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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荒谬、可

 她竟然是这荒谬到极点的事件女主角,真是太给它可了!

 这不是指腹为婚,而是发生在二○○四年台北市祁家的--出卖。

 这分明是中国封建社会父权思想体系底下,牺牲女幸福、践踏女尊严、一切以男为尊的沙猪主义。有道是,成功男人背后一定有个伟大的女,而女不管伟不伟大,永远只有躲在男人背后的份儿。

 可恶的是,出这个馊主意的那伙人竟然都受过高等教育。撇开三个大哥不说,同为女人的大嫂蓝红是自由派的创意画家、三嫂薇安是在‮国美‬长大、专攻心理学的大学讲师、二嫂狄荻更是个反传统的妇女运动拥护者。

 本是同生,相煎何太急?

 她好恨啊,为什么一直对自己呵护备至的哥哥嫂嫂们竟然一夕变脸,连祁爸祁妈也不吭声,他们就这么笃定她会答应签下这份卖身契?

 想她祁北是个走在时代尖端的新女,怎么可能同意这种荒谬绝伦的事呢。何况她一点头,就是承诺一辈子啊!她做事一向是不达目的绝不罢休的。

 对方是阿狗阿猫她一点也不清楚,只知道他是小扮的副手,也就是四海公司的业务部副理。头衔还算好听,收入应该也不差,能做到副理也绝非随便混的…

 但那些都不是她要的。

 她要的是--

 刻骨铭心、一生一世的爱情!

 没有爱情,一切免谈,管它股市大亨、诺贝尔奖得主、还是总统。

 可是小扮好‮忍残‬,他她,不断她,把她到死角,她儿没有回转的余地。

 “身为祁家的一分子,难道-不该尽点心力吗?”

 “小妹,-是想置身事外吗?”

 “祁北,-究竟是不走祁家的人?”

 句句质疑,就像一把利剑直直地刺进了她的膛,让她痛彻心扉、让她无语以对、让她泪满面无法自抑。

 她当然是祁家的人!

 她姓了十九年祁家的姓、做了十九年祁家的女儿、受了十九年祁家的爱、承了十九年祁家的恩…

 那么接下来,该是千百个十九年的回报。

 就算荒谬、即使辱、纵然可恨…她都得认,只因为她是祁家的人,她不能置身事外,她得尽心尽力。

 所以,罢了!

 爱情,此生无缘,来生再见!

 “韦子孝”三个字代表的不是爱情、不是面包;他只是一个有利用价值的男人,一个她驯服以后要用铁链牢牢链住,然后慢慢榨干他‮体身‬里面每滴髓、让他终生为祁家卖命的男人。

 管他是企业精英也好、白痴智障也罢,她都卯上了。

 “祁北!”

 一转头,祁北看到并肩走来的李玉玲和陈明明。

 “嗨,-们今晚又有什么计画?”祁北有点嫉妒,却故作无所谓的问。

 黄昏的夕阳余晖映照在她们缤纷的发上,衬托出立体五彩的脸庞、和身上最新流行的时髦服饰。反观自己…

 “我们待会儿要去KTV唱歌,还有国贸三甲的几个男生,-都认识的,要不要一块儿去?”

 随便问问喽!大家都嘛知道祁北放学后从不逗留。

 真搞不懂她,家里也不是没钱,干嘛坚持自己赚学费,每天家教排得满档,听说她那老头还规定她最晚到家的时间,晚一分钟都不行。都什么时代了,还晚点名啊!

