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情势危急。
敌人的首要目标很显然是千樱国公主,箭雨纷纷,皆凌厉地朝云霓的方向
来。
“危险!”
赶在一支长箭穿透云霓身前的保护网前,火影以剑格开,一面挥舞着长剑,一面朝花信喊“带公主先走!”
“你说什么?”穷于应付箭雨的花信听不清他的声音。
“你带公主先走!”火影吼道“对方人多势众,若是让他们
过岸来就来不及了。”
花信瞥了一眼对岸的人影,迅速在心底估算。看来对方是有备而来,不但人数众多,且进攻时不慌不忙,谨守节奏,那幕后首领肯定早已精心策画了每个步骤,务求一击中的。
究竟是谁?是谁想置公主于死地?
他眯起眼,想从对岸那一个个蒙面人中看出一丝端倪,却什么也看不出。
“还不快走!”见他还杵在原地,火影恼了,语气
暴起来。
花信心神一凛。是啊,多想无益,何况现在也不是想的时候。
“好,我们先走。”他喊,剑花一挽,挥去无数箭矢。“这里交给你断后。”
“没问题。”火影应了声。
花信点头,身形一晃,闪进护卫圈里。他抓住云霓的手“跟我来!”
云霓容
仓皇“可是火影…”
花信明白她想说什么,他也很为好友的安危担心,但如今最重要的是确保她的全安。
他一咬牙“他是武士,能照顾自己。”
“可是──”云霓依然犹豫。
“没什么可是了,快走!”花信喝斥,拉着云霓转身就走,忽地,他眼角瞥见一道紫
倩影,这才想起还有另一个弱女子。“你也跟我们来。”
紫蝶楞楞地站在原地。
“没时间了!”花信不耐,一手一个,抓了两个女人就跑。
当他们起步奔逃的时候,对方也开始进
,第一波箭雨已
伤了不少人,接下来,他们准备赶尽杀绝。
他们踏河过岸,与火影率领的黑衣侍卫展开近距离厮杀。
花信带着两个女人穿树过林,往山区深处逃去。月
苍茫,浓荫昏暗,映出三道急遽晃动的人影。
不知过了多久,三人奔出树林,不料,
在前头的竟是陡峭山崖。
怎么会跑到这种地方来了?前无去路,后有追兵,老天摆明了不让他们好过嘛。
花信暗暗叫苦,还来不及思索应变之道,已听见静夜中传来一道声响。
来了!
他子身一僵,
拔的身躯一旋,挡在两名女子身前,长剑横
。
来人只有一个,身上衣衫遭人划破了好几道,肩头也汩汩渗血,显然是经过一番
斗才突破了防线,追来这里。
他蒙着面,一双眼在瞥见云霓时迸
出锐芒,低吼一声,张牙舞爪,如猛兽般朝她扑去。
云霓吓得尖叫一声。
“小心!”花信焦急地喊,长剑咻咻急挥,又在那人身上添了几道伤口。
可那人像是失去了理智,喉头发出怪异声响,眸中血丝遍布,迸
出可怕的红光,庞大的身躯在面对花信凌厉攻击时,依然无所畏惧地朝云霓撞去。
这人疯了!他打算以生命完成任务。
领悟到这点后,花信脸色一白,剑招更不容情,迅捷狠辣,刺中了那人的
口。
蒙面男子的身躯一软,却不放弃最后的挣扎,往前倒落的同时,那银亮如刃的利牙亮晃晃一闪,往云霓扑去。
“别过来!”眼见男人狰狞的表情,云霓慌了,一面惊喊,一面后退。
说时迟,那时快,她脚下步履踉跄,再加上蒙面男子劲使一推,她一个重心不稳,整个人竟往悬崖坠下。
“啊!”“云霓!”
一前一后,两道惊惧的呼喊震动了紫蝶,她眨眨眼,从刺客出现后便一直处于慌乱茫然的神志一凛。
她张大眼,看着花信凌空往崖下一跃,臂膀托住云霓急速下坠的身躯,劲使将她往上一送,自己却加速往下掉落。
他掉下去了?
