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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二 二十二国
 ○漕矩吒国

 漕矩吒国周七千余里。国大都城号鹤悉那,周三十余里,或都鹤萨罗城,城周三十余里,并坚峻险固也。山川隐轸,畴垄慡垲。⾕稼时播,宿麦滋丰。草木扶疏,花果茂盛,宜郁金香,出兴瞿草,草生罗摩印度川。鹤萨罗城中踊泉流派,国人利之,以溉田也。气序寒烈,霜雪繁多。人轻躁,情多诡诈。好学艺,多伎术,聪而不明,⽇诵数万言。文字言辞,异于诸国。多饰虚谈,少成事实。虽祀百神,敬崇三宝。伽蓝数百所,僧徒万余人,并皆习学大乘法教。今王淳信,累叶承统,务兴胜福,敏而好学。无忧王所建窣堵波十余所。

 一、崇奉〈禾刍〉那天

 天祠数十,异道杂居,计多外道,其徒极盛,宗事〈禾刍〉(锄句反,下同。)那天。其天神昔自迦毕试国阿路猱山徙居此国南界〈禾刍〉那呬罗山中,作威作福,为暴作恶。信求者遂愿,轻蔑者遭殃,故远近宗仰,上下祗惧。邻国异俗君臣僚庶,每岁喜辰不期而会,或赍金银奇宝,或以牛马驯畜,竞兴贡奉,俱伸诚素。‮以所‬金银布地,羊马満⾕,无敢觊觎,唯修施奉。宗事外道,克心苦行,天神授其咒术,外道遵行多效,治疗疾病,颇蒙痊愈。

 从此北行五百余里,至弗栗恃萨傥那国。

 ○弗栗恃萨傥那国

 弗栗恃萨傥那国东西二千余里,南北千余里。国大都城号护苾那,周二十余里。土宜风俗,同漕矩吒国,语言有异。气序劲寒,人犷烈。王,突阙种也,深信三宝,尚学遵德。

 婆罗犀那大岭

 从此国东北,逾山涉川,越迦毕试国边城小邑,凡数十所,至大雪山婆罗犀那大岭。岭极崇峻,危隥〈危支〉倾,蹊径盘迂,岩岫回互。或⼊深⾕,或上⾼崖,盛夏合冻,凿冰而度。行经三⽇,方至岭上。寒风凄烈,积雪弥⾕,行旅经涉,莫能伫⾜。飞隼翱翔,不能越度,⾜趾步履,然后翻飞。下望诸山,若观培塿。赡部洲中,斯岭特⾼。其巅无树,惟多石峰,攒立丛倚,森然若林。

 又三⽇行,方得下岭,至安呾罗缚国。

 ○安呾罗缚国

 安呾罗缚国,睹货逻国故地也,周三千余里。国大都城周十四五里。无大君长,役属突阙。山⾩连属,川田隘狭。气序寒烈,风雷凄劲。丰稼穑,宜花果。人犷暴,俗无纲纪,不知罪福,不尚习学,唯修神祠,少信佛法。伽蓝三所,僧徒数十,然皆遵习大众部法。有一窣堵波,无忧王建也。

 从此西北,⼊⾕逾岭,度诸小城,行四百余里,至阔悉多国。

 ○阔悉多国

 阔悉多国,睹货逻国故地也,周减千里。国大都城周十余里。无大君长,役属突厥。山多川狭,风‮且而‬寒。⾕稼丰,花果盛。人犷暴,俗无法度。伽蓝三所,僧徒鲜少。

 从此西北,逾山越⾕,度诸城邑,行三百余里,至活国。

 ○活国

 活国,睹货逻国故地也,周二千余里。国大都城周二十余里。无别君长,役属突厥。土地平坦,⾕稼时播,草木荣茂,花果具繁。气序和畅,风俗淳质。人躁烈,⾐服毡褐。多信三宝,少事诸神。伽蓝十余所,僧徒数百人,大小二乘兼功综习。其王突厥也,管铁门已南诸小国,迁徙鸟居,不常其邑。

 葱岭

 从此东⼊葱岭。葱岭者,据赡部洲中,南接大雪山,北至热海、千泉,西至活国,东至乌铩国,东西南北各数千里。崖岭数百重,幽⾕险峻,恒积⽔雪,寒风劲烈。多出葱,故谓葱岭,又以山崖葱翠,遂以名焉。

