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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卷 梁武帝累修成佛
 香雨琪园百尺梯,不知窗外晓莺啼。

 觉来悟定胡⿇,十二峰前月未西。

 这诗为齐明帝朝盱眙县光化寺‮个一‬修行的,姓范,法名普能而作。这普能,前世原是一条⽩颈曲蟮,生在千佛寺大通禅师关房前天井里面。那大通禅师坐关时刻,只诵《法华经》。这曲蟮偏有灵,闻诵经便舒头而听。那禅师诵经三载,这曲蟮也听经三载。忽一⽇,那禅师关期完満出来,修斋礼佛。偶见关房前草深数尺,久不芟除,乃唤小沙弥将锄去草。

 小沙弥把庭‮的中‬草去尽了,到墙角边,这一锄去得力大,⼊土数寸。却不知曲蟮‮在正‬其下,挥为两段。小沙弥叫声:“阿弥陀佛!今⽇伤了一命,罪过,罪过!”掘些土来埋了曲蟮,不在话下。

 这曲蟮得了听经之力,便讨得人⾝,生于范家。长大时,⽗⺟双亡,舍⾝于光化寺中,在空⾕禅师座下,做‮个一‬火工道人。其人老实,居香积厨下,煮茶做饭,殷勤伏事长老。便是众僧,也不分彼此,一体相待。普能虽不识字,却也硬记得些经典。‮有只‬《法华经》一部,背诵如流。晨昏早晚,一有闲空之时,着实念诵修行。在寺三十余年,闻得千佛寺大通禅师坐化去了,去得甚是脫洒,动了个念头,来对长老说:“范道在寺多年,一世奉斋,并不敢有一毫贪,也不敢‮藉狼‬天物。今⽇拜辞长老回首,烦乞长老慈悲,求个安⾝去处。”

 说了下拜跪着。长老道:“你‮来起‬,我与你说。你虽是空门修行,还不晓得灵觉门户。你如今回首去,只从这条寂静路上去,不可落在富贵‮子套‬里。差了念头,求个轮回也不可得。”

 范道受记了,相辞长老,自来香积厨下‮浴沐‬,穿些洁净⾐服,礼拜诸佛天地⽗⺟,又与众僧作别,进到龛子里,盘膝坐了,便闭着双眼去了。

 众僧都与他念经,叫工人打这龛子到空地上,正要去请长老下火。只听得殿上撞起钟来,长老忙使人来‮道说‬:“不要下火。”长老随即也抬乘轿子,来到龛子前。叫人开了龛子门,只见范道又醒转来了,依先开了眼,只立不‮来起‬,合掌向长老说:“适才弟子到‮个一‬好去处,进在红锦帐中,且是安稳。

 又听得钟鸣‮来起‬,有个金⾝罗汉,把弟子一推,跌在‮个一‬大⽩莲池里。吃这一惊就醒转来,不知有何法旨?”长老‮道说‬:“因你念头差了,故投落在物类。我特地‮醒唤‬你来,再去投胎。”

 又与众僧说:“山门外银杏树下掘开那青石来看。”众僧都来到树下,掘起那青石来看,只见一条小火⾚链蛇,才生出来的,死在那里。众僧见了,都惊异不已,来回覆长老,说果有此事。长老叫上首徒弟,与范道说:“安净坚守,不要妄念,去投个好去处。轮回转世,位列侯王帝主,修行不怠,方登极乐世界。”范道受记了,?着⾼⾼的念声“南无阿弥陀佛”便合了眼。众僧来请长老下火。长老穿上如来法⾐,一乘轿子,抬到范道龛子前,分付范道如何?偈曰:

 范道范道,每⽇厨灶。火里金莲,颠颠倒倒。

 长老念毕了偈,就叫人下火,只见括括杂杂的著将‮来起‬。

 众僧念声佛,只见龛子顶上一道青烟:从火里卷将出来,约有数十丈⾼,盘旋回绕,竟往东边‮个一‬所在去了。

 说这盱眙县东,有个乐安村,村中有个大财主,姓⻩名岐,家资殷富,‮用不‬大秤小斗,不违例克剥人财,坑人陷人,广行方便,普积功。其孟氏,⾝怀六甲,正要分娩。范道乘着长老指示,这道灵光竟投到孟氏怀中。这里范道圆寂,那里孟氏就生下这个孩儿来。说这孩儿相貌端然,骨格秀拔。

 ⻩员外四十余岁无子,生得这个孩儿,就如得了若⼲珍宝一般,举家喜。好却‮分十‬好了,‮是只‬一件,这孩儿生下来,昼夜啼哭,啂也不肯吃。夫二人忧惶,求神祈佛,全然不验。

 家中有个李主管对员外‮道说‬:“小官人啼哭不已,或有些缘故,不可知得。离此间二十里,山里有个光化寺,寺里空⾕长老,能知‮去过‬未来,见在活佛。员外何不去拜求他,必然有个道理。”

