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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向楼,你果然在这儿。”朱——欣喜若狂地穿过灶房摇摇坠的木门,他冲动地想紧紧地抱住心中朝思暮想的人儿。

 曲向楼见到来人马上防备似地猛然起身,一丝脆弱的神情瞬间消失在戒备的面容之下,和他中间隔着桌子打转。“你怎么知道这个地方?”

 朱——望着她苍白憔悴的面容,消瘦的面颊显得五官更加地凸出,一身白衣白裙衬得她瘦得令人心疼。“向楼,你怎么变得这么憔悴?”

 “是水楼告诉你的?”曲向楼微侧着头。“你又何须来此?”

 “我当然是来找你的。”朱——对曲向楼对他防备至极的态度感到不悦。“你怎么可以就这么一走了之?”

 “朱王爷,我走不走不关你的事,你大可以在京城里做你的王爷,不用来这荒山野地找一个决定退隐的商家女子。”她硬将心中的撼动下,摆出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色。

 朱——瞅着曲向楼。“我不容许有人在愚弄我之后置身事外,况且你已经是我的子,我更不许你就这么消失。”

 “子?那‮夜一‬的错误又怎能算数?”她没有忽略朱——那抹闪过眼中的伤痛,她明了自己伤着他了,但她又何尝不是呢?只不过现在不是再心软的时候。

 他猛然地窜到她身旁一把捉住她的‮子身‬摇晃着她。“错误?你如何说那‮夜一‬是个错误?!你今生一天是我的人,一辈子就注定是我的人!”

 曲向楼狠下心来别过脸去。“京城里多得是和王爷门当户对的千金大‮姐小‬,王爷又何必对我苦苦相?你走吧!”

 “你当真要我走?”朱——真不敢相信这话是从她的口中说出来的。“难道你连我夜千里跋涉来这个地方一点也不感动?”

 曲向楼违心地点头,她不能再让他动摇她的心智,影响她往后的日子。

 “你…”朱——突然地吻住曲向楼。

 她惊悸地想推开朱——的侵犯,奈何她几天来未曾进食,一时间竟使不上力出他的臂弯,只能任他残暴地‮躏蹂‬她的

 她尝到嘴中有一丝血味在扩散,她猛力一推,将朱——推到了门边。“你走吧!”

 “我不会走。”他笃定地说道。“我会留到你愿意跟我走为止。”

 曲向楼凄楚地短笑了一声。“可笑,你就这么放弃高官厚禄地等我?我永远不会跟你走的,你还是回去做你的王爷吧!就此忘了我的存在,找个能和你厮守终生的千金‮姐小‬成亲吧!”

 他认真地瞅着她凄然坚毅的面容。“我不在乎王爷的位子,就算要我放弃一切我也愿意,你不也为我放弃了傲风堡,向楼,我今生的子只有你一个人,其他的女子我瞧不上眼,除了你,我此生不娶。”

 曲向楼闻言不免为之动容,但她又敛回原本惯常的冷漠。“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我管不着。”

 “我一定会等到你回头的。”朱——信誓豆地承诺道。

 她背过身去,素衣随着瘦弱的身躯扬起。“王爷想宿野外也罢,曲某重丧在身,不便让你这身分尊贵的王爷在此逗留。”

 “骆前辈过世了?”朱——问道。这就是她身着丧服的原因?

 “先师也不愿有人在他的屋子里,就请王爷回京里去吧!恕我不远送了。”曲向楼狠下心来地撵他走。即使朱——想留在这里,她也不给他留下来的机会。

 “向楼,就算我必须餐风宿,我也不会离开这里一步。”

 她装作视若无暗地收起桌上的碗筷。“随你的意思,倘若没事的话请别挡着我的路,还有很多事等着我去做。”

 朱——随即让了一条路出来,曲向楼便从他的身边和他擦身而过。他瞅着她的背影,在心中打定了主意,不管要花上多少的时间,他一定要等到曲向楼首肯做他的子,他不能让此生终于寻获的挚爱从掌问白白逸去。

 于是朱——在屋外的林子里搭起临时可供安身的帐篷,非常克难地在曲向楼漠视的情况下住了下来,打算每天对曲向楼展开他的说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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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该死!懊死!懊死!”

