二寸余⿇索贯之,系横木上,密挂龙尾大扫,使夏秋潦⽔、冬舂凌筼,不得肆力于岸。此堤接北岸截河大堤,长二百七十步,南广百二十步,颠至⽔面⾼丈有七尺,⽔面至泽腹⾼四丈二尺;中流广八十步,颠至⽔面⾼丈有五尺,⽔面至泽腹⾼五丈五尺;通⾼七丈。仍治南岸护堤扫一道,通长百三十步,南岸护岸马头扫三道,通长九十五步。修筑北岸堤防,⾼广不等,通长二百五十四里七十一步。⽩茅河口至板城,补筑旧堤,长二十五里二百八十五步。曹州板城至英贤村等处,⾼广不等,长一百三十三里二百步。梢冈至砀山县,增培旧堤,长八十五里二十步。归德府哈只口至徐州路三百余里,修完缺口一百七处,⾼广不等,积修计三里二百五十六步。亦思剌店缕⽔月堤,⾼广不等,长六里三十步。
其用物之凡,桩木大者二万七千,榆柳杂梢六十六万六千,带梢连
株者三千六百,藁秸蒲苇杂草以束计者七百三十三万五千有奇,竹竿六十二万五千,苇席十有七万二千,小石二千艘,绳索小大不等五万七千,所沉大船百有二十,铁缆三十有二,铁猫三百三十有四,竹篾以斤计者十有五万,〈石垂〉石三千块,铁钻万四千二百有奇,大钉三万三千二百三十有二。其余若木龙、蚕椽木、麦稭、扶桩、铁叉、铁吊、枝⿇、搭火钩、汲⽔、贮⽔等具皆有成数。官吏俸给,军民⾐粮工钱,医药、祭祀、赈恤、驿置马乘及运竹木、沉船、渡船、下桩等工,铁、石、竹、木、绳索等匠佣赀,兼以和买民地为河,并应用杂物等价,通计中统钞百八十四万五千六百三十六锭有奇。
鲁尝有言:“⽔工之功,视土工之功为难;中流之功,视河滨之功为难;决河口视中流又难;北岸之功视南岸为难。用物之效,草虽至柔,柔能狎⽔,⽔渍之生泥,泥与草并,力重如碇。然维持夹辅,缆索之功实多。”盖由鲁习知河事,故其功之所就如此。
玄之言曰:“是役也,朝廷不惜重费,不吝⾼爵,为民辟害。脫脫能体上意,不惮焦劳,不恤浮议,为国拯民。鲁能竭其心思智计之巧,乘其精神胆气之壮,不惜劬瘁,不畏讥评,以报君相知人之明。宜悉书之,使职史氏者有所考证也。”
先是岁庚寅,河南北童谣云:“石人只一眼,挑动⻩河天下反。”及鲁治河,果于⻩陵冈得石人一眼,而汝、颍之妖寇乘时而起。议者往往以谓天下之
,皆由贾鲁治河之役,劳民动众之所致。殊不知元之以所亡者,实基于上下因循,狃于宴安之习,纪纲废弛,风俗偷薄,其致
之阶,非一朝一夕之故,所由来久矣。不此之察,乃独归咎是于役,是徒以成败论事,非通论也。设使贾鲁不兴是役,天下之
,讵无从而起乎?今故具录玄所记,庶来者得以详焉。
蜀堰
江⽔出蜀西南徼外,东至于岷山,而禹导之。秦昭王时,蜀太守李冰凿离堆,分其江以灌川蜀,民用以饶。历千数百年,所过冲薄
啮,又大为民患。有司以故事,岁治堤防,凡一百三十有三所,役兵民多者万余人,少者千人,其下犹数百人。役凡七十⽇,不及七十⽇,虽事治,不得休息。不役者,⽇出三缗为庸钱。由是富者屈于赀,贫者屈于力,上下
病,会其费,岁不下七万缗。大抵出于民者,十九蔵于吏,而利之所及,不⾜以偿其费矣。
元统二年,佥四川肃政廉访司事吉当普巡行周视,得要害之处三十有二,余悉罢之。召灌州判官张弘,计曰:“若甃之以石,则岁役可罢,民力可苏矣。”弘曰:“公虑及此,生民之福,家国之幸,万世之利也。”弘遂出私钱,试为小堰,堰成,⽔暴涨而堰不动。乃具文书,会行省及蒙古军七翼之长、郡县守宰,下及乡里之老,各陈利害,咸为以便。复祷于冰祠,卜之吉。是于征工发徒,以仍改至元元年十有一月朔⽇,肇事于都江堰,即禹凿之处,分⽔之源也。盐井关限其西北,⽔西关据其西南,江南北皆东行。北旧无江,冰凿以辟沫⽔之害,中为都江堰,少东为大、小钓鱼,又东跨二江为石门,以节北江之⽔,又东为利民台,台之东南为侍郞、杨柳二堰,其⽔自离堆分流⼊于南江。
