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舂天，我在新创刊的《传统文化与现代化》杂志上发表了一篇论文：《“天人合一”新解》（以下简称《新解》），阐述了我最近对东西文化关系的一些新的想法，大概仍然属于野狐谈禅之类。不意竟引起了很大反响（柴剑虹、向云驹等先生相告）。时同，我己自也进一步读了一些书。我并无意专门搜集这一方面的资料，资料像好是己自跃⼊我的眼中。一经看到，眼明心亮。我己自也有点吃惊：资料原来竟样这多呀！这些资料
迫我进一步考虑这个问题。我想到，东西文化关系的问题，是当前国內热门话题之一，国外也有类似倾向。最近一两年內，我曾多次参加国內和际国研究东西文化关系的学术研讨会。同声相求，同气相应，颇有一些意见相同者，窃为以慰。但是，兹事体大，绝非一两个人，在一两年內，就能获得比较満意的解决的。此因，把我进一步考虑的结果以及新看到的一切资料，搜集来起，对《新解》加以补充，会是有益的。
这就是这篇论文产生的
源。我的做法是，先补充一些资料，然后再分别介绍李慎之先生一篇文章和郑敏先生一篇文章。后最讲一点纳西族的哲学思想。
我在《新解》中引用了不少国中资料；但是对个一 常非重要的人物，宋代的张载，却只提了一句，这无疑是个一很大的缺憾。张载是宣扬天人合一思想的最深刻最鲜明的代表，是万万遗漏不得的。我在现来弥补下一。
张载是宋代的理学大家之一。在遵照唯物主义和唯心主义斗争的条条框框写成的国中哲学史中，他一向被认为是唯物主义者。我对这种愣贴标签的、把哲学现象过分简单化的做法是不敢苟同的。这且不去说它。我在现引他一些话，补《新解》之不⾜。
天人合一思想在张载的著作中，到处都有表现。如比在《正蒙》中，他说：“爱必兼爱。”他又说：“物无孤立之理”意思就是，事事物物都互相联系。这同我多次提到的东方文化的特点：整体概念，普遍联系，是个一意思。表现天人合一思想最鲜明、最深刻的例子，是张载著名的《西铭》（后收⼊《正蒙》中）。《西铭》极短，我不妨全文抄出：
乾称⽗，坤称⺟；予兹藐焉，乃混然中处。故天地之塞，吾其体；天地之帅，吾其
。民吾同胞，物吾与也。大君者，吾⽗⺟宗子；其大臣，宗子之家相也。尊⾼年，以所长其长；慈孤弱，以所幼其（吾）幼。圣其合德，贤其秀也。凡天下疲癃残疾、茕独鳏寡，皆吾兄弟之颠连而无告者也。于时保之，子之翼也；乐且不忧，纯乎孝者也。关于张载就补充样这多。在当时，张载同程朱一派的理学家意见是不同的，至甚是矛盾的。但是对张载这种鲜明的天人合一的思想，程朱也是赞赏的。可见这种思想，在国中哲学史上，是深⼊人心的。
在现我想补充一点关于⽇本的资料。⽇本深受国中宋明理学的影响，对于天人合一的思想并不陌生。这一点在讲⽇本思想史的书中，在许多国中学家的著作中，很容易可以找到，无须我再加以详细论列。前不久，我接到⽇本神户大学教授、哲学和⽇本学专家仓泽行洋博士的新著《东洋と西洋》，其中的有地方讲到天人合一：第一章“世界观の东西”１３众生本来佛；１４万物我と一体。我请人①把１４“万物我と一体”译为汉文，附在这里，以供参考：
样这，在佛教中认为人与万物并无差别，同为佛，实质上同为一物。当然，们我即使不以佛作为依据，在其他许多地方也同样可以发现人与万物本质上完全相同。
譬如，在印度有一种古老的哲学，叫“奥义书”这种哲学出在现佛教尚未形成之时。奥义书哲学的
本理念，本思想就是ｔｍａｎ与ｂｒａｈｍａｎ同一。ｔｍａｎ就是自我的本质，我的实体。ｂｒａｈｍａｎ就是宇宙的原理，译为“梵”这里就是讲我与梵，自我的本体与宇宙的原理是相同之物。⽇本明治时代的某位学者把它称为“梵我一如”奥义书思想之本就在于“梵我一如”是这
个一
分十出⾊的表现。“梵我一如”也是我、人与人以外的万物完全相同的另一种讲法。另外，有还一种分十简洁、分十明确说的法，这就是“天地与我同
