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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回家后,他立即去电给韦诺,把小芙的情形与自己的想法大致说了一下,那位曾在情海历尽艰辛的韦诺立即答应。然后,他把一台望远镜,一台手提电脑,几件便装衣服进旅行袋。明天,他将会把工作地点从“联友”公司豪华的副总经理室迁出,转移到视线可触及木芙作息起居的长洲。

 一个脑袋密刻板,满脸挂着淡漠,为人冷静少言的男人,一个在唐子妮离去后,曾承诺不再轻易相信女人的男人,一大清早便提着轻便的行李站在中环码头。脸上一副木然的神情,却又自眉间着内心的激动与盼望——深沉的目光凝望着远处的香港岛西南海域,义无返顾地去追寻那份迟到的爱情,守护那位纯真天使。

 虽然踏人初了,但这几天冷空气袭港,清早的天气,仍然十分清寒,墙脚和路边皆凝着薄薄的霜片。小孩子们穿着羽绒服,小手也包上了棉织手套,嘴里却依然咿咿呀呀直叫冷。

 木芙习惯早起。七点多,她便套上张婉带给她的羽绒大衣,戴上小风帽,慢慢踱向菜市场。

 和方强同居的时候,她也是七点就会起,然后准备一顿既花时间又花功夫的中式早餐。她一直坚持‮体身‬五行平衡的学理,比喻甜酸苦辣咸五味食物要均匀适宜,红绿黄青白五食物要不时补充,‮体身‬才不会容易得病。这些,在遇到方强后,看见他左手一杯接一杯的咖啡大口灌进肚子里,右手一接一的香烟化成烟雾走进肚子,她会觉得心痛,于是更加注重他的起居饮食。

 一个高大的男人从身后大步超过她。木芙的心猛地一跳,便顿住脚步,看着那男人越走越远之时,她略蹙了一下眉头——总不懂自己为何看见高大的男人就会想起他。心里有点懊恼,却没刻意地制止自己的思绪,于是,在双脚迈开小碎步的同时,她一任思绪飞扬。

 这些日子,那个男人的早餐可能会叫新的助理替他买吧,午餐和晚餐大概会天天在餐厅吃几百元一块的汁牛扒或鳕鱼排,而宵夜,大抵又是杯面了。

 那四个月,他永远不会知道,她为了让他吃得好,住得好,穿得舒适费了多少心思。到头来,他竟然说她贪他的钱,想飞上枝头当凤凰。想着想着,木芙又有点生气了。

 孩子在肚里及时地踢了她一下,提醒了她那略略翘起的小嘴要及时放下来,免得四个多月后,会生个臭脾气的宝宝呢。她抚着肚子,侧头看向路边小店的玻璃门上,看着自己那胖墩墩的身影,不好笑起来。

 *只需三天,方强便清楚探知她的作息时间。

 当他站在半垂的窗帘的后面,看着他的小女人在街上望着那男人突然驻足时,不一呆,随即又发现那男人的身材和他有点相像哪。然后便见她嘟起小嘴,想必还是很气他的耶。再望她时,正低头温柔地摸着‮腹小‬,双目悄望周围,发觉无人注视,便望向玻璃的倒影浅笑。

 她的小女孩举动,惹得远处的方强轻笑起来。

 一会后,她买菜回来了。今天天气寒冷,她没带菜篮。方强看见,她的手上吊了一小块猪和几条小小的青菜。她一天只买一次菜,这就是她一天的食物?看着那随着她的走动而一晃一晃的小点,他猛皱起眉头,脸色越来越难看。几乎在同一时间,他拿起了‮机手‬。

 “张婉!”

 “嗯——谁啊——这么早哪——”话筒传来那个总会在早晨争分夺秒补眠的慵懒声音。

 “方强!”

 “呃?老板?现在还没到上班时间哪,我要收线啦!”方强这阵子有求于她,嘿嘿,她的气势也适当地增长了少许。

 “现在立即来长洲!”

 咦,方强的声音充满怒火呢,莫不是小芙有事?

