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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傅岳打死也不要承认,至少她不会从他口中听到想听的话。

 “你说的那些东西,我没听说过,所以不能当成证明。”傅岳状似轻松地道,眼光却有点心虚的自她脸上移开。

 区婉仪耸耸肩,不怪他会有这种反应,“老实说,我在学校念的不是化学或纺织,所以你如果问我它是什么,我也答不出来。”

 “哦!是吗?”傅岳瞄她一眼,神情若有所思,“那么你最懂的是什么?”他再次试探。

 只要她稍有差错,他打算给她致命的一击,结束这场闹剧。

 “你是在问,我在学校学的是什么吧?”如果他是问这件事,那她可有得说了,“按照你们的说法,就是研习古文。从有文字开始,到黄帝、唐、虞、夏、商、周,一直到现在以及我们那个时代,所有的诗词和文章。”

 傅岳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么回事,所以她才能毫不费力的读王若虚的文章。

 “什么是『学校』?”他不住好奇地问道。能够让她一副学富五车的模样,那一定是个了不起的地方。

 区婉仪想了想,然后用最贴切的话说:“就是教育的场所,哪!类似现在的书院。”

 “你是说女人也可以到书院读书?”傅岳显得大吃一惊地问道。

 区婉仪可不怎么满意他的表情,不瞪他一眼,“怎么,看不起女人啊?”

 傅岳仍是一脸讶异状,“我没有那个意思,只是奇怪怎么会有做父母的,把女儿送到全是男人的地方去。”

 让女人和男人一样,享有平等受教育的权利,这个女人长期奋斗下来的成就,可让区婉仪得意了,“哈!不说你不知道,我们那个时代,凡是男人能做的事,女人也能做,甚至有些人的成就还超越过你们呢!”

 傅岳更震惊了,“不会吧?那世界下就了套?”

 “是吗?那你是说,我是从疯人院里跑出来的疯子罗?”区婉仪用她最不带感情的语气说,她的怒火渐渐升起。

 看到她恼火的样子,傅岳忖著自己这句话,伤到她的心了吗?他打破想远远躲开她的念头,慢慢走向她。

 “秀清,你别断章取义,我没有那个意思,只是一时没办法想像,那是个什么样的世界。”

 “可是我说了这么多,你还是不相信我!”区婉仪声音尖锐,超过她所愿,但她实在气极了。

 “你又来了。如果有人听到我们的谈话,一定会认为我们两个是疯子。”傅岳再次选择逃避,慢慢退离她身边。

 区婉仪不让他逃开,上前一步并向他抬高下巴,直视著他,“你别试图想转移话题,我说过今天非得到答案不可。”

 “老天,你为什么要如此固执?”傅岳烦恼地抓著头,“难道你没想过,如果我相信你的话,那我以后要以什么态度来面对你?”他心中的惶恐,至此尽了底,再也无法掩饰。

 他真的无法失去她。或许不承认,能够影响她回到现代去,如果这样做,可以让她待在他能够看得到的地方,他会一直否认到底。

 原来如此,难怪他的情绪从刚才到现在,会如此局促、不安。

 “这么说,你是有点相信我了?”区婉仪再向前一步定到他身边,使他面对她,“傅岳,如果你已经开始相信我说的话,你会想和我生活在一起吗?从那天起,你就没再碰过我,甚至连接近我都好像使你很烦恼似的。”

 傅岳低下头看她。她一如往常的美丽,怎么看都觉得她一定是秀清,但她确实是另一个人。

 “我想碰你。这三天来,我有时候都以为自己会因为想要你而死去。”傅岳默不作声一会儿后,终于肯承认自己心中的感觉,“但是秀清,如果你是另一个人,那么和你亲热不就代表我对子不忠吗?从小到大,我一直爱著秀清,即使现在我对你有了一种从未预料的深情,甚至已经超越我的子,但我还是希望在能完全放下她之前,忠于她。”

 区婉仪在无奈中叹气,“所以你承认对我有爱,只是因为秀清的存在,让你踌躇不前?”

