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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曲水楼过了庭中的院子,来到应该是厨房的位置。厨房里有个年约六旬的老翁,身着一身布衣裳,正忙着将灶上的一锅炖放上饭桌。

 她饥肠辘辘地嗅着食物的香味,想必面前的这个老翁就是那个害自己失去清白的老头儿了,可恶!她非想办法整整他才消得掉自己中这口怨气。

 老头儿回头瞧见曲水楼站在门口,笑呵呵地朝她笑道:“我当你睡得不知道该起来了呢,肚子饿了吧?马上可以吃饭了。”

 曲水楼看着满桌令人垂涎三尺的饭菜,肚子叫得更响了。算了,暂时先放过这个老头儿,等她先吃了再说。

 “咦?你的相公呢?怎么不见他跟你一起来?”老头儿注意到只有曲水楼一个人,不免好奇地问道。

 “他死啦!还有老头儿,他不是我相公。”曲水楼没好气地回答。

 他显然有些诧异。“不是相公?哦——他是你长兄喽!”

 “倒楣鬼才跟他是兄妹,别瞎猜,我跟他什么关系都没有。”她忍受不了老头儿拿风涤尘跟向楼相提并论。

 老头儿这会儿可迷糊了,既不是夫妇也不是兄妹,但以那名男子对她的关心看来,他才不相信他们两个什么关系都没有,这位小姑娘显然在说谎。都怪他一时不察,也没问清楚他们俩是什么关系,就让那名男子摸了她的会,老头儿古怪地瞧了瞧曲水楼,自己该不该告诉她实情呢?

 “你瞧什么瞧?我肚子快饿坏了。”曲水楼被那老头儿盯得全身不舒服。

 老头儿叹了一口气。唉!还是别告诉她吧,事关她的一生名节,说不定她知道后会引发更强烈的后果,到时候他想救她可能都没法子。“好吧,我们就开饭吧!”

 曲水楼欢呼一声,盛起一碗饭就没气质地大啖特啖。

 “吃慢点,小心噎着了。”风涤尘焕然一新地出现在门口,他微笑地盯着她生龙活虎的吃相,温柔地出声劝道。

 曲水楼咽下一口饭菜,回瞪了他一眼。“我噎着关你什么事,我四天里没吃过,这顿我吃得最痛快。”

 看来这个小姑娘似乎对这个男子并不友善!老头儿心想,他试图打破僵局地招呼风涤尘。“来吃饭吧!我看你这几天也没吃好过,有什么事等吃了再说。”

 风涤尘点点头,步入厨房,在曲水楼的身边坐了下来。

 他一坐下来,曲水楼就觉得浑身不对劲地朝他发话。“喂!桌子这么大,你不会坐过去点。”然风涤尘恍若无闻,她怒瞪着他,这才发现他的头发答答地。“你掉到井里啦?怎么没给淹死?”她原本想关心地问他怎么了,可惜话从嘴里讲出来,就没半句好听。

 风涤尘苦笑一声,难道她的关心法一定要这么拐弯抹角吗?

 这会儿反倒是老头儿看不下去了。看这个小姑娘这股泼辣劲和难看的吃相,他竟有点希望她干脆别醒来算了,他对曲水楼的印象坏到了极点。“小姑娘,你就别为难他了,同桌吃饭也是种缘分。”

 曲水楼从鼻头哼了一声,扒光碗中的饭菜。“哼!孽缘,他老是欺负我。”

 “我看是你欺负他吧!他夜奔波了几天,一心一意就只想着把你从鬼门关里救回来,你怎么可以说他欺负你呢?”老头儿瞧见风涤尘没反驳,忍不住地说道。

 曲水楼答不上话来,伸手又盛了一碗饭。“我又没要他救,反正过了三天我就自动醒来了。”她昧着良心说话。

 老头儿这才想起了什么。“对了,关于这一点我倒想问问你,你会息大法?”

 曲水楼转了转眼珠子,她故作无所谓状点了点头。“会啊!要不然你当我这三天真死啦!”

 风涤尘停下了筷子望着她,她真的会?

 “那好、那好。”老头儿‮奋兴‬地说道。“我从没见过这么高深的武功呢!”

