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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残疾人学校的围墙很高,很长,仿佛看不到头,颜色也是灰灰的,跟它周围时尚漂亮的建筑格格不入。

 我刚来到残疾人学校的时候,恨死了这道将自己与正常人隔离开来的围墙。

 这道冰冷的墙仿佛就是将我跟正常人隔开的标志。

 在这里,时间仿佛很慢,又仿佛很快。

 这里是我必须呆在这个地方。

 我必须呆在一个适合自己学习以及生活,没有歧视与误解的地方,这不仅是为了我自己,更是为了能让爸爸妈妈跟弟弟妹妹能够获得正常的生活。

 两年来,每天早晨起,我都会从宿舍的窗户望出去。

 清晨的阳光洒落在灰色的墙壁上,温和灿烂却不咄咄人,带着清新的朝气。

 六十三

 这渐渐让我觉得学校的围墙并不是那么讨厌,这才是生病的我应该呆的地方。

 学业对于我来说,并没有什么问题,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每天的康复运动,却是越来越艰难了。

 我不知道自己在复健中,究竟了多少泪和汗;我只知道,妈妈为我做的护膝,磨破了一个又一个。

 看着自己的孩子渐渐地会不能走路,不能说话,不能好好吃饭…这对于一个妈妈来说,一定是比杀了她还难受的事实吧。

 “嗨!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突然间一个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

 “司徒立行?”

 站在面前的正是司徒立行。

 才多久没见呀,他好像又高了一点,瘦了一点,比以前稍微黑了一点,面目也更成了一点,可最大的不同是…

 “你没穿致知的校服?”我瞪着眼睛——这家伙难道逃课了?

 “嗯。”司徒立行酷酷地哼了一声,好像很不好意思地开口,“我考上了医科大学。”

 这家伙…未免也太厉害了吧!照他以前那种吊儿郎当的态度,竟然还能让他考上医科大学!

 “真是恭喜你啦!未来的医生!”我是真心为他高兴,虽然这家伙的确欠扁。

 对于我的赞美司徒立行竟然好像感到有些害羞,呐呐地说着:“这没什么啦…”

 “谁说没什么!医科大学很难考啊!很用功都未必考得到呢。”

 可能是我赞扬得太诚恳,司徒立行的嘴角忍不住弯了起来。

 “那…为了庆祝我考上医科大学,我们一起出去玩好吗?”

 司徒力行推着我的轮椅,沿着学校的围墙走着,阳光斜斜地洒在墙上,有春天慵懒的感觉。

 边散步,边谈话,已经成为这两年来司徒立行跟我最喜欢的相处方式。

 “最近感觉怎么样?”因为要高考,司徒立行有将近两个月没有来看我了。

 “还好啊,没有什么特别的变化。孟医生说最近正在研究一种新药,我看他好认真的样子。”

 “呵呵,我也觉得他很认真。孟医生一定会成功的,我们要相信他。”

 “你说得没错,有时候我甚至觉得孟医生比我自己还在乎我的病呢。我轻轻一笑,孟医生的努力真是有目共睹啊。

 “我们还是去老地方坐坐,如何?”

 我知道司徒立行指的一定是是学校附近小河的岸边。我也喜欢那里。

 “好啊…”

 来到熟悉的地方,我几乎是贪婪地呼吸着夏日清新的空气。

 司徒立行看着那个宽阔的草坪,和其上四散追逐打闹的小男孩们,突然说:“这里还是很多小孩来踢球的样子…”

 “小石他们以前常来,现在他要考高中,已经很久没有踢球啦。”想着渐长高的堂弟,我忍不住浅浅一笑。那个当年被同学欺负的小弟弟,现在已经成长了不少。

 “加油啊——”突然一个女孩的声音传过来。

 我寻声瞧过去,远远地看到一个女生正在对草坪上踢球的男孩们大喊。

 这原本也没什么希奇,真正让我注意的是她身上穿着致知中学的校服。

 一直不敢去回忆的东西突然迅速地占据了我的思绪。

 离开学校的这两年来,我不只一次在梦中看见自己仿佛又回到了高中,穿着学校的校服走在校园里;或者在篮球队跟同学们一起流汗流泪…那是自己尚未享受完的青春啊!

