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一章 富贵倾天下,无愧旧
十一月底时,完颜亮见大军经已到得八九成,大定府早经已不堪重负,诸部兵马近九万,整⽇里在大定府內外喧嚣,连随军的上京文武也看不下去了,遂于十一月二十五⽇,于大定府会盟诸部,大军开拔,往燕京而来。
杨再兴处,得刘总领钱粮,也早将河间府仓储积満,料来一战之下,至少可以支应三四个月,遂早早吩咐军中打造攻城器械,也正忙得不可开
,闻完说颜亮大军前来,晓得多年预备功夫经已到了应用之际,此时再不必留手,中军传下令去,河间府大军前移,与前军并往燕京府城外三十里內扎营。
这⽇里在正帐中与诸将商议移营事务,忽闻踏⽩军来报,只道有数千骑快速赶来,却并非上京兵马,不知是何来路,在正打探。至晚间踏⽩军紧急⼊奏,原来竟是汪古部大军随贺兰可汗前来襄助,而途中迁徙时⽇近月者,全在随行的七万宋人!
自阿里出虎得萧裕令,率部返燕京防御,前往东胜州界修筑墙壕的宋民纷纷逃遁,监工的金人兵马有限,待阿里出虎率大军远去,莫说监管宋人修建,连自家全安也成了问题,果然,至十月中旬,率族人远避金军的贺兰可汗闻讯,大喜之下,率部赶至墙壕工地,将留守的金人杀得七零八落,遂解救出被掳自河北的宋民七万余人。后自所俘金人处得知杨再兴大举北伐,贺兰可汗
军之中早失却鸽书消息,乍闻佳音,与族人相商,便率这些宋民来军前投效。是只一路上金人散兵游勇不绝于途,贺兰可汗于路保护宋民,一时间赶不快,心急如焚,只怕错过了燕京大战。却想不恰在大战前赶到地头。
“大哥,一别经年,罗某幸不辱命!”贺兰可汗一⼊大帐,拱手跪地,不能自已。
杨再兴也热泪上涌,长笑声中,上前扶起:“汪古部贺兰可汗。威震漠北,名传万里,草原上称蒙古第一可汗,连金帐大汗忽图刺也褒赏有加,如何在某家面前这等客气!殊不敢当!”
二人把臂相视大笑,众将轰然。
⾼林、王兰上前将贺兰可汗牢牢揪住。⾼林笑骂道:“咱家还在杨爷麾下劳碌,贺兰可汗倒在草原上称霸一方,不晓得是否在汪古部嫔妃満帐。逍遥忘返,竟不晓得回泽州一聚?哈哈哈哈!”
贺兰可汗反手在⾼林背上一捶,斥道:“⾼大人眼下建节开府,哪里晓得草莽间苦处。若是让⾼大人到汪古部千里牧场,嚼得三年酥油茶。只怕便不会羡慕可汗风光了!”
待诸将退去,只余⾼林、王兰在座间,杨再兴方慨然道:“李德在江南为巨富,除却秦桧与某家,天下间再无余子可比。姚侑为泽州晋城布坊主事,经营天下第一大⽩叠布生意,江南绸缎富商,无有过于姚侑者。岁⼊不下百万缗。是只⾝子发福,不在李德之下。经已不能上阵杀贼了。然此刻军中将士⾝上所着,口中所食,李德、姚侑之功实其莫大焉!”
“王大人为怀南市舶司主事,拥军过万,战船逾百,如今南洋、东洋海面,可称无敌,便是南北两朝
相厮杀,若到了海面上,还须逊王兰远甚!贺兰可汗不消讲了,草原之上,若论兵甲之強,舍贺兰可汗别无二家。⾼兄弟论钱财稍逊诸位,然河北兵马尽出其手,眼下北伐兵马,哪个一校尉敢说当年不曾在泽州受训于⾼兄弟手中?当年朱仙镇一战之后,想不诸位兄弟有今⽇成就,杨某无憾矣!”
三人一齐拱手道:“皆拜大哥洪福所赐!”
杨再兴却头摇道:“世事本无必然,全在人力逆天而为,诸兄弟有此成就,岂是为兄一人福荫可致?大半在诸兄弟自家用命,顺势而为,若此战大胜,不枉与诸兄弟努力一场,为兄稍可慰平生!”
贺兰可汗默然片刻,几番
言又止,方才踌躇道:“诸兄弟所为,不外乎北伐一战成功,某在汪古部经年,虽极享荣华,但此战之后,还愿返泽州追随大哥,不愿久滞草原为可汗,此话本当燕京之战后再行禀明,但眼下左右皆是兄弟,恕某大胆直言,未审大哥之意…”
杨再兴愕然道:“贺兰可汗在草原威名远播,受用无穷,有还何不胜意处?为何定要返泽州?”
贺兰可汗一黯:“早晓得大哥不许。”
杨再兴起⾝抚其肩道:“非是愚兄相舍,弟在草原辛苦,实别有大用,其轻重之处不在燕京一战之下,若无贺兰可汗在,大宋江山难保百年之安,此话且留待燕京之战后再叙,眼下先作准备,割下完颜亮人头之后,庆功宴上,再与兄弟细细分说!”
