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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局(上)
 与你相爱就像是风筝牵在树梢。爱很近,你很远,与你相爱有时候可以牵着绳子,你是风筝,我是树。

 线断了,风筝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月如霜,批洒在朗月的宫墙上。霄白披着衣服出了门的时候,脑海里还是一片茫茫然。长廊上的灯笼透着昏黄的光芒,就像梦中奈何桥边的那盏引路灯一样,有那么一瞬间,她分不清究竟是霄白从从梦中醒来了,还是白婆婆轮班后喝醉了酒跌入了梦中。奈何桥,忘川,桃花院中的裴言卿,还有站在桥头目光如水的云清许黑无常织着,她分不清哪些是梦,哪些是现实。

 这个梦太过‮实真‬,一梦醒来,她浑身早已透。腔里跃动的心跳还是纷无比,却一下一下,清晰得就像是盘古开天时候的山川河。这一梦,有什么东西变了,她却不自知,只是提着灯笼走在寂静的长廊上,心跳如雷。

 口之下,那心跳是从未有过的,无比的明朗。

 只是,隐隐约约,霄白又觉得少了些什么东西。那东西很是熟悉,只是她此刻脑袋得像是一锅粥,什么都想不起来。她唯一想做的只有找到那病鬼,问他——你四年前说的话还算不算数?

 他,答应了要嫁的,不是么?

 “什么人?”

 守卫的侍卫发现了她,看清她的脸之后侍卫规规矩矩行了个礼道“拜见公主,这么晚了,公主…”

 霄白提着宫灯脸上有些发烫,在原地局促了一会儿才轻轻叹了口气:“我只是散心,马上回去。”

 ——不急于一时。她摸了摸发烫的脸,轻声告诉自己:慢慢来,慢慢找到他,告诉他她打算要遵守约定娶他了…假如他不愿意,那就把他打晕了再说,或许可以用他把王爷的位子丢了,一起去过飘飘的日子…

 “公主?”

 “我、我回去了!”

 霄白被打断了发呆,脸红得更厉害,忙不迭地往自己房里走,把房门一关才在屋子里轻轻气,边气边笑,笑着笑着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不是奈何桥,真好。

 心还在跳,真好。

 所有的事情都尘埃落定了,真好。

 发现爱着他,真好。

 ——霄白,跟着我吧。

 很久之前,那个盛气凌人的王爷笑得像一只狐狸,他本来嚣张得很的,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却带了颤,他的手脚都有些僵硬,眼里跃动的光芒像是清晨的阳光。

 ——好。

 时隔很久,霄白在恢复意识的那个晚上,坐在自己房里的地上抱着膝盖轻声笑。一个“好”字辗转了许久,才轻轻从她口中吐了出来。

 好,我跟着你。

 夜如同黑色的蔓布,笼盖着苍茫大地。月亮是整个黑夜唯一的光亮,淡淡的月光洒进房里的时候,小白已经到了上,她毫无睡意,只是睁着眼睛透过窗户看那月亮。她轻轻了口气,碰了碰自己的口,这里现在很暖和,只是却不知道为什么还有一点点悬着,像是有什么东西,不见了一样。

 明明刚才还记着的事情,现在居然一点记忆都没有了。刚才…她从梦中醒来,除了要找裴言卿,还想干什么?只是去吹了一阵凉风,就似乎丢了什么东西一样…

 又一,天明。三月的天阳光灿烂,万物和煦。霄白难得起了兴致找人邀了裴言卿一块儿在御花园喝茶。本来她想问问他是不是也做过一个模模糊糊的梦,只是没过多久,她就已经咬牙切齿了。

 裴言卿是个欠打的人。

 这不仅表现在他平时的行事作风上,还表现在他时时刻刻都用一种居高临下看宠物的神情看着霄白这件事上。在和他喝茶的那半个时辰里,霄白已经很忍耐了,忍耐到她已经把起来的袖子一点点抠了下去,嘴角尽量保持着微笑,看着那张笑眯眯的狐狸脸,她尽量春风和煦:

 “姓裴的,你这几天过得怎么样?”

 听侍候她的丫鬟讲,自从段陌死的那起,她和裴言卿两个人就像着了魔一样,整整睡了将近半月,半月后醒来,气倒是不错的。

 裴言卿把玩着茶杯,饶有兴致地继续打量她。

 “喂——”

 裴言卿不动声,只是嘴角勾着一抹笑,眼色如丝,完全不是看人的眼神。

 霄白活了那么多岁,最见不得的就是被人当糯米团子看!她嘴角搐,忍了,结果没忍住,手里的茶杯被啪的一记重重拍在了石桌上。她深深地了一口气,干笑道:“姓裴的,三天不见,你怎么改了?”闷也得有个度!