 朱——一面诅咒着,一面急忙将淹进帐篷里的雨水泼出帐外,但雨水仍像泻的水银般无孔不入,他原先泼出去的水又夹带着猛烈的雨势,向他的栖身之处入。

 他现在这副模样,称之为“落难”再恰当不过,他的帐篷里无处不是的,衣摆犹滴下一条条的小泉,更别说他身上会有地方是干的了,他躲在帐篷里简直和站在大雨中没有两样。

 朱嚼烦伫立在一洼洼的小水池中苦笑,尽量让自已不去想曲向楼那间草屋的温暖舒适。篷里满地的水混着泥泞放肆地占据他所有可以安歇的地方,他现在又又冷,连想找个位子坐下来都办不到。

 谁教自己的嘴那么笨拙?原以为不出三天的时间他就可以说服曲向楼和自己回京,谁料她似乎心意已决,无论他好话说尽、亲自猎野味来贿赂她,她始终面不改地拒绝他的好意,用犀利的言辞反驳他每一项说辞。

 唉!这些日子来他根本就是徒劳无功,曲向楼未曾为他的任何举动而有所动容。爱上一个聪明绝顶的女子,真是一个男人最悲惨的一件事,怪不得连孔夫子也道:“女子无才便是德!”

 朱——望着一波波涌近篷里的泥水,心里的滋味真是百感集,任凭着水漫过他的脚背,他也懒得再去将那放肆没他的意逐出篷外。

 “朱王爷。”

 朱——闻声回头一望,曲向楼不知何时撑着伞站在篷外,如瀑布般的雨水沿着伞缘落下,她仍是那身素衣,雨水也刷了她衣缘的下摆,但此刻他却觉得曲向楼从未如此美丽过。

 朱——低首望着自己狼狈的模样,短笑了一声。“你是来看我被这场雨赶走了没,是吗?”

 她的眼神闪过一丝朱——来不及解读的神色。“朱王爷,我的确是希望你不在这个地方,这里不是你应留之地。”

 “也不是你的。”他意味深远地说道,“现在你瞧清楚了,我说什么也不会走的,要我离开这个鬼地方,除非你答应我的要求。”

 “明知道我不可能答应你,你就别僵持下去了,这么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曲向楼轻缓地说着。

 朱——讽笑。“究竟是谁想不开,我想你很清楚,倘若你是藉着这时候来劝我离开,那你是白费心机,无论刮多大的风、甚至于天崩地裂,没带走你之前我绝不离开这里半步。”

 她轻叹了一声。“你这又是何苦呢?回去吧!”

 “难道你还不明了我的决心?”他为表心迹,不顾满地的泥泞席地而坐。“你不走,我也不会丢下你一个人在这个荒山野地里独自生活。”

 曲向楼刹那间为他的深情所悸动了,但她强忍住心中的撼动,将手中的伞抛至雨中,缟白的衣裳瞬间全部透。

 “你在干什么,这样淋雨会生病的!”朱——见状便要将她拉进篷里,但曲向楼却不依地站在雨中任由倾盆大雨冲刷着苍白的娇颜。

 “你不走,那我就在这个地方陪你淋雨。”她明白朱——也许不关心他自己是否会生病,但若她以自己的‮子身‬作威胁,或许他会让步也说不定。

 “你真的希望我走?甚至不惜拿你自己来反抗我?”他低声问道。

 “我是为了你好,朱王爷,你根本不属于这个地方。”曲向楼眨掉进眼里的雨水,初冬大雨的冰冷已经开始渗入她的‮子身‬。

 朱——极是心疼地瞅着她坚决苍白的面容,她的‮子身‬仍旧如同几天前一般瘦弱,纤弱得似乎承受不住暴雨的无情扑打。他沉默了半晌,也进入了雨中握住她的肩,痛楚地沉声问道:“向楼,事情真的没有转圜的余地?你真的不顾念我的一片痴心?”

 她没有正面回答,一双美目炯炯地盯着他。“进屋里去吧!我不是个见死不救的人,这是我来这里的目的。

 进草屋里?他的心底掠过一丝狂喜,她从来不准他踏入草屋半步,但现在居然肯让他进屋里了!可见得向楼的心里多少还是对他有一点情分存在,原先见到她这种态度时他还真以为该死心了,朱——决定将这个新发现视为成功的一大步,起码她还不至于忍心让他在外头淋上‮夜一‬的雨。

 “你不想进去也罢,算我多事。”她巧身微侧,朱——搭在她肩上的手瞬时就落了空,她回首朝他望了一眼,迳自走回了草屋里。

 朱——见状连忙跟了上去,反正进了草屋,他多的是时间劝服曲向楼和他下山去。

 曲向楼远远地将他丢在身后,心里半是后悔自己又作下了一个错误的决定。她不该让他进屋子里的,她应该在刚才时坚决一点,让他死心下山,而不是引狼人室,让好不容易有些动摇的他又重新拾回带她回到俗世的打算。