 提起祁北,校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她就是中文三那位鼎鼎大名的“清纯小百合”

 刚进中文系,她便以“小百合”为笔名投了篇几万字的小说到校内社团自创的电子报,结果不仅足足连载了一个学期,还因为小说情节的悬疑诡异而成为网上讨论的‮热火‬话题。校园内人人争相一睹“小百合”的庐山真面目,更有同学促狭的为她冠上“清纯”二字,从此“清纯小百合”的封号不陉而走。

 说清纯,可一点也不夸张。一头原始得发亮的乌丝、素净而秀气的脸蛋、娇小的身材以及有如高中生的装扮…

 就像丽玫瑰丛中的一朵白色小花,睥睨群芳遗世‮立独‬,散发着与众不同的气息。虽不抢眼,却也得旁人不得不注意到她的存在。

 这一切都是因为祁爸的古板、祁爸的保守、祁爸的食古不化。

 祁爸说,‮体身‬发肤受之父母不可毁伤孝之始也,所以绝不可穿耳、染发、擦指甲油。

 祁爸说,人必先自侮而后人侮之,所以女孩子的穿著打扮一定要端庄不可标新立异。

 祁爸说,父母在不远游,所以她忍痛放弃推甄上的南部国立大学,低就这所台北市的私立学院。

 这一切,也都是因为祁爸的爱,所以她照单全收,但偶尔的违也是在所难免的啦,总不能要才二十啷当岁的她过着老太婆的生活吧。

 “-们好好玩吧。”祁北微笑着‮头摇‬,拒绝了她们的邀约,她一向不参加这些。

 她每天都有家教,而且必须赶在祁爸规定的时间之前踏进家门。她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方式,倒满符合“清纯小百合”的形象。

 只是她今天却觉得有点闷。

 国贸三甲的男生,那一定有他--杨皓。玩乐的场合何曾少过他,那个爱玩的男生?

 “祁北,我问-一个问题,-不要生气喔。”李玉玲打断了她的思绪。

 “什么?”

 “-的生活不会很无聊吗?”

 祁北,这个现代年轻学子当中的异数。李玉玲一直很好奇,但碍于情不深也就不好多问。但自从她们三人一同担任学会干部在一起搅和了一年,彼此稔了许多之后,她忍不住要弄个清楚。

 “无聊?我每天上课、赶家教、玩社团,这样的生活会无聊?玉玲,-是在说笑话吗?”祁北陈述事实,不带任何情绪。

 “可是-下了课从不参加活动…”

 “-是说唱歌、跳舞、庆生那些玩意儿?”

 “嗯。”李玉玲点头,她瞄到陈明明也正竖起耳朵等待答案,原来好奇的不止她一个人。

 “我才没兴趣呢,我宁愿把时间拿去教那些小表头,起码可以得到一些成就感。”

 “祁北,-干嘛要这么辛苦当家教,是不是-爸不帮-付学费?”陈明明忍不住嘴。

 “才不咧,是我争取了好久,我爸妈才答应让我去打工的-不知道,自己赚钱自己花有多,经济‮立独‬是成长的第一步啊。”她甩甩头,对着天空伸展双手大声的说:“我是在向全世界宣告,祁北已经是个大人喽。”

 “好啦好啦,小声一点,也不想想自己知名度那么高,搞不好明天网站上就开始传『清纯小百合』得了失心疯的谣言,到时候我们还得费尽舌帮-辟谣。”李玉玲和陈明明一左一右架住祁北的手臂,赶忙逃离逐渐汇集的众多目光。

 这本来就是个疯狂的世界嘛,她不疯才怪!祁北突然兴起疯了也好的念头。

 “祁北,-偶尔也和我们去体验一下夜生活嘛。当月褪去、旭东升的那一-那,彷佛亲眼见证了蛹的蜕变、宇宙的重生,那种感觉超ㄅㄧㄤ-的,非笔墨所能形容喔。”陈明明比着手势,满脸陶醉,让祁北噗哧笑了出来。

 “陈大才女,-说的意境可是…”她忍不住‮头摇‬晃脑地卖弄起来:“『天接云涛连晓雾,星河转千帆舞』?”

 “哇,李清照的『渔家傲』耶!”李玉玲拍手道,谁不知道祁北最崇拜南宋的女词人李清照。

 “祁大才女满腹经纶、出口成章,我陈大才女甘拜下风!”陈明明亏她。中文系的学生,哪个肚子里没有点墨水?

 “承让了!”祁北也煞有其事的抱拳作揖。

 “够了没-们两个,我都快吐了。”李玉玲受不了赶紧喊卡,免得演成四不像的歌仔戏。

 祁北和陈明明互相扮了个鬼脸,然后一起笑了出来。

 “喂,说真的,下星期的期末学会联谊,-不会缺席吧,-是中文系学会的重要干部耶!”

