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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1)
 我不知道什么是爱,你必须教我。我不是在陪你玩什么你爱我我爱你的游戏,勾陈说,被爱是很幸福的事,我只想被爱,其余的,我不想懂,懒得为此困扰,你要就点头,不然就走开。

 一开始,他就说得这般明白。

 他不是在陪她玩你爱我我爱你的游戏。

 他只想被爱,懒得为此困扰,所以他不会去费神爱人。

 他不想爱人,他不会爱她…

 是她自己同意了这项易,现在,她无权感到悲哀。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前提下,没有谁吃亏谁占便宜的怨言。

 云遥很努力想说服自己,要自己别因金貔的诚实而沮丧难过,几颗眼泪仍是很没志气地无声坠下,她快快抹掉它们,假装它们不曾存在过。

 西边山壁确实出现一条小径,径宽仅容一人通过,它是由白色浮烟凝聚成形,看似虚无缥缈,然而双脚踩上去,并不会踏空地滚落深渊,可以一步一步慢慢往下放走——

 云遥没有要沿着小径离开这里,她很窝囊,需要金貔给予荒城帮助,同时亦舍不得这辈子再也见不着他,她无法帅气地撇头就走,但她趁金貔离开去咬财报的时候,跑去西边山壁,瞧他说的是否属实。

 看见那条小径时,不该有的失落,浮上心头。

 他真的…不在意她走或不走。

 这就是她在他心目中的价值。

 云遥按捺下扰心绪的杂思在小径这端频频探头往下放看,小径似乎无比漫长,无法见到尽头。她徘徊良久,灵光乍现,转身折回林里,寻找好些枯枝及尖锐石块,席地而坐,低头忙碌起来。

 她一一在枯枝上刻字,再以裙摆盛托它们,缓慢而笨拙地走到西边小径,小心翼翼地踩着烟阶,尽可能不往足下看去。那仿佛步行于云端的寒冷惧意,耳边呼呼叫嚣的风声,她都假装不害怕,每走一步,就会回头注意方才走过的阶梯是否还在。烟阶没有看上去来得长,应是金貔的术法,让千余尺距离浓缩至此,她默数了约莫五十,便隐约见山下绿亮的林荫。

 她没再前进,反而坐在末两阶前的烟阶上,拿起弹弓,枯枝架‮央中‬,咻的一声,打进林荫,再取一块,再打,一会儿往东边弹两块,一会儿又往西边弹两块,直到裙间枯枝全数打完,她又朝那处林荫圈嘴大喊北海。喊了好几声,没听见任何回应,她本还奢望北海能听见她的嚷唤,出现在面前,那么她就能当面告诉北海“我一切平安,你不要担心,你先下山去和北洋见面,看是要在小村里等我,或是先回荒城向大家报声好,我一定会带貔貅回去”奈何事事无法尽如人意,只能冀望写满“平安,勿扰,先回荒城,云遥”短短几字的枯枝,能被寻觅她的北海看见。

 云遥担心烟阶消失,不敢多做停留,用尽力量喊出最后一遍“北海”之后,才奔回烟阶上端。

 果然如她所猜测,烟阶并没有不见,金貔说过,只要她由烟阶下山,烟阶便会消失无踪,那意味的应当是她双脚踩在下方土地的瞬间,烟阶亦会化作袅袅白雾,不容她再回头,所以她没有步下最后一阶,所幸,情况很乐观。

 她回到里,金貔已经回来了,见她进来,他面惊讶。

 方才她明明就走下烟阶,他清楚的知道她的一举一动,绝望地想着,她要走了,他告诉她走了就无法再回来见他,她仍是决定要走了!

 走吧!走吧!

 走了最好!

 走了他就不用实现她的麻烦请求!

 走了他就不会有人在他耳边唠唠叨叨,要他吃完再睡,要他晒光,要他躺草皮,要他别当她抹完他全身皂泡时用力甩动身躯,害她也跟着一身狼狈…

 就在他愤愤踢掉一堆金银小山,任由那些世人眼中价值连城的珍宝四散,哐啷滚入水池之际,她竟——

 “金貔,你回来了?今天好早。”云遥发现原本周身光芒有些暗叹的金貔,一瞬之间,金光威力恢复,像是金砖被彻底洗得干净发亮,连他脸部表情也变化多端,从郁闷到哑然,再从哑然到喜,她才开口,他已经朝她靠近,没给她说第二句话的时间,她落入他的怀里,被他紧紧嵌向宽阔膛。

 “金貔?”她的嗓音,闷在他心窝处,暖呼呼的呼吸,正慰热着那儿。

 我在干什么?他惑自问。

 哪来的惊喜?哪来的激动?又是哪来的失而复得?

