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中卷--3
黎糯同学成功捅了岳归洋感情史的篓子之后,经过深思
虑,觉得也没低头认罪的必要。
反正一方始终没把“故事”的女主角点名道姓地讲出来,而另一方则更是一副没关没系的态度。
也是,田佳酿都说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那天岳苓洋在电话的最后告知她 :“他们的事不该来问我,应该去问黄芪,他甚至比当归本人都了解那女生之后发生的事情。”
听到这个令她五味杂陈的名字,她的小小八卦心随之即灭。
黎妈妈的病情全凭中药维系着,可即使是岳老的药方,也只能对症治疗,无法减缓肿瘤生长的迅猛势头。
恶
肿瘤骨转移的后期,会引发持续的难以忍受的疼痛,这也是肿瘤科病房里阵阵呻|
声不觉于耳的原因之一。
她一直认为,她的妈妈是这世上她所见过的最坚强的女人。她哪怕发着四十度的高烧,也会不吭一声,从厂里骑自行车回家;哪怕摔倒在地膝盖里磕满了小碎石,也不会去医院,自己消毒、自己挑出石头、自己包扎;哪怕年纪轻轻送走了丈夫和双亲,也没有
过眼泪,而是努力地过好接下去的日子。
黎糯觉得,其实妈妈比自己更适合做医生。
然而坚强如她,还是受不住病痛无尽的煎熬。由于肠梗阻不断在加剧,进食非常困难,中药喝一碗吐半碗,整个人瘦到皮包骨头,皮肤萎黄。只消一眼,就理解了书上所说的,典型的“恶
质”而用醉麻卡配的透皮贴已起不到止痛的作用,接下去唯有注
吗啡才可能起效。
必须再次住院治疗,刻不容缓。
于是又是在岳归洋的帮助下,妈妈住回了Y医院的肿瘤科。
是
,主治医生明确告诉黎糯:“务必做好思想准备,这次进来可能就出不去了。”
六月光景,气温已蹿升至三十度之上。大中午的,尚着长袖的黎糯被烤得下意识伸长舌头散热。
她也不想这种时候往室外跑,可
的了身的机会实在难得。妈妈在吗啡的作用下几天来终于首次合上眼,她得趁这空档去次一附院。
回医院一为
上上月拖欠的病史作业,二为再请一个月事假。
教办位于A楼4楼,等电梯太麻烦,便直接走上去。
由于黎糯本就在班级里担任些职务,且又是实习小组的组长,和教办里的大部分老师都认识,他们过问了她妈妈的情况,俱表示非常惋惜。
自己班的临
辅导员正在会议中,她自来
地拖了张凳子坐在办公桌旁。坐着坐着,连
陪夜的疲劳
发,伏倒于桌上睡了起来。
直到电脑传来“叮”的一下将她吵醒。
她朦胧地抬起头,惺忪的眼睛看到了屏幕上弹出来的一条OA信息。
“紧急增派援滇人员报名工作即时起正式启动。请各位科主任协调好科内各项事宜,于今
五点前将后备名单上
至A24院办。总名额为10人,以中级职称以上临
医生优先。”
黎糯一愣,
眼睛,确定自己没看错。
为什么要增派?还要十个人?那岳芪洋他们干嘛去了?
身边的老师们不住
头接耳:“也不知道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还没有消息?”
“没有…”
“不会吧,要他们出了事我们医院损失也太大了。”
“我也想去,但人家不要。”
“你个搞行政的去做什么?组织抢险救灾么?”
…
她的大脑顿时如千百钟齐鸣,猛然“嗡”的一声。
不管不顾地冲进老师们中间,问他们:“云南那边出什么事了?”
老师们愕然地看向披头散发的黎糯,有些不明所以为何一个实习生要紧张成这样。
有人调出了更早时候的一条OA通知给她看。
“接当地府政急电,暂驻扎XX县的我院援滇二组今晨五时遭遇山体滑坡,援建点房屋被掩埋,有无人员伤亡目前未知,当地府政已启动应急预案,尽全力确保医务工作者人生全安。故我院决定今
内完成招募增派援滇人员事宜以协助当地抢险和救治,请静待通知。并附我院援滇二组成员名单:组长:普外三科副主任岳芪洋…”
她突然觉得,缤纷的世界就这样暗了下去,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Y医院。
走到住院楼前,停下脚步,不自觉伸手摸摸脸,
漉漉一片。
从什么时候开始哭的?
