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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离叛(下)
 作者:余云飞杰特慢慢地从军营里走了回来。他不敢去别的兵营,因为他不知道,自己去了之后,明天会否看到一个新的空营。

 空的兵营,空的心。

 兵营里本来是没有人的。人来了,兵营就拥有了人,人也拥有了兵营。

 人来,人去。杰特不知道,昨的自己从一无所有中来,明天是否会回到一无所有中去。

 可能有人会说,本一无所有,又有什么可惜的呢?

 然而,说这话的人忘了一样叫感情的东西。这东西,如果在拥有后失去,那么,将会有一样叫做伤痕的东西留在你的心里,成为你的纪念品。

 可能,这东西,会随着时间的飘逝而慢慢消失,也可能,会永远烙印在你的心里。

 有人说,天生勇气和天生智慧,比不上天生运气。可能,这说法有失偏颇,不过此刻的杰特,倒真的宁愿用自己所有的力量和智慧,去换取那少的可怜的运气。世事就是这样,得意时,幸福挡也挡不住;‮意失‬时,就象那破漏的房子更遭遇那倾缸的大雨…

 杰特突然觉得,命运之神特别的不公平。他为这块土地过汗、过泪、过血,但这片土地,却连他的一个朋友都容不下。仿佛正在狂傲自大地宣示着,牛头怪这种低的生物,永远只能付出,而连乞求回报的资格都没有。

 杰特突然好想好想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空间,拥有一个可以让所有不容于世俗的人生活在一起的自由国度。在那里,所有种族都能和平地共存。即使不可能消除所有纠纷,消除所有芥蒂,但至少能够平平等等地生活在一起。无分彼此,没有贵族,也没有所谓的平民…

 天,忽然下起雨来了。

 雨,冰冰的、冷冷的,有点苦。

 那自己的心呢?是不是也跟这雨一样,冰冷而苦涩?

 杰特找不到答案,他,只能在本能的驱使下,回到了他在帝都的寓所。

 寓所的空气里,同样包蕴着一股阴郁的气息。大概,所有人都知道了。

 “杰特…”梦娜似乎想说点什么,但最终还是没说下去。

 没有人开口,也没有人敢。没有人敢说自己跟杰特感同身受。因为他们都是观察者,而不是感受者。所有人,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沉默。

 解铃还须系铃人,杰特终于打破了僵局。

 “大家不用说了,这是我的错。”杰特以失去色彩和充满遗憾的声音说道。

 “这…杰特…”丽眼睛里的明亮神光,仿佛感染到杰特那种被遗弃的孤寂和伤感,也黯淡了下来。

 “这是我的错…”杰特继续喃喃自语。

 “你来利卡纳,本身就是错误。”像鞭子一样狠辣的话,像鞭子一样冰冷残酷的人,根本不用抬头,所有人都知道说话的人是谁。

 “够了!这根本不是杰特的错。”丽娜忍不住,挥舞着拳头,对秀一咆哮道。

 可秀一面无惧,依然残酷地说下去:“不管是谁的错,总之错误就是错误。错误的决定,只能用正确的决定来纠正。”

 丽娜霎时间弹了起来,跳到秀一面前,整个人好像燃烧起来似的,美丽的双瞳中,宛如可以出毁灭一切不平的火焰。

 “我说够了。秀一!你难道不可以等杰特心情平复再来说这些鬼话吗?”

 不过,秀一依然无动于衷,他掏出手帕,轻轻擦了擦丽娜到自己脸上的口水,继续说道:“我们可以等,但我们不可以坐以待毙。”

 “你这是什么意思?”话刚出口,丽娜就后悔了,因为她发现主动权已经再次落入了秀一的手中。

 “过去的已经过去。现在拉兹已经完蛋,老头子的手依然够狠,只不过,不够长了。现在,是大人自立门户的时候了。”

 秀一的话非常淡,但杰特的回答却凶。

 “谁说我要叛变的?”