 “你想学?”她不以为忤地夹了一块放进嘴里嚼着。

 “如果小姑娘你愿意赐教,我当然想学。”老头儿作梦都没想过自己可以学得这种盖世奇功。

 “好,我教你。”曲水楼很豪地答应他。她望了望风涤尘,心想好事成双,顺便整一整这个家伙。“你要不要跟着一起学啊?万一你不幸打败仗了,还可以装死保住你一条小命。”

 风涤尘对她的提议敬谢不敏。“我从未打过败仗,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曲水楼努了努嘴。“你不学就算了,别。我没警告你,凡事都有意外的。”

 “你是一个将军?”老头儿震惊地盯着风涤尘,他刚刚从他们之间的对话听出了一些端倪。

 “在下风涤尘。”风涤尘觉得他一手拿碗、一手拿着筷子地介绍自己的状况十分可笑。

 “原来是护国大将军。”老头儿急急地起身,向着风涤尘跪下磕头。“老朽有眼无珠,未能好好地招待将军,请风将军恕罪。”

 风涤尘站起身来,隔着桌子又扶不起老头儿。“大夫,你这是干么呢?快快请起,风某不是个爱摆官架子的人。”

 “多谢将军。”老头儿低着头起身。哇!自己可真走运,先是见识到绝世的武功,又见着了当今天子眼前的大红人,然后他望了望吃得碗底朝天的曲水楼,暗暗地希望风涤尘千万别告诉他这位姑娘是哪名高官的千金‮姐小‬。天啊!哪家的名门闺秀吃饭会吃成这副德行。“那么这位姑娘是…”

 曲水楼用袖子抹一抹嘴,总算吃了。“傲风堡,曲水搂。”

 傲风堡!北方最响当当的商号,老头儿简直没办法想像。“曲姑娘,敢问曲向楼,曲堡主是你的…”

 “是我哥。”她得意地回答。

 他真碰着两个大人物了,老头儿暗忖。

 但风涤尘仍然不解曲水楼为何会息大法这种失传的武功。“水楼,你从哪学来息大法的?”

 “我师父教的啊!”曲水楼以寻常无奇的语气回答。“不然你一出世就会武功啊?我才不信呢!师父就是怕有那么一天,我会遇上你这种人死烂打,撵都撵不走,才教我这套功夫,没想到真给师父说对了。”

 风涤尘当然听得懂曲水楼话中的挖苦之意,他故意忽略掉不提。“那么你的师父是谁?”她的师父懂得息大法,想必是位高人。

 “我也不太清楚他叫什么名宇,不过听说江湖上的人给了他一个封号,叫什么…『妙手神医』,对,人家都叫他妙手神医。”曲水楼想了好久才回答得出来,要是师父知道她连他的名宇都忘掉,非得把两道长眉气吹了上天不可。

 “『妙手神医』骆年?”风涤尘听过这个名宇,传闻中他身怀两绝,拥有盖世奇功之外,他的医术更直赛华佗,可是他退隐江湖十几年了,却未曾听过他收过任何徒弟,而水楼说她是骆年的传人?

 “你知道我师父?”曲水楼高兴地望着风涤尘。

 “谁不知道啊!”老头儿再度被她吓了一跳。“『妙手神医』虽然退隐了十几年,他的大名还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曲姑娘,你真是他的徒弟?”

 “这事还假得了吗?”曲水楼辩白。“息大法就是我师父传给我的。”

 老头儿点点头。“这事假不了、这事假不了,怪不得我差点被你佯死给骗了,『妙手神医』的徒弟嘛!难怪、难怪!”

 风涤尘更加怀疑曲水楼是否隐藏了实力,倘若她真是“妙手神医”的徒弟,那她的武功绝不会在自己之下。

 可惜风涤尘没料到曲水楼小时候讨厌习武,“妙手神医”在无计可施之下只教了她一些医术和轻功,医术可以救人,轻功嘛…方便她打不过人家的时候,逃跑用。

 不知怎地,风涤尘觉得曲水楼对他隐瞒她的武功一事,感到十分的不痛快,他猛然地离开了饭桌。

 “你去哪?”曲水楼瞧见风涤尘快步出了厨房,开口问道。

 “整理行李,我已经耽搁太多时间了。”

 这家伙老是出人意料!曲水楼心想。“那我呢?我答应老头儿要教他武功的。”

 风涤尘冷冷地回答,“你可以待在这儿教他教到会为止,如果你想回傲风堡,从这里往南直走就行了。”

 曲水楼真不敢相信她所听到的。“你要放我走?你不是要带我上京的吗?”