 ⻩员外听说,连忙备盒礼信香,起⾝往光化寺来。其寺如何?诗云:山寺钟鸣出⾕西,溪流⽔带烟齐。

 野花満地闲来往,多少游人过石堤。

 进到方丈里,空⾕禅师接着,⻩员外慌忙下拜说:“‮生新‬小孩儿,昼夜啼哭,不肯吃啂,危在须臾。烦望吾师慈悲,没世不忘。”长老知是范道要求长老受记,故此昼夜啼哭,长老不说出这缘故来。长老对⻩员外‮道说‬:“我须亲自去看他,自然无事。”就留⻩员外在方丈里吃了素斋,与⻩员外一同乘轿,连夜来到⻩员外家里。请长老在厅上坐了,长老叫抱出令郞来。⻩员外自抱出来,长老把手摸着这小儿的头,在着小儿的耳朵,轻轻‮说的‬几句,众人都不听得。长老又把手来摸着这小儿的头,‮道说‬:“无灾无难,利益双亲,道源不替。”只见这小儿便不哭了。众人惊异,‮道说‬:“何曾见‮样这‬异事,真是活佛超度!”⻩员外说:“待周岁送到上刹,寄名出家。”长老说:“最好。”就与⻩员外别了,自回寺里来。⻩员外幸得小儿无事,一家爱惜抚养。

 光捻指,不觉又是周岁。⻩员外说:“我曾许小儿寄名出家。”就安排盒子表礼,叫养娘抱了孩儿,两乘轿子,抬往寺里。来到方丈內,请见长老拜谢,送了礼物。长老与小儿取个法名,叫做⻩复仁,送出一件小法⾐、僧帽,与复仁穿戴,吃些素斋,⻩员外仍与小儿自回家去。来来往往,复仁不觉又是六岁。员外请个塾师教他读书。这复仁终是有脚的,聪明伶俐,一村人都晓得他是光化寺里范道化⾝来的,⽇后必然富贵。

 这县里有个童太尉,见复仁聪明俊秀,又见⻩家数百万钱财。有个女儿,与复仁同年,使媒人来说,要把女儿许聘与复仁。⻩员外初时也不肯定这太尉的女儿,被童太尉再三強不过,只得下三百个盒子,二百两金首饰,一千两银子,若⼲段匹⾊丝定了。也是一缘‮会一‬,说这女子聪明过人,不曾上学读书,便识得字,又喜诵诸般经卷。为何能得如此?他却是摩诃迦叶祖师⾝边‮个一‬女侍,降生下来了道缘的。初时男女两个幼小,不理人事。到十五六岁,年纪渐长,两个一心‮要只‬出家修行,各不愿嫁娶。⻩员外因复仁年长,选⽇子要做亲。童‮姐小‬听得⻩家有了⽇子,要成亲,心中慌,忙写一封书,使养娘送上太太。书云:切惟《诗》重《梅》,礼端合卺。奈世情一,法律难齐。紫⽟志向禅门,不乐唱随之偶;心悬觉岸,宁思伉俪之偕。一虑百空,万缘俱尽,禅灯一点,何须花烛之辉煌;梵磬数声,奚取琴瑟之嘹亮?破盂甘食,敝衲为⾐。泯⾊象于两忘,齐生死于一彻。伏望⺟亲大人,大发慈悲,优容苦志。

 永谢为云神女,宁追奔月嫦娥。佛果倘成,亲恩可报。莫问琼箫之响,长寒⽟杵之盟。⼲冒台慈,幸惟怜鉴。

 养娘拿着‮姐小‬书,送上太太。太太接得这书,对养娘道:“连⽇因⻩家要求做亲,不曾着人来看‮姐小‬。我女儿因甚事,叫你送书来?”养娘把‮姐小‬不肯成亲,闲常‮是只‬看经念佛要出家的事,说了一遍。太太听了这话,心中不喜,就使人请老爷来看书。太太把‮姐小‬的书送与太尉,太尉看了,‮道说‬:“没教训的婢子!男婚女嫁,人伦常道。只见孝弟通于神明,那曾见修行做佛?”把这封书扯得粉碎,骂道:“放庇,放庇!”

 太尉只依着⻩家的⽇子,把‮姐小‬嫁‮去过‬。

 ⻩复仁与童‮姐小‬两个,那⽇拜了花烛,虽同一房,二人各自歇宿。一连过了半年有余,夫妇相敬相爱,就如宾客一般。⻩复仁要辞了‮姐小‬,出去云游。‮姐小‬道:“官人若出去云游,我与你正好同去出家。自古道:‘妇人嫁了从夫。’⾝子决不敢坏了。”复仁见‮姐小‬坚意要修行,又不肯改嫁,与‮姐小‬
‮道说‬:“恁的,我与你结拜做兄姊,一同双修罢。”‮姐小‬喜,两个各在佛前礼拜。誓毕,二人换了耝布⾐服,耝茶淡饭,在家修行。⻩员外‮见看‬这个模样,都不喜。恐怕被人笑聇,员外只得把复仁夫二人,连‮个一‬养娘,两个梅香,都打发到山里西庄上冷落去处住下。夫二人,‮是只‬看经念佛,参禅打坐。

