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八章关林庙中请贤才(上)
咸亨三年三月初三,龙抬头,高宗下明诏公告天下,立潞王李贤为太子,着礼部有司择
成礼,并大赦天下,开恩科,以太子李贤为主考,郝处俊为副主考。另有诏书数道,对朝堂大员进行了番大调整——任命越王李贞为太子太傅,留朝参知政事;晋刘仁轨为吏部尚书,参知政事;礼部尚书李敬玄调户部尚书,并参知政事;乐彦玮转调礼部尚书,参知政事;裴炎晋刑部尚书;河道总督贾大隐晋工部尚书职,其所留之缺由范履冰接任;郝处俊晋右相,兼兵部尚书职,裴行俭依旧为左相不变,其余各部有司也多有变动,其中礼部侍郎林明度调户部侍郎;御史中丞骆宾王调国子监祭酒;侍御史林奇晋御史中丞等等不一而足,说是一场朝局的大洗牌也绝不为过。
朝局如此大的变动下,自然是有人欢喜有人愁,总的算来,越王李贞与武后显然是占到了便宜,而新上任的太子李贤也颇有所得,其几名铁杆心腹都得到了晋升,其余外放的手下也纷纷调回了朝中,再加上闻风投效过来的朝臣,可谓是赚得钵满湓溢,相形之下,李显的际遇似乎就有些子不太令人满意了,尽管也有着骆宾王与林明度等极个别的升迁例子在,可不少原太子一方投效过来的官员却是被排挤到了地方上,占据朝堂半壁江山的规模陡然间便缩水了不老少,至少从表面上来看,此番变革下来,李显似乎是亏大发了的。
亏了么?或许在旁人看来是如此,这不,不仅太子之位没混上,还被排挤走了一大帮的手下,哪怕这些手下不过都是刚投效过来的,忠心尚难保证,可不管怎么说,不能保住这些效忠者的地位,本身就说明李显失了势,当然了,这都是旁人的看法而已,于李显来说,旁人怎么看都无所谓,李显有着自己的算计在,自不会因旁人的看法而有所更易,实际上,在李显看来,此番折腾下来,他并没有亏到哪去,概因放长线才能钓大鱼,斤斤计较眼前得失者,往往无法成就大事,就那些被排挤到地方的官员而论,若是能在地方上作出些成绩,将来便是值得大用的人才,若是怨天尤人地混吃等死,这等人留着也是祸害,早早赶将出去也是好事一桩,再说了,李显真正的根本都没动,又岂会去在意那些枝节上的小损失,真正令李显有些闹心的是武后趁着朝局大变动的时机,出手发力,将武承嗣等诸武子弟全都成功地
进了朝堂官员序列之中,尽管目下全都麋集于左右羽林军中,暂时尚无法介入朝政,可有了羽林军这么个跳板在,诸武参政已是可以预见之事了的,对此,李显虽明知其害极大,却又无法阻止,也就只能是默认现实了事,至于将来的事情,那就将来在说也罢。
朝堂变易之际,各人盈亏自在心中,或喜或悲,不一而足,可对于来洛
城赶考的举子们来说,却绝对是个天大的喜讯——太子一定,恩科也就可以开了,大比不致延迟本身就是件令人高兴的事儿,更别说此番恩科还特意加大了录取的比例,由原先的百人之数扩大到了两百人,这就意味着三千举子们有了几乎一成的中进士之可能,这可是自开唐以来,最大规模的取士之举,做官有望之下,自是无人不因之奋兴异常的,若非考期将至,众举子们不敢不临阵磨
的话,只怕上街大行游一番的心都有了,即便如此,称颂高宗、太子的文章也是滚滚如
般地涌向了国子监,当然了,拍今上的马
是一回事,更多的怕也是想着靠那些不值钱的马
文章先给考官们留下个好印象,以便大比之际能得个便利,这等花小钱办大事之举,众文人们做将起来可都是顺溜得很,可也不是每个举子都热衷此道,襄
举子张柬之就很是不屑一众同行们的小伎俩,在屡次劝说同行者无效的情形下,张柬之索
搬离了同乡们一道租住的客栈,独自躲到了城郊的关林庙中温书备考。
关林庙,始建于三国,乃是一代武圣关羽的墓葬之地,因其坟前有古柏千株,故称关林,占地面积颇广,庙中房舍甚多,虽香火鼎盛,可后院却是一片清净,柏涛如
,清风送
,正是苦读的好出去,张柬之与庙中主持青云道长有旧,得以暂居于此,自是随了心愿,于林中山石间温上一壶茶,捧上一卷书,兴起则朗朗而读,兴消则浅品清茶,坐看涛生云灭,着实自在了得,这不,天都已近了黄昏,张柬之依旧了无归意,斜卧山石上,高声
咏:“子曰: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
“先生好兴致,然,某却有一问:何为德耶?”
