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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念愚,升公司的合约书放哪儿?”早上的办公时间才过了一半,内线电话第七次响了起来。

 “你的办公桌右前方的第一份卷宗就是。”

 十分钟前刚送进去的合约哪有可能找不到?两个钟头内她已经进了崇岳的办公室找过三次资料,送过两次咖啡,后来她主动换成了清茶,太多咖啡对胃不好,绿茶可以防癌。

 “念愚,请你进来一下好吗?这是命令。”他连藉口都不找了。念愚认命地走向门口,一点也不怀疑会有什么结果。之前她已经补过四次口红,十分清楚若是让其他同事见着了一双糊了的红,会有怎样的联想。

 这一回崇岳就站在门口等着,这只大野狼对已经落入手中的小红帽一点也不放松。

 “这么慢?”一把将她搂进怀中,他还抱怨。

 “总经理,找我有事?”她强调他的身分,却是徒劳无功。

 崇岳将她柔软的‮子身‬靠着门板,一秒钟也不肯等待地掠夺她的红

 又糊了!她在心里叹气。心思只有刹那的游移,双手已不由自主的攀向他的颈间,热烈回应着。

 “只有我们两人,不许你这样喊我!”趁着换气的空档,崇岳霸道地命令。

 “是,崇先生还有何指教?”念愚故意逗弄着,望着他故作凶恶拧起浓眉的模样。

 “岳!岳这个字你不会念,不会写吗?你敢说它不是全世界最悦耳的一个字吗?”尤其是当她在情中含着叹息又带着仰的语调喊出时。“你敢说不是,就罚你每天在我耳边念上一百次,回家再写上一百遍。”

 “是、是,大老板说的都是。”“都是?那就从现在开始吧!我替你数,来跟着我念,岳…”

 “你知道你是最不负责任的老板吗?”她在他耳边低南地抗议。“是的,我是。”他承认。

 对她总有一种迫不及待的心情,似乎这一秒钟离开他的视线,下一秒钟她就将消失无踪。虽然在两人爱时,她会情不自喊出那珍贵的三个字,但那一句简单的我爱你,却有着许多复杂的情绪,除了喜悦,还有他但愿是自已错认的绝望,仿佛她从不以为他们的爱情会有一个完美的结局,她得要在能够的时候,将它说出来。

 “但是我是一个负责任的情人。”这句话是保证,为了消除她那毫无来由的不‮全安‬感。

 他是,她相信,可她不是啊!想到终究要留给她一个痛苦的抉择,她的心似被割了一刀,为那无可避免的结局预先痛了起来。

 “怎么了?”崇岳柔声问着,不明白他说了哪句话让她的眼中出现一丝悲伤的神色。

 “没什么,你再不放我出去,会害我今天的工作做不完的。”

 “那好,我陪你留下来加班——”她打断他的话。“我不加班,所以只好利用午休时间赶工。”

 “那句不成,你的午休时间是我的。现在出去吧,别再蘑菇了,俐落些,不许耽误一秒钟,十二点整,我要看见你出现在休息室。”他端老板的脸孔指使着伙计,看了一眼分秒不留情的时钟,他仍忍不住在她上留下匆促的一吻,亲呢地在她上拍了一下赶她出门。

 是谁蘑菇了?念愚好笑地想着。这个罪魁祸首可真会推卸责任!他真的知道责任两个字是怎么写的吗?该罚他回家写一百遍!

 coo

 徐若薇恨恨地望着两道身影走出电梯,渐行渐远。

 就是为了这个女人,她被贬下楼后至今不能翻身,若不是这个女人,她一定能再夺回秘书的位置。

 担了一个营业部协理华而不实的虚名,与她梦寐以求崇太太的宝座从此隔了一道遥不可及的距离。

 这样一个不清不白的女人,她凭什么!

 夜巴黎的红牌酒女,男人们为她一掷千金,哼!舞厅内烟视媚行的卡门竟摇身一变成了崇大总经理身边清纯可人的小秘书!

 没想到去一趟原本无聊的同学会意外得到这样弥足珍贵的大新闻,这都要感谢她的大学同学兼前任追求者,现任电脑部工程师周惟诚。

 这位好渔,毫无酒品的老同学,毕竟还是有一点用处。徐若薇满脑子都是算计。

 有什么比公司周年庆更合适的时间、地点呢?

