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随着这声突如其来的清喝,众人只见一个身穿白衣的姑娘盈盈走上前,在公主面前跪下。
“民女斗胆,请公主殿下将这杯酒赏赐予我。”
此言一出,众人脸色一变。
“紫蝶!”花信抢上前来“你疯了吗?”他低声斥道,展臂试图扶她起身。
她却拂袖推开他,清澈的眼眸直视一脸惊讶的云霓。
“你先平身。”云霓手一挥,要她起来。
她依言起身,毕恭毕敬地低垂螓首。
“为什么想喝这杯酒?”云霓问。
“因为民女听闻,若有幸得以喝到祭典上的圣酒,将可保一生健康平安,民女很希望能得此至福”
“你知不知道,这圣酒按规矩是给君主喝的?若是一般平民百姓谁都可喝,岂不是对大神不敬?”
“我知道,可民女并非一般百姓。”
“嗄?”
“民女是殿下的救命恩人。”紫蝶朗声道,字字清晰“当初若不是我细心照料,公主的性命恐怕危在旦夕。”
这女人疯了吗?众人惊愕莫名。竟敢明目张胆对公主讨赏?
“紫蝶!”这其中最惊讶的莫过于花信,他扯住她衣袖“你究竟怎么了?你明明不是这种妄自居功的人啊!”“嗡帳─”听出他语中的浓浓焦虑,紫蝶望向他,千言万语藏在眼底,却是一句也不能说。她看看他,又看向僵立在祭坛上的水月,银牙一咬。
如果非得有人喝这杯酒,就让她喝吧!
“请公主成全民女的心愿。”她敛下眸,颤声请求。
“…也罢。既然我曾经受你照料,就还你这恩情又有何妨?”云霓笑道,不顾贵族百官阻止,示意宫女将酒杯递给紫蝶。
紫蝶接过酒,看了看杯中清透见底的
体──已经融化了吗?或者方才的混浊只是她的错觉?
她举杯,仔细嗅了嗅,果然在芬芳酒味中闻到一股极淡的异香。
这酒果真有毒!而且,还是七
夺命的剧毒。
她哀伤一笑,展开蝶袖遮脸,悄悄
了一颗葯丸。
虽然这酒有毒,可她服下的固元续命丹将保她一、两个时辰不致发作,那么,就不会有人对这酒起疑心了。
他们只会以为她是得了某种怪病,不会猜疑是有人在这杯酒中下了毒,不会有人…怀疑水月。
一念及此,她毅然仰头,没给自己多加思考的余裕,一口饮尽杯中酒。
“紫蝶?”见她真的喝了酒,花信收拢眉宇,眼中惊讶、困惑、担忧、关怀,各种情绪
织。
他不懂她为什么坚持要公主将这杯圣酒赐给她吧?
紫蝶抬眸,
向他复杂的眼神,沾染酒痕的
角幽幽浅扬。
你最心爱的公主,现在平安无事了。
她亭亭站着,任夜风
动衣袖,温柔翻飞。
?
騒动过后,宴会热闹开始,众人暂且抛却一切,尽情狂
。
紫蝶亦然。她喝了许多,也吃了许多。
似乎是酒喝多了,她的话也多了起来,笑声如银铃,串串悦耳。
她的颊晕红粉
,美得像
夜里的紫樱花,动人心魂。
她美极了,美得有些不对劲。
花信一面品着酒,一面
惑地瞧着她。
她喝醉了。今夜的她,不像平常的她。是因为今夜过后,她便要与他别离,所以她才会有这些异常之举吗?
“花信,你瞧她们。”紫蝶扬起玉手,指着正在宴席央中翩然起舞的舞姬。“像不像一群蝴蝶呢?”
舞姬们随着乐声款摆肢体,蝶袖翩翩,确实很像群蝶纷飞。
“既有蝶,怎可无花呢?”她抿着嘴笑望他“我看你下去跟她们一块儿跳吧。”
“我?”
“是啊,你英俊潇洒,跳起舞来,肯定十分好看。”她赞美他,水眸脉脉含情。
他被她盈满恋慕的眼神看得心跳怦然。
她是怎么了?为什么变得如此大胆?这含情带媚的眼神,简直像在逗挑他啊!
他急急饮一口酒,清清喉咙。
“有我们俊美的摄政王在,哪里轮得到我呢?他要是跳起舞来,才会
倒宫中这些仕女呢。”他不是滋味地道。
虽说不喜欢风劲,他仍不得不承认他带点
气的魅力。
“就算为了我,你也不肯吗?”