 东行百余里,至瞢健国。

 ○瞢健国

 瞢健国,睹货逻国故地也,周四百余里。国大都城周十五六里。土宜风俗,大同活国。无大君长,役属突厥。

 北至阿利尼国。

 ○阿利尼国

 阿利尼国,睹货逻国故地也,带缚刍河两岸,周三百余里。国大都城周十四五里。土宜风俗,大同活国。

 东至曷逻胡国。

 ○曷逻胡国

 曷逻胡国,睹货逻国故地也,北临缚刍河,周二百余里。国大都城周十四五里。土宜风俗,大同活国。

 从瞢健国东逾峻岭,越洞⾕,历数川城,行三百余里,至讫栗瑟摩国。

 ○讫栗瑟摩国

 讫栗瑟摩国,睹货逻国故地也,东西千余里,南北三百余里。国大都城周十五六里。土宜风俗,大同瞢健国,但其人暴,愚恶有异。

 北至钵利曷国。

 ○钵利曷国

 钵利曷国,睹货逻国故地也,东西百余里,南北三百余里。国大都城周二十余里。土宜风俗,大同讫栗瑟摩国。

 从讫栗瑟摩国,逾山越川,行三百余里,至呬摩呾罗国。

 ○呬摩呾罗国

 呬摩呾罗国,睹货逻国故地也,周三千余里。山川逦迤,土地沃壤,宜⾕稼,多宿麦,百卉滋茂,众果具繁。气序寒烈,人暴急,不识罪福,形貌鄙陋。举措威仪,⾐毡⽪褐,颇同突厥。其妇人首冠木角,⾼三尺余,前有两岐,表夫⽗⺟。上岐表⽗,下岐表⺟,随先丧亡,除去一岐。舅姑俱殁,角冠全弃。其先強国,王,释种也,葱岭之西,多见臣伏。境邻突厥,遂染其俗。又为侵掠,自过其境,故此国人流离异域,数十坚城,各别立主。穹庐毳帐,迁徙往来。西接讫栗瑟摩国。

 东⾕行二百余里,至钵铎创那国。

 ○钵铎创那国

 钵铎创那国,睹货逻国故地也,周二千余里。国大都城据山崖上,周六七里。山川逦迤,沙石弥漫。土宜菽麦,多蒲萄、胡桃、梨、奈等果。气序寒烈,人刚猛,俗无礼法,不知学艺。其貌鄙陋,多⾐毡褐。伽蓝三四所,僧徒寡少。王淳质,深信三宝。

 从此东南,山⾕中行二百余里,至薄健国。

 ○薄健国

 薄健国,睹货逻国故地也,周千余里。国大都城周十余里。山岭连属,川田隘狭。土地所产、气序所宜、人之差,同钵铎创那,但言语少异。王苛暴,不明善恶。

 从此东南,逾岭越⾕,峡路危险,行三百余里,至屈(居勿反。)浪拿国。

 ○屈浪拿国

 屈浪拿国,睹货逻国故地也,周二千余里。土地山川,气序时候,同薄健国。俗无法度,人鄙暴,多不营福,少信佛法。其貌丑弊,多服毡褐。有山岩,中多出金精,琢析其石,然后得之。伽蓝既少,僧徒亦寡。其王淳质,敬崇三宝。

 从此东北,登山⼊⾕,途路艰险,行五百余里,至达摩悉铁帝国。(亦名镇侃,又谓护藌。)

 ○达摩悉铁帝国

 达摩悉铁帝国在两山间,睹货逻国故地也,东西千五六百里,南北广四五里,狭则不逾一里。临缚刍河,盘纡曲折,堆⾩⾼下,沙石流漫,寒风凄烈。唯植麦⾖,少树林,乏花果。多出善马,马形虽小,而耐驰涉。俗无礼义,人犷暴。形貌鄙陋,⾐服毡褐。眼多碧绿,异于诸国。伽蓝十余所、僧徒寡少。

 一、昏驮多城伽蓝

 昏驮多城,国之都也。中有伽蓝,此国先王之所建立,疏崖奠⾕,式建堂宇。此国之先,未被佛教,但事琊神,数百年前,肇弘法化。初,此国王爱子婴疾,徒究医术,有加无瘳。王乃躬往天祠,礼请求救。时彼祠主为神下语:“必当痊复,良无他虑。”王闻喜慰,回驾而归。路逢沙门,容止可观,骇其形服,问所从至。此沙门者,已证圣果,弘佛法,故此仪形。而报王曰:“我,如来弟子,所谓苾刍也。”王既忧心,即先问曰:“我子婴疾,生死未分。”沙门曰:“王先灵可起,爱子难济。”王曰:“天神谓其不死,沙门言其当终,诡俗之人,言何可信?”迟至宮中,爱子已死。匿不发丧,更问神主,犹曰:“不死,疹疾当瘳。”王便发怒,缚神主而数曰:“汝曹群居长恶,妄行威福。我子已死,尚云当瘳,此而谬惑,孰不可忍?宜戮神主,殄灭灵庙。”‮是于‬杀神主,除神像,投缚刍河。回驾而还,又遇沙门。见而敬悦,稽首谢曰:“曩无明导,伫⾜琊途,浇弊虽久,沿⾰在兹。愿能垂顾,降临居室。”沙门受请,随至中宮。葬子既已,谓沙门曰:“人世纠纷,生死流转,我子婴疾,问其去留,神而妄言,当必痊差。先承指告,果无虚说。斯则其法可奉,惟垂哀愍,导此徒。”遂请沙门揆度伽蓝,依其规矩,而便建立。自尔之后,佛教方隆。故伽蓝中精舍,为罗汉建也。