 可是她不能否认自己对他可能会灰心地独自回去而感到难过。是的,她不否认,倘若他走了,她会责怪他、也会责怪自己,这也许就是自己行为和言辞的矛盾之处吧!想让他走,又不想让他走,这种复杂的心情早就在朱——来找她的那一天起在她的心底纠不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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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向楼…”

 “你什么也不必说。”曲向楼望也不望地丢了一条长巾给朱——,在桌旁坐了下来。

 朱——进了屋里,还来不及说上半句话,就被曲向楼给硬生生地打断,他自嘲地接过长巾干发梢滴落的水滴。“你又明白我要说什么了?”

 “你想说的我全明白,但别把我允许你进屋里来避雨的举动想成别的意思,明天天气一放晴,你就回京里去吧!”她强硬地说道。

 “你也明白我说什么都不会走,我是个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人。”

 “朱王爷。”曲向楼正眼瞅着他,手掌在桌上叠成一个塔形。“你贵为一个王爷之身,何须如此对我一介平民女子苦苦相?京里还有很多朝中要事等着你去处理,就别再废你宝贵的时间来说服我了。”

 “不浪费时间是我的观点,我不认为目前有什么事比带走你更为重要。”他毫不让步地说道。

 她蹙起眉头。“你当真不走?”

 “是的。”朱——笃定地回答。

 “好,那我走,既然无论我怎么说你都不肯走,师父的后事我也处理得差不多了,只是遗憾我无法为他老人家守完丧期。明天我就离开这个地方,随你爱待多久就待多久吧!”

 “向楼,我们为什么老是为了这件事而争吵不休呢?你以为逃离我就能永远避开我们曾经发生过的一段情吗?那是没有用的,无论你躲在哪里,我都有办法找到你。”他真有股冲动想掐死她。

 “我们都无法在这件事上让步,所以我决意结束这场永无休止的争论。”她改用手着眉梢,这是她为了某件事苦恼的习惯动作。“朱王爷,求求你放过我吧!难道你非我走上绝路不可?”

 “你走上绝路的是你自己,为什么你就是不肯正视自己的感情?为什么一定要固执地认为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不去尝试过就否定,这不是我在将军府里所见到那个意气风发的曲向楼一

 “曲向楼早已经死了!他根本不存在于这个世上,你着的只是一个一心追求名利的虚构影像。”曲向楼激动地说道。

 “虚构影像也好、被迫女扮男装也好,你终究是曲向楼!为何要否定自己的存在?”朱——真没想到她会自我厌恶到不愿意承认自己。“向楼,过去也许在他人眼中你是一个完美的人,但我眼前见到的你,是个‮实真‬的血之躯,会痛苦、会烦恼、会悲伤,这才是你‮实真‬的一面。

 “让自己的脆弱展现在我的眼前有这么困难吗?你每次受了伤就像一只负伤的野兽将自己锁在里,拒绝我带给你的关心,看着你拒人于千里之外,我的心比你的伤口还要疼,我明了你的坚强,但是别在我的面前戴上你的假面具,别独自一个人去承受一切的痛苦。”

 曲向楼凄楚地短笑一声。“哼,你以为你是什么人?我心中的结永远也解不开的。朱王爷,俗世的嗔痴我已不想再过问,现在我只想找个平静的地方安稳地过日子,连这一点小小的事情都算奢求吗?夫下之大,竟无我曲向楼容身之处?”

 “你的容身之处就是我的怀里,除了做我的子,你哪里也不准去。”他坚定地睨着她。“即使是你要我放弃荣华富贵做一个农人也罢,只要你能愿意和我共度一生,我一定依你。”

 “这是你的想法?朱王爷,你想得未免也太天真了吧!”她的眼神在蒙胧的烛光下闪着忧郁。“姑且不论我恢复女儿身后的问题,你是个堂堂八府王爷,而我却是一个地位卑下的商家女子,你真能独排众议地娶我为?我今年已过二十四,很可能已无法养育生子,往后你又真能不因无后继承而不憎恨我?我求的是平静的乡野生活,你真能放得下你的仕途挨苦受气做一介平民?恕我无法相信你的信口之辞。”

 “向楼,我朱——从不打诳语,你当真不相信我?”