 “我改变决定了。”

 “那好。”她才不准他甩掉自己,她的十项信条之一就是“只准她甩人,不准人甩她”“我也改变主意了,我要跟你上京。”

 “我不会让你跟着。”

 曲水楼扬起头来正视风涤尘。“你不让我跟,我偏要跟,你得对我失去的清白负起责任。”

 “对呀、对呀!”老头儿在一旁应和着。

 “你知道?”风涤尘的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曲水楼想起那时的情形,她羞红了脸点点头。“从头到尾我都知道,三天来我一直清醒着,只是没法子醒过来阻止你。”

 “既然你的意识清醒,就应该知道我那么做是不得已的。”

 曲水楼不放过他,因为这样逗着他玩她想好久了,她眯起了双眸。“不得已?你到处跟人家说我是你未过门的子,还瞧过我的‮子身‬、用嘴喂我食物吃、摸过我的会,我…我的名节全被你给毁了,你只用了一句『不得已』就想推掉所有的罪过?”她看着风涤尘一脸腼腆样,说不上半句话来,哈!她真是痛快极了。

 瞧她把他说得简直猪狗不如,不过风将军也真是的,这件事他的确该负责,老头儿说句话出来打回场,“好啦,风将军,这件事你是该负责,你就带着曲姑娘上京去吧!”

 “人家都看不惯了,你还不说句人话?”曲水楼趁胜追击。

 “随便你。”风涤尘拗不过曲水楼的伶牙俐齿,丢下一句话就出了厨房,实际上心里却莫名地带着一股‮奋兴‬之情。

 “喂,曲姑娘。”老头儿瞧着风涤尘消失在院子里,他问着一直目视风涤尘离开的曲水楼。“我看你是打算跟风将军上京了,不如你现在就告诉我怎么样练习息大法,我以后也能自个儿练就。”

 曲水楼瞧了他一眼,他还没忘了这回事啊?“好,我告诉你。”她开始瞎掰,“这息大法练起来说难不难、说易不易,刚练的时候最苦。首先你先到池塘边去找只乌,仔细研究它的吐纳之法,待了解以后你就回来找七味顺经的药材,连续喝个七七四十九天。”

 “顺经药?那是女人喝的东西啊!”老头儿听到这儿脸全垮了下来。

 “别打岔,听我说完。息大法注意的是调合,你是男的,自然要喝些顺经药调节你体内的刚之气,除此之外,你还要头下脚上,每天倒立两个时辰,不可以中断,也不可以半途而废,在倒立的同时,还要用你所观察到的乌吐纳法呼吸。”

 老头儿又发出不平之呜。“每天倒立两个时辰?会鼻血的啊!”

 曲水楼不耐地打断他的抱怨,“别吵,要是中断了,就得从头再练一次,很浪费时间啊!等到你练功和服药七七四十九天后,体内的任督二脉自然会打通,以后你只要再吃下顺经药,自然可以施行息大法,受假死多久就假死多久。”

 “真的有效?”老头儿心想这练功方法怎么这么古怪。

 “当然,你不相信我?”她自信满满地说道。

 “相信,只是这个练功法太古怪了。”他据实以告。

 “息大法本来就是一门古怪的功夫,练功法当然也就古怪了些。”曲水楼瞧了瞧风涤尘的房门。“算啦!我将法子都跟你说了,练不练随你,我也要去收拾行李了,免得他偷偷地溜掉。”她说完就一溜烟地跑掉了。

 后来老头儿果真听她的话练足了七七四十九天,可是除了声音变得怪气,贫血之外,根本没练成什么息大法。

 到那时他才晓得,自己被曲水楼给骗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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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曲水楼挫败地将绣有精致花鸟图案的锦质椅垫抛在地上,然后气愤地踢倒椅凳,用力地用手槌着桌子。

 什么嘛!她气得咬牙切齿。死疯子!竟然敢躲着她,就算要她把整个将军府全掀过来,她也要把他给揪出来。

 曲水楼心情十分恶劣,将桌上的茶具扫到地上,发出碎裂的清脆声响,“巧儿、巧儿!”她今天不知第几次地叫着风涤尘派来服侍她的婢女。

 其实在房间外头早就有两个人奉风涤尘之命守在门外了。

 巧儿紧缩在门外,她身旁的另一个婢女拉拉她的衣袖,“叫你了啦!”