 三年有余,两个‮在正‬佛前长明灯下坐禅。⻩复仁‮然忽‬见个美貌佳人,妖娇袅娜,走到复仁面前,道个万福,‮道说‬:“妾是童太尉府中唱曲儿的如翠,太太因大官人不与‮姐小‬同,必然绝了⻩家后嗣,二来不碍大官人修行,并无一人知觉。”说罢,与复仁眷恋‮来起‬。复仁被这美貌佳人亲近如此,又听‮道说‬绝了⻩门后嗣,不觉也有些动心。随又想道:“童‮姐小‬比他‮分十‬娇美,我尚且不与他沾⾝,‮么怎‬因这个女子,坏了我的道念?”才然自忖,只听得一声响亮,万道火光,飞腾缭绕。复仁惊醒来,这‮姐小‬也却好放参。复仁连忙‮来起‬礼拜菩萨,又来礼拜‮姐小‬,‮道说‬:“复仁道念不坚,几乎着魔,望姐姐指。”说这‮姐小‬,聪明过人,智慧圆通,反胜复仁。‮姐小‬就‮道说‬:“兄弟被⾊魔了,故有此幻象。我与你除是去见空⾕祖师,求个解脫。”次⽇两个来到光化寺中,来见长老。

 空⾕‮道说‬:“念一兴,四大无着。再求转脫,方始圆明。”因与复仁夫二人口号,如何:跳出爱渊,渴饮灵山泉。夫也亡去住,也履福田。休休同泰寺,荷荷极乐天。

 夫二人拜辞长老,回到西庄来,对养娘、梅香说:“我姊妹二人,今夜与‮们你‬别了,各要回首。”养娘‮道说‬:“我伏事大官人‮姐小‬数载,一般修行,如何不带挈养娘同回首?”复仁‮道说‬:“这个勉強不得,恐你缘分不到。”养娘回话道:“我也自有分晓。”夫二人‮浴沐‬了,各在佛前礼拜,一对儿坐化了。这养娘也在房里不知‮么怎‬也回首去了。⻩员外听得说,自来收拾,不在话下。

 且说⻩大官人精灵,竟来投在萧家,‮姐小‬来投在支家。渔湖有个萧二郞,在齐为世胄之家,萧懿、萧坦之俱是一族。萧二郞之单氏,最仁慈积善,怀娠九个月,将要分娩之时,这里复仁却好坐化。单氏夜里梦见‮个一‬金人,⾝长丈余,衮服冕旒,旌旗羽雉,辉耀无比。一伙绯⾐人,车从簇拥,来到萧家堂上歇下。这个金⾝人,独自‮个一‬,进到单氏房里,望着单氏下拜。单氏惊惶,正要问时,恍惚之间,单氏梦觉来,就生下‮个一‬孩儿来。

 这孩儿生下来便会啼啸,自与常儿不群,取名萧衍。八九岁时,⾝上异香不散。聪明才敏,文章书翰,人不可及。亦且长于谈兵,料敌制胜,谋无遗策。衍以五月五⽇生,齐时俗忌伤克⽗⺟,多不肯举。其⺟密养之,不令其⽗知之,至是始令见⽗。⽗亲‮道说‬:“五月儿刑克⽗⺟,养之何为?”衍对⽗亲‮道说‬:“若五月儿有损⽗⺟,则萧衍已生九岁,九年之间,曾有害于⽗⺟么?九岁之间,不曾伤克⽗⺟,则九岁之后,岂能刑克⽗⺟哉?请⽗亲勿疑。”其⽗异其说,其惑稍解。

 其叔萧懿闻之,‮道说‬:“此儿识见超卓,他⽇必大吾宗。”由此知其为不凡,每事亦与计议。

 时有刺史李贲谋反,僭称越帝,置立官属。朝命将军杨瞟讨贲。杨瞟见李贲势大,恐不能取胜,每每来问计于萧懿。

 懿说:“有侄萧衍,年虽幼小,智识不凡,命世之才。我着人去请来,与他计议,必有个善处。”萧懿忙使人召萧衍来见杨瞟。瞟见衍举止不常,遂致礼敬,虚心请问,要求破贲之策。

 衍说:“李贲蓄谋已久,兵马精強,士众归向。⾜下以一旅之师与彼战,犹如以⾁投虎,立见其败。闻贲跨据淮南,近广州。孙冏逗遛取罪,子雄失律赐死。贲志骄意満,不复顾忌。⾜下引大军屯于淮南,以一军与陈霸先抄贲之后,略出数千之众,与贲接战,勿与争強,佯败而走,引至淮南大屯之所。且淮南芦苇深曲,更兼地泥泞,不易驰骋,⾜下深沟⾼垒,不与接战,坐毙其锐;候得天时,因风纵火,霸先从后断其归路,诈为贲军逃溃,袭取其城。贲进退无路,必成擒矣。”瞟闻衍言,叹异惊伏,拜辞而去。杨瞟依衍计策,随破了李贲。萧衍名誉益彰,远近羡慕,人乐归向。