 “怎么了怎么了,小芙没事吧?”张婉立即从上弹起。

 “现在没事,你再不来就真的出事了——”

 “说——”

 “她每天只吃一丁点的和莱,那分量连小猫都喂不!我要你立即出现,无论用什么方便,要她吃比现在加量三倍的营养,不,五倍!”

 张婉呆了——那小妮子要省钱也不能省成这样吧。不过…

 “我今天要去深圳和EY公司签约,就是那间软件开发经营脉络遍布亚洲和欧洲的EY公司啊,如果我突然失约,韦总会杀了我的。这样吧,我明天一早立即出现在你面前,一定,行不?”张婉真怕方强会发火。,方强不语。张婉却伶俐地听见他沉重的呼吸声。她知道他心痛小芙,但也担心因为私事伤了兄弟感情,便不等他开口就说:“一天半天内小芙不会有事的,总之我会明天立即过来。”

 事情只能这么定下来了…书香。。书香。。书香。

 晚上九点,阿青阿雪和小芙嘻嘻哈哈地从店里迈了出来,佩姨站在后面关上铁门。借着昏黄的路灯,方强看见木芙手上拿着好几包像是方便面的东西,他一愣,拿过望远镜一看,果然是方便面。

 他立即火冒三丈,那女人干什么了,每餐不但吃猫粮那么少的菜,现在还吃方便面!她以前不是极善烹饪吗?什么会变得这么不会照顾自己了?只为省钱吗?一想到钱,就想起她死不肯花他的钱的口吻。方强几乎想冲下去,捉着她打一顿股!

 这边厢有人气得火红火绿,那边厢呢,在大门“砰”一声后,毫不留情地就把方强的视线和火气全关在外面。

 第二天一早,张婉提着大包小包直奔长洲。当她站在方强面前的时候,着实被吓了一跳——满脸冒着短小的胡碴子,眼睛下起了一圈黑晕,脸色乌黑冰冷得叫张婉打了个冷颤。她忍不住说:“老板,你这副尊容真是十年难得一见——”

 “无论用什么方法,你一定要把她喂胖!”方强不理她的戏谑。

 “看来,小芙吃不好,你就过得不好,要你过得好,就要小芙吃得好。唉,真复杂。”她正‮头摇‬晃脑,一眼睨见方强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立即说“我现在立即过去找小芙!”

 “合同签成了,老板还批了你几天假期,你留在这儿陪小芙两天,迫她进补!”

 “听说,我的假只有三天。”张婉双肩严重垮下来。“如果小芙没事,下月我批你一周假期,并赠送你一家三口到日本的来回机票与食宿。”适当的“哄”功还是必要的,嘿嘿,他方强不是没良心的人。

 “哗,多谢老板!”张婉的嘴角几乎咧到耳朵去了。

 当张婉突然出现在木芙面前的时候,把她吓了一跳。

 “你这阵子怎么老是旷工?炒了‘联友’鱿鱼?”

 “我、我又陪客人来长洲啦——”张婉干笑着。

 “你的神情很古怪耶——”木芙皱起眉头,狐疑地盯着她,然后看了看她手中的大包小包“又是你婆婆送我的?”

 “这次是我送的。昨天我为公司签了一张几百万的合同,我可是忙了足有一个月耶!现在告一段落了,自然得休假几天啦,须知女人过度拼搏好易衰老的。这些东西全是吃的,咱们今天在这弄个小餐会,把店子里所在的人都请来!”

 “我要上班哪——”

 “我刚才跟我表姐说了,你今天休假,陪我好好聊天。”

 晚餐时,大家就聚在二楼吃海鲜火锅。佩姨特地从店里拿来啤酒,于是,五个女人叽里呱啦地笑着吃着喝着,不一会,脸上都挂着红红的酒晕。阿雪和阿青不停地灌张婉喝酒,佩姨则在旁边起哄。几个女人都是心天真的人,走在一起了,玩得几乎闹翻天。

 木芙被她们逗得笑个不停,吃后便站起来烫虾子和鱿鱼,用小筛子捞起来,把她们的碗堆成小山一样。她缓缓步出阳台,望着远处华灯闪烁的海鲜街,口突然涌现浓浓的思家情绪。为了怕妈察觉有异,这两个多月,只用过张婉的‮机手‬打了一次电话回家。深知自己言辞不善圆滑,万一走漏了口风,将如何面对父母的苍苍白发、老泪纵横?