血
瞬间在紫蝶体内冻结,她惊喊一声,急急奔向崖边,伏下张望。
“花公子,花信!”她嘶喊,心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我…没事。”一声
息回应着她焦虑的呼唤。
她定睛一瞧,这才发现他并未坠落,一只手还紧紧抓着崖边一块凸起的石头边缘。
她**的
口这才微微一松。“你、你撑着点,我马上救你上来。”说着,她仓皇四顾,寻找可以拉他上来的东西。
“云霓,你还好吗?”花信低哑的嗓音传上来。
“我、我很好,没事。”惊魂甫定的云霓赶忙爬向崖边,探出一张苍白丽颜。
“没事就好。”一见到她,花信紧锁的眉宇才略微松弛,朝她淡淡一笑。
这微笑震动了云霓,她眼眶一红。“对不起,都是我害得你──”
“我没事。”他阻止她继续自责。
“我、我马上救你上来…”
“云霓?”他唤她。
“什么?”
“站起来。”
“嗄?”云霓一楞,却还是依他之言颤巍巍地站直腿双。
“记住,你是千樱国的公主,是我们未来的女王,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他说,嗓音温和沙哑,蕴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
云霓咬牙。“嗯。”“现在快走。”他忽道。
“什么!”云霓子身一冻,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马上走。”那声音仍清清楚楚地从崖下继续传上来。“别浪费时间在这里,马上找个全安的地方躲起来。”
“你、你的意思是要我别管你吗?”云霓惊问。
“是。”
刺痛窜上她的眸。“我怎么可能不管你?花信,你是嗡帳─”
“我要你走。”花信沉声道“现在,马上!”
“我不走。”云霓倔强地,她颤着嗓音,红着眼,腿双定定站在原地。
“你快走。”
“我不要!”
“云霓!”
“我不要不要不要!”云霓拚命头摇,尖锐的抗议在山谷间震
。
这凄厉又慌惧的叫喊,震撼了身处险境的花信,也震撼了在一旁怔然观看的紫蝶。
一种酸楚的感觉,漫天盖地
向她。
在她面前争论的,不只是一对君臣,更是一双好朋友,两个对彼此关怀至极的男人和女人。
这两人的关系,果真非比寻常…
“紫姑娘。”花信忽地唤她。
她一颤“什么事?”
“麻烦你替我将公主带离这里。”
什么?她停止呼吸。
“她是千樱国的公主,是百姓未来的仰赖,绝不能枉死在这里。”花信温声道“所以拜托你了。”
他拜托她带公主离开?拜托她置他性命于不顾?
他怎能…托付她这种事?紫蝶绷紧子身。
“紫姑娘,若你能帮我这个忙,花信做鬼也会感谢你的恩德。”
“我不要你感谢我!”她尖声驳斥他,浑身打颤。
她不要他做鬼,她不要他死!
她转向云霓,双眼无神。“走吧,公主。”
云霓一张脸刷白,一动也不动。
“走吧。”紫蝶走向她,拉起她的手。
“我不要。”云霓还想挣脱。
“你没有权利说不要。”紫蝶疲倦地直视她“你是公主。”
云霓呼吸一颤,珠泪从她睫畔无声滑落,她闭了闭眸,深
一口气。
“我走了,花信。”再开口时,她语气已不复惊慌与任
。“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自己,我不会死,我也不许你死。你、我,还有火影,我们三个人一定要再相见。你听到了吗?”
“…听到了。”
“很好。”云霓点头,长发一甩后,她毅然旋身,缓步朝林中行去。
夜风飒飒,她衣袖飘飘,倩影娉婷。
紫蝶凝望她傲然
直的背影,直到那身影在她视界淡去了,她才转过身,走向那死去的蒙面男子,取下他
间衣带。
听见崖边居然还有声响,花信呆了。
“是紫姑娘吗?”
“是我。”她漫应。
“你怎么不走?”
“公主已经走了,你对我的请托已经没有必要。我要留在这里救你。”
“你疯了吗?”花信不敢相信。“那些追兵很快就要追上来了,他们会杀了你,根本不会管你跟我们是不是一伙的。”
“就算那样,我也不能丢下你不管。”成功取下蒙面男子
间的衣带后,她开始解下自己的,然后将两条衣带绑在一起,打了个牢固的死结。
“你快离开这里,紫姑娘。”花信催促她。
她没理会,径自察视系好的衣带。
还是太短了!她
下蒙面男子上身短衣,徒手用力撕成一条一条。
“你在做什么?”花信问。
“做绳索。我要把它绑在树干上,拉你上来。”
“你这样弄要弄到什么时候?没有时间了!”