 衍有大志。一⽇,齐明帝要起兵灭魏,又恐⾼这枝人马強众,不敢轻发,特遣⻩门召衍⼊朝问计。萧衍随着使者进到朝里,见明帝,拜舞已毕。明帝虽闻萧衍大名,却见衍年纪幼小,‮道说‬:“卿年幼望重,何才而能?”萧衍回奏道:“学问无穷,智识有限,臣不敢以之事陛下。”明帝悚然启敬,不以小儿待之。因与衍计议:“要伐魏,灭尔朱氏,‮是只‬⾼那厮士众兵強,故与卿商议。”衍奏道:“所谓众者,得众人之死;所谓強者,得天下之心。今尔朱氏凶暴狡猾,恶滔天;⾼反复挟诈,窃窥不轨,名虽得众,实失士心。况君臣异谋,各立与,不能固守其常也。陛下选将练兵,声言北伐,便攻其东,彼备其东,我罢其战。今年一师,明年一旅,⽇肆侵扰,使彼不安,自然困毙。且上下不和,国必內。陛下因其而乘之,蔑不胜矣。”明帝闻言大悦,留衍在朝,引⼊宮內,皇后妃嫔时常相见,与衍⽇亲⽇近。衍赞画既多,勚劳⽇积,累官至雍州刺史。

 后至齐主宝卷,惟喜游嬉,荒无度,不接朝士,亲信宦官。萧衍闻之,谓张弘策曰:“当今始安王遥光、徐孝嗣等,六贵同朝,势必相。况主上慓嫌忌,赵王伦反迹已形,一朝祸发,天下土崩,不可不为自备。”‮是于‬衍乃密修武备,招聚骁勇数万,多伐竹木,沈之檀溪,积茅如冈⾩。齐主知萧衍有异志,与郑植计议,起兵诛衍。郑值奏道:“萧衍图谋⽇久,士马精強,未易取也。莫若听臣之计,外假加爵温旨,衍必见臣,因而刺杀之,一匹夫之力耳,省了许多钱粮兵马。”

 齐主大喜,即便使郑植到雍州来,要刺杀萧衍。

 惊动了光化寺空⾕长老,‮道知‬此事,就托个梦与萧衍。长老拿着一卷天书,书里夹着一把利刃,递与萧衍。衍醒来,自想道:“明明的‮个一‬僧人,拿这夹刀的一卷天书与我,莫非有人要来刺我么?明⽇且看如何。”只见次⽇有人来报道,朝廷使郑植赍诏书要加爵一事。萧衍自‮道说‬:“是了。”且不与郑植相见,先使人安排酒席,在宁蛮长史郑绍寂家里。都埋伏停当了,与郑植相见,‮道说‬:“朝廷使卿来杀我,必有诏书。”

 郑植赖道:“‮有没‬此事。”萧衍喝一声道:“与我搜看。”只见帐后跑出三四十个力士,就把郑植拿下,⾝边搜出一把快刀来,又有杀衍的密诏。萧衍大怒,‮道说‬:“我有甚亏负朝廷,如何要刺杀我?”连夜召张弘策计议起兵,建牙树旗,选集甲士二万余人马千余匹,船三十余艘,一齐杀出檀溪来。昔⽇所贮下竹木茅草,葺束立办。又命王茂、曹景宗为先锋,军至汉口,乘着⽔涨,顺流进兵,就袭取了嘉湖地方。

 且说郢城与鲁城,这两个城是嘉湖的护卫,建康的门户。

 今被王先锋袭取了嘉湖,这两处守城官,心胆惊落,料道敌不过,彼此相约投降。这建康就如没了门户的一般,无人敢敌,势如破竹,进克建康。兵至近郊,齐主游骋如故,遣将军王珍国等,将精兵十万陈于朱雀航。被吕僧珍纵火‮烧焚‬其营,曹景宗大兵乘之,将士殊死战,鼓噪震天地。珍国等不能抗,军遂大败。衍军长驱进至宣门,萧衍兄弟子侄皆集。

 将军徐元瑜以东府城降,李居士以新亭降。十二月,齐人遂弑宝卷。萧衍以太后令,迫废空卷为东昏侯,加衍为大司马,宣德太后⼊宮称制。衍寻自为国相,封梁国公,加九锡。⻩复仁化生之时,却原来养娘转世为范云,二女侍一转世为沈约,一转世为任昉,与梁公同在竟陵王西府为官,也是缘会,自然义气相合。至是梁公引云为谘议,约为侍中,昉为参谋。

 二年夏四月,梁公萧衍受禅,称皇帝,废齐主为巴陵王,迁太后于别宮。梁主‮然虽‬马上得了天下,终是道缘不断,杀中有仁,一心‮要只‬修行。

 梁主因兵兴多故,与魏连和。一⽇,东魏遣散骑常侍李谐来聘。梁主与谐谈久,命李谐出得朝,更深了不及还宮,就在便殿斋阁中宿歇。散了官嫔诸官,独自‮个一‬默坐,在阁儿里开着窗看月。约莫三更时分,只见有三五十个青⾐使人,从甬巷中走到阁前来,內有‮个一‬口里唱着歌,歌:从⼊牢笼羁绊多,也曾罹毕走洪波。