 他被陌生的反应所困扰,双手好似有自我意识,将怀里人儿拽得更紧密,双犹若不再属他所有,不受控制地蹭吻她的发涡…

 云遥仰头想询问他,却变相接了他抵来的索吻。

 ,无比温暖,几乎又要教她误解这是深深相爱的两人才能共享的甜蜜,但她心里清楚,这不过是金貔所想要的“爱”能让他高兴的“爱”

 对他而言,昨天的吵架不是吵架,两人闷闷不说话不算冷战,这只神兽太自我,不顾及旁人心情,不管他说出的话有没有伤到她,不管她今是否仍深受打击,他不会安慰她,也没有求和的轻声细语,或是将他昨天说出口的狠话做些修改,仿佛两人之间毫无嫌隙,还能拥抱,还能亲吻——云遥悲哀地想着。她没有拒绝他的求,如他所愿的温驯承受,若这是他所要的爱情,她给他。

 她会乖乖按照他要的,以顺从他为己任。

 因为,这是他帮助荒城的唯一条件。

 云遥躺在软棉厚被上,任他褪尽衣裳,与她融为一体。

 她止不住哆嗦呻,当他开始狂野驰骋,与双手在她身上作弄,迸发而出的火热和愉,她无法抵抗,哭了出来,他以为那是狂喜的眼泪,殊不知小小晶莹如珍珠的玩意儿,蕴藏多少她的悲伤,以及不为他所爱的凄凉觉悟。

 四相濡,两躯相拥,靠得如此之近,心却相距千万里远。

 她的娇中隐藏喟叹,她的战栗中夹杂无助,即便在他怀里得到绚烂至极的快,那股由山顶坠入深谷的透骨寒意,依旧如影随形。

 厚被上的男女爱终于餍足止歇,纠叠的肢体并未分开,金貔喜欢抱着她,喜欢看两人金发黑发不分你我,混绕在一块,喜欢她在好之后的粉慵懒,也喜欢她在他怀中,显得越发娇小可爱的摸样。

 只是她没有发出被他累坏后沉沉睡去的鼾呼声,而是好浅好浅的叹息。

 “金貔,我忘了问你一件事…”她的声音听来有些倦意,兴许是方才遭他不懂节制的孟出太多,导致嗓子微微沙哑。

 “嗯?”他的嗓,比平时更沉。

 “期限是多久呢…关于你和我的易,期限多长?”

 她说话音量好小,宛若喃喃自语,透过里回,变得‮大巨‬。

 “我与你不同,我没有太长的寿命能等待,荒城城民也没有办法,如果你要的易时间是三年五年甚至更久…我会很困扰的。或者…你愿意先去荒城,完成你答应我的奖赏,我再回来陪你…继续给你你想要的“爱”?”用她接下来所有的夜夜岁岁年年,只要他不嫌弃,她愿意留在他身边,用人类短暂数十年的生命,去点缀他神兽漫长岁寿间的一抹微光。

 在云雨之后提出要求,她变得好似一个贪婪心机女,以‮体身‬达成目标,若他是这般轻视她,她亦无妨…

 从最开始她便带着目的前来寻他,这事儿,彼此心知肚明,要说她从来没有想从他身上获取写什么,那太虚伪太造作了。

 奖赏,她刻意用了这样的词儿,提醒他与自己,此刻的付出,都是为了求他这只神兽为荒城招财气纳福报,她在告诉他,她知道自己的本分,不会再逾越。

 期限?金貔没想过这两个字,他甚至没想过何谓易完成。她给了爱,他收了爱,满意了吗?这样的“被爱”经验便可以堵勾陈的嘴,要他少来吵他烦他,然后他继续回归以前独居独处独来独往的神兽貔貅,也能毫无眷恋?