“就算到天亮才能弄好,我也要做。”她固执地“我一定要救你上来。”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们只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我们不是陌生人。”她反驳。
“什么?”花信一愣。
“也许你把我当成陌生人,可嗡帳─”爱了你十年。最后一句话藏在心底没说出口,她默默结着衣绳。
可是花信却已等不了了,他抓住凸出石块的手臂开始发麻,指尖慢慢渗出血来。
他撑不住了。
“紫姑娘,我很感谢你的好意,不过嗡帳─”他深深
气,强迫自己凝聚最后一点体力。
听出他话中不祥之意,紫蝶一震,急忙伏倒在崖边,朝他伸出手臂。
“抓住我!”她焦急地喊。
她一个弱质女
,怎么可能有足够的力量撑住他?
花信头摇。“我会拖累你。”
“抓住我!”她嘶喊,冒险地将上半身更加探出崖边,手臂往下伸,徒劳地想抓住他。
花信看着那只不肯放弃的纤手,视线逐渐
蒙。
已经不行了。他的眼神开始涣散,勉力抬起眸,虽然看不清那张掩在面纱后的容颜,但他猜得出,那张脸想必写满了对他的担忧。
他很感激,在生命中的最后一刻,仍有人全心全意想解救自己。
“谢谢你。”他扬起
,朝紫蝶送去一抹飘忽的微笑。
然后,他指尖松展,子身直往下坠。
“不要!”极度的惊惧攫住紫蝶,她脑海先是一片空白,跟着牙关一咬,不顾一切地随他跳落崖下。
?
哗哗水声,似乎还夹杂着婉转鸟啼,又似有风吹过,清啸拂耳。
神志,在半梦半醒间挣扎,好半晌,慢慢越过那昏
苍淡的界线,
向光明。
润的羽睫扬起,在触及光线的那一瞬间,急急垂落,然后再度翩展,又伏敛,如此数回。
终于,意志力强过了刺痛感,紫蝶张开眼。
她坐起身,茫然纵目四顾,很快地,便发现自己原来是躺在一座深潭边,不远处,一座白瀑直坠而下,不停冲击潭面。
她怎么会在这种地方?
第一个浮现脑海的是这样的疑问,接着,才是一阵直击心口的慌张。
花信呢?他在哪儿?他还好吗?
想起坠崖前的最后一幕,紫蝶惊颤不已。她伸手抚
,心急遽跳动,缓缓转动明眸。
视线触及前方那个半伏在岸边的男人身影时,她呼吸一紧。他上半身趴在岸边,下半身却还陷在潭里,染上灰泥的衣袂在水中规律地飘动。
他还…活着吗?
她绷紧子身,一步一步走向他,心跳如雷鸣。
有好片刻,她只是呆站在原地,没有勇气检查他的脉象。然后,她终于蹲身下,颤颤拉起他的手。
他…还有脉象!
确定这一点后,她一颗高高悬起的心总算稍稍安落,急忙将他拖上岸来,让他平躺在地。
他紧闭着眼,脸色苍白,毫无血
。
见他这番模样,她心痛莫名,却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审视他的伤势,发现他右腿大有两处骨头断裂,小腿胫也有一处挫伤。
翻卷衣袖
管,他腿部有多处瘀伤,臂膀擦伤多处,右手腕也因用力过度而
臼,指甲翻落
血。
好惨,他跌得浑身是伤。
反观自己身上,除了几道尖石划过的细痕外,丝毫无损。
同样是跌落山崖,为什么他伤势沉重,她却一点事也没有?
紫蝶疑惑,却无暇细想,匆匆寻来落叶枯枝,在他身旁升起火堆。
他在潭里浸泡过久,已略染风寒。确定熊熊火焰够暖后,她开始动手替花信卸下
透的衣衫。
下上衣后,她在他赤
的
膛来回摩抚按
,双手移到侧背,又发现他断了两
肋骨。
天,连肋骨也断了。
她咬牙,小手滑过腹部,来到
间系带。
“…你做什么?”沙哑的嗓音拂过她耳畔。
她一楞,明眸愕然扬起。
视她的,是一双幽深黑眸,虽然疲倦至极,却仍隐隐
动某种笑意。
“从刚才到现在,你一直这样秤斤论两地摸我,该不会打算把我拿去卖吧?”