 突然,她的视线被一个影子吸引。那是邻街的一间出租屋,四楼有一个两米宽的玻璃窗。平总是窗幕半卷,只剩下一条小。此刻,窗帘全数拉开,一个身影站在窗前,全身包围在淡橙的灯光里,默默朝她这边望来。木芙看不清楚他的脸,却能清晰感觉,这是一个身 材高大的男人。

 那个男人的影子,让木芙的心一慌,‮子身‬竟然僵硬起来。意识里,却命令自己睁大眼睛,借着夜中恍惚的光线,去分辨这个似乎陌生也似乎熟悉的背影。

 方强看着木芙——她有点彷徨,有点无措,还有一点害怕。他静静等待着,用一种人与人之间的最微妙感知,告诉她,他爱她,会守护她,会珍惜她。她似乎有些紧张,却没有逃离他的视线。他轻轻地扬起了嘴角,心中清楚知道,她怀疑这种感觉,但不肯定。正如他同样不能肯定,这样的遥遥相望,这样的模糊感觉,是否让她无法辨别和理清自己的思绪,因而像 当初重见他时一样,有心如鹿撞之感?

 木芙感觉他正看着自己。背着光线的他,被栏杆上一盘茂盛的桂花遮去了半边的‮子身‬。他剪着短发,穿着休闲服。

 方强不会穿休闲服的,更不会居住在这种乡下地方。这不是他。木芙终于说服自己。只是,她的心为何还猛跳不已?

 “小芙进来——喝了这盅东西——”张婉的声音把她从惘中唤醒。

 “是什么?”

 “燕窝!你现在的任务是坐在电视机前,好好地替我消灭它——”张婉指着那热腾腾的炖盅。

 阿青急急地把炖品端到小茶几,然后又扶又拉地要她过去坐下“孕妇坐在这儿别动,省得碍着我们吃喝玩乐。”

 “我很啊——”木芙看着那盅分量不少的家伙。

 “孕妇要多吃——”四个女人异口同声地说。

 晚上,张婉和木芙同睡一张。张婉小心翼翼地聊起她的饮食,说天气冷了,她可以多休息一会,一连买两天的菜也不会变坏。

 “吃新鲜的菜才有营养嘛,而且每天早晨逛菜市场,就当晨运吧。”

 “佩姨她们就说你每餐吃猫粮那么小的,到底是不是?”

 “当然不是,你别听她们说——”木芙的声音低了下去。

 “你是不是疯了,大伙叫你一块开伙,你竟然说口味特别?你骗得过别人可骗不过我,不是又死命地从牙里省钱给家里吧?小芙,五六个月的胎儿需要大量充足的营养,生出来才会聪明伶俐,如果营养不够,将来他笨笨的,岂不是你这当妈的害了他?”

 木芙一下子呆住了,心里不由十分担忧起来,嘴巴却挣扎着说:“我每餐都吃两碗米饭——”

 “问题是,还要有足够的蛋白质!你为了家人,却偏心了孩子!每一个人都有生存能力,你微薄的资助,对你父母起的作用不少,但也不大!你知道吗?这两个多月,方强疯了似的找你,后来无计可施,便经常到你家探望你父母。前几天,还给了他们十万元,说是你在海岛挣的薪金!”

 “什么?”木芙整个从上弹起来,吓得张婉也连忙起身,扶住她的肩膀。

 “这是事实,反正你迟些打电话回家,你妈也会和你说的。”张婉这次可是自作主张,虽然她不太喜欢那个冷面酷男,不过,看在他请她一家三口畅游日本的情分上,就勉为其难地替他说说好话儿吧。

 天啊,这回想不要他的钱都不行了。木芙万分懊恼地转过‮子身‬,红着眼圈对张婉说: “我真的不想要他任何东西…什么都不要…我现在很难受,很难受…”她慢慢躺下,把脸对着墙壁,哀伤地泣起来。

 张婉轻轻地搂着她,用手抚着她的背,说:“是因为他说过伤害你的话?”