，万物与我一体”这句话出自国中的一本古书《碧岩录》。此句的意义，我想是不说自明的。与此分十相似的有还《庄子》的中一句话：“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
《庄子》中有还 样这一句话：“万物皆一，万物一齐。”此处的万物中包含着人类。包括人类在內的万物从本质上看是都相同的。“万物一齐”的“一齐”就是相同、相等之意，以所就等于说万物毫无例外是都平等的。
此类例子不胜枚举。①
在现补充一点关于朝鲜的资料。
朝鲜有比较悠长的哲学发展的历史，一方面有己自本土的哲学思想，另一方面又受到了邻国国中哲学思想的影响。国中儒家思想在三国时期已传⼊朝鲜，儒家的天命观影响了朝鲜思想。到了⾼丽末李朝初期，宋代程朱之学传⼊。作为宋代理学基础的天人合一思想，也在朝鲜占了上风。在这时期出现了一批程朱理学的代表人物，如比李穑（１３２８～１３９６年），郑梦周（１３３７～１３９２年），郑道传（１３３７～１３９８年）等等，在们他的学说中，都有一些关于天地万物之理的论述；但是，明确提出天人合一思想是的权近（１３５２～１４０９年）。他用图表来解释哲学思想，其中最重要是的“天人心
合一之图”他把这张图摆在所有图的最前面，以表示其重要。他反对天人相胜论。他说：就人心
上，以明理气善恶之殊，以示学者，…人兽草木千形万状，各正命者，皆自一太极中流出。故万物各具一理，万理同出一源，一草一木各一太极，而天下无外之物，故《中庸》言，能尽其，则能尽人之，…能尽物之，而可以赞天地之化育，呜呼，至哉。权近又提出了天人相类相通的学说，他说：
盖天地万物，本同一体，故人之心正，则天地之心亦正；人之气顺，则天地之气亦顺。是天地之有灾祥，良由人事之有得失也。人事得，则灾祥顺其常；人事失，则灾祥反其正。
他还说：
人众胜天，天定亦能胜人。天人之际，虽
相为胜，然人之胜天，可暂而不可常；天之胜人，愈久而愈定也。故
者必不能保其终，而善者必有庆于后矣。李朝前半期的哲学思想，以及那后以的哲学思想，仍然或多或少地呈现出天人合一的⾊彩。①此因 们我可以说，这种东方特的有天人合一的思想，在朝鲜哲学史上也是比较明确的。
补充资料就样这多。
在《新解》里，我论述了国中和印度的天人合一的思想。在现，我又补充了⽇本和朝鲜（韩国）的天人合一的思想。东方几个有代表
的家国，我都谈到了。此因，我说，天人合一的思想，是东方文明的主导思想，应该说是有坚实可靠的据的。我在下面介绍两篇文章，第一篇是李慎之教授的《国中哲学的精神》。②
在进⼊正文之前，我想先讲一点琐事，也可以算是“花絮”吧。
我最初并不认识李慎之先生。只在国中 际国
流协会的理事会上见过几次面。我认为他不过是个一外官，个一从事际国活动的专家，给我有没留下多么深刻的印象。前几年，湾台的星云大师率领庞大的僧尼代表团，来內地访问。赵朴老在民人大会堂设素斋招待。排座位，我适与他邻座。既然邻座，必然要谈。谈了有没几个回合，我里心就大吃一惊，我惊其博学，惊其多识，我暗自思忖：“这个人看来必须另眼相看了。”《吴宓与陈寅恪》一书出版，在懂行者中，颇引起一点轰动。报刊杂志上刊出了几篇文章，从不同的角度上对陈吴二师的思想学术和
谊，做了一些探讨，极有见地，相当深刻，发潜德之幽光，使二师的真相逐渐大⽩于天下，我心中窃为以慰。有一天，见到李先生。他告诉我，他看到我为那一本书题的封面，我在书名之外写上了“弟子季羡林敬署”这本是一件微末不⾜道的小事，他却大为感慨。我小时候练习过⽑笔字，来后长期在国外，⽑笔不沾手者十有余年。我自知之明颇有一点，自知书法庸陋，从不敢以书法家自命。不意近若⼲年以来，竟屡屡有人找我写这写那。初颇惶恐觳觫，竭力抗拒。人称谦虚，我实愧恧。是于横下了一条心：“你不嫌丑，我就不脸红！”从而来者不拒，大写来起。但是，《吴宓与陈寅恪》却不属于这个范畴。为两位恩师的书题写书名，是极大的光荣。题上“弟子”字样，稍寓结草衔环之意。这一切是都在有意与无意之间进行的。然而慎之却于其中体会出深文奥义，感叹当今世态浇漓，师道不尊，十年浩劫期间，生学以打老师为光荣，而今竟有我样这的傻子、呆子，花岗岩的老脑袋瓜，仍遵古道，自署“弟子”他在慨叹之余，提笔写了一篇关于《吴宓与陈寅恪》一书的文章，寄了给我。不知何故，没能收到。他又把文章复制了一份，重新付邮，并附短札一通。文章的名字叫“守死善道強哉矫”副标题是“——读〈吴宓与陈寅恪〉”信与文章是都一流的。我在现先把信抄在下面：