 巧儿牙关打着颤抖,“我…我不敢进去…小玫,你陪我进去好不好?她好可怕哦!我从来没瞧过这么凶的姑娘,她只要一瞪我…我想我就会当场昏死过去了…”

 小玫同样也苍白着脸,“我也不敢啊,她在房间里乒乒乓乓的,整个西厢房都快给她掀了。”

 “可是不进去又不行。”巧儿苦着脸,“她一定是要问我们将军回来了没,真的还没回来啊!万一她又听到同样的回答,你想她会不会打我啊?”

 小玫害怕地点点头,“可能会耶…我们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巧儿吓得眼泪都快掉出来了,“与其服侍这位凶暴的姑娘,我宁可被贬为最低的灶下婢…”

 曲水楼猛然打开房门,瞧见两个在地上紧缩成一团的婢女,她愣了一下,“你们怎么啦?正好,我在找你们呢!”

 巧儿和小玫闻言把‮子身‬缩得更紧,四只眼睛泪眼汪汪地望着曲水楼。

 “干么一副如丧考妣的模样?谁欺负你们啦?告诉我,我去替你们出出气。”曲水楼完全不知道她就是那个凶神恶煞。

 “‮姐小‬,不用了…”小玫提起勇气向曲水楼说道,她怎么敢讲出实情呢?

 “真的不用?”曲水楼才不相信有人被欺负后,还会帮欺负她的人掩饰。

 “真的不用了,谢谢‮姐小‬的好意。”巧儿急忙答道,小玫也点点头。

 曲水楼叹了一口气,她想欺负这两个婢女的人一定是比她们高级的下人,如果告诉了自己替她们出气,只怕她们以后的日子会更难过,“好吧!你们以后想告诉我再说吧!将军回来了没?”

 巧儿和小玫对望一眼,谁也不敢说话,说出将军还没回来的人恐怕会遭殃。

 曲水楼瞧她们的模样,心里大概就清楚了七八分,她怒气上扬,猛然地往门上的窗棂一敲,敲坏了两木棂和纸糊的窗面。“他还没回来,是不是?”

 曲姑娘随意一个小小的动作就敲坏了门,要是那一拳敲在她们其中一个人的身上,那不躺个十天半个月才起得来?巧儿心惊胆跳地想着。

 “好。”曲水楼深了口气,“他刻意避着我?!没关系,我曲水楼也不是等闲之辈,我就不信我找不到他。”

 巧儿和小玫瞧见曲水楼往外头走,顾不得可能会遭到拳脚相向的可能,急急地跑到她的面前横着双手阻挡她的去路。“‮姐小‬,将军代下来,不能让你离开西厢房一步。”

 曲水楼瞪着前头两个似乎准备慷慨就义的婢女。“你们想阻止我?你们是想瘫了还是瘸了?”她出言试图恫吓她们,实际上她根本不会出手打两个手无缚之力的弱女子。

 巧儿望了小玫一眼,两个人很有默契地一同跪了下来。“‮姐小‬,大人代的话奴婢不敢不从,请你体谅奴婢的难处,就算我们被你打死了,也不能让你出了西厢房。”

 曲水楼拗不过这两个以死相胁的婢女,她朝天翻了翻眼珠,瞬时伸展轻功旋身跳上了屋檐,“随你们吧!”她在屋檐上喊道,“就说没注意到我失踪了,我去找那个疯子将军算算老帐。”

 曲水楼话一说完,人就不见了踪影,留下两个急得直跳脚的婢女。

 “怎么办?曲姑娘逃走了。”巧儿心急地说道,“看来我们两个的人头保不住了,你说该怎么办才好?”

 小玫同样也是很沮丧,“没法子了,我看我们还是快点请人进宫,将曲姑娘逃走的事向将军禀明吧!”