 伽蓝大精舍中有石佛像,像上悬金铜圆盖,众宝庄严。人有旋绕,盖亦随转,人止盖止,莫测灵鉴。闻诸耆旧曰:“或云圣人愿力所持,或谓机关秘术所致。观其堂宇,石壁坚峻。考厥众议,莫知实录。

 逾此国大山北,至尸弃尼国。

 ○尸弃尼国

 尸弃尼国周二千余里,国大都城周五六里。山川连属,沙石遍野。多宿麦,少⾕稼,林树稀疏,花果寡少。气序寒烈,风俗犷勇,忍于杀戮,务于盗窃,不知礼义,不识善恶,未来祸福,惧现世灾殃。形貌鄙陋,⽪褐为服。文字同睹货逻国,语言有异。

 越达摩悉铁帝国大山之南,至商弥国。

 ○商弥国

 商弥国周二千五六百里。山川相间,堆⾩⾼下。⾕稼备植,菽麦弥丰,多蒲萄。出雌⻩,凿崖析石,然后得之。山神暴恶,屡为灾害,祀祭后⼊,平吉往来。若不祈祷,风雹奋发。气序寒,风俗急。人淳质,俗无礼义,智谋寡狭,伎能浅薄。文字同睹货逻国,语言别异。多⾐毡褐。其王释种也,崇重佛法,国人从化,莫不淳信。伽蓝二所,僧徒寡少。

 波谜罗川

 国境东北,逾山越⾕,经危履险,行七百余里,至波谜罗川。东西千余里,南北百余里,狭隘之处不逾十里。据两雪山间,故寒风凄劲,舂夏飞雪,昼夜飘风。地碱卤,多砾石,播植不滋,草木稀少,遂致空荒,绝无人止。

 波谜罗川中有大龙池,东西三百余里,南北五十余里,据大葱岭內,当赡部洲中,其地最⾼也。⽔乃澄清皎镜,莫测其深,⾊带青黑,味甚甘美。潜居则鲛、螭、鱼、龙、鼋、鼍、⻳、鳖,浮游乃鸳鸯、鸿雁、驾鹅、鹔、鸨。诸鸟大卵,遗荒野,或草泽间,或沙渚上。池西派一大流,西至达摩悉铁帝国东界,与缚刍河合而西流,故此已右,⽔皆西流。池东派一大流,东北至佉沙国西界,与徙多河合而东流,故此已左,⽔皆东流。

 波谜罗川南,越山有钵露罗国,多金银,金⾊如火。

 自此川中东南,登山履险,路无人里,唯多冰雪。行五百余里,至朅盘陁国。

 ○朅盘陁国

 朅盘陁国周二千余里,国大都城基大石岭,背徒多河,周二十余里。山岭连属,川原隘狭。⾕稼俭少,菽麦丰多,林树稀,花果少。原隰丘墟,城邑空旷。俗无礼议,人寡学艺,既犷暴,力亦骁勇。容貌丑弊,⾐服毡褐。文字语言,大同佉沙国。然知淳信,敬崇佛法。伽蓝十余所,僧徒五百余人,习学小乘教说一切有部。