 傅岳痛苦地点头,“没错,我现在还没办法突破自己的心里障碍,请你谅解。”

 区婉仪完全了解了,然而她一点都不怪他。如果他在这种情况下,仍愿意忠于婚姻,将来他们在一起时,他对她的爱一定会更深、更炽热。

 “傅岳,我现在不是要求你一定要和我亲热,只是想恢复过去那种亲密的关系。就像以前那样,一起用膳、看书,晚上睡在一起时,彼此可以尽情谈心里的话。”区婉仪这回选择慢慢地说,务必要让他明白她的心意,“我了解你对秀清的忠诚,也能体谅你不会再和我做那件事——即使你我都知道,我们是如此迫切地需要对方。”

 傅岳颤颤地口气,深邃的眼睛定定望着她,“老天,你就是不懂放弃对吧?”

 “是的,我不会放弃。”区婉仪坚定地说。“我不会像秀清一样,在不试著改变的情形下,让我们陷入不快乐的日子之中。”

 傅岳深思地瞧着她,一会儿之后说道:“你真的不是秀清。她没有你这种坚毅,即使她到了另一个世界,我怀疑她会有任何的改变。”

 “是的,我不是。”区婉仪肯定的点头,“除了这个‮体身‬之外,我完完全全是区婉仪。傅岳,既然你已经清楚我有多坚定,现在我就要答案。”

 “天杀的,你会害死我的。”傅岳忍不住诅咒。这件事对他自限的原则,无疑是严峻的大考验。

 区婉仪不理会他的话,她是绝不会退让的,“以前你也说过同样的话,但现在你还是活得好好的,不是吗?”

 “那是因为我还没尝到你的…”傅岳猛地停顿,一张脸火烧般的红起来,显然是想到那天的事。

 区婉仪明白他为何突然不说话,还脸红起来,不由得暗自笑了笑。为了避免他的尴尬,及受到良心谴责的压力,她识相地释出善意。

 “傅岳,我答应你,不会主动进行惑,要不要我随你的意思,但我坚持你一定要在我身边。”

 傅岳完全被这个他见过最固执的女人给打败,“好吧!你赢了。我们今天可以结束这个话题了吗?”

 “可以。”区婉仪轻轻点头,勉力不让自己出得意的笑容来,“不过,傅岳,在我们单独相处的时候,你可不可叫我婉仪?”

 “婉仪…”傅岳试验地念著,然后伸出手,抚著她的脸,有点害怕却又带著喜悦道:“但愿我可以永远这样叫你。”

 区婉仪仰起脸来对他笑着,“会的,这就是我为什么会来这里的原因。在我的生命里,你本来就属于我,只是因一个要命的错误,迫使我们分开十九年才相遇、相爱。”

 “婉仪…”傅岳因激动而声音沙哑。是啊!那个错误不只要命还该死,把两个家庭全搅了。

 不过他不会眼睁睁地看它再发生,“既然你决定留在这里,无论将来老天爷如何安排,我绝对不会让你离开。”

 “你放心,它赶不走我的,否则我拆了那些漂亮的房子,再把它闹得天翻地覆。”区婉仪双臂环抱著他的,将头靠在他肩膀上坚定地说。

 “没错!如果它还敢再次作弄我们的人生,我们一起去跟它理论,对你,我绝不轻言放弃。”仿佛为证明自己的话,傅岳更加搂紧了她。

 他终于肯相信她了,这或许是个告诉他真相的好时机。想着,区婉仪便以女人向来善用循序渐进的位俩说道:“傅岳,有一件事我必须告诉你,我发现近来有被监视的感觉。”

 “什么?”傅岳吃一惊,推开她少许,“在这个府里,谁这么大胆敢监视你?”

 “我认为是你弟弟派的人。”她这话可是说真的,只是她不能理直气壮地说,因为她也是在监视博峥的时候发现,有个鬼鬼祟祟的男子在跟踪她。

 那是在和傅峥摊牌后所发生的事。在她想再次前往东厢,寻找线索的路上,转角时无意中瞥见的。从那时候起,她就知道傅峥已经盯上她了。

 傅岳疑惑地看着她,“你和傅峥是否发生不愉快的事?”他没忘记,当她开口说话后,对他说过的话。

 那时他就很惊讶,一向待人和善的子,竟然批评起人来,对象还是他的弟弟。

 区婉仪先不回答他的问题,试探地问他,“你为什么会认为我和他吵架了呢?”