 重要干部?说得太客气了,事实上她是中文系学会的副会长。升大三时,她以一票之差败给徐听柔,那个公认的中文系系花。

 才华终究不敌美貌。

 不过她并不在意,会长的事务太多,她没那个时间,挂个“副”牌过过瘾也够了。将近一年的参与让她的办事能力增进不少,更的是她多了几个知心好友,这比正副之争有意义多了。

 “再看吧,说不定我爸会特别通融。”祁北不抱希望的说。

 不过也许她可以找小扮替她求情,她都答应他了,这么件小事他再不帮忙就说不过去了。嗯,就这么办!

 “最好是这样,咱们三个人一道去,别让那只花蝴蝶抢尽锋头。”她们很清楚李玉玲指的是徐听柔,她摆明了不欣赏她。

 “咦?我好象闻到酸酸的味道哦,李玉玲,-是不是三天没洗澡了!”

 “陈明明,-欠扁!”

 “哇,救命啊!”

 陈明明的一句玩笑话惹得李玉玲翻脸,举起拳头作势要打她,于是这两个大学女生就在校园小径上玩起追赶跑跳碰来,身影愈跑愈远。

 祁北大笑着向她们挥挥手,祝她们狂愉快。

 这才是青春,不是吗?

 人不轻狂枉少年。

 她的少年只有风花雪月,她的轻狂只为虚无缥缈的爱情。这样的她难免多愁善感,难免耽于幻想。

 进大学后,她瞒着祁爸祁妈,真的谈了一次很短,但自认为很轰轰烈烈的恋爱。

 那是个高二男生,他们每天早上在公车站牌相遇,彼此足于互望时的腼腆,自始至终不曾开**谈。有一天男生突然从世界上消失,也许搬家,也许转学,也许他的家长送他…

 自那一天起,阳光离开了她,天地问只剩凄风惨雨。她狠狠的哭了一个星期,哭得家人莫名其妙、手足无措。

 没有开始,也谈不上分手,但她就是觉得轰轰烈烈,因为这是她的“初恋”!

 其实,她根本不记得那个男生的长相,她记得的只是当时的“感觉”那种令人脸红心跳、期待又怕受伤害的感觉。

 她喜欢比她年轻的男孩。

 她看腻了“老”男人。每次和学长面对面讲话,她就觉得好象她的三个哥哥出现在她面前,不断的对她耳提面命。

 她绝对、绝对、绝对不要和“老”男人谈恋爱!

 她的男朋友若不能比她小,也一定要跟她一样大,就像--杨皓。

 杨皓,不知何时已悄悄出现在她心页上。

 她常常静静的望着他,当他和他的群呼啸而过的时候:她偶尔偷偷地听一些属于他的花边,说他又和某系某个女生拍拖。她纵容自己回忆他充满活力的身影,然后独享快速窜升的心跳频率,和体温计上陡然飙高的度数…

 以前,就只有这样。

 未来,也只能这样,在她答应了小扮之后。

 杨皓,一条永无集的线,却烧烙在她轻狂岁月的轨道上,将终其一生不断的反复旋回。

 而那个韦子孝--风花雪月的终结者,才是她努力的目标,为了成就哥哥们伟大的事业。

 她想,要是被她的同学们知道了,肯定会笑掉大牙,然后毫无疑问的,这个BIGNEWS必定荣登电子报“二○○四年校内十大奇闻轶事”之榜首。

 她想象着网页上斗大的鲜红标题:

 古有卖身葬父,今有舍身助兄,

 中文才女祁北,弃爱情就亲情,

 其义风虽可感,其愚情实可悯。

 念着念着,祁北不捧着肚子笑出了眼泪。笑自己的创意、笑自己的幽默、笑自己的临赴刑场还笑得出来。

 笑完了,眼泪擦干,祁北恨恨的将地上一块碍眼的小石子踢得老远,然后打起精神、抬起步伐--

 赶家教去也!

