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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拿烟来!”季云跨起一条腿,大刺刺地坐在公园椅上。

 李文文一掏出烟盒,立刻被抢走。“季云,有人在四处打探妳。”

 “我知道是谁,不过我不怕她。”季云手指一弹,一烟乖乖地跳起来。

 “妳最近在忙什么事?”李文文点燃打火机,将火焰凑近烟头。

 一阵白烟吹向空中,夹带着一肚子的闷气。“私人的事。”

 “连我都不能知道?”李文文小小失望的叹气。

 季云点头。“没错,妳知道得越少越好。”

 “妳要当心点。”李文文关心提醒。

 “我的事,用不着妳心。”季云沈浸在云吐雾的乐趣中。

 “妳好像变成另一个人,我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李文文满怀感伤。

 “妳只要管好手座,我就无后顾之忧了。”季云不想解释,只顾着叮咛。

 转眼之间,一个星期过去了,演白痴淑女比她想象得还闷;除了随时都有一双锐利的眼睛盯着她,再加上一双热情的眼睛凝视她,她真想用她的手,把这四只眼珠子挖出来,丢给野狗吃。

 早上照镜子时,发现嘴角两边浮现笑纹,她恶心得差点吐出来。

 她讨厌笑,温柔的笑、甜美的笑、天真的笑,还有蒙娜莉萨的微笑,这一个星期的笑容加起来,远远超过她二十五年来的笑容总合,真闷!

 吐完最后一口烟,她起身,向背后的李文文摆了个拜拜的手势。

 从不说拜拜或再见,是手座令人费解的风格。

 一踏进门,刘妈就兴师问罪似地双手。“妳去哪里?”

 “去买舒跑,走着走着就迷路了。”季云换上拖鞋,笑脸相

 “啊炳!我闻到了,妳嘴里有烟味!”刘妈的鼻子比警犭还厉害。

 季云矫造作的以手捣着嘴。“糟糕!被妳发现了。”

 “少爷最讨厌女人抽烟!”刘妈更加确信她是坏女人。

 “我立刻戒烟。”季云走向浴室,挤出牙膏,卖力地刷牙。

 刘妈比鬼魅还魂不散,紧跟着她。“妳看起来不像简单的人物。”

 季云满嘴泡沫,装可爱地说:“不会吧?!难不成妳以为我会飞檐定壁?”

 “我不是在跟妳说笑话,也没心情看妳汤圆。”刘妈根本不鸟她。

 季云漱完口,问:“刘妈,妳说这话,是怀疑我什么?”

 刘妈直截了当地说:“妳心怀不轨,接近少爷有目的。”

 “刘妈,我搬出去住好了,省得妳一大把年纪还要提心吊胆。”

 “妳明知道少爷不会让妳走,不过,妳要好自为之,别伤害少爷。”

 向来敬重老人家的季云,还在老人院当过义工,她曾经是非常有爱心的,但这一次她将破例,不当刘妈是老人家,但也不当她是敌人。

 在她眼中,刘妈是一只尾巴翘得高高的,自以为毒针能伤人的蝎子,其实只要狠狠地踩一脚,蝎子立刻肚破肠,死状凄惨。

 向这种不堪一击的蝎子出手,赢了也没什么意思;不理她,就足以气死她。

 于是她回到房里,锁门,睡觉,储备体力。

 这两天杜至伦工作不到十二点不回家,而他一回到家,刘妈就会赶紧进厨房弄宵夜,她只要把灯开着,他就像见到火的飞蛾般扑过来。

 听,敲门声果然响起。

 “请进。”季云温柔地喊了声,并做好愁眉不展的表情。

 杜至伦坐在边,关心地问:“妳怎么一脸的闷闷不乐?”

 “我成天待在屋里,无聊死了。”季云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妳可以帮刘妈分担家务事。”这声叹气,叹得杜至伦心情跌落谷底。

 “她不需要我婆。”季云摇了‮头摇‬,眼里有不愿明讲的委屈。

 看到被子上摊开的报纸,杜至伦又问:“妳想做什么?”