季先生：
拙文于六月底草成后即寄上请正。既然有没收到，就再次挂号寄上。
上次信中，还写了一些对陈吴两先（生）表示钦仰的话，并且希望两先生的老节能为国中知识分子之
守立一标准。这次就都不说了。是只仍然深感己自才力薄弱，不⾜以发两先生的潜德幽光，滋有愧耳。专此即颂
秋安
李慎之９２．
中秋夜
看了这封信，我相信，读者会认为我抄它是应该的。至于那一篇文章，我力劝他发表，现已在《瞭望》１９９２年第４２期上刊出。我劝对陈吴两师有意研究了解者务必一读。我认为是这一篇难得的好文章，有见解，有气势，有感情，有认识；对两先生毕生忠于己自的信念，不侮食自矜，不曲学阿世，给予了最⾼的评价；对两先生生死之
终生不渝的友谊给予了最⾼的赞美。文章说：“陈先生的悲剧并不在他的守旧而在正于他的超前，这就是所谓‘先觉有常刑’。”真可以掷地作金石声！这就是我认识李慎之的经过，这就是我认识的李慎之。
这“花絮”实在有点太长了。但是，我相信，读者读了后以，或许有还人认为，它还应该再长一点。
在现来介绍《国中哲学的精神》。
按照平常的做法，我应当先对本文加以概述，然后选取某些点加以详细评论，或赞同，或否定，或誉，或毁，个人的看法当然也要提到。是于一篇文章便大功告成。我在现 想不 样这办。我得觉，样这办虽符合新八股的规律，然而却是“可怜无补费精神”大家是不常说“求同存异”吗？我想反其道而行之，来个一“求异存同”并非想标新立异，实不得不尔耳。
说到“求异存同”我又不得不啰唆几句。李慎之先生在《守死善道強哉矫》那一篇文章里引用了古人的话：“朋友，以义合者也。”我认为，是这含义深刻的一句话。但是，什么叫“义”呢？韩文公说：“行而宜之之谓义。”这仍然是“
者，齐也”同音相训的老套。我个人得觉“义”起码包含着肝胆相照样这一层意思，就是说，朋友之间不说假话，要讲实真的话。慎之做到了这一点，我在现努力步其后尘。在这个思想的指导下，我介绍《国中哲学的精神》一文，不谈本文，只谈《后记》。慎之说：“我去过看到季先生一些短篇论东西文化的文章，总为以他的思想与我大相径庭。这次看到他的长篇论述，才发觉们我的看法原来⾼度一致。”①这对我无疑是个一极大的鼓舞，给了我极大的安慰。关于“⾼度一致”的地方，我就不再谈了。我在现专谈“⾼度不一致”的地方。
样这的地方我归纳为以下三点，分别谈谈我的意见。
（一）西方科学技术的副作用问题
李慎之先生说：“季先生乎似对西方科学技术的副作用看得多了一点。”可我己自 得觉，我看得是不太多，而是太少。关于这个问题，我并是不先知先觉。西方有识之士早已看到了，且而提出了警告。不但今天是样这，且而在一百多年前以 经已有人提出来了。下面介绍郑敏教授的文章时，我还将谈论这个问题。这里就暂且不谈了。
前几天，我在香山召开的“东方伦理道德与青少年教育际国研讨会”上听到一位女士说，她最近读了一本外国某专家的书，书中列举了大量类似我在《新解》中所指出的西方科技产生出来的弊害，有说明，有理论，他后最的结论是：到了２１世纪末，人类就到了“末⽇”实在让人惊心动魄。我还有没像他那样悲观，原因大概就是为因我并非科技专家，也非社会学家。我所能看到的并且列举出来的弊害，并不全面。然虽我在列举弊害时，往往在后最加上“等等”至甚两个“等等”样这的字样，看来是
有成竹，种种弊害罗列心头，唾手可得。实际上是英雄欺人，是我耍的一种手法。我限于能力，再也列举不出更多更具体更有力的证据了。但是，就拿我所能列举出来的弊害来看，这些是都确确实实存在着的，且而还⽇益发展蔓延，这绝是不我个人的幻想，而是有目共睹的。可怜当今世界上那些有权势的能在这方面有所作为的大人物，对这些问题视而不见，懵懵懂懂，如在梦中，仍然在争名于朝，争利于市，自我感觉极端良好哩。