 曲向楼不语,在江湖上打滚这么多年,她实在无法相倍贫不会动摇一个人的心志,尤其是像他这样的天之骄子,她不能去深想倘若往后朱——反悔,她将过的是怎样的痛苦生活。

 朱——见曲向楼毫无反应,他突然跪了下来举掌向天发誓,“皇天在上,我朱——就此发誓,无论贫、无后,我此生绝不负曲向楼,若有违背誓言,我朱——愿遭受五雷轰顶、箭穿心、身首异处、永不超生…”

 “够了!”曲向楼出声阻止他再说下去,她望进他眼底的一片真诚,明了他的誓言是发自内心的,但她…但她真能放弃掉她的顾虑,和他厮守吗?她又何尝不想伸手留住他的人,但有些事,是永远也不能奢望的啊!

 “向楼…”他喜出望外地望着她盈盈的泪光,心想自己终于能感动她了。

 “你还是走吧!发誓是没有用的。”她还是狠下心来赶他走。

 朱——瞠目结舌,他飞身抓过曲向楼的‮子身‬猛摇。“你当真这么狠心?非要把我们置身于终生的痛苦和悔恨之中?我们之间的问题只存在于你的心结,荣华富贵我也愿意放开了,没有孩子我们可以收几个义子。告诉我,我到底应该怎么做你才愿意和我在一起?到底要我怎么做?”

 “我没有选择的权利,我爹到临终前都还喃喃遗憾着我不是男儿身,无论我怎么做都得不到他的心,包括我师父!每一个人都希望我是个男人,但是我怎么努力也办不到,我根本不该存在于这个世上。”

 “不,你有!”朱——紧紧地搂住颤抖不已的她,他终于察觉那个她在心中紧锁的心结。“你有权利,你是你自己,你有权利选择你想要的,过去无论他们对你做出多么残酷的举动,现在你完全可以自由了。”

 曲向楼惊骇地挣扎。“我永远也不可能自由的,既成事实,永远也回不了头!”

 “向楼,你要相信你可以,你恨他们!”朱——大吼道。

 “我不恨他们,他们是为了我好才出此下策的。”

 他费力地按住她‮动扭‬的‮子身‬而小心地不伤着她。“你恨他们!别再自欺欺人了,你恨他们为什么不肯正视你真正的身分,你恨他们将你塑造成他们想要的模样,但你将自己的憎恨转变为对他们全然地服从,因为只有这样,你才能说服自己不会背上不忠不孝之名。”

 “你胡说!我没有、我没有!我不恨他们,一切都是我自愿的,你胡说!”她濒临崩溃地尖叫。

 “向楼,恨一个人不是件可的事情,想想你这些年来将自己的青春葬送在你爹的手里,去成就他心中最重要的傲风堡,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承认,他的所作所为令你痛不生地过了二十几年女扮男装的苦日子?”

 “不,你胡说,我不想听!”

 “你不是完人,一个人不可能在遭受到这种非人的对待后,还不会去怀恨始作俑者,楼,承认你恨他们吧!”

 曲向楼突然停下了挣扎,双目惊恐无神地瞪着朱。“我…恨他们?”

 “你有足够的理由恨他们,他们让你连一个平凡的心愿都当成奢求,独自痛苦了这么多年,你绝对能恨他们这么对你。”朱——改用轻柔的语气说着。

 “我恨他们、我恨他们、我恨他们…”曲向楼喃喃地反覆念着,像是发现了一件重大的新事物。她真的恨他们吗?一个是她的亲生父亲,但在他的眼中没有其他事比傲风堡更重要,一个是她的再造父母,却一再地提醒、强追她担‮身下‬为男子的责任,多年来自己尊他们如神祗,将他们的话当成圣谕,但是得来的呢?却是如椎心刺骨的疼痛!那她是为了什么?为了什么?

 曲向楼突兀地纵声大笑,却从眼眶滚落了十多年来未曾出现的泪滴。

 “向楼…”朱——真怕自己这么她,会让她就此崩溃。

 她不停地狂声笑着,泪水也不断地掉下,直到她笑得全身无力地瘫在朱——的怀里,才声嘶力竭地高吼一声,“是的,我恨他们!”接下来她却狠狠地握住拳头朝他的腹部一击。“我恨你。”

 他抚住丹田,眼底全是了解。“我知道。”

 “你为什么要让我发觉这件事?为什么?”