 “婉仪,别把我当傻瓜,你那天在厅堂外说的话,我还记得清清楚楚。”傅岳边说边对著她皱眉,不明白一个刚到这个世界的女人,为什么会那么厌恶傅峥?

 原来他是由那里发现到不对劲啊!她还以为他也对傅峥起了疑心,开始注意他的动向,进而发现他们两个的敌对状态呢!

 见她一直默不作声,他开始催促起来,“婉仪,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他这回的口吻,带著些许命令的意味,“如果博峥真的欺负你,你就得坦白告诉我。”

 话虽如此,但他的目光仍被怀疑占据。

 不,还不是时候。听他的口气,仍旧相信他那个道貌岸然的弟弟,她需要证据。

 “没有,我和他并没有发生不愉快的事。”区婉仪低垂下眼睑,无法直视他的眼睛说谎。

 傅岳一直盯著她看,眼中仍旧充满了猜疑,“不,你一定对他有某些成见。”她的表情已经说明一切,休想骗得了他。

 看样子他和她一样固执,不问出个满意的答案是不会罢休的,“好吧!我承认对他感觉怪怪的。”

 这个回答傅岳似乎相信了,只是他眼中的猜疑变成困惑,“就我所知,他没招惹过你,所以我真不懂,你到底讨厌他哪一点?”

 区婉仪仍低著头,以几近低喃的声音嘀咕著,“他招惹我的可多著呢!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她嘴巴动著,傅岳却听不清楚她在说什么,“你在说什么我听不见,可不可以大声点?”

 区婉仪叹口气。要是她闭紧嘴巴就好了。

 不耐烦之下,她抬起头大声说道:“我是说,你最好派人盯著他,因为我感觉他已经开始注意我了。”

 震惊的表情,立刻显现在傅岳的脸上,“你是说,傅峥也发觉到你反常的举止,因而派人盯梢?”

 区婉仪没想到这无意的一招,居然引起他的重视,“我…嗯!我是认为有这个可能。你不会以为除了你之外,没有人发觉我的改变吧?”她重重地再下一道猛药,誓要傅岳就此注意起傅峥来。

 她的药马上见效,傅岳开始心焦地定来走去,“老天,我怎么没想到这点呢?”

 他语气中的焦虑,让区婉仪很是喜悦,他的确非常在乎她了,不是吗?她颇为自己的发现而自得,不慌不忙地献上一策,“现在开始防患末然也不迟,我们就来个反监计,如何?”

 傅岳似乎颇有同感地点头答应,“好,就这么决定,我马上派人开始行动。”

 失去她的恐惧,胜过手足亲情。傅岳首次发现,为了区婉仪,他会不顾一切,阻止任何人挖掘她的秘密。

 哈!她又打赢了一仗,看来傅峥要开始伤脑筋了。

 对傅峥,她绝不会手软,那种禽兽不如的人,天地不容。为了秀清和傅岳的父亲,她定要他付出代价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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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他们成功沟通,又恢复之前的亲密生活后,区婉仪一直是非常快乐的。她偶尔会想起霍和自己的家人,猜想着他们是否一切安好,并已接受秀清了吗?

 想到她从前的生活,便令她记起来到这里的目的之一。

 “兰,最近你有没有发现有人在监视我?”这些话,她近来每天都要问上好几遍才能放心。

 “‮姐小‬,我注意过了,没有人在跟踪你。”同样的话,兰也是一天要回答好几遍。

 自从一个月前,傅岳开始对傅峥采取反制行动后,兰也被命令,不得随便离开区婉仪的身边。

 一切又仿佛回到从前,两人形影不离的时候,只不过那时秀清是充满了惊惶和不安,现在区婉仪则是一派轻松而镇定。

 看着马车外不染一尘的天空,和碧绿如毯的草原景象,区婉仪不觉心旷神怡,心情也好了许多,“兰,我们以前真的常到佛寺参佛吗?”

 “是啊!”兰笑着答道。她看着坐在自己左方的背影,十分好奇她家‮姐小‬对外面熟悉的景致,怎么会忽然感兴趣了呢?