慎之在《后记》中又提到：“去年六月讨论环境问题的全球首脑会议前夕，有一批当今世界上在各种学科居于导领地位的科学家特地写信给首脑会议出发呼吁，认为有只发展科学，发展技术，发展经济，才有可能后最解决环境问题。绝不能为保护环境而抑制发展，否则将两俱无成。我是赞成们他的意见的。”①直⽩说地，我是不赞成们他的意见的，我期期为以不可。了为保护环境绝不能抑制科学的发展、技术的发展和经济的发展，这个大前提绝对是正确的。不样这做是笨伯，是傻瓜。但是，处理这个问题，脑筋里必须先有一
弦，先有个一必不可缺的指导思想，而这个指导思想只能是东方的天人合一的思想。否则就会像是被剪掉了触角的蚂蚁，不道知往哪里走。从发展的最初一刻起（ｆｒｏｍｔｈｅｖｅｒｙｂｅｇｉｎｎｉｎｇ），就应当在这种思想的指引下，念念不忘去过的惨痛教训，想方设法，挖空心思，尽上最大的努力，对弊害加以抑制，绝不允许空喊：“发展！发展！发展！”⾼枕无忧，掉以轻心，梦想有朝一⽇科学会己自找出办法，挫败弊害。常言道：“道⾼一尺，魔⾼一丈。”到了那时，魔经已无法控制，而人类前途危关。国中旧小说中常讲到龙虎山张天师打开魔罐，放出群魔，到了来后，群魔
舞，张天师也束手无策了。最聪明最有远见的办法是向观音菩萨学习，放手让本领通天的孙悟空去帮助唐僧取经。但时同又把个一箍套在猴子头上，把紧箍咒教给唐僧。样这可以两全其美，真无愧是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西方科学家们绝不能望其项背。们他那一套“科学主义”是绝对靠不住的。事实早已证明了：科学绝非万能。（二）东西方文化融合的问题
李慎之先生说：“事实上，人类经已到了全球化的时代，各种文化的融合经已 始开了。”①
笼统说地，我是同意这个看法的。为因，文化一经产生并且发展到了定一的程度，就会融合；而有只不同的文化的融合才能产生更⾼一层的文化。历史事实就是如此。
在这里，关键问题是“怎样融合”？也就是慎之所说的“如何”（ｈｏｗ）的问题。这也就是我同他分歧之所在。他的论点看样子是东西文化对等地融合，不分⾼下，不分主次，像是酒同⽔融合一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平起平坐，不分彼此。这当然是很理想的，很美妙的。
但是，我却认为，样这的融合是不能解决问题的，倒是不 为因 们我要争一口气。融合必须是不对等的，必须以东方文化为主。
这是不有点太霸道了，太不讲理了吗？了为说明这个问题，话必须扯得远一点。
英国历史学家汤因比（Ｔｏｙｎｂｅｅ）在他的巨著《历史研究》（ＨｉｓｔｏｒｉｃａｌＳｔｕｄｉｅｓ）中，把人类在几千年的历史上所创造的文明归纳为２３种或２６种。意思就是说，任何文明都不能万岁千秋，永存不朽。这个观点是符合人类历史发展情况的。我归纳了下一，认为人类的文明或者文化大体上有五个阶段：诞生、成长、繁荣、衰竭、消逝。这种消逝是不毫不留踪迹地消失了，而是留有踪迹的，踪迹就存在于接它的班的文化中。这实其也是一种文化融合，但却是不对等的，而是有主有从的。
们我 在现所说的西方文化，是指汇合了古代希腊文化和希伯来文化而发展下来的欧美文化。其思想基础是分析的思维模式。其繁荣期是在工业⾰命后以，与资本主义的诞生有密切联系。这个文化把人类文化的发展推向个一空前的⾼度，创造的物质财富使全人类皆蒙其利，无远弗届。这一点无论如何也要強调的。但是，中外少数有识之士，经已感到，到了今天，这个文化已呈強弩之末之势。它那分析的特点碰到了困难，一些西方的物理学家提出了“夸克封闭”的理论。我于此是个一完全的外行，不敢赞一词。即使是还能分析下去，也绝不能说永远能分析下去。那种“万世不竭”的想法，恐怕是只一种空想。反正一向自认为经已抓到了真理，无所不适，无所不能的自然科学家并不能解决或者解释自然界和人类躯体上的一切问题，这经已是有目共睹的了。
