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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麻烫的痛感在龙宇棠的脸颊上缓缓地泛漫开来,将他先前获得胜利的喜悦全都打散了,也将他因方才那一吻而依然有些醉的神智彻底打醒。

 “你…”他难以相信的声音拖得老长,“打我?”放眼京城,还没有女人舍得打他!更没有人敢冒着触怒他的危险这么做!

 檀幽自己也不敢相信地怔愕住了,但很快地,她武装起自己,扬起一抹蕴涵寒意的冷笑。

 “这记巴掌是在警告你,我是戏子,不是女,别随便在我身上占便宜,”

 龙宇棠瞬即挑高一双剑眉。这女人是认真的?还是擒故纵?他以为这几她的冷淡以对是一般女子惯有的假意矜持,借以吊他的胃口,让他对她更加难以忘怀,可她未免也玩得太过火了,竟然打他一巴掌!

 “你是故意逗我的是吧?”自认为在情场中打滚了多年的龙宇棠,不相信自己搞不定她,他再度以柔魅的嗓音调笑地低语:“打是情,骂是爱,你打我无非是想证明你是与众不同的,对于这一点我没有异议。”

 一边说着,他执起她方才甩他一巴掌的纤纤玉手放在边啄吻着。

 对于他的自以为是、自诩风潇洒的行径,檀幽只觉得又怒又恼,没想到令自己芳心初动的男子竟是个如此轻薄放的人!

 她忿忿地想收回自己的手,他却紧抓住不放,还得寸进尺地以舌尖舐着她每一葱白玉指,更加让她羞恼至极。

 冷不防地,她的另一只手摸到桌上的一杯茶水,她再次不经理智思考地执起杯子,朝他那张令人又爱又恨的魅俊脸泼洒出满满一杯的茶水。

 被淋得一脸狼狈的龙宇棠,先是瞪大了眼瞧着甩了他一巴掌又淋了他一脸水的檀幽,接着黑眸倏然一眯,从眼中进出森寒凛冽的厉芒。

 此刻他心头的柔情款款已消逝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把熊熊怒火。

 从来再怎么难的女人只要落到他手上,哪个不是乖乖的化为绕指柔?而她竟又是打他、又是泼他茶水!

 他怎么会以为她就像个清灵婉约的花间仙子?如今看来,她根本就是一只牙尖爪利的小野猫!

 很好!对付小野猫就该用另外一种方法,她得为她不智的行为付出代价。

 “身为一个戏子,你好像太过嚣张、傲慢了。”低柔得近乎危险的嗓音自他冷冷勾起的瓣间吐出,握住她柔荑的手掌突然加重力道,几乎捏碎她的小手。

 檀幽的面色顿时雪白如纸,不是因为手上传来的疼痛,而是为了他那句伤人的轻蔑话语。

 呵!想来他也不过是名蓄意拈花、自诩风的阔少,对他而言,戏子是下九的行业,与青楼娼无异,是可以轻、可以欺凌、任意攀折的;所以,他要的只是春风,何尝真的在乎她这个人?

 一股凄惶泪的酸意霍地漫上心头。不该呵!她不是早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了吗?为什么此刻她的心却轻易为他一句话所伤,揪痛得难以自己?

 檀幽咬紧下怔怔地瞅着眼前神情骛慑人的龙宇棠,不知不觉两行清泪滑过水颊。

 原本怒火盈的龙字棠,在瞥见她芳颊上的盈盈粉泪时,腾腾的怒气瞬间被浇熄,她漾着晶莹泪光的蒙大眼,泛着一丝动人的凄伤,让他不看怔了眼。

 他无法理解她脸上那缓缓淌的清泪是为何而来,令她掉泪的原因是他吗?骤然间,在他口里沉寂了多年、不曾为谁悸动的心,仿佛在她的泪眼中苏醒了过来,无法克制地因她而跃动,如同那一杏花。