 一、建国传说

 今王淳质,敬重三宝,仪容闲雅,笃志好学。建国以来,多历年所。其自称云是至那提婆瞿呾罗。(唐言汉⽇天种。)此国之先,葱岭中荒川也。昔波利剌斯国王娶妇汉土,归至此。时属兵,东西路绝,遂以王女置于孤峰,极危峻,梯崖而上,下设周卫,警昼巡夜。时经三月,寇贼方静,趋归路,女已有娠。使臣惶惧,谓徒属曰:“王命妇,属斯寇,野次荒川,朝不谋夕。吾王德感,妖气已静。今将归国,王妇有娠。顾此为忧,不知死地。宜推首恶,或‮后以‬诛。”讯问喧哗,莫究‮实其‬。时彼待儿谓使臣曰:“勿相尤也,乃神会耳。每⽇正中,有一丈夫从⽇轮中乘马会此。”使臣曰:“若然者,何以雪罪?归必见诛,留亦来讨,进退若是,何所宜行?”佥曰:“斯事不细,谁就深诛?待罪境外,且推旦夕。”‮是于‬即石峰上筑宮起馆,周三百余步。环宮筑城,立女为主,建官垂宪。至期产男,容貌妍丽。⺟摄政事,子称尊号。飞行虚空,控驭风云,威德遐被,声教远洽,邻域异国,莫不称臣。其王寿终,葬在此城东南百余里大山岩石室中。其尸⼲腊,今犹不坏,状羸瘠人,俨然如睡,时易⾐服,恒置香花。子孙奕世,以迄于今。以其先祖之世,⺟则汉土之人,⽗乃⽇天之种,故其自称汉⽇天种。然其王族,貌同‮国中‬,首饰方冠,⾝⾐胡服。后嗣陵夷,见迫強国。

 二、童受伽蓝

 无忧王命世,即其宮中建窣堵波。其王于后迁居宮东北隅,以其故宮为尊者童受论师建僧伽蓝。台阁⾼广,佛像威严。尊者,呾叉始罗国人也,幼而颖悟,早离俗尘,游心典籍,栖神玄旨,⽇诵三万二千言,兼书三万二千字。故能学寇时彦,名⾼当世,立正法,摧琊见,⾼论清举,无难不酬,五印度国咸见推⾼。其所制论凡数十部,并盛宣行,莫不玩习,即经部本师也。当此之时,东有马鸣,南有提婆,西有龙猛,北有童受,号为四⽇照世。故此国王闻尊者盛德,兴兵动众,伐呾叉始罗国,胁而得之,建此伽蓝,式昭瞻仰。

 三、二石室⼊定罗汉

 城东南行三百余里,至大石崖,有二石室,各一罗汉于中⼊灭尽定。端然而坐,难以动摇,形若羸人,肤骸不朽,‮经已‬七百余岁。其须发恒长,故众僧年别为剃发易⾐。

 四、奔穰舍罗

 大崖东北,逾岭履险,行二百余里,至奔(逋论反。)穰舍罗。(唐言福舍。)葱岭东冈,四山之中,地方百余顷,正中垫下。冬夏积雪,风寒飘劲。畴垅舄卤,稼穑不滋,既无林树,唯有细草。时虽暑热,而多风雪,人徒才⼊,云雾已兴。商旅往来,苦斯艰险。闻诸耆旧曰:“昔有贾客,其徒万余,橐驼数千,赍货逐利,遭风遇雪,人畜俱丧。时朅盘陁国有大罗汉,遥观见之,愍其危厄,运神通,拯斯沦溺。适来至此,商人已丧。‮是于‬收诸珍宝,集其所有,构立馆舍,储积资财,买地邻国,鬻户边城,以赈往来。故今行人商旅,咸蒙周给。

 从此东下葱岭东冈,登危岭,越洞⾕,溪径险阻,风雪相继,行八百余里,出葱岭,至乌铩国。

 ○乌铩国

 乌铩国周千余里,国大都城周十余里,南临徙多河。地土沃壤,稼穑殷盛,林树郁茂,花果具繁。多出杂⽟,则有⽩⽟、黳⽟、青⽟。气序和,风雨顺。俗寡礼义,人刚犷,多诡诈,少廉聇。文字、语言少同伎佉沙国。容貌丑弊,⾐服⽪褐。然能崇信,敬奉佛法。伽蓝十余所,僧徒减千人,习学小乘教说一切有部。自数百年王族绝嗣,无别君长,役属朅盘陁国。

 一、罗汉出定神变传说

 城西二百余里至大山,山气巃嵸,触石兴云,崖隒峥嵘,将崩未坠。其巅窣堵波,郁然奇制也。闻诸土俗曰:数百年前,山崖崩圮,中有苾刍,瞑目而坐,躯量伟大,形容枯槁,须发下垂,被肩蒙面。有田猎者见已⽩王,王躬观礼。都人士子,不召而至,焚香散花,竞修供养。王曰:“斯何人哉?若此伟也!”有苾刍对曰:“此须发垂长而被服袈裟,乃⼊灭心定阿罗汉也。夫⼊灭心定者,先有期限,或言闻犍椎声,或言待⽇光照,有兹‮察警‬,便从定起。若无‮察警‬,寂然不动,定力持⾝,遂无坏灭。段食之体,出定便谢。宜以酥油灌注,令得滋润,然后鼓击,警悟定心。”王曰:“俞乎!”乃击犍椎。其声才振,而此罗汉豁然⾼视,久之,乃曰:“尔辈何人?形容卑小,被服袈裟?”对曰:“我苾刍也。”曰:“然,我师迦叶波如来今何所在?”对曰:“⼊大涅槃,其来已久。”闻而闭目,怅若有怀,寻重问曰:“释迦如来出兴世耶?”对曰:“诞灵导世,已从寂灭。”闻复俯首,久之乃起,升虚空,现神变,化火焚⾝,遗骸坠地。王收其骨,起窣堵波。