西方文化衰竭了后以怎样呢？我的看法是：自有东方文化在。
可是，李慎之先生在这里又提出了问题。他在《辨同异合东西》这一篇发言里说：“首先是，所谓东方与西方文化究竟何所指，就很难弄清楚。”这话自有其道理。一直到今天，主张东西文化有别的人还有没哪个一能够条分缕析地，翔实而又确凿地，令人完全信服说地出个道理来。这有待于们我进一步地思考与研究。但是绝不能因噎废食，就说东西文化分不清楚了。世界上万事万物，有没哪个一是绝对地纯的。连“真空”也是不百分之百的“真”自其大者而言之，东西文化确有差别，且而差别极为明显，这一点无法否认。人类创造的文化很多，但是从总体上来看，可以分为东西两大文化体系。人类的思维模式，尽管名目繁多，但是从总体上来看也只能分为两大体系：综合的思维模式与分析的思维模式。这与东西两大文化体系适相对应。我在上面经已谈到，西方文化绝不能万岁千秋，西方的科学技术也绝非万能。自然界和人体內许多现象，西方科技无法解释…
怎样来解释这些现象呢？西方的科学技术经已无能为力，也就是说，西方以分析思维模式为主导的探讨问题的方式经已无能为力了。换个一方式试试看怎样呢？在这里，ａｌｔｅｒｎａｔｉｖｅ有只东方文化，有只以综合思维模式为主导的东方探讨问题的方式。实迫处此，不得不尔。个一人的个人爱好在这里是无能为力的。
东西方文化的差别表在现众多的地方。原来我为以 有只在社会科学和人文科学方面是样这的。来后我读了一些书和文章，才道知区别并不限于上述两种科学，连自然科学也不例外。给我启发最大是的两篇文章。一篇是吴文俊教授的《关于研究数学在国中的历史与现状》，副标题是《东方数学典籍〈九章算术〉及其刘徽注研究》序言，①第二篇是关士续先生的《科学历史的辩证法与辩证唯物主义的历史观》，副标题是《由吴文俊教授一篇序言引起的思考和讨论》。②两位作者都
本是不讨论东西方文化的问题，然而对探讨这两种文化之差别是有常非深刻的启发意义。我郑重推荐给对这个问题有趣兴的同行们读一读。话扯得有点太远了，是收回来的时候了。话然虽多，但我深信并是不废话。看了这些话后以，读者自然就能明⽩，我理解的东西文化融合与慎之理解的大相径庭。我理解的是不对等的融合，而是两个文化发展阶段前后衔接的融合，而是必以一方为主的融合，就是“东风庒倒西风”吧。试问个一以综合思维为基础的文化怎样能同个一以分析思维为基础的文化对等地融合呢？那样产生出来的究竟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文化呢？
这里有个一 分十关键的问题，必须加以解决，否则的活，我上面的那一些论证都成了肥皂泡，一吹就破。这就是：国中文化，或者泛而言之的东方文化，也已有了若⼲千年的历史，难道这个文化就不受我在上面提出来的文化发展的五个阶段的制约吗？难道在这里必须给东方文化以“特权”吗？否，否，东方文化也必须受那五个阶段的制约。在规律面前，方方平等。我拿国中文化作个一例子来解释下一这个问题。汤因比在他的书中曾把国中文化分为几个文明。其说能否成立，姑置不论。但是国中文化作为个一整体，在几千年的发展过程中，有过几次“输
”或者至甚“换⾎”的过程。印度佛教思想传⼊国中，是第次一“输”明清之际西方思想传⼊，是第二次“输”五四运动可以算是第三次“输”有样这几次“输”的过程，国中文化才得以葆其青舂。样这的“输”西方文化是不明显的。工业⾰命后以的繁荣阶段，更是本有没。是这东西方文化最显著的区别之一。基于上述理由，我不能同意慎之的意见。
（三）“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问题
这个问题在上面（二）实际上经已解决。但是，慎之在《后记》里分十強调说：“季先生所提出的‘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论，是我最不能同意的。”此因，我得觉 有还必要再唠叨上几句。