 祁北的如意算盘打得好,祁爸果然因为小扮的求情,而让她参加晚上八点到十一点的期末学会联谊,条件是祁南必须送祁北回家。

 祁北向家教请了假,又和小扮约好十一点整在学校的活动中心门口碰头,然后就兴高采烈地等待晚上的到来。

 太了!虽然她还是无法等到陈明明所描述的“当月褪去、旭东升的那一-那”她也无法亲‮体身‬会李清照笔下“天接云涛连晓雾”的意境,但能够不必赶在九点半以前到家,对她而言已经是个天大的恩准了。

 八点终于到了,祁北和陈明明、李玉玲一齐出发前往活动中心。

 活动中心里外已被各学会的活动组联手布置得光鲜亮丽,海报、彩带、汽球、灯光、音乐…

 “哇!这简直就是一场嘉年华会嘛。”陈明明赞叹的说。

 “不知情的人搞不好以为是有影歌星来宣传造势咧!”李玉玲也说。

 “这些活动组的人真是厉害,才一天的工夫就布置好了。”祁北一早经过这里时,根本还没有任何动静呢。

 “我们快进去吧,里面肯定有吃的,我快饿死了!”

 “小心-的低头绷掉,到时候可别叫我帮-满地找扣子。”

 “猪头,敢诅咒我!”

 “嘻!”

 为了今天的活动,每个女生都卯足了劲打扮自己,祁北也是。她穿著件式样简单、裙-及膝的白色无袖洋装。上周大嫂陪着她去买,然后一同向祁爸讨价还价,无袖对祁爸而言已算是暴。她全身上下唯一的装饰品就是间的那个名牌金属别针,那是二嫂为了让她的造型多一点现代感、不至于和其它人太过格格不入而大方相赠的。

 看来除了祁爸祁妈之外,全家人都对她心存愧疚而极力讨好以作为补偿。这也是应该的啦,她一生的幸福耶!

 会场热闹滚滚,人声鼎沸。

 与会者大声的聊天说笑,‮奋兴‬之情溢于言表,联谊会本身就够令人期待的了,何况过了今晚,为期两个月的暑假就要正式展开,那意味着可以每天睡到自然醒,也意味着多采多姿的日子将接踵而来。

 只不过对祁北而言,却是苦难的开始。

 明天起她必须每天过着朝九晚五的上班族生活,因为她有了个崭新的头街--四海公司业务经理的秘书。名义上是小扮指派她去协助新上任的韦子孝,实际上当然是图个方便,“近水楼台先得月”嘛。

 业务经理的秘书得做些什么,她完全没有概念。打电话联络感情她是内行,但要是做报表算数字恐怕就不行了。基本上,她的DNA大致正常,只是老天爷开了她一个玩笑,少给她一对数学染体,所以从小到大她的成绩单一定是“蓝黑丛中一点红”

 管他的,今朝有酒今朝醉,好好享受当下再说!

 签完到,李玉玲和陈明明这两个家伙便迫不及待的找人打去了,祁北到处走走,她看到会场的另一端,杨皓正和几个同系的男生开怀的笑闹着,她不经意与他的眼神会,心中一阵抖颤赶紧走开。

 倏地,肩膀被拍了一下,她回头一看,原来是徐听柔--中文系的系花、即将卸任的学会会长。

 听柔,多么诗情画意的名字啊,难怪她不仅长相柔、姿态柔、走路柔、说话柔、连眼神都柔。

 哪像她的名字,没有意义也就罢了,还经常有人搞不清楚“祁北”到底是男是女,甚至小学的时候还有调皮的男生以台语谐音“哭爸”来戏弄她。不过那个男生也没什么好下场就是了,他的耳垂足足肿了一个礼拜。

 想来果真是人如其名,她之所以长得一副“爷爷不疼、不爱”的模样也不是没有道理的。以后她一定要慎重的为她的小孩取蚌好听又有意义的名字。

 “祁北,-来了,我们系的座位在那边。”徐听柔指着右手边对她说。

 “喔,大伙儿都会来吧?”

