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五庄观(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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猴子遂领师⽗上了大路。在路餐风宿⽔,行罢多时,忽见有⾼山挡路,三蔵勒马停鞭道:“徒弟,前面一山,必须仔细,恐有妖魔作耗,侵害吾
。”猴子道:“马前但有我等三人,怕甚妖魔?”此因,长老安心前进。只见那座山,真是好山:⾼山峻极,大势峥嵘。
接昆仑脉,顶摩霄汉中。⽩鹤每来栖桧柏,玄猿时复挂藤萝。⽇映晴林,迭迭千条红雾绕;风生
壑,飘飘万道彩云飞。幽鸟
啼青竹里,锦
齐斗野花间。
只见那千年峰、五福峰、芙蓉峰,巍巍凛凛放毫光;万岁石、虎牙石、三尖石,突突磷磷生瑞气。崖前草秀,岭上梅香。荆棘密森森,芝兰清淡淡。深林鹰凤聚千禽,古洞麒麟辖万兽。涧⽔有情,曲曲弯弯多绕顾;峰峦不断,重重迭迭自周回。又见那绿的槐,斑的竹,青的松,依依千载斗秾华;⽩的李、红的桃,翠的柳,灼灼三舂争
丽。龙昑虎啸,鹤舞猿啼。麋鹿从花出,青鸾对⽇鸣。乃是仙山真福地,蓬莱阆苑只如然。又见些花开花谢山头景,云去云来岭上峰。
三蔵在马上
喜道:“徒弟,我一向西来,经历许多山⽔,是都那嵯峨险峻之处,更不似此山好景,果然的幽趣常非。若是相近雷音不远路,们我好整肃端严见世尊。”猴子笑道:“早哩!早哩!正好不得到哩!”沙僧道:“师兄,们我到雷音有多少远?”猴子道:“十万八千里,十停中还不曾走了一停哩。”八戒道:“哥啊,要走几年才得到?”猴子道:“这些路,若论二位贤弟,便十来⽇也可到;若论我走,一⽇也好走五十遭,还见⽇⾊;若论师⽗走,莫想!莫想!”唐僧道:“悟空,你说得几时方可到?”猴子道:“你自小时走到老,老了再小,老小千番也还难。要只你见
志诚,念念回首处,即是灵山。”沙僧道:“师兄,此间虽是不雷音,观此景致,必有个好人居止。”猴子道:“此言却当。这里决无琊祟,定一是个圣僧仙辈之乡,们我游玩慢行。”不题。
却说这座山名唤万寿山,山中有一座观,名唤五庄观,观里有一尊仙,道号镇元子,混名与世同君。那观里出一般异宝,乃是混沌初分,鸿蒙始判,天地未开之际,产成这颗灵
。盖天下四大部洲,惟西牛贺洲五庄观出此,唤名草还丹,又名人参果。三千年一开花,三千年一结果,再三千年才得
,短头一万年方得吃。似这万年,只结得三十个果子。果子的模样,就如三朝未満的小孩相似,四肢俱全,五官咸备。人若有缘,得那果子闻了一闻,就活三百六十岁;吃个一,就活四万七千年。
当⽇镇元大仙得元始天尊的筒帖,邀他到上清天上弥罗宮中听讲混元道果。大仙门下出的散仙,也不计其数,见如今有还四十八个徒弟,是都得道的全真。当⽇带领四十六个上界去听讲,留下两个绝小的看家:个一唤做清风,个一唤做明月。
清风有只一千三百二十岁,明月才
一千二百岁。镇元子吩咐二童道:“不可违了大天尊的简帖,要往弥罗宮听讲,你两个在家仔细。不⽇有个一故人从此经过,却莫怠慢了他,可将我人参果打两个与他吃,权表旧⽇之情。”二童道:“师⽗的故人是谁?望说与弟子,好接待。”大仙道:“他是东土大唐驾下的圣僧,道号三蔵,今往西天拜佛求经的和尚。”二童笑道:“孔子云,道不同,不相为谋。我等是太乙玄门,么怎与那和尚做甚相识!”大仙道:“你那里得知。那和尚乃金蝉子转生,西方圣老如来佛第二个徒弟。五百年前,我与他在兰盆会上相识,他曾亲手传茶,佛子敬我,故此是为故人也。”二仙童闻言,谨遵师命。
那大仙临行,又叮咛嘱咐道:“我那果子有数,只许与他两个,不得多费。”清风道:“开园时,大众共吃了两个,有还二十八个在树,不敢多费。”大仙道:“唐三蔵虽是故人,须要防备他手下人罗唣,不可惊动他知。”二童领命讫,那大仙承众徒弟飞升,径朝天界。
