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随着李秀仪踏人她的房子内，周子杰嘴角不自觉扬起抹幅度。跟他想像中的一样，李秀仪屋内的摆设非常温馨可爱，装饰品不多，但可以看得出，每一样都是经过精心挑选，而且还搭配得宜，主人的巧思尽在其中。就跟她这个人一样，她的房子处处充满温暖。阳台上种植着各式盆栽，伴随夜风入屋，清香的气息令人神清气，一天的疲惫好似也因而消失了。“我的屋子很小。”一个身高超过一百八十五的男人走入她的小天地，一定会觉得地方很小。“不会啊，我喜欢的，很舒服，跟你的人一样。”“谢谢。坐啊，想喝什么？”“果汁或是开水。”李秀仪拿了两杯白开水出来，坐在他身旁。“其实我家也没什么好看的，干嘛突然说想来？”“我想更了解你，想看看你住的地方，你这里有家的感觉，我真的很喜欢。”看出周子杰眼底透出的一丝落寞，李秀仪主动握了他的手。“你怎么了？”周子杰吁了声，往椅背上一靠。“我已经很久没有在家里吃过一顿饭了。”打从父母离异后，母亲成天忙着挽回父亲的心，不太注意他们兄妹俩。后来母亲死心带着他们回法国，他又开始投入外公的公司，几乎夜夜与公司为伍，他真的已经有一段长时间，没有感受到家庭的温暖了。“你父母呢？”李秀仪试探地问：“如果你不想说我也不勉强。”她觉得这会儿的周子杰，少了平时外表显现出的那一份洒与率，反倒多了些许的孩子气。“在我十五岁的时候就离婚了，我妈是个好女人，却不是个好母亲，她一生都在寻求丈夫的爱，却忘了我跟琪芸的存在。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心爱的男人。曾经，为了得到她的关怀，我努力获得好成绩，可最后事实证明，都是徒劳无功。她最爱的人永远是我父亲，而不是我们。”李秀仪听了，心头酸酸的。“对不起，我不该问的。”“傻瓜，又不是你造成的。”缓缓地，周子杰把头枕在李秀仪肩膀上，闭上了眼睛，昔日的记忆，在脑海里一幕又一幕重现着。他之所以会对李秀仪心动，或多或少是因为，她身上带着一种他渴望已久的“家”的味道，在她身上，他能得到自己小时候希望拥有的幸福感受。“秀秀，”握住她的手加重力道。“别离开我。”颇富磁的声音在她耳边低喃着。李秀仪心儿猛地扑通一跳，她刚刚没听错吧？周子杰竟然要自己别离开他？！“子杰，你刚刚说…”想要问的问题，在转过头看见周子杰睡着的模样后，又咽下肚了。她淡淡地笑，把头靠在他的头上。不管如何，就算方才的话，不是周子杰的真心话，她也足了。爱一个人不正是如此吗？不求回报，只要对方能幸福就好，她是真心希望周子杰能够幸福，即使后他们两人没有在一块也无妨。“子杰，我爱你。”唯有此时，在周子杰听不见时，她才敢将自己心底最深的感情稍稍释放出来。然后，她跟着合上眼睛。这时，周子杰却悄悄睁开双眸，嘴角微微上扬，然后，他再度闭上眼睛。今晚，他知道自己终于找到想要相守一辈子的女人了。外人以为他总是光鲜亮丽，连爱情也要灿烂无比，但其实他渴求的是一种‮定安‬的感觉，他要的女人，是能够无条件跟在自己身后，永远支持着自己的。他深信秀秀能做到。翌清早，周子杰是被肚子的叫声给吵醒的。“早。”他了眼睛，还带着几分睡意地望着站在自己面前，笑得正灿烂的李秀仪。“先去刷牙洗脸，待会儿就可以来吃早餐。”“早餐？”“是啊，”李秀仪领着周子杰到餐桌前。“因为我不晓得你喜欢吃中式还是西式早餐，所以稀饭跟三明治都准备了，或是你想吃别的，我再去帮你买，如果觉得不好吃，那就…”她不晓得自己的手艺，能不能给予周子杰一种家庭的感觉，但她已经尽力了。周子杰看了，心头涌上满满的感动，一手勾住李秀仪肩膀，把她拉人怀里，低低说了声：“谢谢。”