 “那当然。连-都来了,还有谁敢不参加?”

 “有这么严重吗?”祁北皱着眉说,徐听柔可让她挑到一个缺点,那就是她讲话总是太夸张了。

 “开玩笑的啦。”她说:“其实每个学会都是全员到齐的,向心力强嘛!”

 是她心眼小吗?她怎么觉得徐听柔是拐弯抹角说她向心力不够,所以常常缺席不到?

 祁北思考着该如何反将她一军。她虽然无法参加所有的活动,但该做的事她可一样都没少,打官腔挑毛病?哼,省省吧!

 “嗨,会长、副会长,-们都在这儿,真是太好了。”是中文系的瑰宝林焕能。系里唯一的男生耶,不宝才怪。

 “嗨,焕能,谢谢你这一年的帮忙哦。”徐听柔轻声的道谢,眼波转,林焕能的脸颊瞬间泛红。

 “不…不用客气,这是我的荣幸。”

 男生好象都很吃徐听柔这一套,在她面前总是唯唯诺诺。

 有了!假使她将这一套学到手,还怕那韦子孝不对她言听计从、死心塌地吗?对!从现在起,她要跟在徐听柔旁边观察她的一举一动,并且记在心,好回家对着镜子揣摩一番。

 哈,真是个好主意。

 于是她亦步亦趋地当起徐听柔的跟虫,而且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在她背后摹拟比划她刚偷学到的手势与身段。

 “祁北,-在干嘛?”

 “玉玲,-存心吓死我!”祁北抚着口等待心跳恢复正常,她好象现行犯被‮察警‬抓到,有点给它心虚哩!

 “-干嘛跟在她后头比手划脚,唱双簧啊?”

 “啊呀,我是在想,说不定我学会她的一举一动之后,男生也会对我感兴趣嘛。”

 “哟,百合思啦?”李玉玲怪声怪调的嘲笑她。

 “嘘,小声点。我跟-说,多学着点迟早派得上用场。来,-也一起来学…”

 “搞什么啊,祁北,我们是来联谊的,不是来参加模仿秀的。”李玉玲拉着她的手臂说:“要钓凯子不能光说不练,走啦,我带-去找个男人实习。”

 “喂,我不…”我不要,我的凯子不在这里啦!

 祁北的“不”字才刚出口就没下文了,嘴一时来不及变回原形,硬生生的噘了好几秒,因为她的眼前意外蹦出一个人。

 是杨皓,她的并行线。

 他正凝视着她,对她微笑。

 没看错吧?杨皓对她微笑?会不会是他看到她噘得像**的嘴,忍俊不住了?

 笑分很多种,善意的笑、嘲弄的笑、冷笑、笑…可是不管哪一种笑,在帅哥脸上看来都是一样的。总之,他是在对着她笑。

 OH!MyGod!她第一次这么靠近他,近得注意到他喉结的颤动、近得看见他膛的起伏、近得感觉到他呼吸的吹拂…

 她竟然只到他的脖子!以至于她必须费力的仰起头才能看清楚他的脸。身高差这么多怎么接吻?她岂不是要把颈子给折断了?

 接吻?祁北蓦地脸红了。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一见到男人就想到那档子事,难不成真如玉玲说的--“百合思”了?

 不不不,他是她的并行线耶,不能有接吻,喔不,是不能有集的啦。

 “祁北,-不舒服吗?”李玉玲猛掐她的手臂,让她蓦地清醒过来。

 “没…没有。”祁北抚着被捏痛的手臂,眼睛离不开他。

 “我是杨皓。”他自我介绍,脸上仍挂着笑,她怎么看都觉得那是善意的笑。

 “我知道。”糟了!她应该假装不认识他的。事实上,她是真的不认识他,偷看不能算认识吧?

 “-的那部『“炙热的太阳』很采,我每周都看。”他还是微笑。

 “真的吗?”她受宠若惊。“炙热的太阳”是她的新作,上周才在电子报上连载结束。

 “-的小说情节总是十分耐人寻味,-能不能告诉我-的灵感都是从哪里来的?”

