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1)
二月十四
。
容若望着晴朗得微微泛白的天空,心底有一丝很小的失望。在她眼里,这样的节日如果能够是个雪天,似乎应该更完美。
车子在咖啡厅门口停下,跨出车门,她往前走了两步,却听见身后云湛的声音。
“容若。”云湛透过降下的车窗,叫住她。
“什么事?”
“今晚你什么时候能回家?”
“不清楚…大概还和平时一样吧。”
“嗯,没事了。”
“拜拜。”
拨了拨额前的发,容若挥手走进咖啡厅。
她并没有告诉云湛,何以纯已经回来了,因此,其实她今天没必要再来店里;她也没有告诉他,今天“蓝夜”会提早结束营业。
“你说,两个女人今晚在这里吃饭,会不会很怪异?”在弥漫着温馨情调的西餐厅,何以纯环视隐在幽暗处的一对对情侣,感觉自己几乎被这样的浓情
意淹没。
“已经吃完了你才这样想,是不是太迟了点?”容若抬手招来服务生买单,走人。
在店门外道别后,她才沿着街道,慢慢朝家走去。
一路上,无数对情侣从身边走过,或开心、或温情,鲜红的玫瑰在这样的夜里,显得格外耀眼。容若
着风,突然想起云湛,并且发觉这种想念,似乎不可抑止。
低着头自顾自地笑了笑,她在心里暗嘲自己的自相矛盾。明明是她故意拖延着时间不想和他一起过节的,那么现在又何必不停地去想那张脸呢?
再抬起头的时候,容若发现,自己正经过市中心的广场,而这里,此刻已聚集了很多人,无比热闹。
灯光、鲜花、气球、音乐,还有喧闹的人声、来往穿梭的卖花的小孩…从什么时候开始,原本应该两人私下独享的甜蜜竟发展成为大众共乐的喜悦了?
站在这些成双成对的人群中,一股连自己都觉得矫情可笑的孤独寒冷迅速涌来,可是容若却发现,即使再可笑再矫情,她此时是真的很想念那双手的温度,想念那个令她安心的怀抱,想让自己站在这里的时候也能有个人陪着她,就在她身边,度过专属于恋人的节日。
“容若?”当云湛的声音真实真实地从电话里传来的时候,容若突然有些后悔自己的一时冲动。
“吃过饭了吗?”她听见他问。
她低下头盯着自己的鞋尖“吃了…你呢?”
“还没有。”
“我没什么事。”抬头看着周围的人,她顿了一下,才说“只是正好经过广场,看见这里很热闹,所以…”她突兀地止住,没再说下去。所以什么?明明是夫
,可她却发现要开口让云湛出来和她过节,很不容易。
电话那边也沉默了片刻,容若下意识地往避开人群走了两步,用手捂住一边的耳朵,确认地“喂”了一声,她以为信号不好,或是云湛说了话而她没听见。
“你在那里等我。”略微低凉的声音传了过来,无比清晰。
怔了一下,容若仰头看着不知是谁放飞了的气球,微微笑道:“好啊。”
黑色夜空中,近百只气球绑在一起,看不出原本的五颜六
,渐飞渐高,直至消失不见。
穿好外套准备出门的云湛,从卧室里出来便看见正倚在客厅门边的云昕,脸色黯然,带着明显的泪痕,佣人在一旁手足无措。
“怎么了?”他转动轮椅靠近,拉着她坐在沙发上。
云昕头摇,不肯说话。
“是和高磊吵架的事?”他试探地问。
“嗯。”云昕将脸埋在手间,声音微微沙哑,带着鼻音。
转头吩咐佣人倒杯热水,云湛看着开始轻微
泣的人,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拿出机手。
容若没想到,仅隔了十分钟,云湛便告诉她他可能来不了了,并让她在想回去的时候打电话回家通知司机来接。
合上机手的翻盖,容若不
失落地笑了笑,同时在心里暗想:也许一开始的那个电话就是多余的;也许,一段并不单纯的感情,是没有必要和资格过这样一个美好的节日的。
广场央中搭起的高台上,聚光灯骤亮,人们慢慢向台下聚拢。突然发现失去了欣赏一切的心情,她心不在焉地往相反方向走去,肩膀却猝不及防地被重重撞了一下,还来不及放回包里的机手就这样
手飞出,下一秒,已经沦为别人脚下的牺牲品。
目瞪口呆地看着裂成几瓣的银白色机手,再抬头看看撞了自己而此刻早已消失在人群中的背影,她下意识地捏紧从肩上滑到手里的挎包…
皮包背面一条长长的裂口让容若在有想骂脏话的冲动的同时,却又
哭无泪!