 雨中相遇时的震撼,一声比一声急、一阵比一阵快,直到他再也听不见其他声音。

 “别哭。”他柔柔低喃,伸出指拂去她颊上的泪珠,灼灼的黑眸不自觉含着款款柔情睇凝着她微微抖颤的红,他像着了魔似的俯下头,渴望再次品尝她的甜美。

 就在他的即将覆上她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陡地生房门外响了起来,震醒了意识离的两人。

 檀幽先是愣愕了下,随即推开龙字棠站起身来,一手迅速地出丝帕,忙拭去一脸的泪迹斑斑。

 “檀香姐,不好了,檀笙的病又发作了,你赶快开门呀!”门外传来李玉环忧急的惊喊声。

 檀幽闻言,纤细的‮子身‬蓦然一颤,脸色瞬间又退成一片惨白。她飞快地奔向前,打开房门。

 “怎么了?你说阿笙他怎么了?”一看见李玉环,她急急握住她的手,神色仓皇忧切地问道。

 李玉环气吁吁地回答:“方才我听到媚秋姐向胡嬷嬷抱怨,说什么阿笙咳得震天价响,吵得她不能好好休息,怕今天晚上的戏是唱不好了。我一听,赶紧跑去看看阿笙,就见他咬得上气不接下气,还吐血了!”

 “啊!吐血?”檀幽惊一声,没等她把话说完,便急急忙忙冲出房门外。

 “檀香姐,等等我呀!”李玉环见状,也赶忙追了上去。

 雅致清幽的花厅内,只剩下一手抚着下颔,表情若有所思的龙宇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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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梨香园,西边厢房——

 檀幽匆匆忙忙地奔进小跨院,一阵断断续续的重咳声立即窜入她耳中,让她更加忧心仲仲。

 房门外,已聚集了一小群戏园子里的人,探头探脑地叨叨细语,檀幽没空理会他们,忙推开门奔进房里。

 只见靠窗的榻上,半卧着一个身形瘦弱苍白的少年,咳得泛青的上血迹斑斑,直淌至下颗。

 “阿笙!你怎么了?你别吓唬姐姐啊!”

 檀幽又是惊慌又是心疼,忍不住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忙取出帕子为上的少年拭去脸上、上的血渍。

 少年听到熟悉的声音,缓缓睁开眼来,无力地娣了檀幽一眼,气若游丝地道:

 “姐姐,我的口好疼…疼得我…,快要不过气来了…”

 好不容易说完话,紧接着又是一阵猛咳。

 “你别说话,姐姐知道你难过,姐姐这就叫人去请大夫。”檀幽一边轻拍着他的背脊,一边忙转过头去,唤道:“院伯,院伯!”

 “不必叫了!”不知什么时候踏进房里的胡嬷嬷,打断她的呼唤,嫌恶地斜睨着咳个不停的檀笙。“院伯不在,我让他去帮我跑腿办事。”

 檀幽苍白的脸色登时一愣,“能不能麻烦胡嬷嬷帮我准备马车,我必须立刻送阿笙到申大夫那里。”

 “哎呀,那怎么行?”胡嬷嬷尚未回答,她身旁一名打扮得丽媚人的紫衣女子便忙不迭地惊声嚷嚷道。“依我瞧哪,阿笙肯定是得了肺痨,我听说这种病是会传染的,怎么能让他坐上咱们玉茗堂的马车呢!”

 在房里房外围观的人听她这么一说,莫不后退了三步之远,脸上皆出恐惧、嫌恶的表情。

 檀幽无助又慌张地望着众人畏惧、躲避的神色,强忍住泪意,急忙又说:“那么…谁好心帮个忙,代我到生堂药铺去找申大夫来一趟?”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没有人肯出声帮忙。

 那生堂距离玉茗堂的梨香园颇为遥远,用两条腿来回一趟少说也得耗去一个时辰,累都累死人了,谁会笨得给自己找罪受。

 “我说檀香姑娘,你也甭费事了,我看这阿笙已经病人膏盲没得医了,你还是趁早给他准备后事要紧。”

 紫衣女子媚眼微勾,佯装一脸慨叹同情地惊叫道:

 “哎呀,梨香园里要是死了人,那可是大大的不吉利呀,而且阿笙还得了这种病,难保我们不会被传染。胡嬷嬷,你得想个法子,不然这里我是再也待不下去了!”