 “可是我们会被杀头的。”巧儿想到这个后果就很害怕。

 “将军对待我们这些下人很宽厚的。”小玫叹了一口气,“唉!我也希望将军听到这个消息能饶了我们。”

 两位婢女在庭中驻足良久,然后才敢向总管通报曲水楼逃走一事。

 曲水楼一逃走,可苦了她们这些做下人的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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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曲水楼出了将军府,这才记起忘了问婢女们风涤尘的去向,自从他带她回将军府后,人就不见了踪影,她已经两天没见过他了。

 她偏着头想了很久,他会去哪里呢?能让他连自己的家都忘了回,想必是个很好玩的地方,也许是个能过夜的…她想到啦!曲水楼一击掌。

 回想过去傲风堡里的男子有时都会故意下山在村庄里过一宿。她年纪小的时候老是搞不清楚那些男子为什么那么喜欢住在外头,明明堡里的房间比外头的要豪华多了呀!直到终于有一天她的贴身丫鬟秋娘受不了她每天胡搅蛮要答案,才告诉她那些男子是下山去找乐子的。

 秋娘还说,只要是男的,哪一个不好女?连素来待人以宽的向楼,怕他们连在青楼里会贪恋着被中缱绻,耽误了堡里的正事,还订下了严厉的堡规来约束他们,因嫖而影响个人负责的工作被逐出傲风堡的人,这些年来她也见过两三个。

 不行,她一定要将他从那个醉生梦死的地方拖回来,曲水楼妒火高扬地想道。

 她才不是吃醋呢!谁都知道她曲水楼是不会吃醋的,任何男人到她眼中都是跟猪没什么两样,她这是替天行道,拯救善良无辜的姑娘们,顺便一打醒这个登徒子,曲水楼努力地说服自己并没那么在意风涤尘的举动,只是他让自己关在将军府里白等了两天,而她看不惯他做出这种伤风败俗的事,如此而已。

 曲水楼凶神恶煞地步入西市,随手抓起第一个她看见的小贩。

 卖窝窝头的小贩显然被她的容貌和不相称的行为吓傻了眼。“姑…姑娘,什…什么事?你…要买窝窝头吗?”虽然似乎陷入危机中,小贩仍没忘掉推销他的窝窝头。

 “你知不知道京师里最红的院在哪?”

 “呃?”小贩望了望曲水楼身上所费不赀的昂贵衣裳,和令全天下女子汗颜的姿院?他没听错吧?

 “我再说一遍,京师里最红的技院在哪?”

 “啊?最红的院?”小贩有点愣了,“姑娘是说『风楼?”

 风楼?这不是傲风堡名下的产业之一吗?曲水楼初听到风楼的名字有些讶异。她知道向楼在京城里有间叫做“风楼”的院,但是她没想到风楼竟是京师里最红的高级院。

 这样子最好!她‮奋兴‬地想道,她可以跟向楼求救了,向楼不知道她的行踪,再加上那个疯子根本不理她,正在某个窑子里逍遥,她大可在风楼住上几天,等向楼派人来接她回去。

 “对,我问的就是风楼,你知不知道怎么走?”曲水楼全然忘了她原本是要找风涤尘算帐的。

 小贩摇了‮头摇‬,“姑娘,路我是知道,但是你没法子是进不去的,风楼不只是我们这种人进不去,连身万贯的仕绅也不见得进得去,就算你有再多的银子没地方花,没有一点文墨是通不过守门的诗对的。”

 哦?还有诗对?曲水楼对风楼更加地有兴趣了,向楼真会为难人,连开院都还要客人诗作对。

 小贩瞄了兴致的曲水楼一眼,“姑娘,你还要去?”

 “你别管,只要告诉我怎么走就行了。”曲水楼自信满满地说道。

 小贩觉得自己也太多事了点,便将风楼的走法告诉了她。

 曲水楼谢过了小贩就朝风楼的方位出发。嘿嘿,她一定要去试试向楼的院会出什么对子考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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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值巳时,风楼里的姑娘大都还在休息中,风楼的管理者邀语回到了她位于风搂最后头的闺房,她打开了门,瞧着端坐在桌前的俊俏男子。

 “你们下去,别来打搅我们。”她回头朝身后的两个丫鬟吩咐道。

 “是。”丫鬟心有灵犀地互瞄了一眼,退出了房间,二楼主的老相好来找她了。

 邀语等到丫鬟们出了回廊,这才关起房门,风姿绰约地微微朝白衣男子欠身,“大当家。”

 曲向楼望着眼前年约二十出头的女子,“邀语,最近生意如何?”