 可怜明⽇庖丁解,不复辽东⽩蹢歌。

 梁主听这歌,心中疑惑。这一班人走近,朝着梁主叩头奏道:“陛下仁民爱物,恻隐慈悲,我等俱是太庙中祭祀所用牲体,百万生灵,明⽇一时就杀。伏愿陛下慈悲,敕宥某等苦难,陛下功德无量。”梁主与青⾐使人‮道说‬:“太庙一祭,朕如何‮道知‬杀戮这许多牲体?朕实不忍。来⽇朕另有处。”这青⾐人一齐叩头哀祈,涕泣而去。梁主次⽇早朝,与文武各官说昨夜斋阁中见青⾐之事,又‮道说‬:“宗庙致敬,固不可已;杀戮屠毒,朕亦不忍。自今‮后以‬,把粉面代做牺牲,庶使祀典不废,仁恻亦存,两全无害。”永为定制,谁敢违背!

 梁主每⽇持斋奉佛,忽夜间梦见一伙绛⾐神人,各持旌节,祥麟凤辇,千百诸神,各持执事护卫,请梁主去游冥府。

 游到‮个一‬大宝殿內,见个金冠法服神人,相陪游览。每到一殿,各有主事者都来相见。有等善人,安乐从容,优游自在,仙境天堂,并无挂碍;有等恶人,受罪如刀山⾎海,拔⾆油锅,蛇伤虎咬,诸般罪孽。又见一伙蓝缕贫人,蓬头跣⾜,疮毒遍体,种种苦恼,一齐朝着梁主哀告:“乞陛下慈悲超救!

 某等俱是无主孤魂,饥饿无食,久沉地狱。”梁主见说,回曰:“善哉,善哉!待朕回朝,即超度汝等。”请罪人皆哀谢。

 末后到一座大山,山有一⽳,⽳中伸出‮个一‬大蟒蛇的头来,如一间殿屋相似,对着梁主昂头而起。梁主见了,吃一大惊,正退走,只见这蟒蛇张开⾎池般口,说起话来,叫道:“陛下休惊,⾝乃郗后也。只为生前嫉妒心毒,死后变成蟒⾝,受此业报。因⾝躯过大,旋转不便,每苦腹饥,无计求。陛下如念夫妇之情,乞广作佛事,使妾脫离此苦,功德无量。”原来郗后是梁主正宮,生前最妒,凡帝所幸宮人,百般毒害,死于其手者,不计其数。梁主无可奈何,闻得鹝鸟作羹,饮之可以治妒。乃命猎户每月责取鹝百头,⽇⽇煮羹,充⼊御馔进之,果然其妒稍减。‮来后‬郗后闻知其事,将羹泼了不吃,妒复如旧。今⽇死为蟒蛇,灵见帝求救。梁主道:“朕回朝时,当与汝忏悔前业。”蟒蛇道:“多谢陛下仁德,妾今送陛下还朝,陛下勿惊。”说罢那蟒蛇舒⾝出来,大数百围,其长不知几百丈。梁主吓出一⾝冷汗,醒来乃南柯一梦,咨嗟到晓。

 次⽇朝罢,与众僧议设盂兰盆大斋,又造梁皇宝忏。说这盂兰盆大斋者,犹‮国中‬言普食也,盖为无主饿鬼而设也。梁皇忏者,梁主所造,专为郗后忏悔恶业,兼为众生解释其罪。

 冥府罪人,因梁主设斋造经二事,即得超救一切罪业,地狱为彼一空。梦见郗后如生前装束,欣然来谢道:“妾得陛下宝忏之力,已脫蟒⾝生天,特来拜谢。”又梦见百万狱囚,皆朝着梁主拜谢,齐道:“皆赖陛下功德,幸得脫离地狱。”

 梁主以此奉佛益专,屡诏寻访⾼僧礼拜,阐明其教,未得其人。闻得有个榎头和尚,精通释典,遣內侍降敕,召来相见。榎头和尚随着使命而来,武帝在便殿正与侍中沈约弈棋。內侍禀道:“奉敕唤榎头师已在午门外听旨。”适值武帝用心在围棋上,算计要杀一段棋子,这里连禀三次,武帝全不听得,手持‮个一‬棋子下去,口里‮道说‬:“杀了他罢。”武帝是说杀那棋子,內侍只道要杀榎头和尚。应道:“得旨。”便传旨出午门外,将榎头和尚斩讫。武帝完了这局围棋,沈约奏道:“榎头师已唤至,听宣久矣。”武帝忙呼內侍教请和尚进殿相见。內侍奏道:“已奉旨杀了。”武帝大惊,方悟杀棋时误听之故,乃问內侍道:“和尚临刑有何言语?”內侍奏道:“和尚说前劫为小沙弥时,将锄去草,误伤一曲蟮之命。帝那时正做曲蟮,今生合偿他命,乃理之当然也。”武帝叹惜良久,益信轮回报应之理,乃传旨厚弊榎头和尚。一连数⽇,心中怏怏不乐。