 木芙一听,越发止不住眼泪,歇好一会才哽咽着说: “那只是另外一个原因吧…我一直不希望他因为十六岁那年发生的事而给我钱…我…也说不清楚,反正,感觉那些钱把我的人格和尊严都卖掉了——”

 此时此刻,张婉终于读懂木芙的心思了。那些曾与方强往来的名女子,自诩修养和气质与众不同,事实上,她们又如何能与面前这朵品格高洁,外柔内刚的木芙蓉相提并论?方强啊方强,只希望你来得急补救罪孽,还有福气得到这株清丽脱俗的木芙蓉吧。

 “你离开那两晚,方强通宵达旦地开着车四出找你,你却仿佛人间蒸发。他无计可施之下,便把车停在你家的街口,通宵达旦地等了十五天。”张婉淡淡地说着,感觉木芙的身躯随着她的说话而逐渐绷紧,呼吸也急促起来。

 “你依然毫无音讯,后来,刘锐提醒他,说你我是极好的朋友。于是,方强开始追问我。他乞求我,吼叫我,甚至迫我,我依然没说出你的去处,后来,他对我说,他爱你。”

 木芙猛然扭过头,一双已经红肿的眼睛呆呆盯着张婉。百样情感突然自内心深处狂溢而出——震惊、疑惑、怅惘、混沌、害怕、喜悦…皆源自张婉的话——方强爱她?

 “他…他知道我没拿掉…小孩吗?”木芙嗫嚅着问出最担心的问题。她一直认为,方强知道这件事只会暴跳如雷,说她会以小孩子胁迫他…他会不会像以前那样品度她的人格?

 “不知——他对你的事一无所知——”张婉看出木芙对方强的恐惧,不由得暗暗叹了口气。伤一个女人的心容易,要重新修补,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办得到的。

 木芙相信张婉的话。但,那一句“我爱她”却在她心里揭起惊涛骇。之后的日子,只要一想起他,心中便猛跳不已,脸上,会泛出连她自己也不自觉的红晕。

 第二天,张婉回港之前,先到方强住处报告了和木芙的所有的言谈,还特别强调,她已经连最麻的那句也替他转达了。方强要她描绘木芙听后的反应,张婉看着他那张绷得过紧的脸面,自然不敢隐瞒。于是,那位自以为‮全安‬无恙的小女人,在几小时后,她的一切言行举动皆被掌握在这个男人手中了。

 听了张婉的劝告,木芙对饮食十分注意起来,毕竟,所有母亲都渴望自己能生个健康聪明的宝宝。

 南方的冬日,清晨会特别寒冷。到了中午时分,太阳会变得灿烂可人。傍晚,天早早黑了。晚上十点后,小贩队休息回家,长洲的街头上会出现很多动小食摊挡,不用呼叫、不用吆喝,自然就有来自东堤小筑的外来游客,捧着沽了咖喱酱汁的烘烤串,扑哧扑哧地吹着热气,龇着牙齿吃得不亦乐乎。

 小芙和阿雪在晚上外出逛过一次,却因为怕燥热伤了小宝宝,只得站在小吃档边,眼巴巴地看着她吃得滋六味。

 每周一、三傍晚,她会独自慢步至海边,看清蓝的海水来来去去地洗涤着金黄的细砂。远处水连天。仿佛刹那间,处身尘嚣俗世的她,就分不清天南地北了。两手花袋,慢步悠行,沙上,便留下串串深浅不一的脚印。她想低头看着自己便鞋上是否沾满了砂子时——突然想笑,因为,她快看不到自己的鞋尖了。

 前方有一块扁平而宽阔的礁石,底部一半悬在沙上,一半浅浅地搁在水里。她走上前提起脚,如往常一样,想登上那一尺左右的高度。嗳,大大的肚子顶着膝盖呢,不过,她还是想上去坐坐。

