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万荣自顾自咂了口茶，没搭理冯虞，却转头对杨风说道：“往日与你说过，下棋需走一步看三步、五步，
有全局。只可惜你对棋道兴味索然，终不曾登堂入室，看来顶多也不过是为将的材料。”冯虞听得莫名其妙，不是说湾台的事么，怎么扯到下棋上头了。
却听杨风赔笑道：“爹，孩儿这秉
便是如此了。什么人唱什么戏，如今有妹夫挑头，您老把舵，孩儿便安心做事，咱们这不
好的嘛。”杨万荣看了杨风好一会儿，苦笑着点了点头，说道：“今
没外人，咱们爷仨便把话说开了。原本老夫总想着手把手再调教风儿几年，后接我衣钵，将杨家再往上带一层，光大门楣。现下看来，资质品天注定，强扭也是无法。依虞，如今看来，还得是你来出这个头。你呢，该
的时候，该谋划长远的时候也看得远，往后我杨家长保富贵，老夫便全指着你了。后，冯杨一体，你若要钱粮人力，杨家上下听凭调度。不过，贤婿，你这人别个短处是没有，老夫只说一条。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心肠该狠下来的时候便得能狠。就如此次截船，那两船水手你押来澎湖何用？打算如何料理？就那么押着三两年？万一有人逃跑，将风声走漏出去，岂不是横生枝节？”
冯虞给杨万荣这么一问，不知如何作答。“这个…说实话。小婿还不曾拿定主意。”
“呵呵。算了，老夫替你料理了。为将帅者，怀菩萨心肠，行霹雳手段，方能成就大业。要不怎么有那么句话。慈不掌兵！回头你再细想想。湾台之事，依老夫看行得，你只管放手布置。杨家要钱有钱，要人有人！依虞。好自为之。”
该说的说了，该看地看了。回到福州，冯虞便静下心来为即将到来的十月婚礼做准备。寿山别院在蒯祥的督建之下进展顺利，施工质量也没得说，可惜无论如何要到明年夏季之后方能
差，眼下这场婚礼是拍马也赶不上了。反正如今这沁园不论空间、气派足以应付，倒也不头疼。可是各种杂项琐碎却是极多。采妍将做新嫁娘，总不好抛头
面张罗自己的婚礼，忠叔一个人也忙不过来，冯虞只好是亲自出马。点齐
亲队伍、备聘礼、安排喜宴、发帖、安
…大小都是事。八月底。冯府总管忠叔带队、范长安
阵，冯虞派出数十名仆役与三百亲军浩浩
前往漳州亲。福州这边，按着风俗，婚前由冯母出面，请得林瀚、林泮、舅舅陈廷继等几位长辈为冯虞行冠礼。冠礼本应由族中长辈主持，可是冯虞家中一脉单传，父亲又早亡，只能请德高望重的长辈贤者行此礼了。婚前十
正当吉时，众人身着华服齐集家祠。林瀚为冠者。林泮为赞者、陈廷继为有司。冯虞一早沐浴之后，便换上锦边缁衣地童子服，还梳了个童子髻。打扮完了冯虞对着铜镜一照“噗哧”一声笑出声来，这几年都是一身官服，威严有加，冷不丁换上童子服
，怎么看怎么觉着别扭。没办法，这就是规矩。来到家祠中候了一会儿。待长辈到齐，仪式这就开始了。冯虞来到院中，冲着几位尊长一一作揖。几个老头子推让一番，之后林泮高声喝号：“吉时到----冠礼行----初加----”
只见任冠者的林瀚往前迈了一步，朗声说道：“令月吉
，始加元服。弃尔幼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这时舅父陈廷继端了个盘子。上头放着幅巾、深衣、大带、纳履。林泮帮着冯虞一一换上。穿好了，冯虞继续垂首侍立。
这时林泮又喝道：“再加---”林瀚接着来第二段赞辞：“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冯虞又换上冠帽、衫、革带、系鞋。
接着是三加。“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黄老无疆，受天之庆。”林瀚话音刚落，冯虞便麻利地换上幞头、公服、革带、纳靴。
三加已毕，林瀚对冯虞正
说道：“今汝冠礼已成，承君恩诏赐汝字国城。国城者，国之干城也。汝当修束己身，常怀惕醒之心，奋勇报效，无负君父之望，奉圣贤教诲，行千秋大道。愿汝谨记。”冯虞拜倒，应道：“谨受教。”待冯虞入祠堂祭告先祖，这冠礼便算是彻底结束了。冯虞出了祠堂，看见林瀚、林泮、陈廷继等人正在院中闲聊，赶忙上前又是一揖：“多谢诸位尊长为小子加冠。”