 “找工作。”报纸上的工作栏,被她用红笔画了好几个圆圈。

 “妳会做什么?”杜至伦探头晅看,全是些免经验、充满陷阱的小便告。

 季云无所谓地耸肩。“不知道,但当接电话的小妹应该不成问题。”

 杜至伦不避嫌地说:“好吧,妳明天来我公司上班。”

 “我保证不会让你失望。”季云送他一个甜笑。

 “妳应该常笑的。”杜至伦跟着开心。

 再笑下去,她的嘴就会像涂上油漆的小丑嘴,洗都洗不掉。

 透过头柜上晕黄的灯光看着他的脸,英俊得让人神魂颠倒,他的鼻息像带着热气的晚风吹拂着她的脸颊,在他眼中有两簇火苗,从他膛传出强而有力的心跳声,这使她感到喉咙干涩,‮体身‬渐渐失去力量,几乎快要倒入他怀中…

 但,她的理智警告着她,对男人来说,女人有三种:第一种像卫生纸,自动投怀送抱型,用过就扔;第二种像鞋子,一追就上手型,穿破就扔;第三种像珍珠,圣女贞德型,唯有第三种女人才能让男人爱不释手。

 一股意志力,迫使她从的另一边跳下去,退到他手臂可及以外的地方。

 “该准备睡觉了,明天才有精神上班。”季云解释着突如其来的行为。

 “妳是不是该给我一个晚安之吻?”杜至伦锲而不舍地尾随她。

 季云紧抿着线,含糊不清地说:“我还没刷牙。”

 “我不在乎。”杜至伦伸出手,但她像跳蚤般跳开。

 “告诉你一个小秘密,刘妈说我有口臭。”季云先下手为强。

 “真的吗?”杜至伦一脸难掩失望的表情,认定她是说谎,拒绝他。

 “不信你去问她!”刘妈相想打小报告的心愿,瞬间破灭。

 “你要我做你的秘书?!”季云难以置信地睁大眼。

 杜至伦装酷地说:“暂时的,做不好就得走路。”

 “我现在快乐得想飞…”季云踮着脚尖旋舞。

 “现在是上班时间。”杜至伦咳了两声,提醒她也提醒自己。

 季云保持立正姿势。“从现在开始,我会保持该有的工作态度。”

 “陈秘书,麻烦妳进来一下。”杜至伦按下电话内线键,召来陈秘书。

 陈秘书是个中年妇女,戴着老式的黑框眼镜,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深灰色的套装熨得直,脚上穿着丝袜和发亮的黑头鞋,从她的肩膀上看不到一头发或是一点头皮层,彷佛在向世人宣告她精明干练的一面。

 据季云所了解,她是个不快乐的女人,老公在‮陆大‬做生意,包二的传闻甚嚣尘上,唯一的儿子又是同恋,除了对总经理鞠躬尽瘁,在其它同事眼中,她不仅难以相处,还是个抓耙子,从小学到现在都离不了当风纪股长的习

 打从她走进总经理室,经过季云桌前的那几秒钟,她一直皱着眉打量季云,眼神和表情充满一致的轻蔑,只差没骂她狐狸而已。

 坦白说,陈秘书还没资格当她的对手,就让陈秘书当她的手下败兵好了。总有一天,这间公司的所有人都会尝到跟陈秘书一样的苦果──去劳保局,填写表格,排队领失业救济金。

 与其怪她这个坏女人,还不如怪他们自己跟错总经理,跟到手座的“手下败将”!

 “总经理,有何吩咐?”陈秘书推了推镜框问。

 “她叫小云,新来的实习秘书。”杜至伦简单的介绍她。

 陈秘书立刻摆了臭脸。“我一个人足以应付,不需要帮手。”

 “是我需要多一个秘书帮我,妳有意见吗?”杜至伦瞪大眼睛。

 “没有,总经理叫我来,只是为了告知我这件事吗?”陈秘书苦笑。

 “妳不会被开除,也不需要对她怀有敌意,这么说妳明白了吧?”杜至伦说。

 陈秘书松了一口气。“我懂,请问总经理要我分给她什么样质的工作?”

 “她的工作能力,交给妳测试。”杜至伦挥手示意她们离开。

 计算机这玩意儿对季云来说,简单得像吃饭一样,但对佯装丧失记忆的她而言,却比登天还难。

 一开始,她表现出找不到开关在哪里的模样,经过指点,计算机屏幕终于亮了,不过里面的档案却莫名其妙的被一指神功消灭。

 幸好陈秘书是个有经验的秘书,所有档案都有磁盘备存一份;但显然她并不适合当老师,才会被她这种顽皮捣蛋的学生,气到披头散发。

 看着她冲进洗手间,她的心毕竟不是石头做的,而是铁打的,她不敢放肆地大笑,只好偷笑,并趁着四下无人的时候,以脚拉开办公桌最下面的抽屉,看见排列整齐的档案夹上一一注明了数据等级──普通、中等、中上、机密和最高机密。

 看到“最高机密”这四个字,她的眼睛燃起熊熊火光。

 这时,-电话铃声响起,她理所当然地拿起话筒。

 一连串的ABC从彼端传出来,她不但听得懂,还听得很清楚,不过她却假装听不懂,并以台语响应对方,随即挂上电话。

 不一会儿,头发又回复原状,但脸却比刚才老了十岁的陈秘书回到座位。

 陈秘书公事化地问:“我不在时,有没有人打电话来?”