 踏上第一步,很容易。当左脚也提起了的时候,凹凸不平的礁石就让本来不太能掌握平衡的她几乎站不住脚。‮子身‬晃了晃,终于还是站稳了脚步。她如愿以偿地坐在石上,默默看着黑夜把万物一点一点地噬。如一尊无生命的眺海塑像,没有任何的感情,没有任何的哀伤。

 空白的感觉,原来也可以是惬意的。

 方强坐在堤边的小卖部,远远地看着她。刚才看到她在瞧石上几乎跌倒时,他吓得肝胆俱裂,‮子身‬如箭在弦般向她直冲过去。及至见她没事,又硬生生地收住脚步,默然退回小店里。

 看着臃肿的背影消失在她居住的楼层里,他仍然驻足街角,直至三楼的灯亮了,才慢慢踱回去。

 这天晚上,木芙站在阳台上,又看见那个理着短发,被桂花遮了大半边‮子身‬的高大男人。他的脸仿佛也是看着她。夜弥漫,他们都看不清对方的脸,空间,却动着一股让她感觉陌生而又奇异的情愫,好像他们都彼此熟悉,彼此吸引。她的脸突然热了起来。

 几乎在同一时间,这个念头让木芙大惊失。她怎么可以对一个陌生的男人脸热心跳?想到这里,她转身急步走向屋时“砰”地关闭了木门。

 方强似乎感觉她突然而来的怒气,心中不由一紧,她在气些什么。

 十多天后,发生了一件事,让木芙彻底明白,她自始至终都被控制在方强的视线里。

 她居住的那边街,有不少是出租给游客的度假屋。那天清晨,街口一间出租屋发出剧烈的争吵声。后来,好像是一个男人突然发起火来,竟然拿菜刀砍伤了同居女友的手臂。女人一边厉声叫着救命,一边往门外冲了出去——她一边逃跑,一边扭头看向身后挥着菜刀狂追她的男人…

 有人已经报警,‮察警‬未到之时,有几个居民看不过去,便上前阻止男人。男人被几只大手拉扯着,只得停下脚步,嘴巴大声开骂了:“这女人是只,乘我还睡着,竟偷光我的东西准备开溜,你们说她该不该死!”

 那女人听着不堪入耳的侮辱,竟然不脸红不还口,两只手死死捂着手袋拼命往前冲。

 这个时候,准备出门买菜的木芙正拉开屋门迈了出来,返身掩上大门,一个身影向着她的‮子身‬直撞过来!正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又一个身影突然闪到,用极快的动作猛推了那女人一把。女人尖叫一声,栽倒在地之时,手掌却重重打在木芙的臂上。木芙一个踉跄,直向旁边跌去——就在碰地之时,竟然有一块温暖的软绵的垫子,稳稳接住她笨重的‮子身‬。

 那温暖的垫子,正是方强。

 一连串的惊吓,让木芙还不曾领悟发生了什么事,就吓晕了过去。她最后的知觉,只知道双手紧紧捂着肚子。

 方强吓得心脏几乎阵亡,立即拦抱起她,拔腿就往长洲医院冲去。

 站在急诊室,他魂魄未定,浑身冷汗淋漓,想起刚才看见她倒下那一幕,只觉如经历生死般的恐怖。

 “她没什么事,只是受点惊吓而已。”医生替她详细检查后,微笑着对他说。

 方强坐在病边,看着那张苍白的小脸。四个多月了,他终于可以近距离地望着她——长长的睫下,映衬着的肌肤如雪般洁白。此时此刻,才蓦然惊觉,不能保护她、不能拥她入怀、不把她紧紧拴在身边,是一件让他无法忍受的事!要不是每天都会在她出门之时悄悄跟在后面,那么刚才的事若真的发生,后果将不堪设想。

 木芙醒了,茫然地睁大了眼睛。这时,一张英俊的面孔凑近了她——宽阔的额角,端正的鼻梁,薄而紧抿的,一双亮如星辰的眼睛。

 几乎在同一时间,木芙张大了嘴巴。脸上,一如几个月前重遇他时的目瞪口呆。

 这表情,让方强突然想把她紧紧搂在怀里,温柔地说——当,她用这样的神情站在他面前,他曾以为那是她要勾引他的表情。现在,他却觉得她有如小女孩遇见大灰狼一样,是一脸无措的可爱。