 “好怀念…那是致知中学的校服呢。以前一点也不觉得竟然有这么好看,呵呵。”我笑着对司徒立行说道。

 “突然有点怀念了是吗?其实我也有点这感觉——虽然以前根本不想上高中,但是一毕业了,突然觉得那里又很重要似的。”

 “哈哈,真难以想象你会有这种感觉,我还以为你是被迫上高中的哩。”我想起最初司徒立行遇到的时候,他是那么不情愿地被拉去参加‮试考‬。

 一切都历历在目,宛如昨天才发生,可是我却清楚地知道,自己是永远也不能回到从前了。

 “那时候的我比较有个性嘛。”司徒立行傻傻一笑。

 “你一直都很有个性的…哎,说起来我离开高中已经两年了,也快从这个学校毕业了。”

 虽然孝维跟美娜不时会来看望我,但毕竟生活的空间都有所变化,我渐渐地已经跟不上她们的脚步了。

 “不如…我们回致知去看看,你觉得怎样?”司徒立行突然说了一句。

 “咦?这样…可以吗?”也许他是听出了我口气中对高中生活的无尽怀念。难道真的有这么明显吗?真没想到司徒立行这么了解我的心意呢。

 六十四

 离开高中那么久,我梦里想过,白天也想过,但要故地重游却还是第一次。真的可以再去致知看看吗?我到这时候还是不太敢相信。

 “当然可以啊。”司徒立行朝我一笑,显得很调皮,跟他以前那种万事不关心的样子判若两人,“想不想穿上校服去?我想你的校服一定还在家里吧。”

 我一听他的建议,整个人都差点跳起来——如果不是四肢无力的话。

 “好,那你在这里等我。我去你家拿校服。”

 一个钟头之后,司徒立行推着我的轮椅走在致知高中里。

 “刚才你爸爸看到我,好像很惊讶。”司徒立行微笑着说。

 “哈哈,那当然了,这原本就很莫名其妙嘛。”父亲向来都很喜欢欺负司徒立行,好像总是看不惯他似的,这次一定也会像往常一样看得很紧吧。

 “是啊,他一直看着我,好像我是一个‮态变‬一样。后来我只好跟他说是你想穿上出去玩,你爸爸真疼你,听到是你要,就什么也不问了。”

 司徒说得简单,但是我知道爸爸一定会把他当贼防着的。想着他们那情形,一定很好笑。

 “想不到这套衣服竟然还在…”我看着身上漂亮的制服,忍不住有些感慨——自己可是花了好大功夫才考上致知的哩,可是都没有来得及好好享受高中生活就生病了。

 “你妈妈好像很珍惜它啊…我一说她很快就找出来了。而且…”司徒立行也看着我身上的衣服,“还保养得像新的一样,真厉害。”

 “嘿嘿。那当然…我妈妈是非常能干的啦!啊…你看那排柏树。”提起妈妈我会心酸,,所以我看着围绕在学校足球场四周的小树突然改变了话题。

 “怎么了?”司徒立行朝着我的目光望去,但是他显然没有发现什么值得注意的。

 一个月之前才离开这里,他一定无法察觉任何细微的变化。但对于已经离开学校两年的我来说,改变一分一寸地积累下来,现在已经是沧海桑田一般。

 果然每一个细节都不同了啊…跟自己离开的时候都不同了。

 “这排小树,我刚刚进致知的时候曾经留意过,以前它们好细小的,就只有那排栅栏那么高。”路路指着操场上的一排白色的铁栅栏对司徒立行解释着,“你看,现在已经超过那排栅栏好多了,长高了不少呢。”

 “啊!真是的。我怎么从来都没注意过。”司徒立行东看西看,“亏我还是生物社的,真是不合格,哈哈。”

 “你天天呆在这里,是不会发现的啦!”

 “这倒也是…这么说你是一进学校就注意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咯。”

 “嗯,我那时候就经常在想,等我毕业之后五年,十年…不知道这些小树会长多高呢。”我微笑着想起刚进学校的时候,“搞不好会把整个球场掩盖住了,该怎么办?”

 树犹如此,人何以堪!

