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云中霁暮色
祥安堂中人都散去,温老夫人只留下⾝边伺候的⽩妈妈,⽩妈妈取出银鎏金双层香炉,揭开錾刻着绽放蕾莲的镂空炉盖,移走云⺟片,自那鎏金莲瓣
枝香盒中捻出一粒苏合新香…屋內气息渐渐浓郁。
“老三为何会在这时回京,杭州郡的肥差还留不住他么。”
温老夫人似在自言自语,又似在探询⽩妈妈。
⽩妈妈是温老夫人从娘家带来的贴⾝侍婢,对温老夫人最是忠心,当年一事,除主使者温老夫人,只余下⽩妈妈一人知晓了。
“老夫人的意思是…是否将这事告知大郞与二郞呢。”主子的事,做奴婢的并不能多言,⽩妈妈知晓这理,数十年的伺候,⽩妈妈已略懂温老夫人的心思,她只安分地伺候好温老夫人便可。
“不必了,先瞧着吧,这事越少人道知越好。”
温老夫人半靠在垫了栗⾊盘绦缭绫软褥的紫檀壶门矮榻上,微闭着眼,拨转着手中念珠。
…
方氏对三房一家回京是上心了,西苑家具饰物皆更换了新的,而布置亦是照着十多年前温世珩与林氏的喜好,温世珩走的科举之路,在国公府中是勤读诗书擅作经纶的典范,厢房中总弥散着淡淡的书卷墨香…
温荣厢房秀雅清新,外间直棂窗外栽着茂林修竹,撒和针绣青兰的缦纱帘栊随风轻摆,带来一丝丝凉意,极得温荣心意。
西苑里安排了耝使洒扫婢子数十人,温世珩同林氏的主屋差使婢子六人,温景轩、温荣、温茹每人房內差使婢子各四人。
那一世做了阿爷通房侍婢的姚氏,就是在这时被安排⼊阿爷和阿娘房內的,温荣望着面容清秀、垂首恭立于廊侧的姚氏,思量该如何是好。
“如今们你回来了,一家子总算是团聚,虽说回是的自个儿府里,但毕竟离京数年,多多少少会有不习惯,若有什么不顺心不遂意的,千万别蔵着,与我说便是,我这当大嫂的负责府內中馈,什么都不怕,就怕们你客套疏远了。”方氏牵着林氏的手亲热地道说,离了温老夫人后方氏便放开了许多。
林氏等人亦诚意地谢过方氏,闲絮会一便各自回去休息,午时厨里送来精致吃食,倒也一切顺心。
未时末刻温老夫人房里婢子翠兰到西苑传话,让林氏带着温荣和温茹去祥安堂吃下午茶点,而温世珩、温景轩随温世玶去了前厅,说是府中集了海內众名士⾼人。
温荣和温茹皆换了⾝家常妆花织金襦裙,略微收拾后便随阿娘往祥安堂而来。
祥安堂中方氏与董氏已在两侧首坐定,温老夫人温和笑着招呼温荣和温茹坐于她⾝侧。
不多时,温老夫人⾝边的⽩妈妈过来传话,“几位娘子来了。”⽩妈妈笑着道说。
说话间温三娘摇着缀了伽楠香和绿松石流苏串的团扇走了进来,其⾝后是着秋⾊短臂襦裙、低眉顺眼的温二娘以及刚満五岁还被
娘抱着的温六娘。
三位娘子同温老夫人、方氏、董氏、林氏见礼后便各自寻了坐席,温二娘独自于下首端正踞坐,⾝子
得笔直,头却不敢抬起,生怕被人寻了差错。
而温三娘行至温老夫人面前,撒娇后
坐于温老夫人⾝侧,温荣不动声⾊地向旁移了一人坐距离,温三娘得意一笑随意地坐在先前温荣的位置。
温三娘打量着新来的妹妹,心下不甚慡快,原本温大娘出阁后,府中就她一位适龄的嫡出女娘,那在老祖宗面前不得如珠似宝地疼着,将老祖⺟哄⾼兴,还怕有些事不成么。好端端地冒出个三房来,若杭州郡回来的三房娘子是那耝鄙俗气村妇便罢了,温五娘形容尚小,不论也罢,偏温四娘生得不凡,刚回国公府便进了老祖⺟的眼,得以坐在老祖⺟⾝侧…
温三娘眼珠子斜睨了温荣一遭,执着团扇掩嘴道,“早闻杭州郡三叔一家今⽇回国公府,本该早早来
了妹妹的,不奈那鹦哥聒噪不肯吃食,儿知老祖⺟喜那鹦哥讨巧,哪敢懈怠,故迟了些。”
温三娘搂着温老夫人,倒是一脸无辜,请罪般地来回望着林氏与温荣。
温荣心下冷笑,换做那时的温荣早与她起争执了,照她那般说话,们他三房倒还如不禽鸟了,是只现今得饶人处且饶人,没得刚回府便惹得大家不⾼兴。
“可是那西域进贡的⽩羽灵禽,早前听闻圣人赏赐了国公府只一能诵经的灵鸟,很是稀罕。”林氏笑着道说。
“可是不,圣人赏赐的罕有物,金贵二字都不⾜以形容的,阿家道菡娘心细
敛,处事谨慎妥当,便将那鹦哥儿
与菡娘照顾了。”董氏端起茶碗吃了一口茶,言语中颇为自得,温荣却是没见过如此夸自家女娘的。
“那是得仔细照料着。”林氏忙应到。
温荣知阿娘素来温婉
平,心实意软,是不会防备人的,如此
子却容易被人算计了去。
温荣本为以这不友好的口⾆到此便止了,不曾想温菡不満己自那一拳打在了软被褥上,不痛不庠有没趣,⾝旁温荣只端坐吃茶像
木头似的,不免还想试上一试。
“都道江南女子如诗美眷,才艺俱佳,宮中教坊中宜舂院里多是江南名伶,前⽇藤亲王府钱龙宴上特请了十二教坊內人,其中几位江南歌伎博得阵阵喝彩,惜可那⽇我⾝子微恙,不曾亲去藤王府,只能耳听外传江南名伶的美名,今见了荣娘,才知江南山⽔果真是养人。”
温菡此话一出,不止是温荣变了脸⾊,就连温老夫人、方氏、董氏、林氏皆面露不喜,哪有将自家女娘同那官伎去比的,纵使温老夫人平常再宠菡娘,此刻也不免
训斥她几句,府內不懂事理还可教,出了府岂不叫人笑话,温老夫人正要开口,突然想考量温荣的反应,故又闲下⾝子,捻着七⾊九宝双面罗汉珠手串,阖着眼。
“温荣不过和菡娘一般,皆是出自黎国公府,纵是论那形容风貌,温荣亦不及菡娘半分。”温荣冲温三娘笑了笑,闭口不提教坊歌伎之词。
而温菡闻温荣自称不及己自半分,笑的更
,仰着头很是自得,本为以温荣亦不过是个软柿子,却注意到阿娘董氏的脸⾊是变了又变,这才察觉出不对味。
温荣见温菡又待发作,心有不耐,遂看向菡娘手的中团扇,那伽楠香坠子随着团扇轻摇,送来阵阵香风,可谓风雅,是只在温三娘心目中,迦南香再名贵也不及团扇扇面上题着的清俊小楷。
“菡娘,这扇面上的字看似朴华却兼具乾坤,很是大气,”温荣夸赞扇面题字时温菡诧异地扫了她一眼,“是只不知这扇面的字,是出自哪位大家之手。”
果不其然,听闻此话温菡脸瞬间变了颜⾊,不敢再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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