 “醒了?”他的声音浑厚而温柔。

 “你——你——你——”木芙慌张得说不出话来。突然,她抬头四顾,天啊,这儿是医院吧,他、他捉她来堕胎?想到这里,她小脸一白,双手一摸,肚子还在。

 “现在没事了,小宝宝很‮全安‬——”方强突然想把大手轻按在她圆圆的肚子上,很想很想。

 “我…我要走了,还要…上班…”木芙觉得害怕,只想尽快逃离他的视线之内,便急急撑起‮子身‬要下

 方强急了,凑上前想伸手按住她。木芙一见他走近自己,更害怕起来,把‮子身‬缩成一团往的另一边移去,直至五位可移之时,竟然扯上被子盖过了头。

 方强又惊又急,只怕她移快了小股会滚下,只得飞快转过这边口,用温柔得连他自己也觉陌生的声音说: “呃——我不碰你,不碰你——我走得远远的…”方强真的挪开了几步“要小心哦,不能再往左边移动了。”他紧紧盯着她,只待那小股再一动作,立即飞身扑过去抢救。

 木芙仍然缩在被子里,动也不敢动。

 “你刚才差点被人撞倒,受了惊吓,医生说你要躺着休息几天。”方强低声下气。

 “你、你是…来迫我堕…胎吗?”

 原来,在她心中,他一直是个扼杀自己亲生骨的冷血男人,方强的心内疚非常。

 “小芙,这几个月,我非常后悔——那时我心情不好,才会胡乱说话,如果我知道你有了孩子,绝不会要你堕胎。”方强为怕她再闪躲着,只得站在尾,语气温和殷切。

 木芙突然想哭,泪未下,声音已哽咽起来了:“我…不想再求证你说那些话时是什么心情…我只是,不想再看到你,请你离开…”

 “小芙,我…我真的很后悔,再给我一个机会吧,让我对你和宝宝负责任。”向来以冷静出名的方强,现在只觉无计可施,要怎么做才能化解这小女人对他的视?

 “我不要你负…责…”一听这两个字,木芙又躲进被子里了——这不是又要活在那毫无尊严的生活里吗?不要!不要!她捂着嘴巴,珠串般的眼泪不断从脸颊滑落,一颗接一颗地滑至后颈窝,再渗进雪白的枕头上。

 方强怕她太激动,又怕她捂着被子呼吸不顺畅,更怕她一个大动作滚下去,却又不敢靠她太近,只能手足无措地围着她的边不停打转, “呃,我以前很不应该这样对你…你不要赶我走好不好,我已经守着你…不,我的意思是说,即使我守在长洲…不,守在你身旁,也只是想你和宝宝‮全安‬…”

 他的话让木芙疑惑——既然不是来迫她堕胎,更不是来羞辱她的,那他来…赎罪?不会吧?这可是她木芙做梦也不敢想的结局哦。

 不管了!只要不是来伤害她和宝宝就行了!此念一出,她立即有了理由为自己增加勇气,便用被子悄悄抹干眼睛,然后撑着‮子身‬坐起来,小股自动地挪回的‮央中‬。

 “不要你守着,我自己会过得很好,宝宝更不用你挂心,他是我一个人的!”

 “宝宝我也有分啊——”方强觉得委屈。

 “你已经放弃他了。”木芙瞅着墙壁上的小油画说话,眼睛看也不看他。

 “那是我不知道你真的怀孕了——”

 “因为不知道,所以更能体现你对我的轻视和不尊重,更能体现你真正的想法。”木芙越发理直气壮,嗳,她做梦也想不到,命运之神竟然为她安排了一个大吐抑愤,大快人心的时刻,虽然历时七年之久,毕竟,还是很耶。