 邀语轻抚过华丽的纱质长裙,边带着一抹颠倒众生的微笑,她在曲向楼的身边坐了下来,“生意尚可。怎么没听说过大当家要到风楼里来坐坐?”

 “我只是有事到京城里来一趟,顺道来探望一下这里的情形。”

 “难道大当家还信不过我吗?”邀语调戏地抚过曲向楼的脸庞。

 曲向楼冷静地拍开邀语的纤手,“邀语,你别折腾我了,你明明知道我是女儿身,别把这里勾引男人的招数用在我身上。”邀语是除了曲水楼以外,惟一知道她是女儿身的人。

 邀语娇娆地翘起红。“就是因为这样,我才会乖乖地待在这里做生意。曲向楼,你为何不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呢?三个月不见,你愈发俊俏了。”

 曲向楼真不知道该不该把她的话当成赞美。数年前邀语尚是江南一间歌楼靠卖艺维生的艺,自从她伸出援手救出险些被染指的邀语后,邀语就一直死心塌地地跟着自己,连无意间得知她是女儿身,也自告奋勇地愿意帮自已隐藏身分,到风楼当她的一名堂主。对外她们两个的身分是女和嫖客,实则于房间内核帐经营风楼的事务。

 邀语的存在一则可以消弭她不近女的传言,二则不令任何人怀疑“他”的‮实真‬身分,三则可以替她留意朝廷方面的消息,朝中有许多大官常在风楼里谈论政事,或是喝醉后误将一些重要的决策说风声,所以风楼最重要的功能不在赚钱,而是搜集有利的情报。

 曲向楼做事向来深谋远虑,很早就埋下了风楼这条眼线,果然风楼在她的事业中助益颇多。

 “既然来了,就对对帐吧!免得你说我没把你的产业管好。”邀语起身走到梳妆台前,伸手移开了铜镜,梳妆台旁的墙壁立即移出了一块石砖,出一个约莫一尺长宽的石,里头端放着两三本帐本。她拿出了账本,将本子交给了曲向楼。

 曲向楼没看那些帐本一眼,对着邀语笑道:“咱们都是多年的好姊妹了,你管的帐我放心,我不用看,过两个月浩天来收帐的时候你再交给他。”

 邀语听到管浩天的名字竟红了睑,她连忙转身将帐簿收回了石,石承受到帐本的重量后,掩饰用的石砖再度无声无息地退回原位。

 管浩天,邀语默默地念道,再过两个月,自己就可以再看到他了。一年才见得到他一次,不知他是否还记得她长得什么模样?她是每天不只一次地惦着他,数着日子等他出现,只可惜落花有意,水无情…

 邀语明白管浩天的心里有着别人,但是她要求的并不多,她不求名分,只求能在他的心中拥有一席之地,难道这也算是奢求吗?从她第一次见到管浩天至今已经将近三年了,这两年来自己对他的爱有增无减,却也是无期的等候…

 邀语的沉默引起曲向楼的注意,她微偏着头,“邀语,你跟浩天有什么过节?”

 邀语吃了一惊,旋身坐回椅子上,“没有啊!”

 “没有?那为何当我说到浩天时你的脸色那么难看,你们之间一定发生过什么事。”曲向楼很敏锐地感到一丝不对劲,“倘若你们之间有什么不偷快,尽管说出来,我知道浩天的子是强硬了点,很容易得罪人,他得罪了你吗?”

 “我…”邀语言又止地停住想说出口的话。如果告诉曲向楼自己单恋着管浩天的事,曲向楼当然不会阻止她,甚至会推她一把让管浩天娶自己为,但是她不要管涪天是因为曲向楼的命令而娶她,她不要一个没有心的丈夫。

 “说呀!”曲向楼和缓地说道,“如果是误会,我可以帮你们做个和事老。”

 邀语摇了‮头摇‬,“我和二当家之间没有误会,大当家,你太多心了。”

 “既然不是误会…”曲向楼笑嘻嘻地开玩笑,“那么是他上你了?还是你爱上他了?”