 季云半真半假地说:“有通打错电话的外国人打来。”

 “妳怎么知道是打错电话?”陈秘书质疑。

 “因为我听不懂英文。”季云耸肩。

 “惨了!”陈秘书急急忙忙走进总经理室,发挥抓耙子的本领。

 看着垂头丧气的陈秘书进入办公室,杜至伦心知不妙。“怎么样?”

 “老天!她连计算机开机都不会!”陈秘书大声叹气。

 “她暂时丧失记忆,是我害她的。”杜至伦娓娓道出来龙去脉。

 “不是的,我想她是天生笨手笨脚,而且学历不高,连英文都不会。”

 “那就麻烦妳费心,多用点时间教她使用计算机,至于英文,我会请她自修。”

 “我怕那要花很长的时间…”陈秘书一脸的不情愿。

 “加班费双倍计算。”杜至伦开出人的条件。

 “是,总经理。”陈秘书立刻点头。

 杜至伦想了一下说:“目前就先将影印资料由她负责吧。”

 “我这就去教她使用复印机。”陈秘书领着圣旨般退出去。

 好好的一台复印机,用了三年都没出过毛病,一遇到季云就寿终正寝。

 从和总经理的言谈中,陈秘书心知他们两人关系匪浅,不敢有怨言,甚至还一反常态的告诉季云,第一天上班难免紧张,并要她去喝杯咖啡,放松心情。

 正当她打电话叫震旦行派人来修理复印机,季云却羞愧地跑来告诉她,咖啡机故障──这当然又是她的杰作。

 破坏电器是她的拿手绝活之一,因为她是电机系的高材生。

 没有咖啡可喝,对来访的客户而言,兹事体大,陈秘书忍无可忍,再度冲进总经理室,此举正中季云下怀。

 她立刻躲到茶水间外的阳台,拿出随身携带的秘密武器──眼药水,往眼眶里滴了数滴,一副泪眼汪汪的模样。

 “妳躲在这儿干什么?”杜至伦如热锅上的蚂蚁赶来。

 “没事,我在看云。”季云拾起头,脸上的泪痕清晰可见。

 “妳哭了!”杜至伦气得额头上青筋暴现。“是不是陈秘书骂妳?”

 季云眼中充满自责和悲伤。“她没骂我,我是气我自己一无是处。”

 “凡事起头难,只要妳有心,一定能很快进入状况。”杜至伦柔声安抚。

 “谢谢你,我现在好像装了金顶电池,浑身都是劲。”季云挥别难过地一笑。

 “她在这儿干什么?”徐媛美如飓风般刮进总经理室。

 “经理,己经有一个星期了。”杜至伦全神贯注地处理公文。

 “你疯了不成?”徐媛美不分青红皂白似的,把一只厚重的牛皮纸袋摔到桌上。

 “妳把什么夷西摔在我桌上?”杜至伦缓缓抬起头,极力控制着脾气。

 “你何不自己看!”徐媛美坐在他对面的椅上,双眼如两条毒蛇。

 杜至伦打开袋口,出一迭厚重的调查报告。“手座?”

 徐媛美迫不及待地说:“对,简单地说,她是这个不良帮派的老大。”

 她的话像深水炸弹般在他脑海中炸开,迫使他放下手边的工作,专注地看着装订成像装圭呙调查报告。

 如果可能的话,他真想拿这份报告打徐媛美的脸,把她脸上的嘲讽表情打掉!

