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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乾隆十五年

 履亲王府院落,履亲王允祹为首,领着家眷跪了一地,聆听圣旨。

 “和硕履亲王年逾六旬,仅有一子,年已十有二岁,可望成立,为定太妃最所钟爱。今遘疾溘逝,朕心深为悯悼,应予加恩,一切丧仪俱照世子例‮理办‬。”

 刚刚失去独子,伤心绝的允祹,满脸悲地叩头谢恩。

 “皇上谕旨,今将皇四子永珹过继给履亲王为嗣,并即刻送入府内抚养,以慰定太妃伤痛,填补府内空虚清冷。”

 允祹深深伏地,激动地叩谢圣恩。

 一顶四人抬的黄肩舆缓缓地抬进了院落,上面坐着年仅十一岁的小男孩,肤白皙细,双瞳漆黑如墨浓点,眼神微带着羞怯。

 这个彷佛玉雕般的男孩,便是乾隆皇第四子永珹。

 “四阿哥…”允祹怔然望着永珹。

 永珹抿着微笑,待肩舆一落地,便走下来,双手扶起允祹。

 “孙儿给玛法(玛法:满语爷爷之意)请安。”永珹恭敬地屈膝行礼。

 虽然永珹已被过继给履亲王,但他毕竟是皇子,仅以屈膝表示恭敬之意,并没有行跪安礼。

 “这…四阿哥…”

 听到永珹唤他“玛法”允祹只觉热血,喉头梗,花白的须发微微颤抖着。

 “玛法以后唤我的名字永珹吧,别再喊我四阿哥了。皇阿玛对我说,从今起,我便是你们家的孩子了。”永珹口齿清晰地说道。

 允祹感动得热泪盈眶,泪水顺着脸颊上的皱纹淌下来。

 “好,永珹,好…”他点点头,轻抚永珹稚的脸庞,无限疼爱。

 “玛法请节哀,后就由我来陪伴你了。我的‮体身‬很好,一定会健健康康地陪着你。”

 永珹牵着允祹的双手,微笑说道。

 永珹只比允祹病逝的独子弘昆小一岁,弘昆与永珹两个人虽是叔侄辈分,但年纪相仿,让他看着永珹的笑脸,就好像看到了弘昆可爱的面容,内心确实得到了莫大的慰藉。

 他生下过六个儿子,但大多幼年就夭折,只有弘昆活到了十二岁,儿子俱都没有养活,更不会有含饴弄孙的机会了。

 但是乾隆将四子过继到弘昆名下,传宗接代,承续香火,让他提早几年有了孙儿,当上了爷爷。

 “你累吗?还是饿吗?”

 允祹握紧那双小手,感动、怜惜的情绪纷纷涌起,化成了满眶热泪。

 “我不累也不饿。”永珹‮头摇‬笑说。

 “玛法命人给你收拾房屋去…”

 “不忙,玛法。”永珹轻扯住允祹的衣袖。“我就住弘昆叔原来住的屋子吧,不必劳师动众另外收拾了。”

 允祹诧异地看着他。

 “永珹…你不介意吗?”

 永珹微笑地摇‮头摇‬。“我与弘昆叔年岁相近,弘昆叔日常所用之物必然也合我所用,我住进弘昆叔的屋子岂不简便多了。”

 允祹惊奇不已,他没想到永珹竟然没有半点身为皇子的骄气,谈吐举止甚至大方成得不像个十一岁的孩子。

 “好,永珹,玛法先带你去看看弘昆的屋子,你若喜欢便住下,如不喜欢,玛法再另外安排,如此可好?”

 虽然乾隆已将永珹过继给他,但他仍然不敢对这位皇四子过于轻忽怠慢。

 “我已是履亲王府的孩子了,应该听从玛法的安排。”永珹柔顺乖巧地说。

 听着永珹得体的回答,允祹不暗暗佩服起乾隆对皇子的教育,教出了如此懂事明理的孩子。

 牵起永珹的手,允祹将他领到了弘昆生前的住所“古香斋”

 “四壁图书饶古,重帘篆挹清芬。”永珹看着屋内的匾联低低念道。“这上下联是玛法题的字吗?”