黎糯也不清楚,约莫看了那条OA之后,就失控地跑出了教办,失控地哭了起来。
再仔细一瞧,原本要
的十份病史还在手里握着,被她东抹西抹,蓝黑色的笔迹洇开不少,一团糟。
这样的状态没法回病房面对妈妈,于是她转身,去了住院楼边的小花园。
所有人都说她开朗,其实她只是怕冷场。所有人都说她乐观,只有她知道自己是只鸵鸟,不愿面对悲伤,遂编织个美好的笼子让自己住进去。
就像现在,她只能主观地相信岳芪洋没事。
嗯,一定没事,默念一百遍没事就真的没事了。
可是念了五十遍,还是住了口。
她胡乱地从包里掏出机手,对着键盘一阵狂按。
“关于我为我妈求情你没睬我那件事,其实我想说既然你讲了对不起,那我就原谅你了。”
头摇,删除。
“你在云南还好么?一去已近两个月…”
又删除。
“岳芪洋你欠了我多少你知不知道!不许死!”
再删除。
删到最后,明明文字已清空,手指还在不受控制地按着那个键。
放弃了。
把机手扔到一边,仰躺在木质长椅上茫然望天。
她真的恨他,在自己苦苦求情未果的时候,她有过冲上去掐死他的念头。所以果断的离婚,果断的再见。
可喜欢真是一种非常奇妙的情感,她嗤之以鼻多少年的又爱又恨居然真的能够共存,而且就在自己的身上。
如此平凡的她,头一回喜欢人,竟然上演了场矛盾的戏剧和戏剧的矛盾,呵呵,
人
分。
黎糯重又拾起机手,翻到那张照片。
似乎每看一次,心里的怨恨就不小心打了个折,打啊打啊,打到听说他出了事,便赔本清了仓。
她想了想,还是发了条信短至他的号码。
“活着死了?活着就吱一声。”
回病房时,妈妈在翻看一本笔记。
“妈,你在看什么啊?”黎糯突然蹿到
边。
妈妈吓了一跳,横了她一眼,将笔记
回枕头下方,道:“没什么。”
她不依,探手去摸,被妈妈挡了回来。
“什么东西啊?神神秘秘的。”
“一些当年我跟你爸的情书之类的。”妈妈侧过头去,不再看她,说:“你要看可以,不过得等我死了。”
黎糯干干一笑,打住了这个话题。
她们母女之间,仿佛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妈妈掌管着全部,女儿只会一让再让。
“妈。”她说,“其实我跟岳芪洋从来没住在一起过。”
“哦。”妈妈仍旧侧着头,不看她。
黎糯有些讶异,“你不惊讶?”
“不惊讶。你不是一直这样的吗,看着身边不少男
朋友,但他们都不把你当女人看,一个都不会喜欢上你。”妈妈说。
她愣了好半天,才讪讪笑,说:“妈,你吊了几天乐凡命倒是又骂的动我了。”
“我不是你爸,尽说些文绉绉空
的话,什么嫁个喜欢的人就好了。再怎么喜欢也是有期限的,只有钱才是永恒的,所以我要让你嫁得好,然后再去喜欢对方不就行了。”
“嗯。”她轻声说,“这回我果然又按你铺的路走了。”
“嗯?”妈妈终于回头瞥了她一眼。
“我喜欢上岳芪洋了。”黎糯坦白。
换了妈妈呆愣,然后问她:“那他呢?”
“至少不讨厌吧。”
“好,我死能瞑目。”说完,又侧过头去。
“我死了以后,你们好好过。没有我这个累赘,你们应该会轻松一些。”妈妈的声音有些颤抖。许是说多了话,气力用尽,艰难地咳了两下。
黎糯忙拿纸巾替妈妈擦擦,心中在苦笑。
一定好好过,如果他们还有以后的话。
病房八点开始发放躺椅。黎糯用十元押金换了个老旧的临时
铺,熟练的放下,洗洗刷刷准备睡觉。
身边的妈妈断断续续又说了她一通后,在物药作用下睡去。
而她睡不着,捏着机手,一秒都没松开过。
这间病房是三人间,
与
之间的空地不大,也只有黎糯这样的小女生才能安心躺进去,别的家属尤其是男
家属,都横七竖八地占据着其它公用地方。
她睁着眼睛,把黑暗中所能看清和听清的东西都数了个遍。
例如
栏中镶着的杆子。活着,死了,活着,死了…
再如护士姐姐半夜寻房的脚步。死了,活着,死了,活着…
数着数着,困意渐渐袭来。
机手却毫无预兆地震动了两下。
她差点从躺椅上蹦起来,抖着手点开来信,然后捂着肚子冲进厕所,关门狂笑。
那上面只有一个字。
“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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