 他没这么做完全是看在两家世的分上。

 前面几页可以说是吃过手座亏的男人,对手座大加挞伐和加油添醋的不实指控,足足有五分钟,他的俊脸彷佛被乌云笼罩。

 但过了这几页,报告中翔实记载着受照顾的少女们的遭遇和心路历程,立刻又让他整个人像被阳光照耀般,遍体通亮。

 逐字逐页看完调查报告,他像吃到世上最甜美的果实似的,满心欢喜。

 他不但不生气,反而发出开朗的笑声。“这哪叫不良帮派?应该说是济弱扶倾、行侠仗义的慈善组织。”

 “你有没有看清楚?她靠赌钱为生!”徐媛美气得半死。

 “不偷不抢,没什么大不了的。”杜至伦放松地往椅背一靠。

 “她根本是助长少女逃家等社会问题的麻烦制造者。”徐媛美讥讽。

 “幸好有她,那些少女才不至于沦落风尘。”杜至伦对她崇拜到极点。

 “你的脑袋是长虫了,还是肚子里有符?”徐媛美冷哼一声。

 “该去医院的是妳,去照照看心是不是黑的?”杜至伦反相稽。

 “我可以进来吗?”季云一手敲着门,一手撑着托盘。

 杜至伦像是听到天籁,嘴角立刻勾起-抹微笑。“请进。”

 “陈秘书吩咐我,替徐‮姐小‬泡杯咖啡来。”季云将咖啡放在桌上。

 “我不喝,天晓得妳在啡里有没有加符灰?”徐媛美恶毒地说。

 “没有,妳不信的话,我可以喝给妳看?”季云证明清白地啜了一口。

 徐媛美挑剔地说:“脏死了!谁要喝妳带菌的口水!”

 “媛美,妳别说话带刺!”杜至伦厉声斥责。

 “对不起,我马上去重泡一杯。”季云抢着认错。

 瞧瞧,这种把别人的错往自己肩上担的美德,世上有几个人做得到?就算用探照灯,也很难找到一个。

 对杜至伦来说,他觉得自己是全天下最幸运的男人!他一直相信,在这世上一定有个女人在某处等他,那场车祸是上帝的旨意,为的就是让他找回他失去的那肋骨。

 她是为他而生,只为他一个人。

 他这辈子从没像现在这么感动过,也没像现在这么快乐过,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现在在他的眼前,仿佛有个挂着一大块过期猪肝的猪摊,味臭丑,令人作呕。

 “不是我说妳,妳要是有她一半善良可人就好了。”

 “我承认我脸蛋没她漂亮,身材没她好,嘴巴没她甜…”

 “够了,妳有自知之明,这是最好不过的事。”

 “我还没说完,但我对你是真心的,不像她那个虚情假意的狐狸。”

 “我说过,在我心中,我一直当妳是妹妹。”杜至伦强调。

 徐媛美忿忿起身。“总有一天,我会揪出狐狸尾巴!”

 季云刚好踏进来。“徐‮姐小‬,妳的咖啡…”

 “妳自己留着喝!”徐媛美手肘一撞。

 “啊!”季云措手不及,黑色的体洒到她手上。

 “烫死妳!活该!”报仇的快,使徐媛美发出刻薄的笑声。

 “妳的手有没有起泡?”杜至伦冲过来,开切地检查她的玉手。

 “我没事,我怕她烫到嘴,在咖啡里倒入一半的冷开水。”季云早有防备。

 徐媛美这种小角色,想跟她斗?!对她来说,比捏死一只蟑螂还容易,但绝不屑弄脏她的手。

 更何况,多情总被无情伤,她根本不需要出手,徐缓美就已经递体鳞伤,千疮百孔,惨不忍睹…这一切全拜杜至伦所赐。

 重要的是,她完美的好女人印象,如烙印般烫在他心上。

 哈,她真是个坏女人,一砖一砖的在他四周筑起痛苦的城墙。

 可怜的笨蛋,现在还没发现,他正一步一步地踏入痛不生的圈套中。

 关上门前,季云不忘向他投出价值千万的甜笑。“总经理,你忙你的,我不打扰了。”

 这份调查报告,就算烧成灰烬,一字一句仍深印在他脑中。

 她的过去比他想象得还经典,简直像一本现代版的武侠小说!她可以说是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实在教人难以相信,她是那么美丽、那么柔弱、那么天真…

 此刻,该怎么形容他心中的女神?

 侠女,她救助可怜少女,这个称呼无庸置疑;酒女,她有千杯不醉的实力,这个称呼勉勉强强;赌后,她以赌博赚了不少钱,这个称呼算是贴切;太妹,她的确很会打架,叫她女老大更好!最糟的是,钢管女郎和槟榔西施…

 “手座”这个称呼有什么特殊涵义?还是,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在其中?