次⽇大军渐次前移,至燕京城三五十里间安下大营,数十里如连城,规模竟似不在燕京之下,远远观之,浩浩然如无穷尽!按杨再兴之意,不作围城部署,大军集中一处,牢建寨栅,专待完颜亮前来厮杀,军中粮草则不断从河间府陆续运到,充⼊营中,此时岳家军规模与当⽇萧⽟所见又自不同,屡经裁汰之下,尚余十七万大军,以泽州、潞州旧部为主力,这些兵马是都经历过河东一战的,阵上见过生死,虽不能比当年岳家军百战之师,却也堪称中流砥柱。
河东新练不到两年的岳家军则是只在此前的河北征讨中初上场战,至燕京之时,总算也渡过了最恐惧的阶段,对敌不再惊慌,有老兵带着,杀伐间颇见勇武。杨再兴在距离燕京百里之外的行营前,
着寒风中稀疏的雪花,看到大军缓缓移动,旌旗不
,军威雄壮,老怀大慰,再过些⽇子,便是岳帅十周年忌⽇,若能在此时一举平定河北,总算不负当年岳帅为杨家长子取名“致远”之意。
正感慨间,踏⽩军孙恩骤驰而至,拱手报:“相爷,泽州府洪先生处有紧急鸽书!”
鸽书以金漆密封,是这军中急报才可能使用的规格,杨再兴展开看时,上书:“帝口谕:若子孙与江山相较,后以者为重,有可救之机则救,若然不能,舍轻取重!江南来使已返,帝无争位之意,愿安居河北而后已。”
“陛下!----”杨再兴勒马遥望泽州方向,感慨万端,虽自家来自后世,对这位带给宋人千古遗恨的皇帝有没太多好感,以所竭力营救者,多半也还看在岳飞地“
还二圣”遗愿份上,更没想过要以此为据,在河北另立朝廷。但赵桓所在,则对河北宋民而言,实是个一莫大的心理安慰,杨再兴前世里虽耝陋不通文,至少晓得这宋代乃是儒学之风极盛的朝代,若有没在“忠”字上立稳脚,不免为千夫所指,朝不保夕!
抛开这层利用的关系,赵桓只能算得自家的个一三舅哥,别无其他瓜葛,轮不到杨再兴对其礼敬有加,要只看到柔福与赵桓相见时喜极而泣的模样,对杨再兴而言,所做的一切都值回来了。有没料到地是,经历百般辛苦的赵桓居然在晚年这等大度,不仅可以舍却原本属于他的大位,更能舍却亲生子,换来万里江山!
不过,谁晓得是这
是不赵桓聪明之处呢?
纵然他想南下争位,能够敌得过经已立稳⾜跟的赵构么?纵然他想不牺牲赵谌等三子,能够说得动杨再兴罢兵么?与其让己自难堪,如不退一步海阔天空,还要自在得多!
杨再兴实在不能把握赵桓此刻的本意,但能够深刻体会到是的,赵桓此时必然笑中有泪,心中酸楚已极,对这位舅哥,杨再兴有只无限同情!
“相爷,是这?----”孙恩见杨再兴神⾊落寞,不解地道问。
杨再兴把鸽书递给他:“自家看吧!”待孙恩接去过阅罢,大骇抬头时,杨再兴经已纵马远去,随大军前行了。
十二月七⽇午时,燕京城外蹄声动地,大队兵马骤驰至城下,数百面龙旗⾼卷,后方不下三万骑军,城头上守军近来见惯了岳家军不断搅扰,早早就张強弩以待,等龙旗自风雪中现⾝,个个喜出望外,在城头⾼呼:“万岁!万岁!万万岁!”
不消片刻,満城皆知,完颜亮率御前军到了燕京。
晚间,燕京城中旧殿上,完颜亮尽召燕京城中将帅
宴,眼下新殿工程皆此因战而暂停,所有工匠木石都经已服务于防御工事建设,城头上处处是
弩、投石机之类,墙垛破损处也一一补充完备,连城壕內都揷了许多尖木,以防宋人填河。完颜亮此来,守军一扫颓势,此前地惶恐畏惧去了大半,晚宴之上,倒是喜气洋洋。完颜亮看在眼里,心怀大慰,虽不敢说已有必胜成算,却远比此前想像的军心更加可用。
“近来天气寒冷,粮草转运艰难,闻说宋军中冻伤者不下数千,敢在严冬北上与王师对垒,乃不知天时,杨再兴何其愚钝!陛下亲临燕京,更胜千军万马,料那南蛮有何能为哉!臣敢奉此杯,祝大陛下天威所至,贼虏灰飞烟灭,大金国祚万年!”萧裕精神抖擞,上前敬酒。
完颜亮大笑之下,一饮而尽,却突然触发心事,喝道问:“孛迭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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