林瀚笑呵呵地伸手将冯虞拉起。“莫要拘礼了。加冠源自周礼，无非取冠而生子之意。。ap，１6．***。朱子曾言道，冠礼是自家屋里事，有甚难行？关了门，将巾冠与子弟戴，有甚难？与我等老辈也不过举手之劳，当不得谢。此外，这些年家中官场，你早已是大事小事一肩挑，早与成人无异，比起一般人来，更是强过不只一星半点。不过，我还是倚老卖老叮嘱一句，如今人心不古，官场错杂，做官做事固然可以行权宜之计，不过做人仍需抱定一条根本----行圣人教诲，求无愧我心。”
林泮也说道：“我这糟老头子如今还承你供着吃喝，越活越回去了。你做得比我强许多，本不需我
待什么，不过老夫想想还是多说一句，做官做事，不
一个宗旨----为国为民。”陈廷继也凑上来说道：“这两年看你
渐出息，远胜舅父万分。你待行恩又好。舅父可说是老怀甚慰。如今只说一句，自你父过世，我那妹子日子过得不容易。不管后做了多大的官位，这孝字总要挂在心头。公事之余，多陪了你娘说说话。四下走走。”冯虞听了三人肺腑之语，眼中含泪，举手加额，一躬到地：“小子谨记诸位谆谆教诲。必体身力行，不负国家、不负百姓！”
黄历翻到十月，婚礼已是诸事皆备，冯虞却依然不得休息。按着前些日子京师万邦园送来地急脚快报，宫里已派出赐婚使，算日子十月初三前后便要到了。任赐婚使地便是上次与冯虞有一面之缘的司礼监长随
自卿。前几，赐婚队伍进了福建境内，一路动静皆有当地锦衣卫职官报到冯虞案头。初二早上，一名打前站的宦官便来到千户所，通报说赐婚使团午时前便到。冯虞早已接着消息。打赏安顿了来人之后，冯虞当即调度手下排摆香案，安排馆驿。自己回府沐浴更衣准备接旨。巳时一刻，冯虞带着千户所上下吏员一身礼服，来到北门外接官亭候着。过不多时，街口那边飞来一骑，到得冯虞跟前，一名锦衣缇骑勒住马高声禀报：“赐婚使已至十里外！”说罢，调头催马而去。又过了一会儿。又有锦衣缇骑飞马来报：“赐婚使已至五里外！”
又过了约摸一盏茶的工夫，远处传来阵阵丝竹之声，官道尽头处随即便出现了大队人马，旗幡招展鲜衣怒马。冯虞身后人群纷纷低声议论。“必是到了！”“到了！”“好大地气派！”
待队伍行得近了，只见头前是扛着开道鞭、开道牌的
卫军兵，紧随其后的是大队宦官、锦衣卫，簇拥着一名着青衣补服的钦使，果然是自卿。在这之后又是大队卫军兵，押运着大小车辆。使团来到近前。冯虞领着陈琛、朱潜等人
上前去。钦差队伍在道旁停住，自卿翻身下马，快步走来。待他来到身前，冯虞领人跪倒在地，高声道：“臣冯虞率都百工使司、锦衣卫福建千户所一干僚属，躬请圣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自卿赶忙朝北一拱手，正道：“圣躬安----”紧接着。
自卿帘换了一副笑脸，搀起冯虞，却是一躬：“冯大人，咱家又与您相见了。恭喜大人，贺喜大人。”冯虞连忙伸手相搀。“
公公多礼了。此番劳你千里迢迢来福建传旨，辛苦了。”自卿笑道：“此番来时，皇上还说呢，若不是福建山高路迢，他还打算亲来凑个热闹呢。冯大人在皇上眼里，啧啧，比起朝中重臣也不遑多让呐。”两人又客套几句，这才携手入城。到了千户所，冯虞便要接旨，
自卿笑嘻嘻地摆手道：“这圣旨，得到冯大人大婚当在贵府上才好宣地。”冯虞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倒是虞
切了。既然如此，此刻已近午时，想来公公与同来诸位一路风尘，肚里该唱空城计了。咱们干脆先用饭，之后安顿下来，稍事歇息，如何？”自卿自然是客随主便了。这回赐婚使团人数众多，千户所是无论如何安顿不下的。冯虞之前已在千户所附近包下个一等一地客栈，将众人安顿在内。待众人稍作梳洗之后，冯虞让朱潜、冯有理陪一干宦官兵丁在客栈中用饭，自己与陈琛单请自卿来到聚福楼。此处已摆下一桌上等筵席，满桌的山珍海味，隔间外还有乐伎弹唱助兴。分宾主落座之后，冯虞捧起杯酒，对
自卿说道：“当在京师，虞与公公便相谈甚
，不想今在福建再会公公。这杯水酒聊表敬意，干！”三人一饮而尽。吃过几口菜，闲聊了几句，冯虞随口问了一句：“此番
公公南来，不知能逗留几？虞还盼公公能多盘桓几，好好倾谈一番。”自卿听了这话，把筷子一放，笑道：“哈哈，冯大人这话可说道咱家心里了。不瞒大人，咱家此番来福建，还真就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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