 算了,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但他心中有打不开的结。

 那场车祸,她只受到皮伤;徐媛美陷害她,她毫发未伤。她像是有如神助,不但能化险为夷,而且总能将伤害降到最低,实在是太神奇了!

 他本能地拿起电话拨号。“医生,丧失记忆会不会连带丧失技能?”

 “不能说没这个可能,有人甚至会退化到婴儿的程度。”

 “依你看,那个被我撞伤的女孩,是演戏,还是真的丧失记忆?”

 “我没办法回答,这得靠你自己观察和判断。难道有什么问题吗?”

 “没事,纯粹是随便问问。”杜至伦觉得此刻思绪更加混乱。

 医生好奇地问:“到现在,她还是什么都没想起来吗?”

 “一点都没有…”杜至伦犹豫了一下。“不过有人认出她的身分。”

 “带她去见那个人,或许对她恢复记忆有所帮助。”医生以专业化角度建议。

 “我会的。”问完后,杜至伦反而感到心情更沉重,但却有了方向可循。

 “你在看什么?”季云拖着懒洋洋的‮子身‬,缓缓步下楼梯到客厅。

 “天文图。”杜至伦一大早就跑去敲了好几间书店的门,才买到天文图。

 “你对天文有兴趣!”季云眼惊奇,心情却很平静。

 “嗯,妳看,这叫手座。”杜至伦有意试探。

 季云双眉拧在一起。“我好像见过,但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算了,妳别再想了,一副要把脑袋想破的样子。”杜至伦好不忍心。

 其实,看到徐媛美拿着牛皮纸袋来公司的时候,她就清楚地看到纸袋上有“征信社”这三个字,再加上假向来有阅报习惯的他,今天却将报纸原封不动地搁在电话旁,两件事凑在一起,她立刻提高警觉。

 桌上摊着天文图,他眼睛盯着手座,意图太明显了。

 既然“此地有银三百两”她就顺他的意,承认自己跟手座有关。

 吃完午餐,他提议两人出去玩,结果果然不出她所料,他刻意带她来撞球间,想帮她找回记忆。

 她明显感觉到脸上有股热气,她不但不感激他,反而提防他是别有用心地刺探她的演技。

 “你带我到乌烟瘴气的撞球间来干么?”季云一脸百思不解。

 “我想跟妳打一场撞球。”杜至伦拿起挂在台边的三角架排球。

 “我跟你对打?!我行吗?我怕我连杆子都不会拿!”季云惊呼。

 杜至伦把母球放好位置。“试试看,这运动在国外很流行。”

 “我完全不懂,怎么冲?”季云故意拿错开球杆,以打球杆混淆,换她考他。

 “把白色球撞向球就行了。”杜至伦没发现,看来他不是撞球高手。

 季云显得手足无措。“天呵!比拿筷子难多了!”

 “我教妳拿杆子的方法。”杜至伦一手包覆在她握杆的手上。

 “你该不会是想乘机吃我豆腐?”季云起疑,心里暗笑他是个冒牌货。

 撞球看似简单,不过有美式和英式之别。‮国美‬人打九号球,英国人打司诺克,‮湾台‬属美式,他在欧洲留学,属英式,两者大不相同──不仅玩法不同,连开球方式也截然不同,他根本是个门外汉。

 九号球开球,母球不但要撞开所有的球,还要有球入袋,开球者才能继续,把球按顺序一一打入袋里;除非一杆敲进九号球,这一局就算开球者赢,结束比赛。

 司诺克则不同,为了不给对‮机手‬会,必须尽量避免冲散子球。

 从他教她开球的力道,像没吃饭似的软绵绵,只冲开三个球,一旁路过的人,有的窃笑,有的哄堂大笑,他却完全不知道他们在笑什么?

 这个傻瓜,实在傻得可爱!但她忍着不笑,跟他的表情一样傻呼呼。

 对她来说,她已经不在意他的目的,反而在意残留在手背上的余温。

 “瞧瞧我碰到谁!”出声的人是咳嗽男,看来她上次输的钱,捡回他一条小命。

 季云往左右和身后望了望,然后一脸呆滞地面对他。“你在跟我说话吗?”