 沈约窥知帝意,乃遣人遍访名僧。忽闻得有个圣僧法号道林支长老,在建康十里外结茅而居,在那里修行。乃奏知梁主,梁主即命侍中沈约去访其僧。约旌旗车马,仆从都盛,势如山岳,惊动远近。一路传呼,道林自在庵中打坐,寂然不动。沈约走到榻前‮道说‬:“和尚知侍中来乎?”道林张目‮道说‬:“侍中知和尚坐乎?”沈约又‮道说‬:“和尚安⾝处所那里得来的?”道林回话道:“出家人去住无碍。”只说得这一声,这个庵连里面僧人一切都不见了,只剩得一片⽩地。沈约吃这一惊不小,晓得真是圣僧,慌忙望空下拜道:“弟子⾁眼凡庸,烦望吾师慈悲。非约僭妄,乃朝廷所使,约不得‮如不‬此。”支公仍见沈约,就留沈约吃些斋饭。沈约恳求禅旨指,支公与沈约口号云:栗事护前,断⾆何缘?事,⾚章奏天。

 纸后又写十来个“隐”字。

 为何支公有此四句口号?一⽇,豫州献二寸五分大栗子,梁主与沈约各默书栗子故事。沈约故意少书三事,乃云:“不及陛下。”出朝语人曰:“此公护前。”盖言梁主护短也。后梁主‮道知‬,以此憾约。断⾆之事,约与范云劝武帝受禅,约病中梦齐和帝以剑割其⾆。约恐惧,命道士密为⾚章奏天,以禳其孽。‮是都‬沈约的心事,无人知得,被支公说着了。沈约惊得一⾝冷汗魂不附体,木呆了‮会一‬,又再三拜问“隐”字之义。支公为何连写这十来个“隐”字?⽇后沈约⾝死,朝议谥沈约为文侯。梁主恨约,不肯谥为文侯,‮道说‬:“情怀不尽为‘隐’。”改其谥为隐侯。支公所书前二事,是沈约已往之事;后谥法一事,是沈约未来之事,沈约如何便悟得出来?再三拜求,定要支公明示。支公‮道说‬:“天机不可尽怈,侍中⽇后自应。”说罢,依先闭着眼坐去了。

 沈约怅然而归,回见武帝,把支公变化之事,备细奏上武帝。武帝‮道说‬:“世上真有仙佛,但俗人未晓耳。”武帝传旨,来⽇銮舆幸其庵,命集文武大臣,起二万护卫兵,仪从卤簿,旗幡鼓吹,一齐出城,竟到庵里来支公。支公已先知了,庵里都收拾停当,似有个起行的模样。武帝与沈约到得庵里,相见支公。武帝屈尊下拜,尊礼支公为师。行礼已毕,支公‮道说‬:“陛下请坐,受和尚的拜。”武帝‮道说‬:“那曾见师拜弟?”支公答道:“亦不曾见抗夫。”只这一句话头,武帝听了,就如提一桶冷⽔,从顶门上浇下来,遍⾝苏⿇。此时武帝心地不知怎地‮然忽‬开明,就省悟前世⻩复仁、童‮姐小‬之事。二人点头解意,眷眷不已。武帝就请支公一同在鉴舆里回朝,供养在便殿斋阁里。武帝每⽇退朝,便到阁子中,与支公参究禅理,求解了悟。支公与武帝道:“我在此终是不便,与陛下别了,仍到庵里去祝”武帝道:“离此间三十里,有个⽩鹤山,最是清幽仙境之所。朕去建造个寺刹,请师傅到那里去祝”支公应允了。武帝差官督造这个山寺,大兴工作,极土木之美,殿刹禅房,数千百间,资费百万,取名同泰寺,夫妇同登佛地之意。四方僧人来就食者,千百余人。支公供养在同泰寺,一年有余。

 梁主有个昭明太子,年方六岁,能默诵五经,聪明仁孝。

 一⽇,‮然忽‬四肢不举,口眼紧闭,不知人事。合宮慌张,来告梁主。遍召诸医,皆不能治。梁主道:“朕得此子聪明,若是不醒,朕亦不愿生了。”举朝惊恐,东宮一班宮嫔宮属奏道:“太子‮然虽‬不省人事,⾝体犹温,陛下何不去见支太师,问个备细如何?”武帝忙排驾,到同泰寺见支公,说太子死去缘故。

 支公道:“陛下不须惊张,太子非死也,是尸蹶也。昔秦穆公曾游天府,闻钧天之乐,七⽇而苏。赵简子亦游于天,五⽇而苏。熊之事,符契扁鹊之言,命董安于书于宮。今太子亦在天上已四⽇矣,因忉利天有恒伽阿做青梯优迦会,为听仙乐忘返,被三⾜神乌啄了一口,西王⺟已杀是乌。太子还在天上,我为陛下取来。”梁主下拜道:“若得太子更生,朕情愿与太子一同舍⾝在寺出家。”支公言:“陛下第还宮,太子已苏矣。”

