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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军心
 听到荫昌的那句废话,端方抬了抬眼皮,斜睨着伫立在门口的那几名全副武装的戈什哈,哼道:“别说这些没用的话,还是想想咱们先攻何处吧?如今不惟江宁空虚,就连湖北也没多少可用的兵了,现在这江南重地,就咱们手上这两万多人可用,可得打细算。”

 “当然是先攻集贤关,拿下此关,才可打通东西交通,江苏第九镇方可回师江宁。不过,若是叛军已拿下集贤关,在关后放列大炮的话,怕是一场恶战。集贤关不好攻啊,当年曾国藩的湘军攻长,可在这里吃过亏的。现在,叛军占了安庆,城内的大炮都归了他们,炮弹充足,不可小觑。”荫昌指着桌上的地图说道。

 端方闭上眼,恨恨说道:“朱家保就是个饭桶!丢了省垣不说,跑的时候居然没把‮药火‬库炸了,这是资敌!当初保举他做安徽巡抚的那帮人真是瞎了狗眼了!前几时,他还大言不惭的说,他的安庆新军不比湖北的‘飞虎军’差,这几句漂亮话还在耳朵边绕呢,结果就把省垣丢给了。对了,当初是谁保举他的?”

 “朱家保是袁世凯的人,当然是袁世凯保举上去的。要我说,这新军还是得交给旗人来练,不光是南边的新军,就连北洋那五镇,朝廷也得收一收,袁世凯这个人,不是省油的灯!”荫昌敲了敲桌子,对于端方让北洋宿将王士珍统率三十三标的安排,他很不以为然,毕竟,王士珍是袁世凯小站练兵时的旧人,在荫昌看来,此人不很可靠,兵权还是抓在旗人手里好些,他正借题发挥,却见门外人影一闪,一名戈什哈闯了进来。

 “大人,不好了!江苏新军又闹起来了!”戈什哈慌里慌张的禀报。

 “什么?”端方一听,跳了起来。

 “他们嚷嚷着今的饭不好吃,再加上今早饭比昨晚开了半点钟,结果,几百人聚集到一块儿,把锅给砸了,大人派去的监军也被打了。”戈什哈说道。

 “好啊!闹腾,都闹腾!都想造反不成?”端方拍着桌子大喊道。“我就不信了,就凭一帮都没长齐的愣头青,能把咱大清国给掀翻了!”

 没等端方发完毕,又慌慌张张跑来一人,却是湖北新军第八镇统制官(师长)、号称“飞虎将”的张彪,此次秋,他负责统率湖北混成第十一镇。

 “大人,标下的营头有些不稳啊。刚才几个江苏新军的兵悄悄跑到标下那边,被标下拿住,正照大人吩咐押来,半路却给人抢走了,一问,来抢人的不是江苏兵,是湖北兵。”张彪小声说道。

 “这点小事也来烦我!你的戈什哈是干什么吃的?难道手里的洋是木头刻的不成?快给爷滚回去弹!谁敢造次,就砍了脑袋!你要是玩忽懈怠,辜负圣恩,爷也不会对你客气!别以为爷不是湖广总督,就奈何不了你了!爷现在可是钦差!捧着王命旗呢!”端方走上前,一脚将张标踹了个踉跄,拿出了旗人应有的气魄。

 “大人!”张彪“卟嗵”一声跪下,声泪俱下。“大人不在湖北主政,自不明湖北新军情形。前几年日本和俄国开战,战后甫久,湖北新军中突然冒出来个‘科学补习所’,后来又变成了‘知会’,对外宣称研究日本军事,实则干得是谋反的勾当,年前萍浏澧会造反,牵扯出了‘知会’,这才得知,这帮人与沆瀣一气,后来省宪勒令其会解散,将其会中首脑一网打尽,会首刘静庵也下入大狱,湖北新军里头这才消停了片刻,但没曾想,前段日子有人来密报,说军中又秘密成立了一个‘群治学社’,标下虽不明他们与‘知会’有何干系,但不敢怠慢,命人悄悄察访,务必搜罗名单,除恶务尽,岂料该会行踪诡秘,只拉士兵参与,不准军官参加,标下虽是尽力察访,但却力不从心,去找黎黄陂商量,可他也不愿多事。这几来,群治学社颇为活跃,尤其是前安庆失守的消息传出之后,他们更是上窜下跳,标下担心…”

 “什么?”端方脸色顿时一变,腿弯一软,险些跌坐在地,扶着桌子慢慢坐下,嘴里喃喃念道:“…湖北新军中也有?”