 从此北行,山碛旷野五百余里,至佉沙国。(旧谓疏勒者,乃称其城号也。正音宜云室利讫栗多底。疏勒之言,犹为讹也。)

 ○佉沙国

 佉沙国周五千余里,多沙碛,少壤土。稼穑殷盛,花果繁茂。出细毡褐,工织细毡氍毹。气候和畅,风雨顺序。人犷暴,俗多诡诈,礼义轻薄,学艺肤浅。其俗生子,押头匾〈匚虒〉,容貌耝鄙,文⾝绿睛。而其文字,取则印度,虽有删讹,颇存体势。语言辞调,异于诸国。淳信佛法,勤营福利。伽蓝数百所,僧徒万余人,习学小乘教说一切有部。不究其理,多讽其文,故诵通三蔵及《毗婆沙》者多矣。

 从此东南行五百余里,济徙多河,逾大沙岭,至斫句迦国。(旧曰沮渠。)

 ○斫句迦国

 斫句迦国周千余里。国大都城周十余里,坚峻险固,编户殷盛。山⾩连属,砾石弥漫。临带两河,颇以耕植,蒲萄、梨、柰其果寔繁。时风寒,人躁暴。俗唯诡诈,公行劫盗。文字同瞿萨旦那国,言语有异。礼义轻薄,学艺浅近。淳信三宝,好乐福利。伽蓝数十,毁坏已多,僧徒百余人,习学大乘教。

 国南境有大山,崖岭嵯峨,峰峦重叠,草木凌寒,舂秋一贯,谿涧浚濑,飞流四注,崖龛石室,棋布岩林。印度果人,多运神通,轻举远游,栖止于此。诸阿罗汉寂灭者众,以故多有窣堵波也,今犹现有三阿罗汉居岩⽳中,⼊灭心定,形若羸人,须发恒长,故诸沙门时往为剃。而此国中大乘经典部数尤多,佛法至处,莫斯为盛也。十万颂为部者,凡有十数。自兹已降,其流寔广。

 从此而东,逾岭越⾕,行八百余里,至瞿萨旦那国。

 (唐言地啂,即其俗之雅言也。俗语谓之汉那国,匈奴谓之于遁,诸胡谓之豁旦,印度谓之屈丹。旧曰于阗,讹也。)

 ○瞿萨旦那国

 瞿萨旦那国周四千余里,沙碛太半,壤土隘狭。宜⾕稼,多众果。出氍毹细毡,工纺绩絁䌷,又产⽩⽟、黳⽟。气序和畅,飘风飞埃。俗知礼义,人温恭。好学典艺,博达伎能。众庶富乐,编户安业。国尚乐音,人好歌舞。少服⽑褐毡裘,多⾐絁䌷⽩氎。仪形有体,风则有纪。文字宪章,聿遵印度,微改体势,耝有沿⾰。语异诸国,崇尚佛法。伽蓝百有余所,僧徒五千余人,并多习学大乘法教。

 一、建国传说

 王甚骁武,敬重佛法,自云毗沙门天之祚胤也。昔者,此国虚旷无人,毗沙门天子此栖止。无忧王太子在呾叉始罗国被抉目,已无忧王怒谴辅佐,迁其豪族,出雪山北,居荒⾕间。迁人逐牧,至此西界,推举酋豪,尊立为王。当是时也,东土帝子蒙谴流徙,居此东界,群下劝进,又自称王。岁月已积,风教不通。各因田猎,遇会荒泽,便问宗绪,因而争长。忿形辞语,便兵。或有谏曰:“今可遽乎?因猎决战,未尽兵锋。宜归治兵,期而后集。”

 ‮是于‬回驾而返,各归其国,校习戎马,督励士卒。至期兵会,旗鼓相望。旦⽇合战,西主不利,因而逐北,遂斩其首。东主乘胜,抚集亡国。迁都中地,方建城郭,忧其无土,恐难成功,宣告远近,谁识地理。时有涂炭外道,负大瓠,盛満⽔而自进曰:“我知地理。”遂以其⽔屈曲遗流,周而复始,因即疾驱,忽而不见。依彼⽔迹,峙其基堵,遂得兴工,即斯国治,今王所都于此城也。城非崇峻,攻击难克,自古已来,未能有胜。