 可他…

 “金貔?”迟迟没等到他吭声表态,云遥在他怀里转身,看见他一脸苦恼思索,颊上几缕金丝沾着,她忍不住伸手为他开。无论见过多少回金光萤光点点的美景,她仍是每每赞叹不已。

 “我不知道,我没想过。”他拒绝去想。

 “那么你现在想。”

 金貔不悦地看她,金眉拢聚。“你如此猴急吗?”巴不得快快离开?

 “不是猴急,你给我一个时间,让我心里有个底,能思考它是长是短。如果你说十天半个月,我就等,但倘若你说五十年六十年,我恐怕等不到那么久。也许数十年对你而言不过短短时,却已经是我的一辈子。请你谅解,我们人类…不太长寿,而荒城的情况亦不乐观,只要能早一助它,我都希望不要拖延,多一天,城民便多苦一天。”

 她口气中的恭敬,对他来说相当陌生,仿佛她怕得罪他,不希望两人争吵,所以她退了好大一步,近乎卑微。

 他没回答,云遥只好又道:“而我也说了,若你去荒城履行完奖赏,还希望我留在这里,我愿意,我愿意用一辈子换取你帮荒城做那些事。又或者,等我年华老去,你不需要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太婆在你面前晃,你再叫我走,我不会罗里啰嗦,死赖不走…”她想象一个老态龙钟的自己,站在不老不衰的俊帅金貔身边,不由觉得突兀好笑。

 对,她会老会死,跟神兽或仙人全然不同,她能给的,就只有这几十年,对他或许好短,对她,已是今生所有。

 他往后会记得她吗?记得一个待在身边的雌人类,努力爱他,明知道他不爱她,依旧傻气眷恋着他的她…

 也许,他没有放入爱情是正确的,若爱了,分离时就会痛苦,他不爱她的话,无论最后她是以死去或离去的方式从他身边走开,他都不会感到疼痛。

 幸好,他不爱她。

 那么她走后,便不用担心他是否难过。

 幸好…“金貔,请你先去荒城,好吗?这是我最悬念挂心的事…求你了。”云遥在思考是不是应该从他怀中起身下跪磕头,可是她不着片缕,跪起来凉飕飕的,她会很窘,也没有这么豪放的勇气,及对自己身材的过度自信…

 “好。”他终于开口,只给了她一个字。

 云遥感激不已“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他没有提及期限,没有表明要她续留,云遥猜测不出他的心意,也无力去猜,得到他的保证之后,她安心了,爱过后的倦意袭来,教她抵抗不了沉重眼皮合上,才对他道完谢,头越来越重,越来越偎近他的口,枕在那儿,慢慢睡去。

 金貔将两人身上的被子拉得更高些,密密包牢她。他后来才知道,对他而言很舒适的气温,她是耐不住的,而他,现在也恋上被窝里两人一块的温度。

 人类,出乎他想象的脆弱。

 他们的寿命多长?六、七十年?

 太短了,不及他的一半一半一半再一半…

 原来,她只能在他身边待上那么短的时

 她为何要是人类?她若是一只母貔多好,与他同寿,喜好相同的财宝食物,能为他生几只烦人的小家伙…

 可惜她不是。

 金貔埋首于她发际间,低叹,纵容淡淡馨香窜入鼻腔,填满肺叶。

 **

 神兽不食言,说到做到,他答应她要先为她除去最悬念挂心之事,当然便要付诸行动。

 金貔以巨兽形态负载云遥,驰过天际,往荒城而去。

 她骑马赶了月余的路程,在金貔飞骋之下竟只耗费不到半个时辰。

 上回是深夜经过,没有城民见到神兽貔貅,这一回,他们挑了正午去,那时,荒域正飘飘缓降鹅细雪,地面雪白一片,城民趁小雪之际,开始熟练地铲雪。

 当金貔的身影投映在雪面上,引来不少人抬头观望,以为是啥大鸟低空飞过,结果一看竟是亮黄黄的巨兽咻地闪过,还没来得及惊呼,巨兽腾翔于半空,它背上承载的眼女娃比谁都嚷嚷得更大声——

 “我回来了!大家,我回来了——”云遥喜滋滋从降落的金貔背上跳下来,朝众人扑奔过去,与当中几名同龄女孩抱在一起。

 “三姑娘,你跑哪儿去了?城主好生气好生气,直吼着等你回来要打断你的狗腿。”

 “额…”一回来就听见坏消息,云遥笑容收敛,只能干笑。

 “是呀,听说你留书出走,要去啥蠢事?”