张柬之咏声未尽,一声便骤然而起,旋即便见一身材高大的白袍书生从林子中缓步行了出来,张柬之见状,并不起身相
,而是眯
着眼,打量了一下来者,不动声
伸手指点了一身下前的一块大石头,那意思便是让来者自便。
“小生姓李,行七,关中人氏,偶游至此,见先生高卧林间,气度非凡,斗胆前来叨唠,还请先生海涵则个。”白袍书生似乎一点都不介意张柬之这等高卧不起的不礼貌之行径,笑呵呵地行到了近前,一
衣袍的下摆,
儿不管石面上是否干净,盘腿便端坐了下来,对着张柬之一拱手,温言地自我介绍道。
“某,襄
张柬之,蹉跎半生之白丁,当不得先生之谓,英王殿下且请自便好了,恕张某无礼了。”张柬之默默地凝视了白袍书生好一阵子,突地自嘲一笑,语带萧瑟之气地回了一句。
“哦?哈哈哈…,张先生曾见过孤?”
这白袍书生自然便是李显,他之所以会出现在此,可不是来玩便服私访的,目的正是冲着张柬之而来的——前世那会儿李显能得以将武后赶下台去,靠的便是张柬之发动的“神龙宫之变”对于张柬之的能耐与品
,李显自是了然于心,此前从报名大比的名录里发现了张柬之的名字之际,李显便已起了笼络其人之心,只是前段时间因着朝局牵扯,无法身分行事罢了,待得朝中事情一了,李显便寻上了门来,当然了,李显之所以能如此准确地找到人,全都是庄永所领导的暗底势力“鸣镝”的功劳,可却万万没想到方才刚见面,居然就被张柬之一口道破了来历,饶是李显脸皮厚,也不
被弄得颇为尴尬,只得以放声大笑来加以掩饰。
“常听故友谈起殿下,张某侥幸于其处得见殿下之画像,不敢或忘焉。”张柬之并没有附和李显的笑声,一
身,坐直了起来,慢条斯理地拿起正在小火炉上烧着的茶壶,给李显斟上了一小碗,比划了个“请”的手势之后,这才慢
地回答了一句道。
“故友?画像?”张柬之不解释还好,这一解释之下,李显反倒更糊涂了几分——李显于画之一道上造诣有限,平
里自是甚少作画,更不可曾让人专程为自己画过像,还真是搞不懂张柬之所言的那个故友从何搞来的画像,愣了片刻,这才狐疑地看着张柬之,一派等着其出言解释之做派。
“德者,世人皆云:忠、孝、仁、义、温、恭、谦也,于某而言,不过直心耳。”张柬之并没有解释其所言的故友为何人,反倒是回答了李显一开始所提出的问题。
“直心?好,好一个妙解,人若是心中有正义,则为德也,然,孤却又有另一问,为正义故,可取不义之手段否?”李显好歹有着三世的记忆在身,前世算是
读了诗书,后世又广阅群书,更从网络上看过不老少的奇谈怪论,这一世虽少涉文事,可论及
中才学,却绝不在当世大家之下,可一听张柬之解释得如此神妙,还是忍不住叫起了好来,不过么,李显叫好之余,还是没忘了正事,这便顺着这话题再次提问道。
“义有大义小义之分,利于社稷者,为大义也,大义之下,当可不拘小节,然,非不得已,不可妄用之,此君子与小人之分际,何弃何取,唯人自择之。”
李显这个问题极为的刁钻,颇有晋人问难之遗风,不过么,张柬之却一点都不在意,连思考都免了,随口便应答道。
“好个行大义者不拘小节,先生果然高才,小王冒昧前来,只为一事,先生可愿助小王以成千古之大业?”
李显自是知晓张柬之才高八斗,不过么,前世那会儿的李显却是有些对不住这位鼎革的功臣,刚一上台便将人给贬出了朝堂,这一世自然是不会再犯那等错误,此番之所以如此急着来探访张柬之,自也有着好生补偿一下前世所欠的债之用心,此际趁着相谈甚
之际,李显立马毫不迟疑地便提出了邀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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