 “那么说,你已经准备好让大伙当奴隶了。”

 “你…”杰特一时气窒。

 太鹰此时也说话了,他非常郑重地说到:“与虎谋皮的下场谁都清楚。但作为参谋,我有义务提醒你,现在是做出选择的时候了。”

 杰特沉默了。

 其实,从拉兹被打成平民的那一刻开始,杰特就意识道,混乱的大门已经为利卡纳敞开。以前的平稳日子,也将一去不复返了。

 当的自己,曾期许过在复仇后,能够和丽她们结婚,住在一起,平平安安地度过下半辈子。

 但实际上,这只是不合实际的奢想。是金子总会发光,并不以它本身的意志为转移。在这如狂涛般汹涌澎湃的世中,即使金子能够隐匿一时,最终也会因其价值和璀璨的光辉而展真容。

 从某个角度来说,才能本身就是一颗引人窥觑的镶钻金戒。

 一年多的军旅生活,历经百战千锤。在胜利之光的打磨洗刷下,自己这颗钻石也变得越来越光亮夺目,价值连城了。

 此时的自己,已经是利卡纳红遍一方的当红炸子。除了可以拿来炫耀之外,还可以拿来震慑敌人。因为所有人都知道,世界上还没有哪座要,能够抵受得住自己那种像钻头一样锋利‮硬坚‬的攻击。

 可这又怎样呢?在将军的辞典里,‘失败’这个词是不容许出现的。胜利和失败,就像光和影一样,永远是紧粘在一块,但将军们总是不得不忽略它的存在。

 在利卡纳,失败跟毁灭是孪生兄第。几乎是没有区别的。

 失败,并不是说声誉坠入谷底,美妙的赞扬声变成可怕的责难声这么简单。失败,往往意味着你原本所拥有的一切,都将赤地暴在贵族们贪婪的眼球底下。生死与夺,任由其心。

 当初的星奥特,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他死后,赔上的除了他的家业,还有他的女。

 虽然并不是每一个失败者的下场都是这么悲惨,但那种逃过贵族们的目光、躲在偏僻乡下的小屋子、搂着爱人、一边品尝美酒、一边欣赏窗外和风细雨的田园风光的好日子,是怎么都不会发生在利卡纳的将军们头上的。

 只有累死的忠犬,没有善终的将军,这就是利卡纳。

 杰特突然发现,自己开始憎恨利卡纳了。不是憎恨这里的‮民人‬,而是痛恨这里的制度,痛恨贵族至上的统治政权。

 为了生存,就必须不断地指挥战争,不断地取得胜利,不断地制造‮儿孤‬寡母。为敌人,同时也为自己人。

 那么,胜利的意义到底在哪里呢?只是为了足那些嘴巴像无底的贪婪贵族?

 不!绝对不是!但,那又是为了什么呢?

 国家的存在又是为了什么?

 国家的意义又是什么?

 如果自己叛变,在大量的鲜血灌注底下,终于建立了一个国家,在自己死后,又或者在几百年后,是否也会变得像利卡纳一样‮败腐‬黑暗呢?

 选择支持其中一位王子,或者叛变‮立独‬。

 杰特猛然发现,无论自己选择哪一条路,都定必是‮腥血‬残酷的。而且无论哪一条路,都违背了自己的意愿。

 难道,没有第三条路吗?

 正在此刻,秀一忽然再次出声,唤醒了在惘漩涡中失去知觉的杰特。

 “大人!是时候了。走自己的路吧!用力量改造这个社会,用贵族们的鲜血写下真正的正义,用你的双手,把公平和公正带到这个世界上。”秀一他一反常态,说出这段具有强烈煽动的话。在他宛如寒冰的双眼中,第一次出了情的火焰。

 不止是秀一,在其他人的眼中,杰特也看到了类似的光芒。面对如此人的选择,感受到战友的明显支持,杰特犹豫了。

 察觉到杰特的犹豫,太鹰补充道:“权力的罪恶并不在于它本身,而在于它的使用者。”

 可杰特一下子打断了太鹰,他大叫道:“世界上,没有一个人能够抗衡那种惑。在无限的权力和财富面前,无论多么有廉的人,都会慢慢堕落的。”

 “但创造一年的光明,总比你延续十年的黑暗要好。更何况,这样做还可以唤回牛头怪们那颗失落的心。”太鹰也毫不留情地反击道。

 让牛头怪回来,这的确是一个甜美的惑。不过,以无尽的鲜血和生命为代价,这又是否值得呢?

 值和不值,该或不该,在叛变这种事情发生之前,是毫无意义的。

 又是没有选择的选择吗?杰特的脸上,开始呈现出像一种要苦笑,但笑不起来起来的表情。表情干巴而没有颜色,仿佛杰特的脸部肌只是两块碎瓦,支撑肌的不是颧骨,而是两条大的短

 他第一次体会到,真的要拉牛上树时,最痛苦的,不是人,而是被硬拉的牛。

 杰特依然在沉默,然而秀一却继续火上加油。

 “大人,难道说,要等丽‮姐小‬闻到庞勒斯的口气,或者…”