 “这,说来话长。”提到她的小说,她总算恢复正常。

 “那改天一定要告诉我。对了,听说今天校长要亲自颁奖给本学年各学会的风云人物,我想-一定在名单上,-实在是个才华洋溢的作家。”

 “你真的这么认为吗?”祁北觉得飘飘然。

 “当然,每个人都是这么认为的。”他的笑容好帅啊!

 “谢谢你。”她才不在乎别人,她只在乎他。

 “祁北,-愿意和我作朋友吗?”杨皓突然问。活动快开始了,主持人已经站到台上,呼吁大家回座位准备开始,杨皓的语气显得有点急迫。

 与会的人陆续回座,穿过他们的左边右边,甚至无礼的从他们两人中间穿过。

 悲剧电影的画面在祁北脑中浮现--战时代,一对恋人被逃难的人群冲散,从此生死两茫茫。他们就像这对恋人,即将被活生生的拆开。

 “我…”她伸出手企图抓住原本属于她的幸福,但他却对她挥挥手,临转身他丢下一句:

 “我会再找-的,-等我。”

 她收回颤抖的手,看着他走回国贸系的座位,耳边仍回着他最后的话语…-

 等我。

 怎么等?她的一生已经承诺给另一个男人了呀!

 十一点近三十分,活动才宣布结束。

 从活动中心里头走出来的人仍旧兴致高昂,有的还边走边呼朋引伴为下一摊招兵买马。

 祁北手上捧着热腾腾的、刚从校长手中领到的奖牌,愉快的步出活动中心。中文系年度最佳风云奖耶,真不好意思,她只是生活缺乏余兴节目,闲来无事勤打计算机自娱娱人罢了,何来风云之有?

 只不过获奖的‮奋兴‬,却比不上此刻梦中情人随行在侧的‮悦愉‬。

 “祁北,我送-回去好吗?”当两人并肩走到活动中心前方的大树下时,杨皓停住脚步注视着她。

 “谢谢你,但我哥会来接我。”

 回家?祁北彷佛从云端被踢落人间。完了!十一点半,已经比祁爸规定的时间晚了半个小时,而小扮恐怕也等候她很久了。

 可是,她好想再和杨皓说几句话喔!

 好不容易他注意到她的存在,好不容易他们有了第一次接触。接下来的暑假一放就是两个月,下次再见面时恐怕已是人事全非。

 难道老天爷就这么吝啬,连最后的一丁点快乐也不肯施舍给她?明天她就要下地狱了啊。

 “-哥来接-?”杨皓的话将她拉回了现实。“他一定很疼-喽?”

 “什么?嗯,他们一向很疼我。”是喔,疼到把她给卖了。

 “-好幸福。”他的声音透着感,和他的人一样。

 仰起头,她只看到他头上的月亮,和他因背光而显得模糊的脸。

 但他肯定读出了她的秘密,因为月光让她脸上的表情一览无遗。他会不会笑她?她不有些心慌!

 “祁北‮姐小‬?”

 咦?谁叫她祁北…‮姐小‬?

 被震醒的她猛转身,撞上一堵结实的人墙,那是个陌生的男人。

 “你是谁?”

 “祁经理要我来接。”原来是小扮的司机,难怪喊她‮姐小‬。

 “他呢?”他答应过祁爸亲自来接她的呀。

 “经理夫人即将生产,他赶到医院去了。”

 “三嫂要生了!”她好开心,但随即心情陡降。她转身黯然的说:“杨皓,抱歉,我必须走了。”

 “好吧,我会打电话给-等我。”有点失望的,他挥挥手离开了她。

 祁北看着他走远、走远、再走远,最后终于没入人群当中。

 万般不舍,她久久无法收回依恋的目光…

 惟有楼前水,应念我、终凝眸。

 凝眸处、从今又添、一段新愁。

 从今而后,她的凝眸深处将只有他,新添的愁怀也将只为他。

 然而他会知道吗?

 “祁北‮姐小‬,可以走了吗?”