 “是,当年为了吸引弘昆读书的兴趣,便题了这对匾联。”

 “上联言书香,下联言香,汲取书香和香乃人生一大快意之事,此景此境使人浮想联翩,诗大发。玛法,我喜欢这个『古香斋』,我决定住在这里了。”永珹笑说。

 允祹深深看着他,这个体贴温柔的小少年,让他内心涌起一股难言的温情。

 “永珹,以后你就天天跟着玛法读书写字,玛法会将毕生所学都教给你,好吗?”他轻柔地‮摩抚‬着永珹的脸。

 “好。”

 永珹重重点头,绽放一朵纯真的微笑。

 *****

 同一个时间,在京城某一处充满蜡烛、灯油和一股浓浓檀木香的胡同内。

 “孟氏香烛店”的店主千金和大学徒正扭打在一起,两个十岁的孩子打得不可开,起因是孟氏大学徒刘雨扬在吃中饭时不小心吃掉了千金‮姐小‬孟君天的绍兴腊肠,引爆了千金‮姐小‬的怒火,于是第一百零三回的打斗正式展开。

 “那是我爹特地买给我吃的,你连问都没问就吃掉,太过分了!”

 孟君天咬牙切齿地喊,一拳打在刘雨扬的下巴上。

 “腊肠还不都长一个样儿,谁知道那是绍兴腊肠?你自己没看管好,还敢怪我!”

 刘雨扬只敢用两手臂压制住孟君天,不敢真的挥拳打她,毕竟她是师父的女儿。但是孟君天天生力气大,一拳就打得他眼冒金星。

 “你居然还有理!就算腊肠全长一样,可你的舌头没有问题吧?吃一口也吃得出来呀!你不只吃一口,你是把两条绍兴腊肠全给吃个光,这不是故意的是什么”

 孟君天气得朝他面上打过去,登时打得刘雨扬鼻血直

 在一旁坐着五个理着大光头的小学徒,见此情景,仍气定神闲地做着自己的事,彷佛见怪不怪。

 “停手!不许再打我的脸了!你就不怕师父罚你吗?”

 刘雨扬抬起膝盖住她力大无穷的手臂,不敢打她,就只好两手揪住她的头发,她收手。

 “别以为我爹说要收你为义子,把『檀香烛』的独门秘方传给你就有多了不起!我们孟家的学徒又不是只有你一个,别以为你自己有多宝贝!说不定我爹将来后悔,改收其它师弟为义子!”

 孟君天力气大,不管刘雨扬如何压制她的双手,她都有办法挣脱。

 “你嫉妒吃醋也没用,师父现在就是特别宝贝我!以后师父不管收谁为义子,都不会把『檀香烛』的做法传给你,谁叫你是女的呢!你以后长大就会嫁出去了,姓猫姓狗都不可能再姓孟,所以不管师父把『檀香烛』的做法传给谁,反正就是不会传给你!”

 刘雨扬一边擦鼻血,一边气嚷。

 “那我就偏不嫁人,我就偏一辈子要姓孟!谁管得着我”

 孟君天气得红了脸,腾出来的双手恼怒地在刘雨扬的光头上一阵打。

 “你发我脾气干么?你又不是我生的,你去怪你爹为什么要把你生成女的呀!”

 刘雨扬闪躲不及,光头脑袋被她打得又青又紫。

 “干什么、干什么?怎么又打起来了!”

 孟生听见吵闹声,匆匆地从后房走出来,一看见得意门徒刘雨扬被打得鼻青脸肿,马上大步跨过去揪起女儿的衣领,气呼呼地骂着。

 “你这个死丫头,整天就只会欺负你刘师哥!再这么无理取闹,我就把你的头发全剃了,让你跟这些师兄弟们一起学做蜡烛去!”

 孟生以为用剃光头发可以威胁女儿收敛点,没想到孟君天不以为意地耸耸肩后,咬牙切齿地冲进内房抓了把剪刀出来,当着父亲和师兄弟的面,把一头长发绞剪得七八糟!

 “君天,你发什么疯啊!”孟生魂飞魄散,连忙抢下女儿手中的利剪。

 “爹,你就把我的头发剃得干干净净吧!我要学做『檀香烛』,从今天开始,我要当你的儿子,我一辈子都要姓孟!”孟君天气虎虎地吼道。

 孟生惊瞪着她,一众师兄弟也被剪了一地的黑发吓得目瞪口呆。

 之后,孟君天真的如愿被剪光了头发,并且跟着师兄弟们从果实榨蜡的过程开始学做蜡烛。

 *****

 此时,京城另一方的履亲王府内,永珹正捧着书卷坐在花架下,一边读书,一边啜饮着香馥馥的热茶。

 永珹和孟君天两人在京城的两端过着各自的生活。

 扁荏苒,永珹愈长愈俊俏,性格愈来愈体贴温柔,而孟君天的头发也慢慢长回来了,但,她却没有因此变得更有女人味… N6zWw.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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