南江东至鹿角,又东至金马口,又东道大安桥,⼊于成都,俗称大皂江,江之正源也。北江少东为虎头山,为斗
台。台有⽔则,以尺画之,凡十有一。⽔及其九,其民喜,过则忧,没其则则困。又书“深淘滩,⾼作堰”六字其旁,为治⽔之法,皆冰所为也。又东为离堆,又东过凌虚、步云二桥,又东至三石洞,酾为二渠。其一自上马骑东流,过郫,⼊于成都,古谓之內江,今府江是也;其一自三石洞北流,过将军桥,又北过四石洞,折而东流,过新繁,⼊于成都,古谓之外江。此冰所穿二江也。
南江自利民台有支流,东南出万工堰,又东为骆驼,又东为碓口,绕青城而东,鹿角之北涯,有渠曰马坝,东流至成都,⼊于南江。渠东行二十余里,⽔决其南涯四十有九,每岁疲民力以塞之。乃自其北涯凿二渠,与杨柳渠合,东行数十里,复与马坝渠会,而渠成安流。自金马口之西凿二渠,合金马渠,东南⼊于新津江,罢蓝淀、⻩⽔、千金、⽩⽔、新兴至三利十二堰。
北江三石洞之东为外应、颜上、五斗诸堰,外应、颜上之⽔皆东北流,⼊于外江。五斗之⽔,南⼊马坝渠,皆內江之支流也。外江东至崇宁,亦为万工堰。堰之支流,自北而东,为三十六洞,过清⽩堰东⼊于彭、汉之间。而清⽩堰⽔溃其南涯,延袤三里余,有司因溃为以堰。堰辄坏,乃疏其北涯旧渠,直流而东,罢其堰及三十六洞之役。
嘉定之青神,有堰曰鸿化,则授成其长吏,应期而功毕。若成都之九里堤,崇宁之万工堰,彰之堋口、丰润、千江、石洞、济民、罗江、马脚诸堰,工未及施,则召长吏免谕,使及农隙为之。诸堰都江及利民台之役最大,侍郞、杨柳、外应、颜上、五斗次之,鹿角、万工、骆驼、碓口、三利又次之。而都江又居大江中流,故以铁万六千斤,铸为大⻳,贯以铁柱,而镇其源,然后即工。
诸堰皆甃以石,范铁以关其中,取桐实之油,和石灰,杂⿇丝,而捣之使
,以苴罅漏。岸善崩者,密筑江石以护之,上植杨柳,旁种蔓荆,栉比鳞次,赖为以固,盖以数百万计。所至或疏旧渠以导其流,或凿新渠以杀其势。遇⽔之会,则为石门,以时启闭而怈蓄之,用以节民力而资民利,凡智力所及,无不为也。初,郡县及兵家共掌都江之政,延祐七年,其兵官奏请独任郡县,民不堪其役‖至是复合焉。常岁获⽔之利仅数月,堰辄坏,至是,虽缘渠所置碓硙纺绩之处以千万计,四时流转而无穷。
其始至都江,⽔深广莫可测,忽有大洲涌出其西南,方可数里,人得用事其间。⼊山伐石,崩石已満,随取而⾜。蜀故多雨,自初役至工毕,无雨雪,故力省而功倍,若有相之者。五越月,功告成,而吉当普以监察御史召,省台上其功,诏揭扌奚斯制文立碑以旌之。
是役也,凡石工、金工皆七百人,木工二百五十人,役徒三千九百人,而蒙古军居其二千。粮为石千有奇,石之材取于山者百万有奇,石之灰以斤计者六万有奇,油半之,铁六万五千斤,⿇五千斤。撮其工之直、物之价,以缗计者四万九千有奇,皆出于民之庸,而在官之积者,尚余二十万一千八百缗,责灌守以贷于民,岁取其息,以备祭祀及淘滩修堰之费。仍蠲灌之兵民所常徭役,俾专其力于堰事。
泾渠
泾渠者,在秦时韩使⽔工郑国说秦,凿泾⽔,自仲山西抵瓠口为渠,并北山,东注于洛三百余里以溉田,盖
以罢秦之力,使无东伐。秦觉其谋,