他在开玩笑!他竟还有精力开玩笑?
一股酸意窜上紫蝶的眸,又是放心,又是难过。
“你…感觉还好吗?”她柔声问,强迫自己
下震
的心绪。
“除了全身骨头快散了,一切都好。”他试图微笑,可嘴角尚未完全扬起,便教一阵咳嗽给扭曲了。
她连忙轻拍他
膛,助他调理气息。“你肋骨断了,又染上风寒,别太勉强自己说话。”说着,她再度将玉手伸向他
。“你身上的衣物都
了,解下来晾干比较好。”她温柔地拉开系结。
大掌猛然抓住她小手。“我不认为这是个好主意。”黑眸定定凝视她。“我不习惯让一个女人帮我宽衣解带。”
她一怔。
“虽然我现在跟躺在砧板上的猪
没两样,还是请你让我保持一点男人的尊严。”他微笑,声嗓虚弱,大掌
住她柔荑,微
的皮肤摩挲着她。
一股暖意透过他掌心沁入她体内,她视线一落,望向两人
迭的手,黝黑与白晰形成一种暧昧的对比。
“啊。”她惊跳了下,这一刻,忽然从一个大夫恢复成一个女人的身分。被按
在他腹部的手,不仅清楚地感觉到他掌心的暖热,也清楚地感觉到他紧实光滑的腹肌。
这是一个男人,纵然伤成这样,仍是个
刚结实的男人。
她脸颊爆红,急急甩开他的手,跳起身。
“我…你肚子一定饿了吧?我去找点吃的,你就躺在这里不要动。”她哑声
代,一面慌乱地拂拢发绺“我会想办法看能不能找到能吃的果实,也得去采一些草葯…对了,你想不想先喝点水?”
“我正渴着呢。”
“我真是!应该先让你喝水的。”她懊恼地敲了自己前额一记,四处看了看,找不着可以装水的器皿,只得暂且以自己的双手做钵,一遍遍地捧水喂他。
沁凉的潭水安抚了他干涩的
,也让他苍白的脸稍稍恢复血
。她展袖替他拭去滑落
畔的水渍,也顺道拭净他脸上的脏污,狼狈的男
脸孔在她温柔的举动下,逐渐现出原本的俊朗端正。
她看着,一时有些出神。他长得真好看啊!
这样丰神俊逸的他,身边该配上一个像云霓公主那样美丽动人的姑娘,而她…她黯淡了眼色,右手不知不觉抚上自己的颊,忽地,她子身一僵,惊觉脸上的面纱不知何时已掉落。
她惊
一声,急忙别过头,一面将手探入袖中。
面纱掉了,她随身携带的发簪该不会也弄丢了吧?一阵忙
探索后,她总算感觉到发簪的存在。
幸好还在。她松了一口气,但也只是一下子,很快地,她又记起自己狼狈的境况。
她跌落水中,衣衫尽
,头发散
,再加上这张脸──现在的她在他眼中,肯定丑陋不堪。
“…我们见过吗?”
突如其来的问题令她一震。
他想起来了吗?她颤颤望向他“为什么这么问?”
他深深回望她。“因为坠崖之前,你曾经说过我们不是陌生人。而且你看我的眼神,就好像你已经认识我很久了。”
“我是…认识你很久了。”她敛下眸,没有否认。
“可是我不记得曾见过你。”他蹙眉。
他不记得了,真的忘了。不论是当年那个老爱
着他的小女孩,还是后来那个被他所救的丑姑娘,他都毫无印象。
全忘了啊!
她一阵心酸。一直记得的人,只有她一个。
“其实…也没什么。”她嗓音微颤。“只是十年前你救过我一回。”
“我救过你?”他愕然。
“那又是另一个故事了。”一个她会用一生的时间去思念的故事。
她勉力扬
,朝他微笑。“我先去找些吃的,回来后再慢慢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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