 曲向楼受伤的神色真令他心疼,朱——无言地拥抱她,将他的安抚静静地透过拥抱,随着体温传到她的‮子身‬。

 曲向楼在他的怀里渐渐得到来自于他的力量,她此生从未有任何一刻比现在感觉更像柔弱的女子。她在他怀里微微一笑,没想到他这么一,竟然将自己纠在心中多年的心结瞬时打开,他真是个不可思议的人,居然能发觉到连她自己也察觉不到的盲点。

 “我恨你…”她不觉地回搂住朱——,在她脆弱的时刻寻求他的支持。

 “倘若恨我能让你的心结就此打开,你恨我一辈子也不打紧。”佳人在怀,有什么比现在更值得珍惜的呢?朱——足地心想。

 曲向楼深了一口气,想要离他的怀抱,但他紧紧地拥着她,一点也不肯让她离开自己的怀中。“你没有理由要对我这么好,我不值得。”

 “你一定值得,向楼,你是我此生中惟一的梦想,也是我这辈子最重要的人。”朱——认真地瞅着她凄美的容颜,语气温柔地对她说道。

 “朱王爷,我不该迁怒于你,方才我实在太失态了。”曲向楼抬头望进他真诚的眼神,脸色微赧地道歉。

 朱——懊恼地低一声。“向楼,你真的一定要对我这么见外吗?我不想听到你叫我那什么见鬼的『朱王爷』,叫我。”

 “我…这…”她居然答不上话来。

 “叫啊!涤尘都能和你称兄道弟,为什么连这一点要求你都不肯答应我?”他紧勒着她,差点儿令曲向楼透不过气来。

 “-…。”她犹豫了半晌,终于从嘴里生疏地吐出她在心中不知默念过多少次的名字。

 她念起他的名字就彷若春风抚过他一般,令自已全身涨满了喜悦的幸福感,朱——满意地闭上双眼。“我喜欢你叫我名字的那种轻柔,再叫一次。”

 “。”她心想自己这么做似乎有点傻气,但她还是听话地再叫了一次。

 他柔情地望着她。“向楼,就算周遭的人都希望你做一名男子,但我很庆幸能发觉你是纤细感的女儿身。”

 曲向楼苦笑道:“但我不是,当我十岁那年被爹责打过之后,连我自己都忘了我是一名女子。”

 “你愿意告诉我吗?”朱——顿轻轻地哄道。

 她摇着头。“这也没什么,都过去了。”

 “但我想知道有关你的一切。”

 “你真想知道?”

 他颔首。“倘若你不想说,我绝不勉强你。”

 “都过去的事了,也没什么好说的。”她又强调了一次。

 “也许全部说出来你会好过些,说说看,这些事情想必你从未跟谁提起过吧!”

 曲向楼犹豫了半晌。“好吧,你有没有见过一种只开在悬崖边的兰花?”

 他愣了一下,兰花和她所要说的往事有什么关系?“没有。”

 她叹了一口气。“也难怪你没有见过,这种不知名的兰花至今我也只见过一次,花的颜色我已经不记得了,当时我只觉得那是我所见过最美的颜色,恐怕这一辈子我是再也见不着这种奇花了。”

 “就算见不着也没关系,全天下只要你说得出口的花名,我都会想尽镑种方法送给你。”朱——温柔地说道。

 曲向楼对他展现了一个绝世的笑颜,朱——从未瞧过有谁能笑得有她一半美丽。

 “——,没用的,我再也没留恋过那些花花草草的了。打从我出世以来,我爹就以对待一名男子的方法教育我,他要的是一个和他一样能光耀门楣的儿子,不是一个成天玩花赏草的女儿。”她缓缓地说着。

 “这不算理由,就算身为一个男子,也多得是品花的个中高手啊!”他没说出自己也是品花的高手之一。

 “但是我爹要的是一个完全的儿子,拥有一点点女的特质对他来说都是莫大的错误,也就因为这样,在我三岁时他便教我练武、骑马、术,不管我娘如何反对,他都坚持用最严厉的方法教导我成为一个铁铮铮的男子。后来水楼出世了,我娘也放弃了劝说,将她所有对女儿的关爱,全部投注在水楼的身上。我羡慕水楼被我爹娘当作掌上明珠细心呵护,而无论我费尽了多少心思、努力达成我爹对我的要求,我自始至终都没见他对我笑过,他对我只有板着一张脸,说我可以做得更好。”

 “这实在是太过分了!”朱——气愤地怒道。

 她平静地摇‮头摇‬。“没什么值得你动气的,你就当我是在说一个故事让你听听,故事只是故事,只是一件过了的往事。”

 “你怎么能这么冷静地接受这种事情?他对你根本毫无父女之情啊!”