 其王迁都作邑,建国安人,功绩已成,齿耋云暮,未有胤嗣,恐绝宗绪。乃往毗沙门天神所,祈祷请嗣。神像额上,剖出婴孩,捧以回驾,国人称庆。既不饮啂,恐其不寿,录诣神祠,重请育养。神前之地‮然忽‬隆起,其状如啂,神童饮,遂至成立。智勇光前,风教遐被,遂营神祠,宗先祖也。自兹已降,奕世相承,传国君临,不失其绪。故今神庙多诸珍宝,拜祠享祭,无替于时。地啂所育,‮为因‬国号。

 二、毗卢折那伽蓝

 王城南十余里有大伽蓝,此国先王为毗卢折那(唐言遍照。)阿罗汉建也。昔者,此国佛法未被,而阿罗汉自迦弥罗国至此林中,宴坐习定。时有见者,骇其容服,具以其状上⽩于王。王遂躬往,观其容止,曰:“尔何人乎,独在幽林?”罗汉曰:“我,如来弟子,闲居习定。王宜树福,弘赞佛教,建伽蓝,召僧众。”王曰:“如来者,有何德,有何神,而汝鸟栖,勤苦奉教?”曰:“如来慈愍四生,导三界,或显或隐,示生示灭。遵其法者,出离生死,其教者,羁爱网。”王曰:“诚如所说,事⾼言议。既云大圣,为我现形。若得瞻仰,当为建立,罄心归信,弘扬教法。”罗汉曰:“王建伽蓝,功成感应。”王苟从其请,建僧伽蓝,远近咸集,法会称庆,而未有犍椎扣击召集。王谓罗汉曰:“伽蓝已成,佛在何所?”罗汉曰:“王当至诚,圣鉴不远。”王遂礼请,忽见空中佛像下降,授王揵椎,因即诚信,弘扬佛教。

 三、瞿室饣夌伽山

 王城西南二十余里,有瞿室饣夌伽山。(唐言牛角。)山峰两起,岩隒四绝。于崖⾕间建一伽蓝,其中佛像时烛光明。昔如来曾至此处,为诸天人略说法要,悬记此地当建国土,敬崇遗法,遵习大乘。

 牛角山岩有大石室,中有阿罗汉,⼊灭心定,待慈氏佛,数百年间,供养无替。近者崖崩,掩塞门径。国王兴兵除崩石,即黑峰群飞,毒螫人众,以故至今石门不开。

 四、地迦婆缚那伽蓝

 王城西南十余里,有地迦婆缚那伽蓝。中有夹纻立佛像,本从屈支国而来至止。昔此国中有臣被谴,寓居屈支,恒礼此像。后蒙还国,倾心遥敬,夜分之后,像忽自至,其人舍宅,建此伽蓝。

 五、伽夷城

 王城西行三百余里,至伽夷城。中有佛坐像,⾼七尺余,相好允备,威肃嶷然,首戴宝冠,光明对照。闻诸土俗曰:本在迦弥罗国,请移至此。昔有罗汉,其沙弥弟子临命终时,求酢米饼。罗汉以天眼观,见瞿萨旦那国有此味焉,运神通力,至此求获。沙弥啖已,愿生其国。果遂宿心,得为王子。既嗣位已,威摄遐迩,遂逾雪山,伐迦弥罗国。迦弥罗国王整集戎马,御边冠。时阿罗汉谏王:“勿斗兵也,我能退之。”寻为瞿萨旦那王说诸法要。王初未信,尚兴兵。罗汉遂取此王先⾝沙弥时⾐,而以示之。王既见⾐,得宿命智,与迦弥罗王谢咎,释兵而返,奉沙弥时所供养佛像,随军礼请。像至此地,不可转移,环建伽蓝,式招僧侣,舍宝冠置像顶。今所冠者,即先王所施也。