 小树越长越大,越来越高,我也曾经跟它们一样有着欣欣向荣的未来…

 不行!不能老想这些。自己明明还活着,不能老是缅怀过去啊。

 既然还活着就应该向前看,即使前途是灰暗的也不能放弃未来的生活。

 我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地告诫自己。

 “喂喂,你还真是想得多呢。校长是不会让它们把球场掩盖住的…”“可是什么都不想很无聊啊!就像你刚进高中的时候一样。”我仰头朝他做了个鬼脸。

 可是司徒立行却不回答,只用两只乌黑深邃的眼睛怔怔地望着我。

 我们就这样对望了几秒,突然发觉有一种暧昧的气氛弥漫在周围,我赶紧偏开头,脸却微微地红了——讨厌的司徒立行,好好地干吗这样看人啊!

 我们突然沉默起来,我不说话,司徒立行也只是漫无目的地推着她在校园中四处走动。

 体育馆前,正好是篮球社的成员社团活动结束从大门走出来。

 一群男孩女孩,少不了唧唧喳喳的声音。

 路路看到一个高高大大的男孩慢慢地走着,一个穿着篮球队服的女孩看到他,立刻‮奋兴‬地跑过去,拉住他的手,甜蜜地笑着,还给他一瓶饮料,男孩笑着接过。

 真是明显呀,我忍不住暗叹,他们是一定是一对情侣吧。

 恍惚间我想起学长,也想起那个被退回的护腕,还有那段未曾来得及形成的初恋。

 如果我‮体身‬正常的话,那么现在一定已经是学长的女友了。我跟他也会像刚才这两个学弟学妹一样,开心地走在一起。

 一起打篮球,一起逛街,一起去游乐场。

 可是这些最起码都需要健康的‮体身‬。

 不能走路的自己,今生大概不能与任何人比翼齐飞了吧。

 六十五

 那么,站在我身后的司徒立行,又该是怎样的存在呢?他是不是最终也会扔下自己,一个人走掉?

 想到这里,我觉得周身寒冷起来。

 时间过得很快,一个月后,路我正式从残疾人学校毕业了。

 从学校搬回家的那天,全家都非常高兴,好像是在过节一般。

 爸爸兴冲冲地开着车到残疾人学校来接她,妈妈也带着温柔地笑容为路路收拾打点。

 当我自己摇着电动轮椅从斜梯上滑到学校大厅里的时候,看到爸爸妈妈还有高老师、周先生都站在学校的布告栏前,正仰头看着什么。

 我靠近一看,原来张贴在布告栏上的是自己写的记。

 最近写字越来越困难了,颤抖的手很难控制握笔的姿势,写出来的字也是歪歪扭扭的。

 可是老师却一点也不嫌麻烦似的,天天都让我写记,无论多么难以辨认的字迹,他们都一一整理出来,还不时将我的一些文章放在学校的布告栏里。

 我知道老师们是在鼓励我,所以也尽量不让他们失望。

 “如果能战胜现在的痛苦,对按肯定会有彩的幸福等待着我们。不要着急,不要贪婪,不要放弃,大家一步一步地走。不管多么小的帮助都好,我想成为对别人有用的人…”

 “路路!”

 看到我出现在身边,爸爸还是那么夸张地含着眼泪,一边却大笑不止,带着他一贯得意的语气说:“你不愧是爸爸的女儿!你写的文章实在是太了!”

 真是一点也没变的爸爸啊!我在心中暗笑,却又忍不住觉得他这老王卖瓜的脾气还是这样的可爱。

 “是啊。”周先生也在一旁说,“不只是同学们,连我们这些大人也经常从路路的文章里得到启示和力量呢。”

 妈妈也走过来,“路路,可以了吗?我们要回家咯。”

 妈妈也仍旧还是那么的温柔,我的膛刹那间充满了幸福,心也一下子热了起来。

 爸爸妈妈,他们永远是我的港湾,不管受了多大的委屈与痛苦,只要有他们在,我就会觉得世界是‮全安‬的,美好的。

 即使是拖累着他们,我也愿意为了他们而活着。我不想让他们承受失去女儿的痛苦。

 爸爸的小面包车刚刚在自家的杂货店门口停下来,妹妹就跟弟弟就出现我的眼帘中——看来他们也等了好一段时间了,一副望眼穿的样子。

 不用细看也知道妹妹成了,更漂亮了,弟弟也长高了很多,已经是个英俊的男孩。

 两年的日子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足够让任的小孩子成起来。

 同时我也欣慰地发现弟弟妹妹都明显比以前懂事了很多。

 刚下车,妹妹就帮着爸爸将我的轮椅放好,然后主动地将我推进屋子。

 “今天我们吃火锅噢!”弟弟走在前面骄傲地宣布,“都是我跟遥遥姐准备的,你们还没尝过我的手艺吧!”