 “嗯。”

 她心不在焉的响应,然后随着他定到停车的地方,让他替她开了车门。

 “我想去医院。”一等他系上‮全安‬带,她对他发号施令。

 “不行,祁经理要我直接送-回家。”他一面说一面研究着纸条上的地址,然后踩油门上路。

 “反正我回家后还是要去,不如就直接过去,这样不是省事些吗?”

 “不行,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哼,没想到开车的倒满有学问的。”祁北的大‮姐小‬脾气发作了,她开始口不择言。

 他不看她,只专心的开车。

 “喂,我以老板妹妹的身分命令你去医院!”看他还是没反应,她又嚷。

 “喂!你是聋子吗?你听到我说的话没?”她好生气,她一定要跟小扮告状,把他炒鱿鱼。会开车的人满街都是,还怕找不到司机吗?

 “喂…”她扯着嗓子喊他,没想到这回有了反应。

 “祁‮姐小‬,我的听力跟-的一样好,所以-不需要在我耳朵旁边大呼小叫。”他对她的无礼不以为意,对她的叫骂不动肝火,他若不是太有修养,就是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

 “哼!”

 祁北气得索背对他。她真后悔跟他上车,害她连和杨皓多讲两句话都不行。

 他说要打电话给她,可是他哪里知道她的电话号码?而她也没有他的电话,这一分只怕天南地北,后会无期了!

 可恶!这个人不仅拆散她跟杨皓,还故意惹她生气。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说得跟真的一样,以她看来,只是不知变通罢了。

 深夜车少,很快就到眷村的入口。

 一等他停下车,祁北就开了车门跨出来,她恨不得离他远远的,免得看见他碍了她的眼。

 “等等,我送-进去。”他探出车窗对她喊。

 她不理会他,径自走开。

 到她家门口还有一小段距离,她从来没有这么晚归过,白天显得绿意盎然的茂密枝叶,此刻竟有如黑夜中的魑魅魍魉,闪烁不定的路灯更使得四周鬼影幢幢。她不觉愈走愈快…

 忽然间,一只手从后头伸了过来,吓得她差点惊声尖叫。直至发现是那个讨厌鬼,她才忿忿地放下捣住嘴巴的手。要是把全眷村的人都给吵醒,可就丢脸丢到家了。

 “喂,原来你不只是个聋子,还是个哑巴。”存心吓她?她气得白了他一眼。

 “-忘了拿-的东西。”

 她低头一看,是她的奖牌,她一把夺了过来。

 她半走半跑的,总算到家了。当她正在掏钥匙准备开门时,门却自动开了,探出祁爸的老脸。

 他肯定在院子里等候多时,一听到声响便立即开门看看是不是他的宝贝丫头回来了。一股愧疚与不忍油然而生,她让已经七十好几的祁爸为她等门!

 “爸!”

 “都快十二点了才到家。”总算放下心的祁爸依然忍不住责备。

 “对不起。”

 “老伯,祁‮姐小‬学校的活动十一点半才结束,所以回来得比较晚,您不要怪她。”讨厌鬼开口替她解释,真是假好心。

 “现在的年轻人真没有时间观念。韦经理,祁南临时有事,多亏你送小女回来,谢谢你啊!”

 “您别客气。经理夫人她…”

 “祁南刚刚打了电话回来,说是已经生了,母女均安。”

 “真的?恭喜老伯了!”

 “哈哈,是该恭喜,改天请你吃满月酒跟红蛋。”

 “谢谢,我一定到。时间不早,您也该休息,我先走了。”

 “小心开车啊,韦经理!”

 “我知道,老伯再见!”

 他们的对话,祁北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因为她已被震昏了。

 “丫头,早点睡,明儿一早我和-妈要去医院,-明儿不也是要去四海上班?第一天千万不能迟到给人家坏印象,做事要勤快,不会就要讨教,俗话说勤能补拙…”

 祁爸边训话边关门,只是祁北还是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那个讨厌鬼是韦经理?

 四海不会那么巧有两个韦经理吧?

 原来他不是小扮的司机,他就是--韦子孝。

 祁北在心里哀号。

 她死定了! n6ZwW.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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