 舞台够大,观众够多,编剧也够聪明,当然最重要的是一个有无限潜力的好演员。

 届时会有怎样的一场表演?

 大厅里笑语喧哗,四个角落里的扬声器传来优美的华尔滋舞曲,一对对红男绿女在舞池中随着蓝色多瑙河的旋律旋转着。

 ‮央中‬长长的自助式餐台上放着一大碟一大碟美食和一大缸一大缸色彩缤纷的尾酒。

 这样的场合崇岳自然是不能缺席的,虽然不爱际应酬,但自家公司为联系同事情谊而办的活动他也不得不捧场。

 说过开场白,拉着不甘不愿的念愚跳过一支舞,他估量着再过半个钟头他这个大老板也好闲人了,识相些,他那些部属才能放宽心的玩乐。

 死抱活拉硬要念愚陪他出席当然还有宣示的意味,亲密的举止足以表明两人身分已定,其他心怀不的旷男怨女莫再以身试法,妄想越雷池一步。

 徐若薇挽着周惟诚一步一步向崇岳靠近,她深知崇岳的习惯不会待到结束,时间有限,若是让最重要的观众和女主角跑了,这戏怎么演下去?

 方才在阳台上让周惟诚喝下去了两杯加了烈酒的特调尾酒,此刻他应该醉了。

 周惟诚甩甩头,想让自已清醒些。两杯尾酒哪里醉得倒他?他也不是个不知轻重的人,虽然私生活放,在工作上他还是很谨慎的,什么时候可以无所顾忌,什么时候该节制,他一清二楚。这儿可不是舞厅、酒家、俱乐部,不喝酒自然不会误事,这儿当然不会有什么真正的好酒,了不起是些带着酒味的果汁罢了。

 望着那张微仰着,展从未有过的柔媚神色有脸孔,他失去了最后一丝警戒心。

 酒不醉人人自醉。他乐陶陶地想着。他还背得出这句成语,怎么会醉?

 接过徐若薇递过来的酒杯,他一口气又喝下大半杯。嗯,虽然是尾酒,倒还满够味的。

 一条本无伤人意的毒蛇在弄蛇人的拔弄下,一步一步走向他的受害者。

 “哟,那不就是让你朝思暮想的卡‮姐小‬吗?”她靠近在他耳边窃窃私语。

 “哪里?”他抬起蒙的醉眼张望着。

 “穿着紫洋装的那一个。当真美得很,莫怪你念念不忘。”

 周惟诚踩着踉跄的脚步往曾经让他‮魂销‬的卡门接近,早忘了自身之所在,更不记得她目前的身分。

 “卡门!真的是你!宝贝,可让我想死你了!”周诚惟嘴里不清不楚地说着,一只魔爪凶猛地握住念愚的手臂便要往自已怀里带。

 毫无防备的念愚大惊失,一边挣扎着奋力拉开那满身酒气,呼吸惹人的醉汉,顾不得衣着不宜,她抬起膝盖活力往他下一握,虽未准确命中要害,总算让他放开手。

 待看清那人长相,血迅速从脸上褪尽,僵硬的双胡踉跄地向后退了一步。

 怎会是他?夜黎的常客,曾是她的人慕之宾。那一在他对琳达的服务满意极了,直到天大亮都纠不休,让她和琳达趁着夜掩护的替身游戏几乎出马脚,之后她再也不敢让他带出场,万万没想到两人会在这样的场合碰面。

 真没想到吗?不是他也会是别人,不是在这儿,也会是某个地方,只是为什么这么快幸福的路就走到尽头,这么快又这么难堪?

 她转过身,一心一意只想逃走,却直直撞人一个熟悉的怀抱。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你要去哪儿?”

 崇岳的声音在她耳边温柔地响起,他一只手紧紧环住她的,不肯放她离开,原本和来宾交谈的他一时弄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我要去——”

 念愚还来不及说出藉口,周惟诚又喳呼了起来。

 “卡门是我先看到的,你…你别来跟我抢,我…我现在就要带她出…场,你…你赶快放开她!”那只不知死活的醉鬼加**,只顾盯着那道紫的身影,连眼前的顶头上司都认不出来。

 “你不是电脑部的工程师吗?怎么喝得醉酸酶的,跑来这里发酒疯?”

 “我…我才没醉,今晚我可是要卡门陪我到天亮。嘻嘻,你可不知她有多令人‮魂销‬!老兄,你若想要尝尝看可要等到明晚了!”