 我听了的确有些惊讶,什么时候弟弟妹妹们都学着把家务包下来啦?真是太辛苦他们了。

 “哇!真厉害!那姐姐我一定要好好地尝尝了…”

 “还有啊,我有叫立行哥一起来哦!”路遥兴冲冲地告诉大家。

 “什么?!”爸爸听了老大不高兴,“那小子又要来?”

 爸爸现在的样子,简直就是无比地嫉妒这个人,真是比弟弟还像小孩子啊!

 “伯伯,你不立行哥哥吗?”首先跳出来置疑的是弟弟。

 我知道他一向非常崇拜司徒立行的,因为司徒他不只学习好,头脑更是一级嘛。

 听了路石的话,大家都疑惑地望着爸爸,向他投去询问的目光。

 “我…”爸爸感觉有些尴尬,“哪里哪里,他是路路的好朋友嘛!经常去探望路路,我们家偶尔招待他一次也是应该的。”

 “嘿嘿,爸爸你言不由衷噢…”路遥脸上浮现出坏坏地笑,“等一下我告诉立行哥哥你不他。”

 “臭女儿,你敢!”

 看着爸爸的心事被揭穿,着急地追打妹妹的样子,大家都笑了起来。

 “姐姐,来,你看我们为你布置的新房间!”路遥也急着向我招手,“在这边。”

 六十六

 跟着妹妹的指引,我来到原本是父母房间的地方,但现在已经全部是我们姐妹俩的东西了。

 “这里…”她迟疑地看着妹妹,看来为了让我行动方便,爸爸妈妈为了我又作出了牺牲。

 “爸爸妈妈现在住到楼上去了,我们俩现在住这里,还是我跟你一起哦。你看,这个软垫子是妈妈前天才做好的,舒服极了。还有这把椅子,可以随时升降的,你要到上来也很简单。这里有个闹铃,你有什么需要可是按响它,马上就有人来帮你了…”

 看着妹妹开心地介绍着,我的心中又被酸楚与温暖所填满。

 可是,我也深深地知道,在自己有限的生命里,光有舒适是不行的。

 如果我接下来的生命的全部内容就是成天呆在家中,光只是增加父母的负担,那么我的生命价值也将完全不存在了。

 像自己这样的‮体身‬,光追求舒服的话,那就彻底沦为了一个废人。

 我不想变成一个连自己都唾弃的废人。

 虽然很感激家人,但是我不要过这种一无所有的生活,她还需要追求生命的价值。

 看到跟随而来的父母,我努力展开笑容,“爸爸妈妈,还有小遥,谢谢你们为我做的一切。”

 大家都‮头摇‬微笑,表示不用谢。

 可是我却不得不直接说出自己的感受:“我…不想住在家里,决定住到医院去。”

 其实一开始我就发现了,下车需要人背,走路需要人扶,很多事情不能靠自己。

 眼看着每天要工作很久的父亲母亲要空出很多时间来照顾自己,我认为这非常不恰当——撇开他们辛劳不讲,这样一定会影响到弟弟妹妹的生活质量。

 更可怕的是,一旦我每天睡在家里接受家人完全的照顾,自己可能就会完全松懈下来了。

 “路路!”妈妈忍不住惊呼了一声,“你要住到医院去?可是…”

 “是啊路路,你一个人住到医院去,爸爸妈妈是不会放心的!”

 老爸不愧是急子,马上说出了自己的疑虑,“而且,我们也想经常看到你啊,你已经两年没有回家了。”

 “爸爸妈妈,请你们听我说。”我很冷静地开口,“我想,我的时间可能不会太多了…”

 “不会的!你这不好好的吗?小孩子不要讲话!”还没等我说到正题,爸爸已经受不了地反驳,妈妈则早已双眼含满了泪水。

 我看在眼里,痛在心中。

 “爸爸,请您听我说。”我只有朝他微笑,希望能安慰老爸,“我住进医院,一定会对我们的家庭有好处的…”