 邀语闻言脸色大变地望着曲向楼。

 这么一来,曲向楼想自己大概猜得八九不离十了,但依旧保持着轻佻的神情,藉机撤除邀语的心中防卫好来套她的话。

 瞧曲向楼一脸戏谑的表情,应该是拿自己开玩笑,邀语放下了一颗起伏不定的心,故意也跟她谈笑地回答,“没有的事,大当家,你别瞎说。我这一辈子只对你这个『假』男子动情,除非你喝了什么神药,变成了一个真正的男人,否则我是不会爱上其他男人的。”

 曲向楼举起双手做投降状,“你的提议我可敬谢不敏,拜托去找别人吧!浩天他这个人没什么不好,货真价实、铁铮铮的汉子,做人刚毅不屈,如果你不喜欢他,堡里的伯尧和管事季刚也不错,如何?”

 邀语笑着拧了曲向楼一下,“你当自己是媒婆啊?净把你身边待价而沽的男人全推到我身上,怎么不留一个给你自个儿用?我瞧,依你的情况你比较需要。”

 当曲向楼正想反驳的当头,感觉到外头正有人接近这间厢房,她出声警告邀语住嘴,“停!邀语,有人来了。”

 “奇怪,我明明吩咐过她们别来打向我们的啊!”邀语喃喃自语道。

 “也许发生了什么状况,邀语,你出去看看。”曲向楼心头浮现不祥之兆,可是她又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邀语点点头,打开房门的同时恰巧遇上来通报消息的丫鬟,“什么事?”

 丫鬟朝邀语欠身,“二楼主,大门外头有位姑娘坚持要进来,还说要会会我们的诗对。”

 “胡闹!苞她说我们这儿不女客,而且现在是休息的时间,想会诗对晚点儿再来。”邀语有些气恼,连这一点芝麻绿豆大的小事竟也跑来向她报告。

 “奴婢说过了,但是那位姑娘说什么咱们风楼是她家的产业,还要见见二楼主,奴婢撵不走她,只好麻烦二楼主了。”

 邀语更加气恼了,“笑话,我说我是当今的公主,你信是不信?风楼的主子是『风楼主』,不是个名不经传的小姑娘。”

 “可…可是她长得和我们挂在大厅那幅大楼主的肖像有几分神似,所以奴婢…”丫鬟十分犹豫地不知该如何接下口,说她擅作主张把曲水楼请进大厅等着了。

 噢?邀语有些纳闷。挂在大厅的那幅肖像,是她三年前好不容易说服曲向楼穿上女装时请京里的画师画下来的,天下难道有和曲向楼相像的女子存在?

 “她还说些什么?”她问道。

 “这…奴婢也不太清楚,好像是…有关什么『傲风堡』的…”

 傲风堡?除了傲风堡里的当家和管事们,没有外人知道风楼和傲风堡的关系,这位姑娘是从何得知的?邀语暗忖。

 曲向楼步出了邀话的闺房。刚才邀语和丫鬟的对话她全听进去了,她深蹙着眉头,依丫鬟的描述听来像是水楼,但水楼不是在风涤尘那里吗?她跑到风楼来做什么?

 “你知不知道那位姑娘姓什么?”曲向楼问着那个丫鬟。

 丫鬟偷瞧了邀语一眼,邀语给她一个说下去的动作,她才放心地回答,“那位姑娘说她姓『曲』。”

 是水楼那个丫头没错了,曲向楼心想。她给了邀语一个眼神。

 “她现在在哪?”邀语会意地替曲向楼问道。

 “在大厅里。”丫鬟恭恭敬敬的回答。

 “好吧!我会去见她,你先下去吧!”邀语明白曲向楼有话对她说,她支退了丫鬟,等到丫鬟的距离远得听不见她们的对话后,她才轻声问道:“那位姑娘…”

 “是我的妹妹。”曲向楼回答得很简洁。

 “原来是你的妹妹,怪不得和画相仿。”邀语其实也猜到了曲水楼的身分。

 她早就听说过曲向楼有一个天姿绝冠群芳的妹妹,可惜她从未见过这位姑娘,如今自己非得好好瞧瞧曲水楼长得什么模样。

 “大当家,令妹到这儿来干什么?”关于这一点邀语也很好奇,一个黄花大闺女敢独自闯院,胆子一定不小。

 “见着她不就知道了。”曲向楼往大厅走,邀语闻言跟了上去。 n6Zww.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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