 崇岳听得火冒三丈,知道这醉鬼不可理喻,便喊来警卫将他送回家去。

 可闯了祸的家伙犹不肯罢休,被拉出大厅时,嘴里还喊着,“卡门,你离开夜巴黎后跳槽到哪儿了?告诉我是五月花还是杏花村?我明天就去捧你的场,宝贝,等着我…”

 音乐早就停了,剩下的是头接耳的低语。

 原本崇岳亲呢地挽着念愚走人会场时就已成了众人注目的焦点,两人的关系在公司早绘声绘影地传了许久,今又连袂出席这样的公开场合无疑是做了正式宣告。那些原本还存着一丝希望的众家女子芳心碎了满地。无利害关系的同乘机评头论足一番,男的英俊、女的柔美,就外貌而言,两人确实登对。

 谁知峰回路转,上演了这样一部闹剧,老板的心上人竟被误认为是酒家的红牌。旁观者中,有幸灾乐祸者,有纯粹好奇者,所有人不约而同睁大眼睛静传后续发展。

 沉寂已久的小道消息又传开来,念愚刚进公司时便有她的校友传出她曾经莫名其妙休学一年坠人风尘,不过,那时她不过是个小业务员,还引不起注意,关于她的流言仅止于业务部,久了也没人再提,如今她过去的恩客出现了,虽是醉言醉语,两相对照便成了铁证如山的事实。

 麻雀来不及变成凤凰便已折了翅膀,从半空中坠落。

 崇岳抓起念愚的手走出会场。

 电梯一路向下,他不发一语,念愚看着他铁青的脸色也沉默无言。

 还能说些什么?结局早在意料之中,她以为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如今她发现怎样周全的准备也不能减少真‮实真‬实砍在她心口那一刀的痛楚。

 崇岳仍陷在惊愕之中,纷的思绪错杂纷陈,理也理不清。原先他只当周惟诚神智不清胡言语,虽然出口里不干净,不过和一个醉鬼计较是毫无意义的,直到他临走前那几句才真正引起他的注意。

 夜巴黎这名字何其熟悉!

 崇葳车祸之后要他找的那名酒家女不正是夜巴黎的‮姐小‬?名字他不记得了,当初也不是非要把她找出来不可,印象中她的名字似乎和一部歌剧的女主角相同,应该是叫做曼依吧?不会是卡门!

 直到坐进车子,他才开了口。

 “周惟诚认错人了吧?”他犹带着一丝希望。

 说不是能撇得一干M净?说一个谎需要太多其他的谎来回,结果只是凌迟自己罢了。念愚在心中叹了口气。

 “不是。”简单而太过诚实的两字怒了他,他几乎恨起她连说谎都不愿意,那对她应该是再容易不过了,场女子不都是高明的骗子?

 “没错认人?那么你的意思是你晚上在酒店兼差?或者担任我的秘书只是兼差,晚上的工作才是你的营生?所以下了班你永远没有空和我约会,原来你是要收出场费的。你若直说,我相信我也是付得起你的价钱的。”

 “不是这样的…”她喃喃地想要解释,不愿被他想得如此不堪,“我早就不在酒店上班了——”

 他打断她的话,“当然,你找到长期饭票了,不是吗?”他低下头给她重重的一吻,不带丝毫柔情意,“告诉我,这样一个吻,我该付你多少?”

 不给她说话的机会,他变本加厉将舌尖探进她口中,两滴带着咸味的泪珠顺着她的双颊滑进他嘴里。

 “这样呢?我想你的眼泪也很值钱的,可以拿来换等量的珍珠了。”

 泪水由原成串在她脸上泛滥成灾,波及他的衣襟。

 “这么多泪水又该如何计算?”他喃喃低语,原本因她的欺瞒口而出的利言锐语,终究敌不过她的梨花带雨而止住了。

 真的算是欺骗吗?他不是一直都知道她有些什么事是不愿意告诉他的,她从不掩饰这些秘密的存在,他如何指望一个女人将不名誉的过往开诚布公?