 “撞球间之后──手座!”咳嗽男的口吻充满崇拜。

 “啊?!你叫我什么?”季云佯装迷糊。

 “三个星期前我们才较量过,妳忘了吗?”咳嗽男显得自鸣得意。

 她偏着头,一副想不起来的苦闷表情。“…很抱歉,我不记得了。”

 “听说妳得了失忆症。”咳嗽男对无法炫耀自己赢过手座,感到失望。

 “太好了!总算有人认识我,你知道我的来历吗?”季云眼睛一亮。

 咳嗽男爱莫能助的耸肩。“谈不上认识,只是有数面之缘,不算是很。”

 来打撞球的人越来越多,大部分的人都会主动过来跟她打招呼,甚至有几个家伙故意留在台边,想要借机偷学几招,当然,他们很快就失望的散开。

 对手座丧失记忆的传闻,众人议论纷纷,还有人大叹丧失扳回男尊严的良机。

 在她湛的演技和他蹩脚的技术下,不是母球洗澡,就是子球过门不入,再不就是球杆凸槌。

 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打完一局撞球,两人全都累得像打了一架的老狗,筋疲力尽,气连连。

 这是她第一次感觉到,跟笨蛋打撞球会缩短寿命。

 当他是笨蛋,显然是错误的想法,她一点也不敢小看智商一百六的天才,‮国美‬前总统柯林顿的智商跟他一样,不过,英雄难过美人关,她更想知道他的**指数是不是也跟柯林顿一样?如果是,就要用美人计,而且必须得有所牺牲。

 “你带我来撞球间,原来是别有目的。”季云幽幽地叹口气。

 “我只想帮妳找回失去的记忆。”杜至伦眼神一片澄澈。

 季云自怨自哀地说:“看来,我的过去不太好。”

 “没妳想得那么差,妳别想太多。”杜至伦劝慰。

 “我的过去还有什么?”季云急知道,他到底知道多少?

 杜至伦搂着她的肩,走出撞球间。“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等我回复记忆,你就可以摆我了!”季云仰望着天空,难掩悲伤。

 “妳是我公司的员工,只要妳不辞职,我绝不会开除妳。”杜至伦保证。

 “干么要约在女厕见面?”李文文至少蹲了半个小时,占着马桶不拉屎。

 “有人在跟踪我,幸好是个男的。”季云从罩里掏出一只信封袋。

 “妳要我怎么做?”李文文接过信封袋,一摸就知道里面是磁盘,但是信封袋上没有写收信人,也没写寄信人的资料,是封密函。

 眼看着季云走向马涌,按下冲水扳手,她不懂她冲马桶的用意是什么?

 是嫌马桶臭吗?她闻了半个小时,都没闻到臭味,难不成她要去检查鼻子?!

 接着,季云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小纸片,代她把纸片上的地址,以她的笔迹誊写在收信人一栏,至于寄信人一栏,则是随便捏造一个不存在的住址和姓名填上,然后立刻找一间没有摄影机的快递公司,以最速件的方式寄出去。

 看她这么小心谨慎,思虑周详,仿佛007中的坏人在进行什么大阴谋似的,这种不光明磊落的作风,一点也不像她从前所认识的那个打击罪恶的手座,她无法想象是什么让她自甘堕落?

 “季云,妳到底在忙什么?”李文文按捺不住。

 “妳别问这么多。”季云打开水龙头,防范隔墙有耳。

 李文文脸色凝重地挨近她,小声探问。“是不是犯法的事?”

 “妳放心,天塌下来,有我顶着。”季云关上水龙头后,开启干‮机手‬。

 “就算出事,我也不会出卖妳,违者…”李文文以手刀往脖子一抹。

 “谢谢妳,我会永远记得欠妳的恩情。”季云眼中尽是感激。

 李文文眼眶泛红热。“该说谢谢的人是我,是妳救我逃出魔掌。”

 没有说拜拜或是再见就离开,仍是她过去所熟悉的手座特有作风。

 仔细回想,她对手座其实一点也不了解。

 过去,手座处理事情就像她骑摩托车,属于横冲直撞型,连阎王爷都不敢打开鬼门关,请她进去吃茶,但她今天才发现原来手座也有细腻的一面…

 此刻她才明白,从刚才到现在,手座都在演一出上厕所的戏,即使只有她一个观众,手座依旧卖力演出,而且没遗漏任何一点细节。

 看来这是一出漫长的戏,不到最后,谁也不晓得结局是什么?除了集编导演于一身的手座。

 冥冥之中,她有一种莫名的感觉,这出戏跟王子复仇记有几分类似;最大的不同是,手座是女的,片名要改成公主复仇记。

 但,谁是她的仇人?那个开保时捷的男人跟手座有什么关系?将来又会发展出什么样的关系?她想还是当观众好,擦亮眼睛,继续看下去… n6zwW.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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