 “有什么好处!医生会比父母对你更好吗?好不容易才等你从那个地方毕业…”爸爸像个负气的孩子一般打断了我。

 “国栋,你就让路路说完吧,她这么要求一定有她的理由。”妈妈含泪看着我。

 我想她一定知道我向来倔强,一定有自己的看法,所以才肯听我说下去。

 爸爸这才稍微平静了一点,嘴里咕哝着什么,却不像刚才那么激动了。

 我看他们都已经准备好,接着说道:“我进医院,一方面那里设备齐全,有什么突发状况的话,可以第一时间接受治疗;第二方面,孟医生跟我可以有更多的交流,他也能够顺利地进行医疗跟研究;第三,医院始终是专业的护理机构啊,一定不会让我有什么问题的,而且我在那里,可以天天进行复健运动,要是从家里过去多不方便呀。然后…”

 其实这些都还是次要的问题,最重要的理由我不想说。

 我不想说,如果我住在医院的话,父母就可以投入地工作,弟弟妹妹也能专心地读书。

 我看过一些父母因为儿女积劳成疾的例子,也不希望因为自己的病而让家庭的顶梁柱倒塌;更不希望父母因为自己而疏忽了弟弟妹妹,这样对他们是非常不公平的,不是吗?

 更何况,医院是最有可能让我康复的地方。

 听我说得头头是道,爸爸也沉默了。

 “路路,我们舍不得你啊…”孩子气的老爸终于受不了地大叫,“不能天天看到你,爸爸不放心。而且我也想多看看你!”

 “爸爸,不会的,我们可以天天通电话啊,你们有空也会来看我嘛。”见父母都已经被说服,我感到非常开心。

 这样一来,大家的生活又能重新走在正轨上,我也不会成为大家的拖累,而且自己也能在今后的生命中努力地找寻已经不多的价值。

 六十七

 毕竟有质量的人生挨次上值得追求的。

 我偷偷看了妈妈一眼,见她的双眼中全是泪水。

 “路路,你真是个懂事的孩子。”

 妈妈的声音有些颤抖,我在这一瞬间已经知道,妈妈一定早已经察觉了我的心思。

 妈妈,只要你能理解我的心意就好…谢谢您。

 我在心中默默地对妈妈说。

 “祝贺你毕业,干杯!”

 为了恭喜我毕业,高中的同学们特地聚在了一起。

 “立行,我们也要恭喜你啊,考上了医科大学。”妈妈微笑着向司徒力行说。

 一向沉默惯了的司徒立行显然有些羞涩,“谢谢伯母。”

 我在一边看着,觉得很有趣,也凑趣说:“恭喜咯。未来的医生!”

 爸爸却好像非常不,鼻子里哼了一声,“这小子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侥幸的啦!”

 大家看他那副嫉妒的样子,都大笑起来。

 “那孝维,美娜你们呢?将来要干什么?”我又问一起来的好朋友。好久不见,还不知道她们的近况如何。

 “我啊,我考上了师范大学,以后想当老师。”孝维笑眯眯地说,“我从小就很羡慕老师呢…”

 “是啊是啊,因为你上课的时候闲话最多嘛!不当老师真是可惜了!”

 不知是谁打趣了一句,大家都哈哈大笑起来。

 气氛立刻活络起来,一向文静的美娜也接着说:“我啊,想尝试一下‮立独‬生活,所以考了外地的大学。”

 “我想当律师,所以考了政法学院!”

 “哇,很的理想啊…”

 “我喜欢小动物,所以决定做兽医!”

 “切~~我看你不会是想吃掉小动物吧!”

 听着大家踌躇满志的声音,我无法控制地产生了深深地羡慕之情。可是我知道,面对现实是我唯一的选择。

 “一、二,一,二…”

 复健室里,我努力地伸缩着‮腿双‬做练习,汗水顺着脸颊滑落也没有时间去管它。

 “路路。”

 听到妈妈温柔的呼唤声从门口传来,我欣喜地停下练习转过头去。

 “妈妈,什么事?”推着轮椅去接妈妈,我看到她的脸上带着喜悦的笑容,也不住靶染了快乐的气息。

 妈妈不回答,只是一边推着轮椅一边笑着,将我带回了病房。

 难道…妈妈还跟我卖关子?

 等我在病上躺好,妈妈才微笑着拿出一个大红色的信封递给过来,“你看看,这是什么?”