能遇到她，可能是他活到现在，所得到的最好的礼物了。“不客气。”李秀仪笑得很甜，不知道的是，周子杰这两个字，代表了他的心已经悄悄交给了自己。一个小时后，周子杰的火红色跑车，出现在“璀璨”的地下停车场，他今天也准备跟着李秀仪进公司。此时，两人正在车上僵持不下。他原本就有点反对，他俩交往的事实必须隐瞒众人这件事，所以他今天绝不妥协。“你为什么那么坚持？”自从摘下眼镜后，已经有很多人都在注意她，她实在不想再招摇。“因为我是你男朋友！你这样藏着我有什么用意？你到底想做什么？”他想将他的爱情昭告天下，这女人却频频反对，真是太伤他的自尊心。李秀仪低了头，道：“我只是想说，万一分手后，还要解释不就太麻…”最后一个字还没来得及化成声音，周子杰立刻轻拍了她粉的脸颊一下。“你是在想什么？这种鬼念头最好给我扔了，要是让我知道你还有这种鬼主意，你就完蛋了。好了，少说废话，下车！”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李秀仪只得低着头，被周子杰架在他身旁，被迫跟着上楼。幸好电梯没人，当数字显示已慢慢接近自己的楼层时，李秀仪正想放松，突然叮的一声，电梯门在七楼停下来。李秀仪不在内心喊了声“糟了”因为七楼可是有名的八卦集散中心。门开了，门外原本一片吵杂，在看见电梯内手牵手的两人后，顿时鸦雀无声。都什么时代了，一男一女握手当然不用大惊小敝，但令他们震惊的是——女主角竟是李姐？！在大家眼里，李姐个性保守又严肃，整与工作为伍，肯定无暇谈恋爱，但这会儿可真跌破他们的眼镜。咦？！男方是谁呢？这么帅、这么有型！而且不是他们家旗下的模特儿，难道是新签下的？！“李姐，你男朋友啊？！”“这位男主角是谁呢？介绍一下吧！”一堆人马上挤入小小的电梯空间内，为的就是欣赏帅哥的脸庞，挤不进来的只好含怨目送。上回有跟着去KTV的同事小松，终于想起对方是谁。“你不就是琪芸的大哥吗？”“琪芸的大哥喔！你是李姐的男朋友吗？”看着已经呆掉的李秀仪，根本没人奢望能从她嘴里问出什么情报。“是啊。”周子杰给了肯定的答覆，再附加一抹人的微笑。当下，一票根本不认识周子杰的娘子军，统统变成他的“粉丝”“李姐，你真是看不出来喔！竟然‘惦惦吃三碗公’到这么一个优质的男朋友，恭喜喔！”李秀仪平虽然严肃了点，但人缘极好，因此大家都诚心祝福她。“谢谢。”李秀仪本来就不太喜欢将自己的私人生活带进公司，因此感到很不习惯。周子杰瞥见她的脸色，手一缩，将她拉近自己。“不好意思，秀秀太害羞了，谢谢你们的祝福！”哇，两人的关系，居然亲昵到喊“秀秀”的程度了！待会儿，他们一定要去好好大放送一下，让全公司都知道李姐了一个很正的男朋友。最后，十一楼到了，一群人走出电梯，还不忘对他们招手，直到电-门再次关起，李秀仪才有种松口气的感觉。周子杰相当不满地抱怨。“弄得我好像是你的地下情夫，我有这么见不得人吗？”“你自己也当过公众人物，应该晓得私生活若暴在大众面前，那感觉有多糟吧？其实我到现在，都还个太习惯面对媒体。”“如果你不想面对，那就由我来。”李秀仪又一声苦叹。“我就怕让你解释，因为我老早就见识过你喜欢‘惹是生非’的性格了。”她是敬谢不敏，宁愿自己出马。“秀秀，你这样可真伤我的心。”“少来！以前你就喜欢看我手足无措的样子。”她忍不住苞他算起旧帐来。“真是天大的误会，我会是那种人吗？”这女人可真了解他的性格，看来他俩未来互相过招的生活会很有趣。七楼的八卦集散中心，果真也非常尽责，在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内，除了带着夏雪儿去澳洲度假的大老板齐飞扬以外，整个“璀璨”包括楼下警卫、扫除的阿姨，统统都知道李秀仪了个很帅的男朋友。