 “那只是气话,小芙,我真的不是这么想的——”方强觉得自己像极一只掉了牙齿和尾巴的老虎。

 “天天说气话?那你也未免锻炼得太频密太畅了。”她哼了一声,眼睛翻了一翻,更瞄向高高的天花板。

 方强看着她十足撒赖的小女人神态,又好气又好笑,脸上却半点不敢,更小心翼翼地说:“我保证以后绝不对你再说一句,呃,如果我说一句就自掴一巴掌,好不好?”这么没骨气的话竟然自他方强口中吐出,要是让刘锐听了,不当场笑死才怪。

 “你以后做些什么可与我无关。”木芙胆子越发大了,冷哼着揭开被子就要躺下,嘴里说:“我现在要休息,请你离开。”她的脸朝另一边躺下,不再理他。

 方强连忙走近,硬是帮她盖好了被,然后附在她后脑壳低声说:“你好好睡一觉,我出去给你弄吃的,顺便回你房间收拾些东西过来。”

 木芙“霍”地转过脸“你怎么知我住在那里?婉姐告诉你的?”

 “你们早就是一伙儿了是不是?把我当猴子耍,是不是?”木芙瞪着他高声问着。怪不得张婉老帮他说好话,她再笨也不会想不到了。

 “是我天天等在她家楼下,她怕丈夫误会,不得不说的。”这行径是卑鄙了些,不过,他也是万不得已啊。

 木芙瞪着这个满脸小胡碴的男人,好一会,慢慢垂下眼帘转过‮子身‬,眼眶又红了“你不是希望我离你远远的吗?我是遂你的心愿,干吗又找我?”

 方强跪在前,用手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慢慢抚着她的脸…下一刻,已经覆盖在那犹自颤抖的小嘴上。木芙一呆,脖子就要往旁边扭去。方强先发制人,半个‮子身‬早已用不弄痛她的力度住她的上半身。木芙“唔唔”叫着,心下委屈不已,眼泪竟越越凶…

 正自陶醉的方强尝到了咸咸的味道,蓦然惊醒,连忙松开她。看见她满脸泪水,立即省悟自己又犯了不问自取的臭毛病了。心一慌,连忙替她擦净眼泪,又是一迭声地道歉。手慌脚之际,他一个不慎,大脚一扭,高大健硕的身躯竟然跌坐在地上了。

 木芙止住哭声,看了他一眼,心中却以为他在玩擒故纵的把戏,脸又扭去了另一边。

 狡猾的方强自然不放弃这大好机会,便哎哟哎哟地抱着大脚板叫了起来。木芙偏不理他,三十岁的男人扭个脚就叫成这样,这男人真不会做戏!哼,他本来就当她是满腹心计的贪财女子,用这手段博同情?点子太烂了。

 方强见木芙眼尾也不看他一下,只得爬了起来。脚跟一着地,真有些疼痛了,不了一声。木芙正竖起耳朵听着动静,听到他叫起来了,不由有些担心,却硬着脖子不看他。

 方强凑过头去,在她耳后温柔地说:“好好睡一会,我去给你买吃的。”他的气息直吹在她的耳背,木芙‮子身‬略硬了一下,仍然不做声。下午,木芙午睡醒来,体温突然升高,小脸烧得红红的,吓得方强铃也不按了,以疾飞的速度往值班室扯来医生。一翻详细检查后,医生说这是因为她受惊吓的缘故,问题不大,但要小心照料。

 于是,方强像个全制的贴身保姆般伴在她的边。只要她略皱一下眉头,立即又茶又水又补品。她略一动作,便作拦抱起状,带她到洗手间或散步。

 三天了,方强对她似乎越加关心。那温柔的眼神,呵护的态度让木芙百般困惑——他的目的是什么?

 为了孩子?不会吧,毕竟他说过,只有子才能生养他的孩子。为了赎罪?不会吧,他是出了名的冷面郎君,这么没投资价值的事他不会做。那么…木芙脑中突然闪过张婉的话——他爱你。

 不想犹可,一想,她的脑又是“轰”的一声巨响,心跳力D剧,手脚微抖…再心惊胆战往下想去,便是自己的一无是处——出身寒微,过千元的衣服也只是穿过一次,加之又不是天仙绝。以方强这种实际得可怕的冷血男人怎么会爱上她? n6ZwW.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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