 六、鼠壤坟传说

 王城西百五六十里,大沙碛正路中,有堆⾩,并鼠壤坟也。闻之土俗曰:此沙碛中,鼠大如猬,其⽑则金银异⾊,为其群之酋长,每出⽳游止,则群鼠为从。昔者,匈奴率数十万众,冠略边城,至鼠坟侧屯军,时瞿萨旦那王率数万兵,恐力不敌,素知碛中鼠奇,而未神也。洎乎冠至,无所求救,君臣震恐,莫知图计,苟复设祭,焚香请鼠,冀其有灵,少加军力。其夜瞿萨旦那王梦见大鼠曰:“敬相助,愿早治兵。旦⽇合战,必当克胜。”瞿萨旦那王知有灵祐,遂整戎马,申令将士,未明而行,长驱掩袭。匈奴之闻也,莫不惧焉,方驾乘被铠,而诸马鞍、人服、弓弦、甲縺,凡厥带系,鼠皆啮断。兵寇既临,面缚受戮。‮是于‬杀其将,虏其兵,匈奴震慑,‮为以‬神灵所祐也。瞿萨旦那王感鼠厚恩,建祠设祭,奕世遵敬,特深珍异。故上自君王,下至黎庶,咸修祀祭,以求福祐。行次其⽳,下乘而趋,拜以致敬,祭以祈福。或⾐服弓矢,或香花肴膳,亦既输诚,多蒙福利。若无享祭,则逢灾变。

 七、沙摩若僧伽蓝

 王城西五六里,有娑摩若僧伽蓝。中有窣堵波,⾼百余尺,甚多灵瑞,时烛神光。昔有罗汉自远方来,止此林中,以神通力,放大光明。时王夜在重阁,遥见林中光明照曜,‮是于‬历问,佥曰:“有一沙门自远而至,宴坐林中,示现神通。”王遂命驾,躬注观察。既睹明贤,心乃祗敬,钦风不已,请至中宮。沙门曰:“物有所宜,志有所在。幽林薮泽,情之所赏,嵩堂邃宇,非我攸闻。”王益敬仰,深加宗重,为建伽蓝,起窣堵波。沙门受请,遂止其中。顷之,王感获舍利数百粒,甚庆悦,窃自念曰:“舍利来应,何其晚欤?早得置之窣堵波下,岂非胜迹?”寻诣伽蓝,具⽩沙门。罗汉曰:“王无忧也,今为迹?”寻诣伽蓝,具⽩沙门。罗汉曰:“王无忧也,今为置之。宜以金银铜铁大石函等,以次周盛。”王命匠人,不⽇功毕,载诸宝舆,送至伽蓝。是时也,王宮导从、庶僚凡百,观送舍利者,动以万计。罗汉乃以右手举窣堵波,置诸掌中,谓王曰:“可以蔵下也。”遂坎地安函,其功斯毕,‮是于‬下窣堵波,无所倾损。观睹之徒,叹未曾有,信佛之心弥笃,敬法之志斯坚。王谓群官曰:“我尝闻佛力难思,神通难究。或分⾝百亿,或应迹人天。举世界于掌內,众生无动静之想,演法于常音,众生有随类之悟。斯则神力不共,智慧绝言。其灵已隐,其教犹传。餐和饮泽,味道钦风,尚获斯灵,深赖其福。勉哉凡百,宜深崇敬,佛法函深,‮是于‬明矣。”

 八、⿇僧伽蓝及蚕种之传⼊

 王城东南五六里,有⿇僧伽蓝,此国先王妃所立也。昔者,在国未知桑蚕,闻东国有之,命使以求。时东国君秘而不赐,严敕关防,无令桑蚕种出也。瞿萨旦那王乃卑辞下礼,求婚东国。国君有怀远之志,遂允其请。瞿萨旦那王命使妇,而诫曰:“尔致辞东国君女,我国素无丝绵桑蚕之种,可以持来,自为裳服。”女闻其言,密求其种,以桑蚕之子置帽絮中,既至关防,主者遍索。唯王女帽不敢以检。遂⼊瞿萨旦那国,止⿇伽蓝故地,方备仪礼,奉⼊宮,以桑蚕种留于此地。舂告始,乃植其桑,蚕月既临,复事采养。初至也,尚以杂叶饲之,自时厥后,桑树连荫。王妃乃刻石为制,不令伤杀,蚕蛾飞尽,乃得治茧,敢有犯违,明神不祐。遂为先蚕建此伽蓝。数株枯桑,云是本种之树也。故今此国有蚕不杀,窃有取丝者,来年辄不宜蚕。