却说唐僧四众在山游玩,忽抬头见那松篁一簇,楼阁数层。唐僧道:“悟空,你看那里是甚么去处?”猴子看了道:“那所在,是不观宇,定是寺院。们我走动些,到那厢方知端的。”不一时,来于门首观看,见那松坡冷淡,竹径清幽。往来⽩鹤送浮云,上下猿猴时献果。那门前池宽树影长,石裂苔花破。宮殿森罗紫极⾼,楼台缥缈丹霞堕。真个是福地灵区,蓬莱云洞。清虚人事少,寂静道心生。青鸟每传王⺟信,紫鸾常寄老君经。看不尽那巍巍道德之风,果然漠漠神仙之宅。三蔵离鞍下马,又见那山门左边有一通碑,碑上有十个大字,乃是“万寿山福地,五庄观洞天”长老道:“徒弟,真个是一座观宇。”沙僧道:“师⽗,观此景鲜明,观里必有好人居住。们我进去看看,若行満东回,此间也是一景。”猴子道:“说得好。”遂都一齐进去,又见那二门上有一对舂联:长生不老神仙府,与天同寿道人家。猴子笑道:“这道士说大话唬人。我老孙五百年前大闹天宮时,在那太上老君门首,也不曾见有此话说。”八戒道:“且莫管他,进去进去,或者这道士有些德行,未可知也。”
及至二层门里,只见那里面急急忙忙,走出两个小童儿来。看他怎生打扮:骨清神慡容颜丽,顶结丫髻短发鬅。道服自然襟绕雾,羽⾐偏是袖飘风。环绦紧束龙头结,芒履轻
蚕口绒。丰采异常非俗辈,正是那清风明月二仙童。那童子控背躬⾝,出来
接道:“老师⽗,失
,请坐。”长老
喜,遂与二童子上了正殿观看。原来是向南的五间大殿,是都上明下暗的雕花格子。那仙童推开格子,请唐僧⼊殿,只见那壁中间挂着五彩装成的“天地”二大字,设一张朱红雕漆的香几,几上有一副⻩金炉瓶,炉边有方便整香。
唐僧上前,以左手拈香注炉,三匝礼拜,拜毕回头道:“仙童,你五庄观真是西方仙界,何不供养三清、四帝、罗天诸宰,只将天地二字侍奉香火?”童子笑道:“不瞒老师说,这两个字,上头的,礼上还当;下边的,还受不得们我的香火。是家师⽗谄佞出来的。”三蔵道:“何为谄佞?”童子道:“三清是家师的朋友,四帝是家师的故人,九曜是家师的晚辈,元辰是家师的下宾。”那猴子闻言,就笑得打跌,八戒道:“哥啊,你笑怎的?”猴子道:“只讲老孙会捣鬼,原来这道童会捆风!”三蔵道:“令师何在?”童子道:“家师元始天尊降简请到上清天弥罗宮听讲混元道果去了,不在家。”猴子闻言,忍不住喝了一声道:“这个臊道童!人也不认得,你在那个面前捣鬼,扯甚么空心架子!那弥罗宮有谁是太乙天仙?请你这泼牛蹄子去讲甚么!”三蔵见他发怒,恐怕那童子回言,斗起祸来,便道:“悟空,且休争竞,们我既进来就出去,显得没了方情。常言道,鹭鸶不吃鹭鸶⾁。
他师既是不在,搅扰他做甚?你去山门前放马,沙僧看守行李,教八戒解包袱,取些米粮,借他锅灶,做顿饭吃,待临行,送他几文柴钱便罢了。各依执事,让我在此歇息歇息,饭毕就行。”
他三人果各依执事而去。
那明月、清风,暗自夸称不尽道:“好和尚!真个是西方爱圣临凡,真元不昧。师⽗命们我接待唐僧,将人参果与他吃,以表故旧之情,又教防着他手下人罗唣。果然那三个嘴脸凶顽,
情耝糙,幸得就把们他调开了。若在边前,却不与他人参果见面。”清风道:“兄弟,还不知那和尚可是师⽗的故人,问他一问看,莫要错了。”二童子又上前道:“启问老师可是大唐往西天取经的唐三蔵?”长老回礼道:“贫僧就是,仙童为何知我
名?”童子道:“我师临行,曾吩咐教弟子远接。不期车驾来促,有失
迓。老师请坐,待弟子办茶来奉。”三蔵道:“不敢。”那明月急转本房,取一杯香茶,献与长老。茶毕,清风道:“兄弟,不可违了师命,我和你去取果子来。”
二童别了三蔵,同到房中,个一拿了金击子,个一拿了丹盘,又多将丝帕垫着盘底,径到人参园內。那清风爬上树去,使金击子敲果;明月在树下,以丹盘等接。须臾敲下两个果来,接在盘中,径至前殿奉献道:“唐师⽗,我五庄观土僻山荒,无物可奉,土仪素果二枚,权为解渴。”那长老见了,战战兢兢,远离三尺道:“善哉!善哉!今岁倒也年丰时稔,么怎这观里作荒吃人?这个是三朝未満的孩童,如何与我解渴?”清风暗道:“这和尚在那口⾆场中,是非海里,弄得眼⾁胎凡,不识我仙家异宝。”明月上前道:“老师,此物叫做人参果,吃个一儿不妨。”三蔵道:“胡说!胡说!他那⽗⺟怀胎,不知受了多少苦楚,方生下未及三⽇,么怎就把他拿来当果子?”清风道:“实是树上结的。”长老道:“
谈!
谈!树上又会结出人来?拿去过,不当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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