 她明明留书给爹娘和姐姐们清楚告知,她要去找貔貅,哪算做蠢事呀?

 “三丫头,你又找耗呆扮貔貅啦?”终于,有人注意起云遥身后那头‮大巨‬的家伙,不过先前被她骗过一回,这次谁也不轻易上当,王老伯凑近去看“不错不错,这次有精心打扮过,泽下了工夫,不是拿黄泥随便抹抹,可是…你是怎么把耗呆包得这么大只?里头硬了多少雪绵?”他动手摸摸金貔的澄亮细,看到萤光金粉从细末端飘散出来时,不由啧啧称奇。

 “王伯伯,他不是耗呆啦,他是貔貅,货真价实的神兽貔貅——”云遥才说完,就见王老伯拿羊骨头到金貔鼻前嘴边逗弄,要它快快现出原形。

 “耗呆,别玩了,给你吃骨头,叫三声汪汪汪。”耗呆最耐不住美食惑,呵呵呵。

 “吼——”金貔扯开嗓,朝王老伯震天一吼!这股威风咆哮吓到王老伯,他踉跄好几步之后,跌坐雪地中,一身老骨头险些摔断大半。

 “金貔,你不要这样,你吓到老人家了啦!”云遥赶忙介入两人之间,阻止金貔挥舞爪子,将往老伯一掌给拍出城门外。

 这一吼,谁还当他是无害可爱的小耗呆?!

 几乎是立即,众人连退二十大步,在金貔与云遥周遭僵着不敢妄动。

 “三、三姑娘…你你你你刚说它它它是…貔貅貔貅?真不是耗、耗呆?”发言的那位小伙子声音抖得不像话。

 “这回没骗你们,我把貔貅求回来了!他是来帮我们荒城的!”为取信城民,她央求金貔变回人形,让众人眼见为凭。

 金貔除了照办还能做什么呢?

 又是一阵惊呼,紧接着变动咚咚咚咚几十人膝软跪下,此起彼落,抢着磕头——在眼见巨兽与金光融为一体,点点辉煌中,欣长人形身躯取代兽形,光芒迸散,原地站着金发飘飘,姿态高傲又似出尘仙人的极俊男人之际。

 这股城里动,引来云汉雨夫及云霓、云霞两姐妹出城查看。

 云汉雨看见云遥,喝地大吼,家法藤条在手上挥舞得咻咻作响,大步杀来。

 “你这个丫头——太久没挨我揍,皮了是吧?!一个女孩子离家出走这么多天,不知道你娘和姐姐有多担心你?你惨了你!这回说啥我都不会轻饶你,谁求情也全都没有效——”他虎虎生威直而来,这回绝不像之前五六七八九十十一十二那几次,被她泪光闪闪的眸子给闪得心软。

 金貔挡在云遥身前,轻易把娇小的她完全藏于身后,他眯着一双蕴怒金眸,若是眼前这名杀气腾腾的中年壮汉胆敢再靠过来,他就打算出手反击——

 “他是我爹!”云遥完全明了金貔的打算,赶在憾事发生之前开口阻止。

 “他身上有杀气。”金貔咬牙低言,摆出抗敌防御。

 “那种杀气只是雷声大雨点小,吓唬人用的,我自小到大应付得很习惯,你相信我。”云遥安抚这只完毕,从他身后闪出来,安抚另一只,她先跪再说:“爹!我带神兽貔貅回来了,他答应为荒城招来财气,我们荒城有救了!”

 “神兽貔貅?”云汉雨这才想起,刚刚城里卫兵匆匆来报,好像就是提到这回事,只不过他一见云遥就忘了东南西北。“在哪里呀?”

 云遥身边只站着一个人,一个发怪异的男人。

 “不会就是他吧?”云汉雨皱眉,对于出现在爱女周遭的男都抱持一丝敌意。

 “爹你好聪明!他就是貔貅,名叫金貔,特地来帮助我们,我们荒城终于也能和西京一样,有神兽庇护!”云遥献宝似地将金貔介绍给家人,又朝神色似冰的金貔说道:“金貔,这是我爹,我娘,我大姐云霓,我二姐云霞。” N6zWW.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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