 “你想知道什么?”裴言卿敛眉笑。

 “你的全部。”

 “嗯?”裴言卿的笑带了痞味儿。

 霄白咬牙:“…你给我正经点!”

 这个混蛋,看他那眼神就知道他想歪了!

 “我是病人。”裴言卿把某人两个爪子从衣襟上拽下来,眯着眼笑了笑,犹豫了一会儿捏到了自己手里。

 “…你的伤…”

 霄白顿时安静了,虽然明明知道他是在利用生病借口,可是这是她的死**。他的伤他的毒…这每一样,都是因为她…如果他真的命不久矣,她还能有什么办法去阻止?她也许只能眼睁睁看着他…

 “霄白。”裴言卿轻声道。

 霄白却僵直着‮子身‬干瞪着眼,两眼通红,嘴已经被她咬得发了白。她明明是一副随时会哭的模样,却无奈是个死鸭子个性,似乎揪着那最后一点点太阳苗儿就是不肯放下面子,结果只能把好好的一张脸折腾得水盈盈红彤彤,在春风阳光下快风成了干。

 裴言卿看在眼里,有那么一瞬间慌了神。他抓着她的手稍稍用了点力,把那颗倔强的脑袋按到了自己肩上摸了摸,轻声告诉她:“我没事,我不死。”

 霄白却没有一点声响,眼里死寂一片。

 “小白…”

 裴狐狸一生挖了无数个坑,此时此刻却后悔得想去撞墙!他差点忘了,这个人…这个人才经历了生死,这个人是多么的像是蚌,外面躁‮硬坚‬无比,骨子里却只是个贪生怕死的家伙。她有多么怕他死,他怎么会不知道?那天在正殿,她绝望的眼神还在他脑海里没散去,他居然拿这个去刺她!

 “对不起小白…”裴言卿闭着眼睛,眼底的悔恨泛滥“我这三也在梦中,我记得陪你喝酒,陪你看忘川,陪你一起走轮回道,我什么都记得,那不是梦…你别怕,地府我都去过了,我不会那么早死…不然黑白无常送我回来不是做白工么?对不对?”

 霄白的神色还有些恍惚,他心里焦急,把她的脑袋又掰正了,对着她的眼睛道:“我不死。”

 “毒。”

 霄白总算是开了口。裴言卿舒了一口气,拿袖子去擦她眼里还没掉下来的眼泪,边擦边笑:“那么多年我都过来了,也没死不是么?说不定段茗这毒药就没有解药,只是伤身而已…也说不定,解药被她藏在皇宫里呢,等我们的日子安稳了,找个日子把宫里上上下下翻一遍…”

 霄白皱眉:“那你为什么…”

 裴言卿理亏,灰溜溜地退了一些,想了想又把她揽到了怀里,抱紧了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确定某人的爪子挠不到才开口:“我那时候以为你要跟着云清许跑,才把自己的性命赌上了助你们一臂之力,不是毒发啊,影卫军从来都是神话,我那狙杀段陌,本就是打定了死的主意的…”

 或者,本来就是求死。

 霄白静静听着,眉头皱得更紧,半晌,她抬头看了他一眼,犹豫着开了口:“你说,我要跟着谁跑?”

 “云清许。”裴言卿的眼里有疑惑。

 霄白眼里的疑惑更甚,她不可置信地看了他一眼:“云清许…是谁?”

 三月,春光灿烂的时节,狂风骤起。

 云清许。

 霄白是从裴言卿口中第一次听说这名字,他提起他的时候神色有些凝重,听到她说不认识他,那只狐狸脸上的表情越发诡异,就像是看到了什么怪物一样。

 她该认识这个人吗?

 霄白无数次问自己,无数次挠脑袋去想这个名究竟什么时候认识过这个人,裴言卿说她差点跟这个云清许“跑”了,怎样的情才能让她跟着跑路?

 “云清许是谁?”

 她很想知道这奇怪的事,被她揪着的倒霉鬼是霄青,她难得见一面的哥哥。他是今天早上到的朗月皇宫,如今的宫里已经不比往常了,裴言卿一手把持着,霄青想进宫那是易如反掌。

 “你师父。”霄青如是告诉她。

 “就这样?”