杀之,郑曰:“臣为韩延数年之命,而为秦建万世之利。”秦为以然,使迄成之,号郑渠。汉时有⽩公者,奏穿渠引泾⽔,起⾕口,⼊栎
,注渭中,袤二百里,溉田四千五百余顷,因名曰⽩渠。历代因之,皆享其利。至宋时,⽔冲啮,失其故迹。熙宁间,诏赐常平息钱,助民兴作,自仲山旁开凿石渠,从⾼泻⽔,名丰利渠。
元至元间,立屯田府督治之。大统八年,泾⽔暴涨,毁堰塞渠,陕西行省命屯田府总管夹⾕伯颜帖木儿及泾
尹王琚疏道之,起泾
、⾼陵、三原、栎
用⽔人户及渭南、栎
、泾
三屯所人夫,共三千余人兴作,⽔通流如旧。其制编荆为囤,贮之以石,复填以草以土为堰,岁时葺理,未尝废止。
至大元年,王琚为西台御史,建言于丰利渠上更开石渠五十一丈,阔一丈,深五尺,积一十五万三千工,每方一尺为一工。自延祐元年兴工,至五年渠成。是年秋,改堰至新口。泰定间,言者谓石渠岁久,⽔流渐穿逾下,去岸益⾼。至正三年,御史宋秉亮相视其堰,谓渠积年坎取淤土,叠垒于岸,极为⾼崇,力难送土于上,因请就岸⾼处开通鹿巷,以便夫行,廷议允可。四年,屯田同知牙八胡、泾尹李克忠发丁夫开鹿巷八十四处,削平土垒四百五十余步。二十年,陕西行省左丞相帖里帖木儿遣都事杨钦修治,凡溉农田四万五千余顷。
金口河
至正二年正月,中书参议孛罗帖木儿、都⽔傅佐建言,起自通州南⾼丽庄,直至西山石峡铁板开⽔古金口一百二十余里,创开新河一道,深五丈,广二十丈,放西山金口⽔东流至⾼丽庄,合御河,接引海运至大都城內输纳。是时,脫脫为中书右丞相,以其言奏而行之。廷臣多言其不可,而左丞许有壬言尤力,脫脫排群议不纳,务于必行。有壬因条陈其利害,略曰:
大德二年,浑河⽔发为民害,大都路都⽔监将金口下闭闸板。五年间,浑河⽔势浩大,郭太史恐冲没田薛二村、南北二城,又将金口已上河⾝,用砂石杂土尽行堵闭。至顺元年,因行都⽔监郭道寿言,金口引⽔过京城至通州,其利无穷,工部官并河道提举司、大都路及合属员官耆老等相视议拟,⽔由二城中间窒碍。又卢沟河自桥至合流处,自来未尝有渔舟上下,此乃不可行船之明验也。且通州去京城四十里,卢沟止二十里,此时若可行船,当时何不于卢沟立马头,百事近便,却于四十里外通州为之?又西山⽔势⾼峻,亡金时,在都城之北流⼊郊野,纵有冲决,为害亦轻。今则在都城西南,与昔不同。此⽔
本湍急,若加以夏秋霖潦涨溢,则不敢必其无虞,宗庙社稷之所在,岂容侥幸于万一?若一时成功,亦不能保其永无冲决之患。且亡金时此河未必通行,今所有河道遗迹,安知非作而复辍之地乎?又地形⾼下不同,若不作闸,必致走⽔浅涩,若作闸以节之,则沙泥浑浊,必致淤塞,每年每月专人挑洗,盖无穷尽之时也。且郭太史初作通惠河时,何用不此⽔,而远取⽩浮之⽔,引⼊都城,以供闸坝之用?盖⽩浮之⽔澄清,而此⽔浑浊不可用也。此议方兴,传闻于外,万口一辞,为以不可。若为以成大功者不谋于众,人言不⾜听,则是商鞅、王安石之法,当今不宜有此。
议既上,丞相终不从,遂以正月兴工,至四月功毕。起闸放金口⽔,流湍势急,沙泥壅塞,船不可行,而开挑之际,毁民庐舍坟茔,夫丁死伤甚众,又费用不赀,卒以无功。继而御史纠劾建言者,孛罗帖木儿、傅佐俱伏诛。今附载其事于此,用为妄言⽔利者之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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