 “媚秋姐,你别说得那么夸张行不行?”随后来到的李玉环忍不住回了句。“檀香姐已经够难过的了,你还乘机落井下石!”

 原来这名紫衣女子正是玉茗堂的第二把椅,是仅次于檀幽的名角儿胡媚秋。

 这些年来,她总爱和檀幽暗中较劲,恨不得自己的风采能胜过檀幽,将这京城第一名伶的美名给夺过来。

 只可惜,她的扮相虽然丽,但总不了俗媚之气;嗓音虽高亢,却又不够圆润清婉,以至于只能屈居于次位,始终不能担上玉茗堂的轴大戏。

 胡媚秋自个儿也明白这一点,论容貌、论资质她确实在檀幽之下,但若要比手腕、比‮逗挑‬男人的本事,她则远在她之上。

 于是她转而在其他方面下工夫,充分利用自己丽的姿卖弄风情,以媚入骨、人心的姿态煞了京城中好些财大气的大爷们。

 只要有人邀请她过府唱曲,甚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的花酒宴,她全都来者不拒,为玉茗堂和自己挣足了白花花的银子。

 也因此,胡嬷嬷对她的态度反倒好过檀幽,甚至当她是心头般地万分宝贝,凡是她的种种要求,胡嬷嬷无不百依百顺,仿佛她才是玉茗堂的台柱;她在玉茗堂受到的待遇,可以说远胜过檀幽许多。

 胡媚秋听李玉环这么说,倒也不怒,只是勾挑眉眼,边漾出一朵烟媚笑花,徐徐地道:“我这可是为了戏园子里的兄弟姐妹们着想,大家也不想染上这种病吧!”

 停顿了一会儿,她一双媚眼忽地瞟向胡嬷嬷,嗲声说:“胡嬷嬷,你说我这话说得对不对?”

 胡嬷嬷到底精明狡猾,哪里会不明白她的意思。她早就有意送走檀笙,现在刚好有了个冠冕堂皇的借口,她何不顺势而下,她再也不想多花一钱在这个病小子身上了。

 至于檀幽,她倒不怕得罪了她,因为她手边还握有她的卖身契,上面清楚载明她必须一辈子都属于玉茗堂,只要有人喜欢听她唱戏,她就必须一直唱下去,直到不能唱为止。

 “我说檀香呀,媚秋的话说得也有道理,阿笙生了这种病实在不适合继续待在这里,我总得为其他人着想。这样吧,我多给你些银子,你另外给他找个住的地方吧!”胡嬷嬷肥胖的脸上假意表现出一副为难的模样,哀声叹气地道。

 心绪已经是一片惶哀愁的檀幽,闻言不一阵愕愣。好半晌才反应过来的她,清溪的水眸里已是一片泪海,黛眉幽幽凝锁,盈满哀戚与恳求的苍白脸蛋缓缓抬头,望向胡嬷嬷。

 “胡嬷嬷,我求你别这样做,阿笙离不开我的,况且他现在正病着,我上哪儿给他找地方住?”她颤声开口。

 “是呀,胡嬷嬷,这事先搁着,还是赶紧帮阿笙请个大夫看看吧!”李玉环不忍地在一旁帮腔。

 “不行,要是他真死在这儿岂不糟糕!”胡嬷嬷是打定主意硬心肠到底了,留着一个痨病表总是让人心里不舒服,再留下去,难保不会给玉茗堂带来霉运。

 “胡嬷嬷,你答应过我的,只要我跟你签了卖身契,阿笙就可以永远跟着我待在这儿,现在为什么又要赶阿笙走?”檀幽神情愀然地哽声着。

 胡嬷嬷的老脸不自在地搐了下,“话不是这么说呀!檀香,我原以为你这小弟只是‮子身‬虚弱了点,可没想到他是个痨病表,镇咳个不停,吵得别人睡不着,还染上这种病…我这么做也是不得已,你还是快快把他送走吧!”