 “也许当时我年纪还小,不能理解他为什么因为我是女儿身的事实而这么恨我,我惟一所能做的只有不断地鞭策我自己去达成他的梦想。他希望我是一个男孩子,我就当一个男孩子,我不断地练功、找堡里大我几岁的孩子打架,只是希望他能和我说一声,『你做得很好。』但是我永远也得不到他的赞美,我怎么也想不透,他为什么连声赞美也不肯给我呢?”

 曲向楼深了一口气。“在我十岁那年的某一天,我瞧见年仅四岁的水楼从花瓶裹拿了一朵花让我爹戴上,我爹不但不生气,还笑呵呵地逗着她玩,那时我想我大概是做错了,其实我爹不喜欢我的原因,是因为我用错了方法才得不到他的心,于是我隔天上山砍柴的时候,心里想的就是摘一朵花也让我爹高兴一下。”

 “于是你就找到了那朵兰花?”

 她颔首。“我初见那朵花的时候,心想那真是我所见过最美的花了,但是它开在崖壁上,我为了想搞到那朵花,就从悬崖上掉下去几次,好趁每回摔下悬崖时去摘花,花我还是摘到手了。当我捧着那朵花,带着伤痕累累的‮子身‬回堡里时,我爹却当面赏了我一个耳刮子,我当我是回来晚了他在生气,便小心翼翼地将那朵好不容易摘来的兰花送给他,但他却暴跳如雷,在我面前将那朵花踩成碎片,狠狠地责打了我一顿,他说他不要一个没有出息的孩子,他说他不要我!”

 曲向楼最后几句话几乎是用吼出来的,她颓然地跪坐在地上,无声地啜泣。

 朱——见状连忙也跟着跪在地上,伸手将她搂进怀里,让她的头依靠在他的肩上,极尽温柔地哄着她,“没关系、没关系,向楼,那全过去了,全过去了,就算天下的人都不要你,至少你还有我,我绝不会负你,你毋需再害怕什么了。我要你接下来的日子活得快快乐乐的,别再压抑自已。”他瞧见曲向楼这个模样真是心如刀割般地难受,他明了她爹对她造成的伤害有多大,她每多说出一个宇,他的心就如同被鞭笞一下的疼痛。

 朱——紧拥着她,恨不得将她所遭受的痛苦全转移到自己的身上。天晓得她是如何独自撑过这二十几年的,对一个得不到爹娘疼爱的孩子来说,幸福根本是不可奢求的东西,她爹真是罪该万死!竟然能对自己的亲生女儿做出这么‮忍残‬的事。

 “我好恨他…”曲向楼喃喃自语地说道,“要不是你今天我去承认这件事,我想我永远也没想到我恨他。”

 “恨一个人虽然不是一件好事,但是自欺欺人只有让自己更痛苦,你爹造成了你这么大的伤害,倘若你恨他能让你解开心中的死结,恨他又怎能算是一件坏事?”他轻轻地拭去她脸上的泪珠。

 曲向楼里着他破涕为笑。“——,你真是一个好人。”

 “一个你怎么也不肯接受的好人。”朱——补充了一句。

 她解开了心结,却突然升起了一个疑问。“你对每个人都这么好吗?”

 朱——轻笑一声。“傻瓜,我是王爷,哪有时间去管那么多人的闲事?我的事情都快办不完了,因为你是特别的,而你的心事,就是我的事。”

 “是啊,你是个王爷…”她眼神微黯,记起了他的身分。

 曲向楼的举动让朱——觉得不对,他抢先发话道:“向楼,别再跟我说什么门户之见的鬼话,那全不是藉口,我今生的子只有你一个人。

 “但是…”

 “没有什么但是,誓我也发了,你希望我放下一切我也愿意,我对你的心你还不明白?”朱——真诚地看着她。“向楼,我爱你。”

 曲向楼深受感动,她注视若他认真的容颜良久。“我真的可以吗?”