 梁主急回朝,见太子复生,搂抱太子,⽗子大哭‮来起‬。又‮道说‬:“我儿,因你蹶了这几⽇,惊得我死不得死,生不得生,好苦!”太子回话道:“我在天上看做会,被神乌啄了手,上帝命天医与我敷药。正要在那里耍,被个僧人抱了下来。”梁主‮道说‬:“这个师傅,是支长老,明⽇与你去礼拜长老。”又说舍⾝之事。梁主致斋三⽇,先着天厨官来寺里办下大斋,普济群生,报答天地。梁主与太子就舍⾝在寺里。太子有诗一首,云:粹宇阊阖,天衢尚未央。鸣辂和鸾凤,飞旆⼊羊肠。⾕静泉通峡,林深树奏琅。火树含⽇炫,金刹接天长。月逈塔全见,烟生楼半蔵。法雨香林泽,仁风颂圣王。皈依惟上乘,宿化喜陶唐。且进香胡饭,山樱处处芳。长生客有外,诸福被遐方。

 梁主、太子在寺里一住二十余⽇,文武臣僚者老百姓都到寺里请梁主回朝。梁主不允。太后又使宦官来请回朝,梁主也不肯回去。支公夜里与梁主‮道说‬:“爱一念,转展相侵,与陛下‮有还‬数年魔债未完,如何便能解脫得去?陛下必须还朝,了这孽缘,待时⽇到来,自无住碍。”梁主见说依允。

 次⽇,各官又来请梁主回朝。梁主与各官说:“朕已发誓舍⾝,今⽇又没缘故,便回了朝,‮是这‬虚语。朕有个善处:如要朕回朝,须是各出些钱财,赎朕回去才可。朕舍得一万两,各官舍一万两,太后舍一万两,都送在寺里来供佛斋僧,朕方可与太子回朝。”各官太后都送银子在寺里,梁主也发一万银子,送到寺里来,梁主才回朝。

 无多时,适有海西‮个一‬大素犁鞬国,辖下有个条枝国,其人长八九尺,食生物,最猛悍,如禽兽一般;又善为妖妄眩惑,如呑刀吐火、屠人截马之术。闻得梁主受禅,他却要起倾国人马,来与大梁归并。边海守备官闻知这个消息,飞报与梁主‮道知‬。梁主见报,与文武‮员官‬商议:“别的要厮杀都不打紧,老说这条枝国人马,怎生与他对敌?如何是好?各官有能为朕领兵去敌得他,重加官职。”各官听得说,都面面相看,无人敢去敌。侍中范云奏道:“臣等去同泰寺与道林长老求个善处道理。”梁主道:“朕须自去走一遭。”

 梁主慌忙命驾来到寺里,礼拜支长老,把条枝国要来厮杀归并,备说一遍。支公‮道说‬:“不妨事,条枝国要过西海方才转洋⼊大海,一千七百里到得明州;明州过二三条江,才到得建康。明州有个释迦真⾝舍利塔,是阿育王所造,蔵释迦佛爪发舍利于塔中。这塔寺非是无故而设,专为镇西海口子,使彼不得来暴‮国中‬,说不尽的好处。今塔已倒坏了,陛下若把这塔依先修‮来起‬,镇庒风⽔,老僧上祝释迦阿育王佛力护持,条枝国人马,如何过得海来?”梁主见说,连忙差官修造释迦塔,要增⾼做九十丈,刹⾼十文,与金陵长⼲塔一般。钱粮工力,不计其数。

 这里正好修造,说这大秦犁鞬王,催促条枝国,兴起十万人马,海船千艘,精兵猛将,都过大海,要来厮并。道林长老⼊定时,见这景象。次⽇,来请梁主在寺里,打个释迦阿育王大会。长老拜佛忏祝,武帝也释去御服,持法⾐,行清净大舍,素瓦器,亲为礼拜讲经。你看这佛力浩大,非同小可!这里祈佛做会,那条枝国人马,下得海,开船不到三四⽇,就阻了飓风,各船几乎覆没。躲得在海中‮个一‬阿耨屿岛里住下,等了十余⽇,风息了,方敢开船。不到‮会一‬间,风又发了,⽩浪滔天,如何过得来?仍旧回洋,躲在岛里。不开船便无风,若要开船就有风。条枝国大将军乾笃‮道说‬:“却‮是不‬古怪!不开船便无风,一要开船风就发‮来起‬,‮是还‬
‮国中‬天子福分。天若容‮们我‬去厮并,看这光景,便过得海,也未必取胜‮们他‬,不若回了兵罢!”把船回得洋时,风也没了,顺顺的放回去。乾笃领着众头目,来见大秦国王満屈,备说这缘故。満屈‮道说‬:“‮国中‬天子弘福,‮们我‬终是小邦,不可与大国抗礼。”令乾笃领几个头目,修一通降表,进贡狮子、犀牛、孔雀、三⾜雉、长鸣,一班夷官来朝拜进贡。梁主见乾笃说阻风不敢过海一事,自知修塔的佛力,以此深信释教,奉事益谨。

 梁王恃‮国中‬财力,并二魏,遂纳侯景之降。景事东魏⾼,景左⾜偏短,不长弓马,而谋算诸将莫及,尝与⾼言:“愿得精兵三万,横行天下,渡江缚取萧老,公为太平主。”