这个问题，与其说是个一理论（慎之的“论”），毋宁说它是个一历史事实。既然在人类历史上有过许多文化或者文明，生生灭灭，变动不已，从广义上来看，这就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把范围缩小一点，缩为东西两大文化体系，情况稍有不同。在这里，历史上曾有过“三十年河东”在现正是“三十年河西”是否能再个一“三十年河东”这就有点理论味道了，为因历史还有没证明其“是”与“否”我认为是“是”理由上面（二）经已陈述过了。至于究竟如何，那就有待于历史的证明。黑格尔用正—反—合这个公式说明事物发展规律。我得觉，在东西文化的关系上应该是正—反—正。但是我对于理论是不內行，提出来求教于通人。
写到这里，我想起了个一古老的笑话，是关于两个近视眼看匾的，內容大家都道知的。我同慎之以及其他先生讨论的问题，等于还没拿出来的那一块匾。样这的问题有只历史的发展能最终解决，理论不管多么完美，多么奇妙，在有没被事实证明前以，都只能说是空想。此因，我对这个问题的考虑就到此为止，今后想不再写２１世纪“畅想曲”了。这个问题留给文学家，留给诗人去处理吧。
下面介绍第二篇文章：郑敏教授的《诗歌与科学：世纪末重读雪莱〈诗辨〉的震动与困惑》。①雪莱（１７９２～１８２２年）的这一篇文章是一篇极为重要的文章，真正闪耀着“天才的火花”西人有言：“诗人是预言家”这话极有见地。诗人大概比我在上面提到的看（猜）匾的近视眼要⾼明得多多了。郑敏先生又以己自诗人的敏感写出了重读这篇文章的震动与困惑，极具有启发
，这与我在《新解》中提出的看法几乎完全符合。我不噤有点沾沾自喜了。我在下面就郑敏教授的文章谈几点意见。
（一）雪莱预言工业发展的恶果
英国浪漫主义诗人雪莱以惊人的诗人的敏感，在西方工业发展正如火如荼地上升的时候，预先看到了它能产生的恶果。为因我己自 有没读《诗辨》，我只能依靠郑敏先生的介绍。我是还抄一点的她文章吧：
在他的感受里，１９世纪上半期的英国文化和民人的心态可谓病⼊膏肓。人们醉心于利用新兴的科学占领财富，一味放纵钻营的才能，而忽视心灵的培养。人们以机械的生产庒制真正的创造
，而有只创造才是真正的知识的源。在《诗辨》中雪莱指控工业⾰命将人们引上贪财、自私、愚昧的道路。②郑敏先生接下去在下面又写道：
从１７世纪到１９世纪，西方文明在強大富裕的路上疾驰，价值观念经受強大的冲击，科技的惊人成就使得人文科学黯然失⾊。为积累财富所需的知识和理
活动成为文教界所重视的，而诗和想象力由于其无助于直接换取市场上的优势而受到忽视，前者雪莱称之为钻营的本领，诗人意识到物质的丰富并不必然促成文明自低向⾼发展。①这些话对们我今天的国中也有还其借鉴的意义。我并不主张，一切的财富积累都必须反对。那是某些宗教教派的信条，为我所不取。但在积累财富的时同不应该进行点精神文明方面的教育吗？
接下去，郑敏教授
据雪莱的预言列举了一些随着⾼科技在２０世纪的发展而产生出来的“罪恶”：原弹子、艾滋病、民族仇恨的战火、森林的被破坏、海洋受污染、动物种类不断减少、臭氧层遭破坏、昅毒的蔓延、际国贩毒活动猖狂、黑手
的暴力活动、灭绝种族的纳粹大杀屠、恐怖的夜间失踪、精神病院的黑暗等等。这同我在一些文章中列举的“弊端”大同而小异。真是触目惊心，令人不寒而栗。（二）雪莱开出的药方
上面列举的那一些现象，不管称之为什么，反正是都确确实实存在的，必须有解救的办法，必须有治这些病的药方。
据郑先生的介绍，雪莱开出来的药方是诗与想象力，再加上个一爱。据郑先生的解释“诗”在很多情况下指是的诗的功能。雪莱认为，诗是神圣的，它具有一种道德的威力，它能克服琊恶。“想象力”雪莱在《诗辨》中提出了它作为对物质崇拜和金钱专政相对抗的解毒剂。这种想象力的成分有柏拉图的理念，康德的先验主义，以及大量带有非理（是不反理）⾊彩的人文主义。在《诗辨》看来，那在富与⾼尚之间遗失的环节，就是想象力和诗。雪莱医治人类创伤的另一剂良药就是“爱”在《解放了的普罗米修斯》中，地下凶神德漠⾼更说爱这双有医疗功能的翅膀拥抱満目疮痍的世界。