 檀幽眼见胡嬷嬷是不会改变心意了,她缓缓抬起眼望向围观的众人,带着一丝希望,期望他们能为自己说句话,然而大家却是低头不语,一副爱莫能助的模样。

 这便是世道人心,檀幽失望地合上眼。

 当她再睁开眼时,清澄的水眸中已不复见悲伤忧戚的神色,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冷漠孤绝。

 “好,阿笙既然不能再待在这里,那么我也没必要继续留下来,我跟他一起走。”她清冷地吐出话语,接着转过头望向李玉环,放软了声音淡笑道:“玉环,能不能麻烦你帮我整理行李?”

 李玉环红着眼眶直点头,快步走上前为她收拾行李。简简单单两只包袱,便将她投身玉茗堂这八年来所得的一切打包完毕。

 她接过包袱背在身上,勉力撑扶起半昏沉的檀笙,步履艰困蹒跚地往门外走去。

 胡媚秋眼得意之地绽出一朵幸灾乐祸的笑容,为自己终于拔掉檀幽这眼中钉、中刺而感到畅悦无比。从今以后,这玉茗堂台柱将非她莫属。

 一旁的胡嬷嬷也只是眯起眼冷冷地看着檀幽的背影,心里暗啐道:这臭丫头以为来这一套我便会心软而屈服吗?平时老爱摆架子,大爷们请过府喝酒、唱戏还推三阻四,将白花花的银两往外推,心中对她的不满已经憋了许久,现在正好给她个教训,她爱搬出去就搬出去,外头的世界可不比这里,过不了多久,她还是得乖乖的回来找她。

 正当檀幽扶着檀笙准备跨过门槛时,一道黯影忽地杵在他们前头,挡住他们的去路。

 檀幽顿愣了一会儿,映入她低垂的视线中的,是一双男子的脚,锦缎裁成的鞋面显示它的主人是个尊贵不凡的人物。

 她尚未抬起头一观究竟,便听得身后传来一阵气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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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龙、龙公子,您怎么会到这儿来?”胡嬷嬷不自觉吐吐地道,老脸一阵青一阵白,似是觉得让他瞧见这一幕非常尴尬。

 檀幽一听到胡嬷嬷的话,猛然抬起头来,正好上龙宇棠深邃的黑瞳,那黑眸深处不知闪烁着什么,显得异常的灿亮,却又隐晦不明,让人看不清。

 “你来这里做什么?你来多久了?”这是她乍然回神后第一个浮上心头的问题,只要一想起他有可能看见了方才她无助哀求的软弱模样,她便恨不得能立刻消失在他眼前。

 檀幽这话正巧问到胡嬷嬷心坎里去,她可不希望让龙宇棠看见方才那一幕。龙家在京城的影响力非常大,而龙宇棠又是檀香的爱慕者,这人无论如何是她得罪不起的。

 她赶忙堆出一脸笑,讨好地道:“龙公子,您来多久了?怎么不在厅里坐着?我马上让檀香过去陪您叙谈。”

 龙宇棠带笑的眉眼掠过檀幽涨红的丽颜,飘向身后胡嬷嬷等一群人,状似悠哉地开口:“我来得不早也不晚,刚刚好欣赏到平生见过最采的一幕戏。”

 说着,他突然‮头摇‬长叹了一口气,“唉!常听人说,人生如戏,戏如人生,这话真是一点儿也没错。”

 胡嬷嬷闻言,脸上又是一阵青一阵白。她哪会听不出他话里的讽刺意味。

 龙宇棠转而又望向眉眼低垂的檀幽说:“看来你这京城第一名伶、玉茗堂的台柱,受到的待遇也不过尔尔,这戏还是不唱也罢!”

 檀幽又羞又愤地别过头,根本无法反驳他的话,只是倔强地抿着,冷声回答:“你是存心来这儿看我笑话的吗?”