 “也不知道为什么,‮姐小‬嫁过来之后,比以前更常上佛寺祈求平安,好像不这么做,就寝食不安似的。”

 这个回答,让区婉仪猛地转过头来,惊愕地看着兰。她完全没想到,秀清过的日子,竟然糟到比她所想像的还要严重好几倍。

 她的手不握紧,“不会了!我再也不会让那个禽兽主宰我的幸福和命运。”她信誓旦旦地道。

 兰因一个愈来愈奇怪的异样,所以没特别注意她的话,“‮姐小‬,你有没有觉得马车好像颠簸了点?”

 是吗?她不知道,因为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乘坐马车,所以她无法评论,不过她倒是给了一个建议,“你如果有疑问,就问问车夫吧!他应该比我们更了解情况。”

 兰同意地点头,“‮姐小‬说的是。”

 但是当兰准备开口问之时,马车突然摇得比先前更加严重起来。在此同时,车夫惊慌的话传入马车内。

 “夫人,我们最好停下来,可能是车轮出了问题。”他的疑问还来不及得到证实,一个很大的杂音划破空中,然后是马车急速往旁边边坡倾斜而下。

 在惊吓中,区婉仪听到车夫焦急地大叫,“夫人、兰,赶快跳车。”

 即使她和兰想要跳车也来不及了,在她明白到出了什么事之前,那冻结的一刻里,她看见兰脸上充满了惊恐的神情。

 接著震耳聋的声音传来,她感觉自己突然被兰紧紧包围住,随即明白秀清的贴身丫头,正以自己的性命在保护她。

 “不…兰,不可以…”虽然她叫得声嘶力竭,但她的头和‮体身‬,仍被一个勇敢的怀抱紧拥著不放。

 马车在经过一阵翻滚后,终于停住了。兰承受了大部分的冲力,被区婉仪在最底层。

 在痛苦中,她缓缓睁开眼睛。当她看见满身是血的兰时,血开始冻结,她进入歇斯底里的状态,除了尖叫还是尖叫。

 车夫似乎只受了点轻伤,他爬到车窗迅速向里头望去,“夫人,你没事吧?”

 区婉仪惊惶地抬起头,“兰…求求你,救救她…”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救的,只记得她哀泣的恳求车夫,及痛哭失声的那一幕,接著眼前一黑,昏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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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终于看见了。

 在昏前的那一瞬间,藉由秀清的眼中,她见到老人家受害的经过,还有秀清时常被作弄的情景。

 为了还他们两人一个公道,她刺了那个恶魔,却是兰为此付出代价。

 就在这个时候,她听到一个恶毒的笑声,好像是在嘲笑她,自不量力,活该如此。

 “不…不…”区婉仪在惶恐和尖叫中睁开眼。

 傅岳一脸苍白的抓住她的手,眼光梭巡过她的脸庞,“婉仪,你看得到我吗?”他更凑近她,眼里净是关切和焦虑。

 “嗯!”在恍惚中,区婉仪勉强挤出字来,“兰呢?”

 傅岳的心在腔里翻转,“她伤得很重,但已经没有生命的危险。”他真的很感激兰,如果不是她拚死护主,婉仪的伤势,不会只是瘀伤而已。

 “都是因为我…”区婉仪沙哑地说。“都是为了保护我,她才会这样。”泪水不断淌兰的忠心让她感动不已。

 傅岳把她拥靠在前,安抚地说:“婉仪,别太难过了,兰能捡回一条命,可见得老天爷也在保佑著。”

 “但为什么会这样?”她仍是心有余悸地说。“马车原本没事,但它渐渐颠簸起来,到了下坡时,它就完全不受指挥,快速冲出边坡去。”

 他能感受到她的惊惶仍存在著,“婉仪,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不要再去回想它。”他轻声地安抚,试著让她柔软的‮子身‬不再发抖。

 她不能不去回想,尤其是她刚清醒之际听到的恐怖声音,更让她感到害伯,“傅岳,我有一种感觉,傅峥跟这件意外,绝对不了关系。”

 幸好区婉仪没有看到傅岳此刻的表情,否则准会大吃一惊。他的五官变得异常冷峻,线刚硬,下颚的肌紧。

 有人故意破坏车轮,要它飞出去,这是车夫给他的报告。他不懂这是为什么,还有是怎么做的?

 根据车夫的说法,他从准备到上路,几乎没有离开过马车,实在不明白哪个环节出了错?

 直到现在,区婉仪提出她的怀疑。

 傅峥,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n6ZwW.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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