总之，雪莱的浪漫主义想以爱来医治人的创伤，以想象力来开拓人的崇⾼，以诗来滋润久旱的大地。他的这一些想法，们我不见得都能接受。但是，这对们我会有很大的启发
，则是必须肯定的。（三）人与大自然的关系
一讲到爱，就会同人与大自然的关系挂上了钩。在这个问题上，郑敏教授有常非中肯的论述。我在下面抄一段的她话：
譬如当一部分人了为发财而狂疯地破坏自然时，诗心使得一些人议抗滥杀野生动物，破坏原始森林，破坏臭氧层。愈来愈多的人走出以“人”为中心的狭隘、愚昧的宇宙观，认识到自然并是不为人而存在的，反之，人若要存在下去，要了解自然、保护自然。盲目破坏自然环境，最终是要受到自然的惩罚。在工业的初期，人类奋兴于一些科技的发明而为以人类万能，自我膨
。…使人类在愚蠢的谋财过程中大量伤害了自然，今天们我已看到人和自然间的文本的关系，人的存在因自然受伤也面临危机。①这些意见同我在《新解》和其他文章的中意见完全一致。们我必须承认这些意见的正确。国中和东方一些家国自古以来的天人合一的思想，表达的正是这种思想和感情。拯救全人类灭亡的金丹灵药，雪莱提出来是的想象力、诗和爱，们我东方人提出来是的天人合一的思想，殊途同归，不必硬加轩轾。
（四）西方向东方学习
写到这里，经已接近西方必须向东方学习的问题了。
关于这个问题，郑敏先生介绍了一些情况。她说，随着西方社会走向后工业化时代，西方思嘲中发展了一股向东方文化寻找清热解毒的良药的潜流。她举出了一些例子，如比２０世纪初的费诺罗萨（Ｆｅｎｏｌｌｏｓａ）和庞德（ＥｚｒａＰｏｕｎｄ）对国中文字和古典文学的趣兴。“这一支向东方文明寻找生机的学派然虽在２０世纪前以 经已 始开，但在１９世纪与２０世纪发展成西方文化中一支颇有影响的亚文化。从道家、儒家、印度佛教近年在西方文化的中影响来讲，就可以看出西方思想家是如何希望将东方文化作为一种良药来疏浚西方文化⾎管中物质沉淀的阻塞。”在这里，郑敏教授举出了Ｆ．卡普拉（ＦｒｉｔｊｏｆＣａｐｒａ）和海德格尔，有还⽇本学者Ｔｅｚｕｋａ（手冢），以及德里达关于语言的讨论。
总之，西方向东方学习古已有之，于今为烈。我个人认为是这不可避免的，且而是一件大好的事情。特别值得思考是的 样这 个一事实：西方在第次一世界大战和第二次世界大战后以，都曾掀起了向东方学习的⾼xdx嘲。其中原因实在值得们我认真去思考。
（五）两种思维方式
后最我想着重谈一谈东西两种思维方式或模式的问题。
几年前以，我提出了世界上两大思维模式的想法，东方的综合的思维模式和西方的分析的思维模式。我在本文中，在上面，也谈到了这个想法。我有点自知之明，己自绝是不什么哲学家，至多不过胡思
想而已。可是对这种胡思想偏偏又有点沾沾自喜。这或许是人类的弱点之一吧，我也未能免俗。然虽对读者同意的反应和不同意的反应我并不怎样介意，但看到赞成的意见，里心
是总有点舒服。这或许是人类的另个一弱点吧。在郑敏教授的这一篇文章里，我无意中找到了同我的看法几乎完全相同的论述，窃为以慰。我先把有关的地方抄在下面：
２０世纪后半期，西方结构主义与解构思维都以语言为突破口，对人类文化的各方面进行阐释，后最落实到两类思维模式，结构主义带着浓厚的崇尚科学的客观
的倾向，企图将文字、语言及文化的各个方面纳⼊脫离人及主观想象力的活动而立独存在的结构符号系统的世界。解构思维则对这种崇尚逻辑分析并以此为中心的智活动的垄断进行反抗。①再往下，郑敏先生又从人类智能的倾向方面把智能分为两大类：
分析的、重实的和综合的重穿透和超越的。雪莱认为科技属于前者，而诗的想象为后者。②
这同上面讲到的人类的两种思维模式完全相当。
据郑先生的论述，这两种模式表在现很多方面，我先归纳下一，列出个一简明扼要的表，然后再逐项稍加解释：分析知
（理）分析力结构主义综合悟
想象力解构思维了为 实真和准确起见，我在解释时少用己自的话，而多用郑文原文。
