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似月轮终皎洁(二)
楚澈细眯着桃花眼,看到殿前有几株柳树并三张石凳,一张石桌,而顾念语正坐在石凳上饶有兴致地将手中的花束
入一个景泰蓝的青花釉里美人瓶中,
完后又细细摆弄了一会儿,才微笑着要月柔也过来看看,并吩咐她将花瓶拿入殿中。
月柔见她心情有所好转,也松了一口气,笑着赞了几句“主子手艺不错”之类的就转身往那殿里走去。
这一转身便正巧看到站在侧门边上的楚澈,虽感惊诧,却还是镇定地放下花瓶,裣衽行礼。
念语闻声转头也看到了楚澈,急忙起身行礼:“罪妾不知皇上驾临,未能及时相
,还望皇上恕罪。”
楚澈见她们已看到自己,也不在意,举步上前,拿起了月柔放在地上的美人瓶,笑说:“难得你身在永巷还能有这番怡然之意。起来吧。”说罢便拿着花瓶,坐在了石凳上。
“雷霆雨
皆是君恩。罪妾不敢心怀愤懑。”念语垂着手侍立一旁。
一旁的月柔身为侍婢,自是不能
话,只是她看念语面上虽是恭谨非常,语气却是夹杂了一丝不满的意思,那心便又悬了起来。
倒是楚澈听她语间略带了几分小女子的赌气意思,非但不恼,心中反而涌过几丝喜悦之情,是以也不跟她计较,闲闲扯了话题道:“这瓶子倒也别致,也难怪你们还带了这瓶子过来。”
话一出口,念语也知微有失言,索
的是楚澈一眼带过,又念及今晨月柔所言一事,更不敢大意,收了心思,认真答道:“罪妾不敢挟带霁月殿中之物,这瓶子是月柔在打扫过意殿中无意发现的。妾见它状似美人,丰
细
,颇为精致,便忍不住拿来把玩一番罢了。”
楚澈转动手中的瓶子,亦不时调整其中的几枝花草,见这些花草虽也是宫中常见,却带了几分野趣,忍不住问道:“这些个花草你又是从何采得的?比御花园中种的那些倒是多了些生意。”
念语见楚澈心思如此细敏,竟能从花草中看出长地不同来,心中对他也多了些好感,微微一笑道:“皇上取笑了,这些花草正是罪妾自这永巷中采得的。”说罢,玉手一指,楚澈顺势望去,便见过意殿角落里正有一丛蔷薇开得正盛。
见着这一片花繁叶茂,芳香清幽的蔷薇丛,楚澈不由记起谢玄晖的诗句来:“低树讵胜叶,轻香增自通。发萼初攒此,余采尚霏红。”
念语望着那满目嫣红,忍不住接着下去
道:“新花对白
,故蕊逐行风。参差不俱曜,谁肯盼微丛?”
楚澈见她
了这后两句出来,语中微带了悲戚,尤其是那句“参差不俱曜,谁肯盼微丛?”心中怜惜之意更甚,只是金口一开,一言九鼎,也容不得他擅自收回,这时他不
有些感激起顾清丞今
所呈的折子来,想来太后也是会顺势而下的吧,如此一想便也放下心来,笑道:“这宫中还能有这般肆意生长的蔷薇倒也真是难得,传令下去好生照看着这一丛蔷薇。”待一出口才发觉到此刻身边只有念语与月柔二人,这二人还皆是待罪之身,神色微窘,却也不愿收了话去。
月柔见此情景,便伶俐地接了一句:“奴婢遵命。”
只是待月柔领了旨意之后,楚澈才又猛然意识到,这月柔乃是念语贴身侍女,若是月柔遵了旨意在此好好照看这一丛蔷薇,便是暗指要念语在此终老,觑一眼念语,果见她脸上多了几分苍凉之意。
他只道念语是忧虑自己不能出这永巷,却不知她是担心月柔到了年纪不能放出宫去,忆起那
月柔初入霁月殿时自己所说的话来,只觉物是人非,前途茫茫,这才起了悲戚之意。
她见楚澈正看向自己,只得强忍了情绪,笑道:“皇上说笑了,若是叫月柔姑姑好生照看这丛蔷薇,那么过不了时
这些蔷薇也与御花园中所种的无异了。”
“是朕疏忽了。”楚澈正在思虑着要如何转回话头时,念语已轻轻地递了一个台阶给他,他也不多言,顺着台阶收回了刚才所下之令,心内惊喜更甚。
念语见他收回了圣意,替月柔逃过一劫,心中亦觉高兴,愁容顿散,笑意盈盈。
二人虽是各怀心事,此刻却也都是发自内心的高兴,这中间的气氛便又是缓和不少。
此刻一阵春风吹过,二人竟俱是微扬了面孔,享受这春日最后的一阵
意,吹面不寒杨柳风,柳丝轻拂面庞,柳絮纷纷扬扬地洒下,随风轻舞,在空中盘旋不止,这往日的冷冷清清的过意殿竟是一扫冷寂之意,平添几许生机盎然。
一旁的月柔见二人默契之举,心内也颇觉喜悦,只是想起此时不知身处何地的慕容致远来,担忧便冲散了这喜悦。
“不知哥哥见到了这一幕会是作何感想。”心中虽是这么想的,面上却还是要带了笑意地替楚澈和念语递上一杯茶“皇上,这里也没什么好茶,就请皇上将就一下了。”
楚澈地位尊贵,自也不愿喝这劣等茶叶所泡之茶,只是无奈方才说了这半天话,颇觉口渴,这才接过茶杯,用杯盖拂去茶沫,微抿一口,发觉有异,揭盖一看,发现茶中
漾着几朵干蔷薇,经水一泡,微展了花瓣,在杯中起伏不定,更添几分娇媚,这蔷薇花茶入口虽涩,却也是别有风味。
楚澈又细品一口,赞道:“这蔷薇花茶倒也别致。”
月柔见楚澈带了赞意看向自己,也不居功,俱实禀道:“回皇上,这蔷薇花瓣是主子采下之后用雨水洗净再晒干而成的,若是皇上来早一
,这花瓣还未曾干透,也品不到这茶了。”
楚澈闻言看向念语,只微微一笑,又喝一口花茶才放了茶杯道:“顾将真是教女有方啊!”念语见他提及父亲,又听到“教女有方”四字更觉心惊,却又不能表现出自己已知父亲上奏一事,当下也不敢多言,只好道一句:“皇上缪赞。”
楚澈也不以为意,正犹疑着要不要告诉顾念语自己打算让她出永巷一事,便听到周德福的声音响起。
“奴才参加皇上。”周德福出声请安后,才又上前一步道:“奴才见过语才人。”
念语此刻因是待罪之身,因此便微侧了子身受了这一礼。
“皇上,太后吩咐了奴才,说是请皇上去颐华宫用膳。”周德福在一旁说道。
念语心中微觉不安,顾将这一奏虽是请罪,可他手握兵权,免不了会被楚澈和太后所疑,再者,往日里太后与皇帝一向都是各自用膳,甚少有子母同桌的情况出现,偏偏此刻她还要低眉顺目,万不能表
一丝担忧出来。
如此一来,楚澈刚才的话也只能咽了回去,太后如此急着要见他,大抵是有要事相商,也不能再多言,只是临走前叮嘱月柔道:“永巷偏僻,其中物事与先前自是不能相比,你可不能疏忽了去,好好照顾你家主子罢。”
月柔见他临走时还特特叮咛一句,便知念语复位有望,立时便应声下来。只有念语望着楚澈大步而去的方向,在心中不住忧虑起父亲与慕容致远的处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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