这会儿，李秀仪不想承认也难了。会再接到艾瑞克的电话，李秀仪其实一点也不意外，因为毕竟他们是在很平和的情况下分手，仍维持朋友的关系。艾瑞克原名庞少博，曾是她带过的模特儿，也是从那时候起，她决定绝对不跟旗下的模特儿有任何来往。“我们有两年不见了。”李秀仪啜了口咖啡，轻道。这问咖啡店是他们交往的开始，也是最后的结束之地。庞少博点了头，“你还是一样爱喝卡布奇诺。”打从他们开始交往，他就清楚她心头一直有个男人占据着，既然自己无法赢过她心中的那个人，在感情上有绝对洁癖的他也只好放手。“你也是同样喜欢喝Espresso啊。”“因为我很执着。”李秀仪听得出庞少博这句话另一层含意，为了不想让气氛变僵，她拿起咖啡又喝了口。“这次你会在‮湾台‬待多久？”“明天会先去新加坡，然后再回‮湾台‬继续拍照，下个月中就会返回‮国美‬。”“行程可真满呢。对了，能不能个空回到‘璀璨’，当个一天讲师？放心，我们会照付费用的。”“既然是你开口，我当然会办到。那就等我从新加坡回来吧，到时候再请你的秘书跟我经纪人约时间。”只要是李秀仪开口，他从来没有拒绝过。“谢谢。”李秀仪尽责的立刻拿笔记下。“听你秘书说你了男朋友是不是？”晓晓，你这个八卦王！回去看我怎么惩治你！李秀仪在心中嘀咕道。“对。”在她说完这个字后，两人间突然有片刻的沉默。“你…很喜欢他？”“我们刚交往不久。”敷衍的回答后，她试图将焦点放在他身上，便赶紧问：“那你呢？难道都没遇见喜欢的对象？”庞少博不愿让她为难，便回应：“当然有，就看我们哪一个先结婚了。”“真的吗？好啊，说不定输的人会是我。”李秀仪自我调侃。“那可不一定呢！我这人漂泊不定，经常得为了走秀到处跑，很难定下来。”“说得也是啊…”好不容易在两人的配合下，气氛再度炒热起来。在分开的这两年中，他们也都有所成长；既然无法聊起感情，他们尽可能在其他范围内换所知的一切。但尽管两人表现的若无其事，在彼此心头，仍有一处疙瘩存在。庞少博心中仍挂记着李秀仪，毕竟她是自己花了很多时间，才找到的最适合自己的女子，可是他们还有机会吗？李秀仪觉得自己有点对不起庞少博，其实当时她是很想试着喜欢他的，但最后仍是失败，因为她根本无法忘记周子杰。这晚，两个各怀心事的人，心情都有几分沉重。两人没注意到，窗外的对街上，正有人拿着长镜头相机，对准他们猛拍。李秀仪刚踏进办公室没多久，她的秘书张晓晓就拿着报纸匆匆冲进来。“李姐，糟了、糟了！”“怎么回事？又是哪个你喜欢的明星有女朋友了？”李秀仪始终低着头，对于张晓晓喜欢把“糟了”这两个字挂在嘴上，已习以为常。张晓晓苦着一张脸。“李姐，是你真的糟了，你自己看看这影剧版。”李秀仪轻轻一笑，低头看着张晓晓放下的报纸。看到上头那张占了三分之一版面的照片，立刻让她笑不出来了。地点正是前天她与庞少博所碰面的咖啡馆，而照片里的‮女男‬主角，自然是他们两人。除了照片，这家报纸还用了‮动耸‬的标题——国际知名模特儿艾瑞克，即将要与前女友李秀仪复合？！天哪！真的是糟了。李秀仪锁着眉头，她真的好气愤这些狗仔队，老是不问事实，为了销售量就下评断。她此刻最担心的，就是万一被周子杰看见就糟了，他才提醒她，不要跟其他男人单独外出，庞少博又是她的前男友，他会怎么想呢？“李姐，怎么办？要不要对这家报纸提出告诉？还是要我帮你召开记者会呢？”“艾瑞克那边有没有做出回应？”她向来不爱面对媒体，希望能由对方那里澄清。“好，我马上去联络。”张晓晓立刻走出办公室，没多久又走进来。“李姐，对方经纪人‮机手‬没开，我已经留言了。”