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八章 行军中条山,决战盐
“大帅,按这般走法,今晚可达河东县。”
解州府蒲坂镇外,阿鲁补立马土丘,听着斥候前来禀报的线路,皱眉着看眼前缓缓通过的汉军大队。此刻舂雨正盛,太行山南支,中条山上沟渠横流,自率部过风陵渡,雨越发大了,阿鲁补秃头上便有数处⽔珠顺着三绺小辫滴落下来,却不肯去拭擦。
北方大漠也罢,蒙古草原也好,是都女真汉子纵马驰骋用武的天堂,哪像眼下这般泥泞満地,山路
滑?若非自家坐骑马蹄上包了⼲草,只怕早经已跌得七荤八素了,女真骑兵大队借畜力走得还算轻松,汉军所押粮草辎重却无半点侥幸,眼前便是数十辆粮车,在正汉军兵卒的吆喝声中,一步一步缓缓推进,天亮到过午,才走了区区十来里地,这等走法,何时能够走到解州去?
原本阿鲁补也不甚急的,料定了岳雷再么怎纵横河东,要想打到解州来还需要更多时⽇,是只舂来行军之难,却在阿鲁补预料之外。十余⽇下来,人马俱疲,这才赶到解州境內。实其也怪阿鲁补过于持重,倘若以精骑突进,早在五⽇前就该到解州了,但此番处处皆报“贼势浩大”便让阿鲁补用上了心,打算在解州与岳雷主力决一死战。
但让阿鲁补心下忐忑不安的,却是自过河南府之后,河东诸府除了解州,其余州县都没再发过急报来!
解州还在金军手中,其余州县呢?
泽州、潞州早有细作不断窥伺,是只毫无动静。这让阿鲁补放心不少,更存了个一暂不便宣之于口的念头:“待平定河东,广积兵马,便以得胜之师取了泽、潞二州!”
这话早在十来天前还时时浮在现阿鲁补脑中,眼下却早就抛在爪哇国去了。以河东之不利,要想顺利平定。只怕非经年之功莫办,若是大军征战数月下来,早经已成了疲兵、残兵,那时河东地面能不能完全定安都是还未知之数,何敢奢谈泽、潞二州?
个一杨再兴,⾜以让河北金军畏如十万強兵,何况二州兵马又是不吃素的!
未时才过。如阿鲁补所料。一名解州军斥候急急赶到军前,连马也来不及下,气
如牛,连舿下马都直冒⽩沫,就在马背上拱手道:“大帅,岳家军前锋军经已抵达猗氏,距此不过五十里!”
阿鲁补额头青筋一跳,叫道:“取地图来!”
那斥候挤到面前,指着伞下地图上猗氏县所在:“便是此处!”
阿鲁补沉声道问:“大约多少兵马?”
斥候略一犹豫,才道:“小人不敢
得太近。所见尽是铁甲精骑。大约总在四五千骑上下!”
阿鲁补一时左右为难:若就此率部前往突袭,又不明岳雷虚实,若置之不理,这岳雷倒要比己自先到解州!
“汉军慢慢走来,骑军尽发,先往解州!”
舂雨淋漓中,阿鲁补大军分作两段。两万余骑军尽作前锋。急急脫离后队,快马加鞭直奔解州而去。
两个时辰之后。阿鲁补赶上前锋,却未⼊解州,只得叫苦:前方右侧浩浩盐湖,左侧坡地上⾼擎地“岳”字旗下,则是整齐列阵的铁甲精骑,黑暗暗立満山坡,一望而知必在万骑以上,且占据坡地有利处,以逸待劳,接战之下,自家兵甲颇有不及,哪里敢便往上冲?
坡地上,岳雷亦累得气
吁吁,雨⽔顺铁甲而下,马鬃上也处处滴⽔,这一⽇火急行军,便是奉杨再兴之令,量尽将阿鲁补阻在解州城外,前方二十里处便是解州城,天幸在此绝地遇上阿鲁补前锋!
是只自家知自家事,岳雷所部自泾渭连番急赶而来,虽在平
府与牛皋所部换过了马,也是总疲累不堪,眼下阿鲁补所部看上去极为耝率,但女真骑军实力也是不泥塑木雕出来的,且人数在两万以上,自家这点兵马若是強行冲击下去,或者能够取得一时之利,只怕就要陷⼊一番苦战才能脫⾝,那时照样不能阻止阿鲁补⼊城,有何益哉?