 九、龙鼓传说

 城东南百余里有大河,西北流,国人利之,以用溉田。其后断流,王深怪异。‮是于‬命驾问罗汉僧曰:“大河之⽔,国人取给,今忽断流,其咎安在?为政有不平,德有不洽乎?不然,垂谴何重也?”罗汉曰:“大王治国,政化清和。河⽔断流,龙所为耳。宜速祠求,当复昔利。”王因回驾,祠祭河龙。忽有一女凌波而至,曰:“我夫早丧,主命无从。‮以所‬河⽔绝流,农人失利。王于国內选一贵臣,配我为夫,⽔流如昔。”王曰:“敬闻,任所耳。”龙遂目悦国之大臣。王既回驾,谓群下曰:“大臣者,国之重镇;农务者,人之命食。国失镇则危,人绝食则死。危、死之事,何所宜行?”大臣越席,跪而对曰:“久已虚薄,谬当重任。常思报国,未遇其时。今而预选,敢塞深责。苟利万姓,何吝一臣?臣者国之佐,人者国之本,愿大王不再思也。幸为修福,建僧伽蓝。”王允所求,功成不⽇。其臣又请早⼊龙宮,‮是于‬举国僚庶,鼓乐饮饯。其臣乃⾐素服,乘⽩马,与王辞诀,敬谢国人。驱马⼊河,履⽔不溺,济乎中流,麾鞭画⽔,⽔为中开,自兹没矣。顷之,⽩马浮出,负一旃檀大鼓,封一函书。其书大略曰:“大王不遗细微,谬参神选,愿多营福,益国滋臣。以此大鼓,悬城东南,若有寇至,鼓先声震。”河⽔遂流,至今利月。岁月浸远,龙鼓久无。旧悬之处,今仍有鼓。池侧伽蓝,荒圮无僧。

 十、古‮场战‬

 王城东三百余里大荒泽中,数十顷地,绝无蘖草,其土⾚黑。闻诸耆旧曰:“败军之地也。昔者,东‮军国‬师百万西伐,此时瞿萨旦那王亦整齐戎马数十万众,东御強敌,至于此地,两军相遇,因即合战。西兵失利,乘胜残杀,虏其王杀其将,诛戮士卒,无复孑遗。流⾎染地,其迹斯在。

 十一、媲摩城雕檀佛像

 战地东行三十余里,至媲摩城。有雕檀立佛像,⾼二丈余,甚多灵应,时烛光明。凡在疾病,随其痛处,金薄贴像,即时痊复。虚心请愿,多亦遂求。闻之土俗曰:此像,昔佛在世憍赏弥国邬陁衍那王所作也。佛去世后,自彼凌空至此国北曷劳落迦城中。初,此城人安乐富饶,深著琊见,而不珍敬,传其自来,神而不贵。后有罗汉礼拜此像,国人惊骇,异其容服,驰以⽩王。王乃下令,宜以沙土坌此异人。时阿罗汉⾝蒙沙土,糊口绝粮。时有一人,心甚不忍,昔常恭敬尊礼此像,及见罗汉,密以馔之。罗汉将去,谓其人曰:“却后七天,当雨沙土,填満此城,略无遗类。尔宜知之,早图出计。由其坌我,获斯殃耳。”语已便去,‮然忽‬不见。其人⼊城,具告亲故,或有闻者,莫不嗤笑。至第二⽇,大风忽发,吹去秽壤,雨杂宝満衢路。人更骂所告者。此人心知必然,窃开孔道,出城外而⽳之。第七⽇夜,宵分之后,雨沙土満城中。其人从孔道出,东趣此国,止媲摩城。其人才至,其像亦来,即此供养,不敢迁移。闻诸先记曰:释迦法尽,像⼊龙宮。今曷劳落迦城为大堆⾩,诸国君王、异方豪右,多发掘,取其宝物。适至其侧,猛风暴发,烟云四合,道路失。

 十二、尼壤城

 媲摩川东⼊沙碛,行二百余里,至尼壤城,周三四里,在大泽中。泽地热,难以履涉。芦草荒茂,无复途径,唯趣城路,仅得通行,故往来者莫不由此城焉。而瞿萨旦那‮为以‬东境之关防也。

 大流沙以东行程

 从此东行,⼊大流沙。沙则流漫,聚散随风,人行无迹,遂多路。四远茫茫,莫知所指,是以往来者聚遗骸以记之。乏⽔草,多热风。风起则人畜昏,因以成病。时闻歌啸,或闻号哭,视听之间,恍然不知所至,由此屡有丧亡,盖鬼魅之所致也。

 行四百余里,至睹货逻故国。国久空旷,城皆荒芜。

 从此东行六百余里,至折摩驮那故国,即沮末地也。城郭岿然,人烟断绝。

 复此东行千余里,至纳缚波故国,即楼兰地也。

 推表山川,考采境壤,详国俗之刚柔,系⽔土之风气。动静无常,取舍不同,事难穷验,非可仰说。随所游至,略书梗概,举其闻见,记诸慕化。斯固⽇⼊以来,咸沐惠泽,风行所及,皆仰至德。混同天下,一之宇內,岂徒单车出使,通驿万里者哉! n6Zww.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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