 没有一个男人能够完全不在乎自已的女人做过那样的工作。舞女?酒店公主?际花?应召女郎?在他看来全是一样,为钱出卖灵实在是大大冒犯他感情上的洁癖。没想到他崇岳三十来第一次全心全意爱上一个女人却换来这样的结果,放弃两字说来容易,做起来却是千难万难。

 然而他岂甘心娶这样一个女人为

 心中百转千回,他决心挥剑断情,一双大手不舍地抚着她的发丝,见她在自已怀中渐渐平静下来,他开口就想说出决裂的话,就此与她一刀两断,不过话到嘴边却变了样。

 “明天别到公司上班了,在家里休息吧。”

 他想像得到明天公司里会有多少闲言闲语,就算不当面说出口,神色间的暧昧又岂是他阻止得了的?何必让她去忍受这些呢?

 念愚如往常在巷口下了车,然后看着崇岳的车逐渐淹没在车河之中,错的灯影照花了她的双眼,一眼望去什么都看不清楚。

 为什么她在他面前总有那么多眼泪?妈妈车祸之后她不敢放任自已哭,怕那懦弱无用的泪水削弱了面对事实的勇气。

 不能怪他说出那些尖刻的话。

 明天别去上班了。这句话成了他的告别词。

 既然在风月场所的大染缸染过一回,坏女人的标签贴了个货真价实,即便旁人不知,她又如何能够不感到心虚?

 不论她变得如何不堪,唯一能够包容她的只有妈妈而已,她加快了脚步,像一个在外头受了委屈的孩子打算回家哭诉。就算妈妈不能给她只字片语的安慰,她深信妈妈是听得到的,只是说不出口罢了,不管医生怎么说,那些冰冷无情的仪器怎么显示,妈妈是怎么样也舍不下她的。

 远远地,一束旋转的红色光束在视线中闪烁。

 一部救护车停在她家门口,它要载的是谁?

 念愚跑了起来,不习惯穿高跟鞋的她狠狠跌了一跤,顾不得破皮血的膝盖与扯裂的裙摆,继续往前奔去。

 救护车旁有穿着白衣的护士和她雇佣的看护。

 “林嫂,我妈…”满是惊惧的她再也问不下去,她紧握着担架上那瘦弱的手,跟着上了救护车。

 车子一路悲鸣着,向茫茫的前路驶去。

 崇岳的车驶离巷口先往办公室去了一趟,然后往家中的方向而去。

 这件事必须让小葳来证实,或是否认,但愿是后者。

 一进大门,他直接往崇葳的房间走去,顾不得敲门便闯了进去。

 崇葳坐电视机前,房内声大作,崇岳拿起遥控器关掉

 电视。“小葳,我要你看看这一张照片。”

 “什么照片这么重要?大哥急得连门都来不及敲。”他伸手接过。照片中的人明眸皓齿,角微扬,像是一个笑,眼神却是抑郁,满怀心事的模样。

 “大哥,你找到了卡门了!”崇葳‮奋兴‬地喊了起来。

 “你确信她就是卡门,没有认错?”

 “当然!我怎么可能会认错?她是我的亲密爱人,化成了灰我都认得!”

 亲密爱人?她究竟有多少个亲密爱人?他崇岳竟只是其中之一!

 崇葳激动中,并没有留意他大哥凝重的神色,只顾着麻哩啪啦追问下去。

 “大哥,你在哪里找到她的?是哪一家酒店?可惜我这个样子没办法去找她!你可以叫她来见我吗?”

 哪一家酒店?高峰大酒店!

 他回避崇葳的问题,“这张照片是我从她同事那儿拿到的,先让你确认一下,好交给徵信社去找人。先前因为没办法提供任何资料,所以他们也没有什么眉目。不过你还是别抱太大希望比较好,你知道没有‮实真‬姓名是很难找人的。”

 “哦。”崇葳失望地应了一声。

 “小葳,你和她到什么地步了?我的意思是…”

 “大哥,那里是酒店,不是咖啡厅。没见过她几次,我就带她出场了,当然不是去郊游踏青看电影,那时她可不是照片中这副清纯模样。残废这么久,我也想开了,我现在这个样子要找到家世相当的对象是不可能的,除非用钱去买,而她是用钱买得到的。

 若是以前你和妈是不可能让她进门的,现在你们大概是不会反对的,这也算是给我的残废一点点补偿,否则你们要我将来怎么过日子?”

 若她不是念愚,说不定他是会同意的,但是让念愚嫁给小葳?这教他情何以堪!不!他办不到!

 崇岳拿起摇控器打开电视,沉默地转身走了出去,脚步声应着声形成一段沉重而不协调的曲调。 n6ZwW.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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