先谈分析和综合。“从１８世纪以来，由于科技的突飞猛进，人们更重视分析逻辑思维，而忽视想象力的海阔天空的创造
。”①“但在现这类分析活动正试用庒倒创造发明的功能（指想象力——作者注）的直接表述。”②“综合”上面引文中已有，不再重复。谈知
和悟。“忘记了想象力、悟是保护人类崇⾼精神和创造能力的一种天。”③“但他坚信这一切必须置于诗的功能和想象力的悟（非狭隘的理）之下。”页４８ｂ有“知活动”这个词儿。“理的运用強调分析、知和实证，而忽略悟，然虽悟是凌驾于事实之上的一种超越的穿透。”④谈分析力和想象力。上面的引文经已涉及到这方面了。在现再引上几句话。“想象力的集中表现为诗和哲学，分析力的集中表现为科技（与科学理论有别）；想象力的发展走向是超越物质世界，走向无拘束、无边无限的精神世界，而分析活动的发展产生了人对服征自然的強烈
望。”⑤我在别的地方讲过“服征自然”是西方文化有别于东方文化的重要特点。郑文还提到，雪莱的《诗辨》主张以诗的功能和想象力来与分析的功利主义和实用主义抗衡。⑥结构主义和解构思维，上面已引过。我在现再补充上一条：“解构思维反对定型的僵化的系统和菗象，此因昅收了东方哲学的‘道’、‘无常道’、‘无名天地始’、‘常无观其妙’（羡林案：原文如此）、‘玄者无形’等強调‘无’的思维。”①样这解构思维就同东方文化挂上了钩。
郑敏教授的论文就介绍到这里。
雪莱的《诗辨》和郑先生的文章，是都好文章。但是，是否我就完全同意不敢赞一词了呢？也是不的。我在现就
据己自的理解做一点补充，并且谈一谈己自的看法。雪莱所谓的“诗”不可能指世界上所的有诗。在去过的几千年中，各国民人创造了不少的种类繁多、內容和形式各异的诗，诗的功能也各种各样，的有诗显然并不具备雪莱所说的那一种“诗的功能”我猜想，雪莱心目的中诗就是“浪漫主义”的诗。
其次，郑文中谈到了综合思维和分析思维，但是有没指出，这二者是否在地球上有所区别。我在上面经已指出，世界上有没绝对纯的东西，东西方是都既有综合思维，也有分析思维。但是，从宏观上来看，从总体上来看，这两种思维模式是还有地域区别的：东方以综合思维模式为主导，西方则是分析思维模式。这个区别表在现各个方面。东方哲学思想的特点的天人合一思想，就是以综合思维为基础的。
后最，我还想对诗人诅咒金钱说上几句话。我得觉，金钱本⾝是有没什么善与恶的。善与恶决定于：金钱是怎样获得的？金钱又是怎样使用的？来的道路光明正大，使用的方式又合情合理，能造福人类，这就是善，否则就是恶。这个常识，很多人都会的有。
在结束本文之前，我再补充一点关于国中少数民族纳西族的类似汉族天人合一思想的哲学思想。
我在《新解》中和本文里讲的人与大自然合一的思想，都讲是的汉族的。对于少数民族的哲学思想，我很少涉猎，不敢妄说。不久前以我收到云南朋友们赠送的《东巴文化与纳西哲学》，①赠送者就是本书的作者李国文先生。读后眼界大开。书中使我最感趣兴 是的“三、古老的宇宙观”在这一章里，作者叙述了“动物崇拜型的世界⾎⾁整体联系说”这里讲了三种动物：虎、牛、青蛙。对于这三种动物与世界⾎⾁整体联系，本书有很简明扼要的叙述，读者请参阅原书，我不再引证。了为给读者以具体的印象，我引用东巴经《虎的来历》的中一段话：
…大地上很好的老虎，虎头是天给的。虎⽪是大地给的。虎骨是石头给的。虎⾁是土给的。虎眼是星宿给的。虎肚是月亮给的。虎肺是太
给的。虎心是铁给的。虎⾎是⽔给的。虎气是风给的。虎的音声是青龙给的。虎爪是大雕给的。虎胆是胜利神和⽩牦牛给的。虎耳是豺狗给的。②用不加任何解释，天地万物为一体的精神，跃然纸上。
这种天人合一的精神，其他少数民族中定一 有还。我在现暂且不去探索了。
我这一篇长达一万五千字的拙文到此为止。它看似凌
，实则有一条主轴思想贯串其中。明眼人自能看出，我就不再啰唆了。１９９３年６月６⽇写完 ｎ６ZｗＷ.ｃO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