 “全天下没有谁比你更有资格了。”他望着她犹豫的神情,信誓旦旦地说道。

 “但我根本不明了如何去做一名女子,我会让你被人笑话的,我不配…”

 朱——惩罚地重重吻住她,截断她要说下去的话。“我不许你这么贬低你自己,我不许,谁敢说你不好,我就杀了谁,打从我认为自己爱上了一个男人后,我早已成了一个大笑话,谁管他们怎么说。”

 “你当真不后悔?”她颇为担心他只是一时的恋。

 朱——笑了。“我找了这么多年,连个侍妾都不肯收,就是为了能找到像你这样的女子。我有幸能找到你,所以怎么可能会后悔?只要你别又再抛弃我就行了,告诉我,你想不想嫁给我?”

 曲向楼犹豫了半晌,终于微微地点了头。

 “那你愿不愿意嫁给我?”

 她再度迟疑了一会儿,还是颔首表示答应。

 “我要听你亲口说出来。”他觉得此刻不像是真的,他非听到她亲口告诉他这不是在作梦。

 “我…愿意嫁给你。”她羞赧地开口。是啊,她何须再背起以前沉重的包袱?能掌握住自己的幸福,就应当不顾一切地去争取才是,从今以后她要做她自己,做一个女儿身的曲向楼。

 朱——狂呼一声,不肯放手地紧拥着她。他办到了、他办到了!他终于融掉了她心中的冰山,“向楼,明天我们就回京里去,我要为你办一个最盛大的婚礼。”

 曲向楼微笑。“盛大是不必了,免得有些闲杂人等瞅着我的肚子算日子。”

 “这你不用担心,我不会让他们说闲话的。”他‮奋兴‬得简直要冲上天了,根本听不出曲向楼话里的玄机。

 “不,我们应该担心,虽然距离那‮夜一‬只有半个月的时间,但若我想要怀十一个月的胎,恐怕我办不到。”她羞涩地说道。

 朱——惊异地注视着她。“十一个月?你是说…”

 曲向楼盯着地面,微乎其微地点了点头。“我想你应该知道这件事。”

 “你确定?”他激动地抓着她。

 “也许普通的大夫还看不出来,但是别忘了我的师父是神医骆年,这一点小小的征兆,是瞒不过他的眼睛的。”

 朱——震愣了良久,他慢慢地消化曲向楼带给他的重大消息,她有了!那‮夜一‬为他们俩带来的还有一个他的亲生子女,他要做父亲了!

 “我…要做父亲…了?”他震惊得有些说不出话来。

 “你后悔了吗?”曲向楼将他的反应当成是不愿意。

 朱——又爱又恨地搂住曲向楼。“不,我不会,你怎么能瞒着我那么久?你怎么能这么做?”

 曲向楼悬在空中的一颗心终于安心地落了地。“我怕我不能拥有你,也怕你得知后会从我的手中抢走我惟一的希望,但我更怕你会因为孩子的事要对我负责而娶我。”

 “所以你就瞒着我,宁愿我不知道我还有一个亲生子在这个世上?”朱——有些微愠,她怎么能想独力带大他的孩子而不让他知情?她怎能将他想得那么不堪?

 “我承认我这么做真的是很自私,但我要的只是留住手中的一点回忆。”

 “向楼。”他心疼地望着她。“你的想法错了,可是我认为你情有可原,你一直以来都过得太痛苦了,没办法相信会有人真心真意地对你好,所以我要你明了一件事情,我娶你是因为我爱你,我绝不会因为孩子的事情而自己去娶一名女子。”

 “你肯原谅我?”她不敢置信地问道。

 “我未来的娘子,你在说什么原不原谅的傻话呢?”朱——笑着。“没想到我这回坚持的成果,除了一个我心爱的女子,还加了一个孩子,你觉不觉得我这是一箭双雕?”

 他的话逗笑了曲向楼。“你真不正经,居然把我比喻成飞禽走兽。”

 “只要你高兴,随你把我比喻成什么都好。”他宠溺地说道。

 曲向楼微笑,此刻的她心中全都涨满了幸福,是的,过去的阴影几乎都已不存在,她真的得到了自己所奢想的幸福。

 “——,我爱你。”

 朱——呼了一口气。“我还以为你永远也不会说了。”

 “没问题,以后我再也不说。”她的嘴角弯成一个俏皮的角度。

 “向楼,”朱——懊恼地低咆,俯身吻住她令人着的红

 隔天,朱——带着曲向楼一同回京,瞧他一路上轻飘飘地,脚尖几乎都不着地,曲向楼也只好偷偷地微笑,没告诉他这看起来实在——很、傻、气!