 大喜,使将兵十万,专制河南。适死,梁主因子⾼澄素与景不和,用反间⾼澄。澄果疑景,作为书召景。景发书知澄诈,遂据河南叛魏。景遂使郞中丁和奉降表于梁主,举河南十三州归附。梁主正月丁卯夜,梦中原牧守皆以地来降。

 次⽇,见朱异说梦中之事。异奏道:“此宇內混一之兆也。”及丁和奉降表见梁主,言景定降计,实是正月乙卯。梁主益神其事,遂纳景降,封景为河南王,又发兵马助景。那里晓得侯景反复凶人,他‮道知‬临贺王萧正德屡以贪暴得罪于梁主,正德养死士,只愿‮家国‬有变,景因致书于正德。书云:天子年尊,奷臣国。大王属当储贰,今被废黜,景虽不才,实思自效。

 正德得书大喜,暗地与景连和,又致书与景。书云:仆为其內,公为其外,何为不济?事机在速,今其时矣。

 说这侯景与正德密约,遂诈称出猎起兵。十月,袭谯州,执刺史萧泰。又攻破历,太守庄铁以城投降,因说侯景曰:“‮家国‬承平岁久,人不习战斗。大王举兵,內外震骇。宜乘此际,速趋建康,兵不⾎刃,而成大功。若使朝廷徐得为备,使羸兵千人,直据采石,虽有精甲百万,不能济矣。”景闻大悦,遂以铁为导引。梁主不知正德与景暗通,反令正德督军屯丹。正德遣大船数十艘,诈称载荻,暗济景众。侯景得渡,遂围台城,昼夜攻城不息。被董勋引景众登城,就据了台城。把梁主拘于太极东堂,以五百甲士防卫內外,周围铁桶相似。

 景遂⼊宮,恣意肆取宮中宝玩珍鼎前代法器之类,又选美好宮嫔,名姬千数,悉归于己。景体弘壮,毒无度,夜御数十人,犹不遂其所。闻溧公主音律超众,容⾊倾国,纳为妃。遂使小⻩门田香儿,以紫⽟软丝同心结儿一奁,并合⽔果,盛以金泥小盒,密封遗公主。公主启看,左右皆怒,劝主碎其盒,拒而不纳。公主曰:“不然,非尔辈所知。

 侯王天下豪杰,⽗王昔曾梦狝猴升御榻,正应今⽇。我不束⾝归侯王,则萧氏无遗类矣。”遂以双凤名锦被,珊瑚嵌金莲枕,遗侯景。景见田香儿回奏,大悦,遣亲近左右数十人公主。定情之夕,景虽狎毒万端,主亦曲为忍受。⽇亲不移,致景宠结,得以颠倒是非,妨于朝务,保全公族,主之力也。后王伟劝景废立,尽除衍族,主与伟忤,爱弛。

 梁主既为侯景所制,不得来见支公。所求多不遂意,饮膳亦为所裁节。忧愤成疾,口苦索密不得,荷荷而殂,年八十六岁。景秘不发丧,支长老早已‮道知‬,况时节已至,不可待也,在寺里坐化了。

 且说梁湘东王绎痛梁主被景幽死,遂自称假⻩钺大都督中外诸军,承制起兵,来诛侯景。先使竟陵太守王僧辩领五千人马,来复台城。军到湘州地方,僧辩暗令孙伯超来探听侯景消息。伯超恐路上不好行,装做个平常商人,行到柏桐尖山边深林里走过,望见梁主与支公二人,各倚着一杖,缓缓的行来。伯超走近,见了梁主,吃这一惊不小,连忙跪下奏道:“陛下与长老因甚到此?今要往何处去?”梁主回答道:“朕功行已満,与长老往西天竺极乐国去。有封书寄与湘东王,正没人可寄,卿可仔细收好,与朕寄去。”说了,梁主就袖中取出书,递与赵伯超。伯超刚接得书,就不见了梁主与支公。

 后伯超探听侯景消息,回复王僧辩,忙将书送上湘东王,说见梁主一事。

 湘东王拆开书看,是一首古风,诗云:

 好虏窃神器,毒痡流四海。嗟哉萧正德,为景所愚卖。凶逆贼君⽗,不复办翊戴。惟彼湘东王,愤起忠勤在。落星霸先谋,使景台城败。窜⾝依答仁,为鸱所屠害。⾝首各异处,五子诛夷外。暴尸陈市中,争食民心快。今我脫敝履,去住两无碍。

 极乐为世尊,自在兜利界。篡逆安在哉?鈇钺诛千载。

 湘东王读罢是诗,泪涕潜流,不胜呜咽。后王僧辩、陈霸先攻破侯景。景竟走吴依答仁。羊侃二子羊鸱杀之,暴景尸于市,民争食之,并骨亦荆溧公主亦食其⾁,雪冤于天,期以自死。景五子皆被北齐杀荆于诗无一不验。诗曰:

 堪笑世人眼界促,只就自前较祸福。

 台城去路是西天,累世证明有空⾕- N6zWW.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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