 “非也!非也!”龙宇棠煞有其事地郑重否认,“我是来帮你的,令弟不是急着要看大夫吗?我的马车就停在玉茗堂门前,让我送你们过去吧!”

 “这…”檀幽一脸犹豫地看着他。

 “别在犹豫了,耽误了时间,他可能真会去见阎罗王了。”

 檀幽咬了咬,终于点头。“谢…谢谢你。”

 龙宇棠边漾起一抹温柔笑意,走至她身旁,一把接过瘫挂在她身上的病危少年,“让我来吧!”

 他轻而易举地抱起檀笙,正准备跨出房门时,忽地又停下脚步。只见他徐徐转过身,勾起一抹隐带轻蔑的讥嘲笑痕,来回瞟着正一脸尴尬得不知该如何是好的胡嬷嬷,以及目瞪口呆的众人,讽刺道:“我看这玉茗堂少了檀香姑娘,过不了多久八成得关门了,奉劝诸位还是尽早谋其他出路吧!”

 说毕,他带着檀幽在众人错愕呆愣的目光下走出梨香园。

 待他们走后,胡嬷嬷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蠢事。玉茗堂失去了檀香,将是一大损失,毕竟来玉茗堂看戏的人,多半是冲着她而来的。

 但随即,她想起了一件事,慌张的心这才稍稍平息了下来。

 她怎么忘了自己手上还握有檀香的卖身契呢?

 那上头白纸黑字写明了檀香是属于玉茗堂的,这可要赖不掉,最后她终归还是得回到玉茗堂来。

 思及此,她原本骇愣紧绷的老脸缓缓出一抹狡猾得意的笑容。姜毕竟是老的辣。

 然而,她似乎低估了龙宇棠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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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车内,龙宇棠的目光始终离不开檀幽紧锁的忧愁眉眼。

 自亲眼目睹了那教人愤慨又心酸的一幕之后,他发觉自己心里对她的渴望更加深切了。

 她是这样一个矛盾又多样貌的女人,杏花林中的她温柔婉约、清灵动人,戏台上的她绝妩媚、风情万种;而面对他的‮逗挑‬,羞恼万分的她摇身一变成为辛辣倔强的小野猫,可在病弱的胞弟前,她俨然又是一个忍辱求生、牺牲奉献的坚强女子。

 此刻,她水亮的瞳眸中有着浓得化不开的千愁万虑,眼神专注忧切地望着昏不醒的檀笙,神情幽幽惚惚的,令他好想抚平她紧蹙的眉心,将她搂在怀中柔声劝慰。

 他忍不住靠向前去,伸手抬起她忧愁的脸蛋,在瞥见她眼里一抹凄柔的泪光时,口倏地紧缩,陌生的揪痛感让他的呼吸微微一窒。

 “别担心,他不会有事的。”一股浓浓的怜惜呵护随着他温柔如丝绒般的嗓音逸出,他的大掌不自觉地抚上她的嫣颊柔柔摩挲着,似要安抚她惶惧不安的心。

 檀幽幽幽地抬眼望向他,神情怔忡地与他对视。他温热的大掌抚着她的感觉是那么温暖舒适,仿佛能‮定安‬人心似的,让她眷恋不舍,而他眼里真诚的关怀更让她的心漾起一片秋波,柔柔漾漾无法止息。

 此刻,她确实需要他的慰借,让她忘却所有的哀伤与惶惧。

 两人就这样互相凝望了许久,直到马车突然停下来,帘外传来龙家小厮的呼喊声——

 “少爷,生堂药铺到了。”

 檀幽震愣了一下,赶紧别过脸,“我们该下车了,谢谢你…送我们过来。”说毕,她费力地想撑起檀笙瘫软的‮子身‬。

 “别动!让我来,你先下车吧厂龙宇棠温柔地低喝了声,并示意已打开车门、等在外头的小厮先扶她下车。

 下了马车之后,龙宇棠抱着檀笙直接走进生堂,檀幽则讶然地紧跟在他身后。

 才走到大门口,他们便听见一道熟悉的娇女声自屋内传了出来。

 “哎呀,你们别搬呀,再给申大夫几天宽贷,他一定能将欠你们的药材费还清的。”急促的嗓音带着浓厚的恳求意味,显示声音的主人正忧急如焚。

 龙宇棠登时停下脚步,浓眉倏地蹙拢,黑眸也跟着不悦地眯起。

 该死的!他认得这个声音,什么时候他那宝贝妹子竟会专程跑来这里管别人的闲事!