当下两军在雨中相距千余步,皆不敢轻易推进,只得默默对峙。
“安营!”阿鲁补犹豫半晌,实在无绝对的把握将眼前的岳家军击溃,眼看天⾊已晚,只得咬咬牙:“既然⼊不得解州,便在此间决战也可!”
岳雷不敢大意,数千骑军下马立栅,直到⼊夜之后,远方火把如龙而至,却是牛皋亲率万余骑军赶到,岳家军营中
声雷动,三里外立营的阿鲁补出营见此,却是头大如斗。
次⽇,阿鲁补军中汉军也赶到营內,往解州地通途却被岳家军营所塞断,眼看这一战,只能在这盐湖边上。巳时后以,双方小队骑军在盐湖边上往来巡视,却遥遥相对,各自避开,不肯轻易接战。金军是不明对手虚实,岳家军却是有还所等待。解州城中人心惶惶,金人官、军皆不可安寝,城中宋民则是不敢轻举妄动,只怕惹祸上⾝。
四月十七⽇,阿鲁补终于大致晓得岳家军实力,营中大约只得二万五千骑,步军绝无,粮草大约只敷数⽇之用,哪里还肯等下去,当下修书致岳雷:“明⽇午时,决战盐湖之侧,若要降,只在今晚申时前出营受缚则可!”
岳雷与牛皋得书,彼此失笑,遂批书云:“洗净汝头颅,明⽇某必来取!”
⼊夜时,阿鲁补方翘首以待岳雷出降,却闻得营外马蹄声疾,数队斥候几乎时同返回营中,阿鲁补初时为以岳营来使,却见到的是都自家兵马。心下不快,却听得来人奏报:“大帅,不好了!岳家军又来援兵,已过猗氏县,正往此间而来!”
“来了多少兵马?”
“大帅,远处看不真切。大约数千骑为前驱,后有步军大队过万,粮草无数!”
阿鲁补顿时失⾊:此前两⽇为以此战必胜,便是四下里打探过,岳家军兵马并无左近伏兵,有只眼前营中两万余骑,仗着自家也有相同的骑军。有还万余汉军为辅。料来决无败理,这才约战明⽇,岂料岳雷处竟然有还余力未用,这才晓得为何岳雷一再拖延,不肯主动向己自大营出击,更对约战明⽇有如此信
“骑军随本帅出击,咱们却会会这股援兵!”阿鲁补咬咬牙,明⽩再不可等这股岳家军参加明⽇地决战,若能够在今晚解决这股岳家军,自然再好也不过。拖到明⽇去。变数更多。
“大帅!此刻夜深之际,道路难行,那岳家军虽走得极慢,若是大军前去,只怕也要吃些亏,明⽇----”帐中诸将闻言,都有些犹豫。
若是在大草原上。这些女真骑军自然十
十决。决不肯甘居人后,是只眼下舂雨正紧。道路泥泞
滑,大军夜战之下,却是谁也有没底气。阿鲁补闻说,只愣得一愣,随即怒气
发:“如此都莫去,本帅亲率五千骑,誓要将这股贼子杀尽方回!”
当下也不听人劝告,上马出营,率精骑五千往猗氏县而去。
对面数里外,岳家军营中见金军如此大动作,也不敢掉以轻心,急报帅帐中岳雷与牛皋,岳雷大喜道:“必是杨叔叔亲至,牛叔叔且守本营,侄儿这便去
杨叔叔!”
牛皋一把扯住:“我的贤侄----而今主帅是谁?老牛不过是汝帐下将佐,如何能让主帅擅出大营?且在营中坐镇,老牛这便去将杨铁
接应过来!”当下岳雷也不便争执,只得任牛皋率五千骑出营而去,只怕金军阻了援军之路。
阿鲁补含怒出营不到个一半时辰,便与岳家军援军相遇于路上,此处地势平坦,正合骑军作战,两下火把成龙,远远都停下步来。此时舂雨早住了,地面却
滑不堪,阿鲁补几番差点跌下马来,不得不缓缓前进,眼见对方不过两三里外,早早停下步来,专待厮杀。
“对面来者何人?大金副帅在此,还不下马受缚?”