昨天庞少博才前往新加坡走秀，他走秀前不爱受打扰，也许他的经纪人怕影响他走秀的心情，干脆封锁消息。难道，这会儿自己真的要面对媒体不可吗？“李姐，还是请老板回来好了。”老板放假快三个礼拜，也够多了。“别去打扰他们。晓晓，请内部人员对外一律封口，也不要接受媒体采访，我不想这消息影响模特儿，等秀走完，我再来解决这件事。”“是，我马上去办。”张晓晓接护命令马上处理。她身为经纪人，非常清楚这种事情往往愈解释愈复杂，这会儿又联络不上庞少博，她如果单方面出来说明，可能会造成反效果。这件事非同小可，解决得好，或许还对“璀璨”有帮助；若处理不当，将会连带影响到三方面，当然要更小心翼翼。因此，现在她只好先低调些，过一阵子再说。等张晓晓离开后，李秀仪立刻打给周子杰。但连续好几通，电话都是转到语音信箱。她的心慢慢沉了，是不是周子杰也看见报纸，所以才不想理她？不到几秒，她的‮机手‬响了起来，打来的人是周琪芸。“到底怎么回事啊？你跟庞少博真的死灰复燃吗？”电话接通，周琪芸劈头就问。“琪芸，不是的，那是报纸写的，庞少博是我前男友没错，但我跟他真的没什么。你知道你大哥在哪里吗？我找不到他。”周琪芸重重一叹。“我也找不到他。”“你想他是不是很生我的气？”“呃…”要她怎么说？她也不是当事人啊。“我想消息是经由外人来公布，在这种情况下，这种打击是大了点。但哥在商场上也经过大风大，理当不会这么小气才是，更何况，又是影剧版的新闻，可信度有待商榷，我想你先别担心，我再找找看，说不定他根本连看都还没看呢。”“琪芸，麻烦你了，如果你先找到他，一定要跟他说，”“放心，我晓得，那就先这样了，我得去练习了，拜拜。”挂了电话，李秀仪心底更加不安。掉了服务生一早送上的报纸，周子杰怒火腾腾地套上外套离开饭店，驾着他的红色跑车，在台北市区胡乱飙着。等过了半小时后，他也不晓得自己开到哪里，可在他心头的一股愤怒仍无法宣出去——庞少博怎么会是秀秀的前男友？！上次见面，自己竟然还鼓励他将她追回去。他们都是他熟悉的人，一想到昔日他们曾经亲密过，他就无法控制自己的嫉妒。车子到了郊外终于停下，突地，他按下喇叭，震天的响声却无法让他的不悦消散一生。庞少博这趟回来也顺便要看看前女友，既然他们见面了，那么让他一直念念不忘的前女友，应该是秀秀没错。最该死的是，自己竟还不断鼓励庞少博，要不择手段争取到底。庞少博心头还挂记着秀秀，那她呢？她是不是还念着庞少博？他们之前为何分开？庞少博也跟自己一样，已经发现这段三角恋情了吗？种种的问题如涛般，不断席卷周子杰的脑子。无论是在感情或是工作上，向来果断明快的他，这回却觉得很无力。一方是他的好友、一方是他的女友，他该怎么办？每个人都有权利追求自己喜欢的人，所以他不会要庞少博放手；假使庞少博真的有心要跟自己争取，他也会好好接招，绝不闪躲！不过眼前最先要做的事情，就是先澄清这整件事，他知道秀秀不喜欢面对媒体，而她是他的女朋友，那就让他来解决这一切。打定主意，周子杰立刻打电话给妹妹。“哥，你终于肯出面了啊！你都不知道，秀仪找你找得好着急，我听她的声音好像都快哭出来了，你是不是也看见报纸了？我跟你说，那是报纸写的，秀仪已经说了他们没什么，你可别相信啊！”“我没信。”若他真信了，大概现在已经冲到李秀仪面前质问。周琪芸轻吁了口气。“那就好，你回电给秀仪没？”她就说嘛，她的大哥很明理的。“等会儿，我要先办点事。”周琪芸可比他紧张了。“有什么事会比安抚自己的女朋友还来得重要？”“我要召开记者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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