 好奇地接过信封,我很快地打开,一看之下忍不住笑了起来,“是高老师跟周先生的婚礼请柬?真是太好了…”

 原来是残疾人学校的高老师跟义工周先生的婚礼。他们两人在之前就是一对情侣了。

 “是啊,谈了这么多年的恋爱,也该是结婚的时候了…她请了我们全家一起去。真是替他们高兴啊。”

 我重重地点头。

 我不会忘记高老师对我的帮助,还有周先生给我的鼓励——我写的很多记已经被他放在出版社的一些散文集里出版了,这让我多少有一点点成就感…

 正想着这些,突然有人敲门。

 奇怪,这个时候会是谁来呢?

 妈妈笑着走过去打开门,我一看来人,竟是司徒立行。

 诶,他不是昨天才来过吗?还说最近是阶段‮试考‬,说好这两天都不来的。

 妈妈可能注意到我出奇怪的神色,赶忙解释:“是我叫立行来的,有些事情要告诉他。”

 “嗯,伯母你好…我顺便给路路带了一点小礼物来。”司徒立行简单地跟我们俩打了声招呼,便将手中的花盆放在病旁边的窗台上。

 六十八

 我仔细一看,是一盆娇芬芳的茉莉花。一阵清香扑鼻而来,臆之间顿时感觉舒了不少。

 但是…妈妈叫司徒立行来干什么呢?难道这就是刚才她那么神秘的原因?

 “伯母,你叫我来有什么事吗?”

 咦,看来他也不知道自己此行的目的?。

 妈妈笑了笑,将一个和刚才一模一样的红色信封递给了他,“高老师也有邀请你哦,她的婚礼。她说希望你跟路路都能一起去。”

 以前司徒立行经常去学校看我,所以跟高老师跟周先生都已经很熟悉了。

 可是听到高老师居然这样对妈妈说,我的脸无法控制地有些红了。

 还好司徒立行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很‮奋兴‬地问妈妈,“是吗?我也可以去参加吗?那是不是要穿很正式的礼服…”

 “是啊,我看还是正式一点好,显得尊重对方…啊,说起来我们家路路还没有那种可以出席正式场合的小礼服呢,这可有点伤脑筋。”

 “那我们可以去帮她买一件啊,虽然我没什么经验,不过帮忙跑跑路还是没问题的。”

 “的确要买一件才好。据说他们是西式的婚礼,那么白色的礼服应该是可以的…”

 “哈哈,真的吗?那我岂不是要穿燕尾服…”

 看他们讨论得这么认真,开始我还安安静静不去嘴,可听司徒力行这么说,再也忍不住“扑哧”地笑了出来。

 燕尾服?!

 真是难以想象以前吊儿郎当、什么都不当回事的司徒立行穿上规规矩矩的燕尾服会是什么奇怪的样子。

 “好啊,路路你偷笑我!”司徒立行也注意到了我的笑声,“你一定认为我穿燕尾服会很可笑对不对?”

 被抓现形,我只好笑着抵赖:“哪有,我只是在替高老师跟周先生高兴而已。”不过我想我的脸上还是止不住笑容。

 “真的吗?”司徒立行斜眼看我,明显不相信的样子,“我可是不好骗的哦,赶快从实招来!”

 “鬼才想骗你哩!”路路笑着,“总之我不会打扮成马戏团小丑去出席婚礼就是了…”她越想越觉得司徒立行的“燕尾服计划”着实滑稽。

 原本看她笑得开心,妈妈也跟着微笑起来。

 可是我一面笑,一面却咳嗽起来,都后来竟越来越无法控制的咳嗽声到了后来竟伴随着搐。

 不过气来的同时,我听到司徒立行按下头的闹铃叫来医生跟护士。

 在平息了我的反常发病之后,我听到孟医生吁了一口气说道:“以后别再让她情绪过分激动,因为她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动作,搞不好会形成呼吸困难的,如果不是在医院,会发生危险。”

 司徒立行听了的声音里充满着内疚,“医生,对不起,我不该逗她笑…以后我会注意的。”

 孟医生回答的话,声音有点冷:“我知道你是想让路路开心,其实并没有什么错,以后更加小心一点就是了。”

 躺在上的我听着他们的对话,心中越发地冰冷了。

 自己竟然连大声笑的权利,也被剥夺了吗?

 这样的我,跟植物人都什么区别?

 就快要到高老师结婚的日子了,今天是妈妈跟司徒立行要来看我试穿礼服的日子。

 好想穿上漂亮的衣服…不知道司徒立行会不会喜欢呢?说实话我也很期待看到司徒立行穿上礼服的样子,一定会很帅气吧。 n6Zww.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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