 “就这样。”

 师父。霄白默默念着这个理应有些陌生的称谓,叫出来却好像已经叫了十几二十年那样顺口。师父,她怎么会单单忘了这个人呢?她不明白,抓破了脑袋都想不通。

 “不就是个师父么,至于么?”那个笑得痞子样的男人是这么说的“你那三脚猫也勉强可以出师了,师父就该去深山老林隐居了,你不是有个王爷了么,还要师父做什么?我想,就算你忘了你师父,他老人家也不会在意的。”

 霄白目瞪口呆地注视着那个突然出现的翩翩公子,他拿着玉笛,一派风倜傥模样。只是他的脚搁在桌上,眼里跳动的是玩味就不知道怎么计算了。对于他,霄白毫不客气地用四个字击垮了他:

 “你又是谁?”

 你又是谁,四个字,精准无比地把玉笛风男嚣张的脸给击垮了。他一脸惨不忍睹,那笛子分毫不差地砸到了霄白的脑袋上,附带着一句痛彻心扉的嘶吼:

 “我是你师兄!”

 “不就是个师兄么。”霄白瘪嘴。

 玉笛男咬牙:“…白遥,白遥!”

 “哦。”

 “…你个小没良心的混球。”末了,白遥师兄如此总结,附带白眼一记。

 霄白小心地蹲想,师父真的一点都不重要吗?所以才记不得吗?可是…明明,她连裴王府里的管家董臣都记得清清楚楚。

 云清许,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白遥长得一脸的风相,只是眉宇间却带着一丝苍白。听裴狐狸讲,他似乎是去了很远的地方,查了云清许的身世。裴言卿说这话的时候神色很奇特,他掩盖不住脸上的惊诧,告诉霄白,原本所有人都认为云清许才是这朗月的皇长子,结果却不知道什么地方错了。可能云清许自己都是这么认为的,有人给了他这么一个‮份身‬,让他好好称职地扮演着这个角色,可是说到底,他不是。

 他是朱墨的一个传说而已。

 云清许不见了,霄白并没有多大感悟,她不记得他,尽管知道了有个师父,却没有像所有人表现出来的那样,对这个人小心翼翼。只是晚上回房的时候她在桌边坐了很久,一点一点海里搜索着这个人,摘星楼,林音师兄,白遥师兄,所有她所知道的东西都像是隔了一层雾,蒙蒙一片,怎么都看不清。

 听裴言卿讲,摘星楼是个不得了的江湖帮派,云清许走后,把楼主的位置给了林音。帮中众人不满一个毫无实权的影卫当政,一时间叛四起。林音功夫卓绝,一人挡叛无数,血洗摘星楼,而后才坐稳了楼主的位置。白遥却叛出了摘星楼,据说是要退隐了。

 而这已经是几天之前的事情了,退隐的白遥居然找上了裴言卿,大大咧咧地往堂上一坐,说要取代董臣的位置,在裴王府谋个好差事。

 “你为什么不想待在摘星楼?”白天的时候,霄白曾经这么问过他。

 白遥把玩着手里的玉笛,半晌才笑了,他说:“我查了楼主身世,还查了朗月真正的皇长子去处,这是楼主很久之前就怀疑的。如今楼主不在了,林音继位,我走也是他的意思。”

 “为什么?”

 白遥挑眉:“不走,等着死么?”

 林音念着师兄弟情意,才给的一条叛出的路。假如他再不知好歹留在摘星楼当他的阁主,那才真的是玩命。

 末了,白遥摸了摸她的脑袋,轻声告诉她:“小白,你没了师父,我没了阁主之位,摘星楼又换了楼主,从今起,摘星楼真的是天上的星星了。凭咱们两个的是再也碰不到摘星楼了。”

 “摘星楼会消失?”

 “不,它会是江湖传说,神出鬼没。我们已经出来了,就难再找到它。”

 结果,一个杀手的小头目在裴王府里当起了管家。

 霄白今夜辗转无眠。

 她在房里柜子中翻出了一张纸,上面写着清隽无比的几行字:

 霄:

 为师这几有事外出,你暂且待在朗月都城。我不会去皇宫,你放心。我带上了林音和其他人,你放心。我此行是去肃清酹月在青云勾结的一些江湖事宜,

 不会有危险,你放心。

 四句话,三句是用你放心结尾的。

 这就是…她的师父吗?霄白眼睛,鼻子有些发酸,只片刻却笑了,有这样的师父,多好。他句的你放心,肯定是怕她孤单一人胡思想。那么贴心的一个师父,等哪天他漂泊累了,应该…会回来吧?

 叩叩——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霄白胡乱把纸一叠,警惕地望向门口——这是朗月皇宫,哪个人来不得通报?更何况这是三更半夜… N6ZwW.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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