刀口划在中间的位置,所有的东西都仍全安地留在里面,只除了钱包。容若不知道她该庆幸还是诅咒,如今,她连叫车回家的钱都没有了。
“请你等一下,我进去拿钱给你。”
不好意思地对司机笑了笑,容若快步走回屋子。现在,除了想快点付掉车钱外,她更想找个人诉说她今晚有多么倒霉,而她首先想到的,是云湛。
穿过客厅的时候,她突然停住脚步。
她看见房门开着的卧室里,云昕正趴在云湛的腿上哭,而云湛显然也在第一时间看见了她。
隔着十几米的距离,与里面的人对视了一眼,容若转过头对旁边的佣人说:“请帮我拿钱给外面的计程车司机。”
说完,她从云昕的房门前走过,回到自己的房间。
浴室里亮着灯,云湛敲了敲玻璃门。
“啪!”门被打开,容若面无表情地从他身边越过,走向衣橱。
“机手没电了吗?”云湛调转方向,问。那之后,他又打了几个电话给她,得到的回复全是机械的语音。
容若没回头,拉开橱柜门,语调轻描淡写:“掉了。”
云湛抬眼看着那抹冷漠的背影,转动轮椅上前“你生气了?”
找到要找的衣服,容若把它从衣架上取下来,问:“气什么?”
“今晚是我不对,电话里不好说,所以也就没告诉你我有什么事。”当时云昕就在旁边,他不想当着云昕的面说她和高磊之间出了感情问题,因此,在电话里他并没有跟容若说明。
“那么,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容若拿着大衣转过身,脸上仍然没有表情。
“小昕今晚和高磊吵得很厉害。”
“哦,是吗?”穿上衣服,容若淡淡地应了一声,坐回梳妆台前,自顾自地梳着头发。
云湛看着她明显的冷淡,微微皱眉“你到底是怎么了?”
“啪!”梳子被重重地放回台子上,发出很大的响声。
“我没怎么!”略微抬高了声音,容若觉得自己之前独自一个人在街上
进的冷风已经全部转变为怒气,没地方发
。冷冷哼了一声,她站起来,重新恢复平静“我确实没怎么。相比起来,云昕的事显然重要得多。”说完这句话,心里没来由地一阵钝痛。
确实,云昕从来都比她重要。以前是,现在仍然是。
机手坏了,联络不到别人;钱包丢了,没办法付计程车的钱;找到了公用电话亭,却发现磁卡放在钱包里一起无影无踪了;在成双成对的路人中,她孤独地站在路边拦了十几分钟的车…可是,这些和云昕与高磊之间的战争比起来,又能算得了什么呢?
容若的心里感到一阵一阵的难受。不为那些钱,不为她最喜欢的皮包,不为那只机手,也不为自己在冷风中等了多久的车…只因为,云湛的行动和心,总是一次次地偏向云昕。
事实上她当然清楚,情人节的约会,在云昕和高磊的感情危机面前,的确是应该退到一边的,只是,让她倍觉无奈的是,或许是冥冥中注定了的,她,或者有关于她的事,似乎从来都没办法比云昕更重要。
无论是可以由云湛自主选择的,还是确实迫于无奈的,她,一直都只能处在第二位,一直都是。
走出卧室的时候,她在心里重重地叹了口气。
“这么晚了,你要去哪?”云湛跟了出来,刚才容若的那句话,如同在他心口狠狠地捶了一拳,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停下步子,容若转过头,指了指墙上的挂钟,
边是全无笑意的笑容“还剩最后一个小时,我要去找一个不被其他事情阻碍,能够安心陪我过节的人。”
话的尾音消失在平静的关门声中,云湛捂住
口,闭目靠在椅背里,苍白的脸上一片黯然。
为什么要生气呢?
完全静下来之后,容若为自己几个小时前的情绪感到可笑。
“你是不是已经忘了当初的目的了?”拍了拍脸颊,她喃喃自语。
原本就是一场动机不纯的婚姻,只不过是她自己因为一直无法抹去的爱而错误地陷在假象里,甚至还想占领云湛心中最重要的位置,却似乎早已经忘记,当这一切最终结束的时候,云湛爱谁多一些,都将变得没有意义,也许,还可能多添烦恼。
“容姐小!你深夜过来我家,我以为你是要和我共度温情时光,而不是让我在这里听你自言自语。”
容若看着斜躺在沙发上的叶凌秋,站起来笑道:“只是想通了一些事。我困了,先睡去了。对了,谢谢你借客房给我。还有,请允许我再次为你今晚竟然没人陪伴表示我的惊讶…你,是不是出什么问题了?”
“喂!你什么意思?你以为…”
容若靠在掩上的房门背后,把客厅里的喋喋不休阻隔在门外。
趴在宽大的
上,她静静闭上眼睛,同时在心里暗暗告诉自己:有些事,也许应该趁早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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