 “你给我闭嘴!”杰特真真正正地发怒了。

 没有人可以形容杰特的怒气。有人说像火山,又有人说像天崩,还有的人说像燃烧到地面上的地狱之火。

 总之,房间里的每一个人,都真切地感受到这股让人心惊胆颤的火烈愤怒。

 没有人敢吱声,没有人敢抗衡,除了他——加藤秀一。

 他,仿如一颗拔坚韧的白杨,在那狂啸的怒风中,毫无畏惧地傲然而立。

 “大人!坦白说,我并不欣赏现在的你。但我希望你知道,无论是我,还是其他人,都对你抱有很深的期望。所以,我希望你能够真真正正地站出来,用你高贵的手,把整个云飞‮陆大‬掌握在手中,而不是现在这样,像个骨头似的,等到别人欺负到头上,你才…”

 “你说什么?”杰特的眼睛,突然迸发出前所未见的锋利寒芒。

 目光如,话语如,人也像。杰特整个人,就是一杆长,一杆随时刺出,准备致对手于死地的长

 所有人都可以感受到,一股不断膨、仿若是永无止境的狂杀之意,正在杰特的内心深处升腾而起。

 杰特轻轻抬起头,受打击的脸,显得苍白而憔悴。但现在,在这张肌不住动的脸上,却浮现出血一般的猩红光芒。

 若隐若现的淡红色光芒,有如千百条会‮动扭‬的爬墙虎,开始轻轻地绕在杰特的身上、腿上、臂上。

 此时此刻的杰特,简直就是一个从地狱深渊爬上来的嗜血魔神…

 啊!修罗斗气!像黑炎和沙朗等识货之人,马上判别出这就是传说中拥有毁天灭地之能的修罗斗气。他们,不知道杰特是何时练成的,但他们知道,秀一很可能为修罗斗气的牺牲品。

 杰特,全身紧绷,双拳紧握,笔直地走到秀一面前,忽然道:“我知道了。”

 “你知道?”不再坚定的心,不再坚的人,几乎是开口的同时,无法承受杰特强大气势的秀一,不由自主地倒退了一步,紧贴在后面的墙上。只不过,一向镇定自若的他,依然有点倔强地对上杰特锋利如的目光。

 “我知道是你!”杰特就像一头正在咆哮的绝世凶兽。

 几乎是下意识地,秀一的目光,在千分之一秒内,游移了。略带恼恨的目光,悄然落在了太鹰的身上。

 但,这绝快的一瞥,却让杰特捕捉到了。

 “什么?连太鹰你也是…”杰特的声音,突然哽咽了起来。

 有点不知所措的太鹰,慢慢地‮头摇‬,不知道,他‮头摇‬的对象,是杰特呢?还是…秀一?

 “你们…竟然…可恶啊——”杰特的右拳,狂雷怒涛般轰了出去。

 所有人的动作,所有人的呼吸,突然结冰似的凝结了,不停流逝的时间长河,也仿佛在这一瞬间结了冰,所有的一切,都停顿了。

 时间,是突然停顿的;时间,也是突然动的。

 到底是什么时候,人们吊在半空的心,重新回到心窝中开始跳动的呢?到底是什么时候,时间又再次开始动?

 答案是:血。

 当殷红炫目的鲜血,飞溅到墙上的时候。

 杰特的拳,已收回。留下的,只有血。他自己的血。

 “…为什么?”秀一无法理解,为什么杰特在最后关头,收回了所有的力量,却让没有力量灌注的拳头,死命地撼在‮硬坚‬的墙壁上。

 墙壁,没有坏;杰特的拳,也没有坏,坏掉的,只是杰特的心。

 “因为…我只不过是块骨头。”杰特苦笑着。

 杰特转过头,望着沙朗、望着黑炎、望着金,他看到了惊鄂、困惑、茫然,他同时也看到了一双双畏缩的眼睛。一种被欺瞒和蒙骗的感觉霎时涌上心头。

 他仰天狂笑。

 笑声,孤独而悲凉。

 大伙突然发现:杰特黑亮的眼珠,不知何时失去了他应有的光泽,剩下的,只是,超越了悲伤的空

 杰特走了,就这样走了,带着伤痕累累的心,拖着疲倦的‮子身‬,走了。

 没有人知道他去哪,也没有人敢拦着他。

 但大家都知道,他会去哪。

 一个所有男人在‮意失‬到极点时都会想到的地方——酒馆。

 所有人都知道,酒醒过后,会更加痛苦。可是,当一个人渴望‮体身‬的痛,大过心中的苦时,这个问题,就不再是问题。因为他需要的,就是忘却,就是麻木,哪怕,一瞬间也好… n6Zww.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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