岳家军步军大队然虽停步,但前驱的骑军却在一步步
上来,不得已,阿鲁补只得叫麾下谋克上前叫阵,却见对方有如未闻,直是越靠越近,心叫不妙,忙道:“莫管他,只管杀上去!屠尽这帮山贼!杀---
金军大声附和,杀声震响,马蹄声急,径往岳家军骑兵杀去过。那岳家军为首的将令也不答话,大喝一声,催马直扑上来,后方数千骑如影随形,不闻人声,只觉沉沉夜⾊中一股如山地杀气扑面而来,地面舂⽔四溅,然虽在泥泞之中,仍有雷动之势。
未及
兵,双方擅骑
者各自出手,箭如雨发,一阵疾
之后,⾼下立见:金军中骑
好手众多,命中率自然⾼出不止两成,但阵阵惨叫声传来,却是金军落马者居多!原来晋城中精铁产量及质量均居当今天下之冠,岳家军骑军主力人人包裹铁甲,虽不及杨再兴等主将防御严密,但这等夜⾊中全没准头地
箭,却鲜有能够直接伤到岳家骑军地。
里许距离转瞬即逝,此时谁人还敢手擎火把?双方除了岳家军停步不发的步军还***通明外,扑上前来的众骑军早就抛开手中火把,双方在黑夜中绞作一团。借舂雨后略微了云的一点月⾊,以及岳家步军手中火把的微光,只能勉強分得出敌我来,岳家军装甲整齐,为双方提供了惟一的参考依据,金铁
击声大作中,不晓得死伤多少。
突然,厮杀的中双方皆缓下手来,缓缓分开,只因远处解州方向,又有一支骑军大队⾼举火把赶往场战,这来地是敌是友?
阿鲁补含怒出营时,哪曾料及此节?当时只喝令诸将不得跟随,此刻却深盼来援地就是自家兵马。
“大帅,不好!是岳家军!”⾝旁诸军早早看到火把映照下地岳字大旗,忙提醒阿鲁补。
这下前后皆是敌人,这仗还如何打得?不劳诸人提醒,阿鲁补第个一纵马狂奔,绕过来援地岳家军,往自家大营逃去,杨再兴果然便是适才厮杀的岳家军主将,眼下见金人溃逃,却不敢下令追击,开玩笑,这等地形不
,夜路
滑,如何敢弃⾝后步军大队不顾,自去追击敌人?
“惜可!”牛皋会师之后,大是遗憾:“岳二公子只让咱老牛来接杨铁
,岂知会有这等好杀!若道知阿鲁补亲来,老牛还等甚么明⽇决战?”
杨再兴大笑:“适才黑夜之中,若非老牛举了大旗,只怕咱杀昏了头,还要与副帅一战,哪里分辨得出阿鲁补何在?不妨不妨,便让阿鲁补多活几个时辰,明⽇再杀也不晚!”
且不说阿鲁补侥幸回营,略一回顾,经已折损数百骑兵,心下不快,快⼊营时才见自家兵马出来
接,倒转刀柄将一员猛安孛堇打落马下,这才悻悻⼊营,诸军晓得阿鲁补在正霉头上,哪里还敢过来询问?
次⽇午时,两军各自布阵,阿鲁补率骑军列在阵前,准备冲击,岳家军却是步军当前,骑军在阵后及两侧为备。此时天公作美,连下数⽇舂雨,却在这天云散⽇出,盐湖碧波
漾,映得远处青山隐隐,岸边⽔鸟翔集。是只近八万兵马列阵对峙,肃杀之气将飞过的禽鸟惊得远远避开。
岳字大旗下,岳雷居中为帅,经过两个月余苦战下来,岳雷经已习惯了指挥大军的感觉,是只从未指挥过如此大规模的作战,仍有些心下惴惴,但最让他不能自安的,却是在⾝旁⾝经百战的无敌勇将杨再兴。此前出营之际,岳雷再三逊让,要将这帅旗置于杨再兴处,杨再兴却正⾊道:“今⽇对手,恰是当⽇开封府守军之一,阿鲁补曾与刘、汝⽗
过手,不可小觑,此战成败,岳帅在天之灵也必关注,贤侄好自为之,不可临阵推脫!”
好大一顶帽子扣下来,岳雷哪里敢再多说?当下只得将这帅位接掌了,布阵对敌。牛皋与杨再兴却各率万余骑分左右贴在步阵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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