 顿愣了一会儿,他随即大跨步踏人屋里。只见生堂内,来了一群人,正七手八脚地搬东西,而他那突然喜欢好管闲事的妹子则非常忙碌地移动她那纤细娇小的‮子身‬左挡右挡,双臂大伸地不让人将屋里的东西搬出去。

 更教他火大的是,那应该为这一切负起责任的申子旭,却什么也没做的坐在屋子里怔怔地发着呆。

 “龙瑷君,你在这里做什么?”他忍不住扁火地朝背对着他的粉红色身影低喝出声。

 龙瑷君登时顿愣了半晌,才以非常慢非常慢的速度转过身来,一见着脸色阴沉的龙宇棠,她立即心虚地干笑了数声。“大…大哥,你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话尾未落,她圆睁的眸迅速看清了他怀中抱着的人,忙奔至檀幽面前,关切地问:“你的脸色怎么这么苍白?发生了什么事?是阿笙他又发病了吗?”

 檀幽神色愀然地点头,“是这位龙公子送我们过来的,瑷君,申大夫在哪里?我需要他帮我看看阿笙的情况,他今天咳了好多血。”

 龙瑷君一听她提起申子旭,小脸倏地黯淡下来,眼神带着深深的关切和忧虑,飘向坐在看诊桌旁发呆的斯文男子。

 檀幽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只见申子旭斯文俊秀的脸庞净是颓丧、迷茫不知所措的神情,好像心事重重似的。

 “他怎么了?”

 “唉!”龙瑷君长声叹息,“还不是申大哥烂好人做过头了,让人赊了一堆药费,结果却害自己付不出铺子里的药材费,人家讨债不成,便打算将他的药铺搬来抵债。”

 说着,她朝屋里那些忙着搬东西、进进出出的男人们努努下巴,又是生气又是无奈地道:“这些人真

 是一点同情心也没有,我要他们再多宽限几天,他们说什么也不肯,像蝗虫似的,准备把这里一扫而空。”

 檀幽又是难过又是震愕,喃喃地道:“怎么会这样?是我,都是我的错,申大夫给阿笙开了许多珍贵的药材,却从不跟我收取分文,是我拖累了他!”

 一旁的龙宇棠闻言,不更加光火。“是他自己喜欢打肿脸充胖子,不自量力,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毋需为他难过自责。”

 不知为何,她这么关心申子旭,还为他难过不舍,龙宇棠心里竟感觉甚不是滋味,恼火极了。

 “大哥,你好过分喔,申大哥已经够可怜了,你还这么说他!”龙瑷君气恼地跺着脚,眼眶蓦地微微泛红。

 龙宇棠没好气地正想再回她几句时,却见檀幽霍地冲向前去拦住那些搬东西的人,一边还大声喊着:

 “别搬了,求你们别再搬了!”

 带头搬东西的男子冷哼了声,一把鲁地推开她,恶声恶气地道:“少在这里碍手碍脚,拿不出钱来,什么都甭谈,老子不只要搬,还要搬得干干净净!”

 龙宇棠见状,忙将怀里的檀笙交给龙瑷君扶着,怒火腾燃地奔向那个将檀幽推倒在地的壮汉子。

 众人还来不及看清楚发生了什么事,耳边便响起一阵杀猪似的哀号声;定睛一看,只见方才那名男子不知何时竟双膝跪地,双臂给人反折到身后,正痛得哀哀叫,而那个在眨眼间轻易扳倒壮大汉的,竟是个风采优雅、俊潇洒的翩翩佳公子… N6zWw.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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