 “那些人现在何处?”荫昌到底是军人出身,比端方沉稳得多,抢上一步问道。

 “不…不知道。自打进了镇,标下的队伍就不好带了,‮弹子‬一收,兵丁们怨气冲天,满营窜,各营建制已被打,而且,群治学社的人多是二十一混成协的兵,标下约束不住。”张彪回答道。

 湖北新军编练进度是南方新军中最快的,现已练成两部,一为第八镇(师),一为第二十一混成协(旅)。此次太湖秋是清朝编练新军以来举行的第三次大规模军事演习,之前的河间、彰德秋均在北方平原举行,为了熟悉南方山地作战,这才举行了太湖秋,参加秋的部队都是南方新军,以湖北第二十一混成协为骨干,编入湖北第八镇的部分部队,整编为混成第十一镇,是为“南军”与之对垒的是江苏新军第九镇为主的糅合了驻苏步队第四十五标、江北步队第二十五标的混成第九镇,是为“北军”再加上各省派来观的其它部队,参加此次太湖秋的新军总人数达到了两万六千人,‮械器‬良,声势浩大,堪称南方第一

 统率“南军”的是第八镇统制官张彪,统率“北军”的是第九镇统制官徐绍桢,两人麾下的部队都是精锐中的精锐,尤其是南军,其军中混编了不少第八镇的官兵,而第八镇又号称“飞虎军”曾参加过北方秋,与北洋军进行过对抗演练,实乃南方新军中的佼佼者,不过,由于是混编而成,所以张彪并不能完全掌握部队,南军中的骨干第二十一混成协是黎元洪的部队,但他并未随军到来,而是留在武昌,统率留守湖北的新军部队,弹地面。

 “杀!杀!敢谋者,杀无赦!张彪,本官将王命旗给你,你亲自带人到各营弹,胆敢不服军令者,无论官职大小,由你任意处置!”荫昌看了端方一眼,却见他面色苍白,两腿打颤,不由叹息一声。如今的旗人大多都这模样,官越大,胆越小,如果端方能像他荫昌一般镇定自若的话,这国事也不至败坏到如此地步。

 “大人,恐怕不妥啊。”张彪不敢抬头去看荫昌,仍旧低着脑袋。“二十一混成协不是标下的队伍,只有黎黄陂才弹得住。”

 “放!什么你的队伍我的队伍?都是朝廷的兵!你张彪不敢去弹,我去!”荫昌一把推开张彪,整了整军装,马靴作响,走出堂屋,站在堂前喊来一队戈什哈,抬上机关,举着钦差节旗和王命旗,杀气腾腾的走出院子。

 “大人,怎么办?”张彪向端方看了一眼,却惊讶的发现,这位堂堂的朝廷一品大员,两江总督、钦差校阅秋大臣正瘫软在太师椅上,两眼紧闭,双手拨弄着前的朝珠,一张嘴巴正在一张一合,侧耳倾听,赫然是在念经。

 “唉。旗人贵胄,不成。”张彪在心里叹了一声,冲着老僧入定般的端方打了个千,随即转身离去。

 就在荫昌气势汹汹带着戈什哈抬着机关满军营弹新军官兵时,在骡马河的河对岸,离黄泥港镇不到两里的一座山冈上,一丛灌木丛边,几个身披草黄斗篷的人正匍匐在枯草丛中,举着手里的双筒望远镜,仔细观察着黄泥港镇中的每一个细节。

 赵北从嘴里拿出那已经嚼得稀烂的干草粳,举着望远镜,对身边的吴振汉说道:“看来,清军的建制已经被打了,军帐杂乱无章,镇里镇外到处都是兵,没头苍蝇一样窜,军官似乎已无法约束部下。”

 “奇怪?怎么阵脚自己了?就算江苏新军是花架子,可湖北新军不是号称‘飞虎军’么?军纪一向森严啊。”吴振汉有些不解。

 “不奇怪。湖北新军里也有革命组织,也有倾向革命的士兵,不过目前来说,没有光复会的势力深厚,他们听说安庆起义的消息,想必受到了激励。或许,是他们造成了这一切吧。”赵北很肯定的说道。按照历史记载,在安庆马炮营起义之后,湖北新军中的革命人就已经准备响应了,只是由于安庆起义很快失败,所以还是未能发动,不过现在由于赵北的介入,安庆起义获得成功,湖北新军中的革命人很可能因此受到鼓励,开始实施他们的计划了。

 在赵北所熟悉的那段历史中,由于起义军对安庆城久攻不下,给了清军从容反击的机会,在起义发动的第三天,急行军赶来镇起义的新军秋部队就已经抵达安庆西郊,如果不是当时起义军已经撤退的话,很可能会遭到清军夹击。

 不过现在不一样了,由于安庆城已经落入起义军手中,电报线也被切断,安徽清军的指挥中枢已被完全打,所以,不仅起义军声势大振,而且就连参加秋的清军部队也没有得到增援安庆的命令。这,就是穿越者带来的“蝴蝶效应”

 历史,就是这样一点一点改写的,或许那只蝴蝶的翅膀微不足道,但却足以煽动一场风暴,这场风暴必将以摧毁一切的威力横扫腐朽,为这个古老的民族带来新的气息,将这个时代变得面目全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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