 终曲

 若干年以后,在傲风堡里…

 “慢着!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打此路过,留下买路『人』。”

 “你说错了啦!”一个年约七岁、身着白袍,间系着黑色锦带的小男孩,蹙着英眉对眼前拿着树枝朝他挥舞的小女孩说道。

 小女孩瞪大了水汪汪的大眼睛。“没错呀!我哪里说错了?”

 “我爹教过我这句话该怎么说,是买路『财一啦!不是买路『人』。”小男孩非常正经地纠正小女孩。

 “胡说!避家公叔叔教我的『打劫明训』明明是留下买路『人』,不是买路『财』,你爹一定是说错了。”小女孩娇的嗓音扬起,人见人爱的小脸蛋有着不可等闲视之的坚决。

 眼看着两个小孩就要为这句话吵起来了,一名怀着身孕的貌美‮妇少‬闻声出现在院子里,她不雅地叉起双手大声吼着小女孩的名宇。

 “风、竟、秋!你又同你表哥在吵架了,”真不晓得他俩是八宇不合还是怎地?这两个孩子打从一照面就有得吵。

 曲水楼瞅着自个儿的女儿。竟秋的模样简直就是她的翻版,不仅外貌像她,连个性也像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十句话里有九句绝对不能信。

 她瞧着她的外甥。“靖俯,你说到底怎么一回事?”

 “说什么呀?”风涤尘突然出现在曲水楼的身后,轻声笑道。

 曲水楼带着笑容回首望进丈夫的眼中,还有在他身后的朱——夫妇。“孩子们又吵架了,我正问起他们吵架的原因。”

 “你们谁要先说?”风涤尘俯‮身下‬来问着两个孩子。

 “我说。”

 “我说。”

 两个孩子异口同声地说道,然后相互瞪了对方一眼,又不约而同地别过头去。

 “这两个孩子还真有默契。”曲向楼瞧着孩子们的举动忍不住地笑了出来。“好啦!究竟谁要先说?”

 “我说。”这次风竟秋自告奋勇地抢先一步,顺便得意地朝朱靖俯望去。“我原本跟表哥在玩管家公叔叔教我的山贼游戏。我扮强盗、他扮过路人,谁知道表哥说管家公叔叔教我的『打劫明训』说错了。管家公叔叔做过山贼,他不可能说错的。”

 管家公什么好的不教,竟然教她的女儿打劫?他皮了是不是?曲水楼暗忖。就算他今天是新郎官,她也非掀了他的房不可!反正她有崇峻和伯尧两个绝世大怨男当左右手,他的房花烛夜不掀也难。

 历经邀语多年的等待,管浩天终于为之动容,娶邀语进门做他的子。这也是他们相隔天南地北的两夫妇为何会在同时相聚在傲风堡的原因。

 风涤尘不像曲水楼那般愠怒,他对女儿的话题比较感兴趣。“哦?靖俯说你哪里错了?”

 “管家公叔叔教我的『打劫明训』最后一句话,明明是留下买路『人』,可是表哥说是留下买路『财』。爹,你说到底谁对?”风竟秋坚持要一个答案。

 曲水楼和风涤尘心有灵犀地互望着对方,难道管浩天同竟秋说得是他们初次相遇的情形?

 都这么多年了,曲水楼仍对当初见到风涤尘的那一幕记忆犹新,她一时玩心大起,弯下抓起一把泥土,就朝自个儿女儿的脸上抹去。

 “娘!”风竟秋被曲水楼突然而来的举止吓得尖叫。

 “水楼,你在干么?”曲向楼低呼一声,走到小外甥女的面前拿出手绢,轻轻擦拭着风竟秋脸上的泥沙。

 “既然要扮『土匪』,当然要『土』得彻底一点,相公,你说是不是?”曲水楼没搭理姊姊的问话,一脸狡黠地朝风涤尘笑着。

 风涤尘闻言大笑,他明白曲水楼是在向他暗示他最初对她的想法。成亲都六、七年了,曲水楼还是不改孩子心,时常和自己的女儿争风吃醋抢丈夫,母女俩一吵起来,惊天动地得就连远在十里之外的军营里值班的士兵,也得用双手捂住耳朵。

 风涤尘不时自嘲他家里养了两个孩子,一个大的,一个小的。

 他止住了笑声,不顾有朱——夫妇在旁地将犹在笑着的曲水楼搂进了怀里,覆在她耳旁轻声喃道:“『土匪』娘子,你就是用这招掳走了我的人和我的心。”

 曲水楼仍然笑着紧紧地回搂她今生的挚爱,“是啊!我可怜的寨大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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