“嗄?”他一愣。
“可不可以为我跳一支舞?”她定定凝睇他“这是我看你跳舞的最后机会了。”
最后机会!花信心一痛,这隐含诀别意味的话如刀似剑,剜割着他的心。
“算我求你。”她低声道“最后的请求,好吗?”
“别这么说。”他鼻间一酸。别这么…刺痛他心窝呵。
他站起身,甩甩头“跳就跳吧。”画扇在
前一展,他摆开架式,朝紫蝶送去一抹调皮的微笑。
花信要跳舞了!
仕女们悄悄传递这消息,奋兴不已,一双双媚眸
转,皆仰慕地凝定他身上。
可他却浑然未觉,眼底只看见紫蝶半残的容颜。她抿了口酒,凝望着他,那眼神好生专注,像是想用生命来记下这一刻。
他舞了起来,舞姿简单却优雅,画扇在银白雪
里忽收忽放,像似花开花落。
花开,花落。再怎么开得灿烂的花朵,总有一天也要萎落尘泥。
这是命,是人生定数,是逃不开也躲不了的。
紫蝶涩涩微笑,饮尽杯中残酒,横手捧
。
心跳愈来愈急,子身忽冷忽热,她的时间不多了。
是该向他道别的时候了。可她,好不舍啊!就这么走了吗?就这么离开他了吗?他的舞姿如此潇洒,他的微笑如此
人,他的眼神如此温柔又调皮!
这些,她都会记得吗?生命走至尽头,她是否连回忆也必须割舍?
什么都要忘了吗?都记不得了吗?
原来,记得是一种苦,忘却也很苦啊!
一股腥甜味窜上喉头,她一惊,咬牙咽下。
没时间了。她站起身,在他还为她跳着舞时,踩过细雪,印下点点足迹。那足迹,像一朵朵莲花,开在雪地里。
他追上来。
“紫蝶!”
“不要过来。”她哑声喊,没有回头。
“你就…这么走了吗?”
她点头。
“你打算去哪里?”
“此去各分西东,何必相问?”她淡应。
他
口一窒,无言。她好狠、好绝啊!
“至少,让我送你。”
“不必了。”她摇首。
素雅纤纤的背影,一步一步,逐渐淡去。
他忧伤地望着。就这么让她走了吗?就这么眼睁睁地目送她离去?
从此以后,再见不到她,听不到她,她盈盈的笑,温柔的声嗓,都只能成为回忆吗?
从此以后,只有在梦里、在记忆里,才能与她相逢吗?
“紫蝶!”痛彻心扉的呼喊划破夜空。
别走。他在心底哀求。
别追上来。她在心底哀求。
雪花又落了,静静地、无声无息地覆盖大地。
她踏雪离去,他却也踏雪追来,两人一前一后,像蝶儿与花,玩着追逐游戏。
忽地,她子身一晃,跌倒在地。
“紫蝶!”他焦急一喊,追了上来。
别追上来啊!她心酸地哭泣,泪水融入雪里,冰凉沁冷。
“你没事吧?紫蝶,你还好吧?”他扶起她,转过她脸庞。
红的血与白色雪花沾染了她的
,震动他的心。
“你怎么了?你
血了?”他大惊,慌忙抱起她“怎么回事?是撞到什么了吗?”
她没说话,泪眼
蒙地睇着他,勉力牵起
,凄绝的微笑在极度不舍间一点一点逸去。终于,她闭上眼,蝶袖开展,流星般无力划过空中,坠落…
受伤的蝴蝶,再飞不起来。
?
到底怎么回事?她究竟得了什么病?
眼看着躺在
上的佳人脸色苍白,昏
不醒,呼吸短促,花信惊惧不已,手足无措。
请了几名御医前来,他们偏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有人说是感染风寒,有人怀疑得了疫病,有人说这忽冷忽热的症状来得离奇,是他们从不曾见过的。
总之,结论就是──她得了怪病,而他们束手无策。
花信听了,当场咆哮“你们是御医!全国医术最高明的大夫!不要说你们一点办法也没有,想想办法!”
“是,是,我们想办法。”御医们惶然应道,却是愁眉以对,一阵密商后,勉强开了退烧驱寒的葯方子,当是
代后,便急急退下。
花信马上命人抓葯熬葯,葯汤熬好后,他亲自捧着,在
畔坐下。
他舀起一匙,吹凉了汤葯,小心翼翼喂进紫蝶毫无血
的
中,可大半的汤葯却沿着她
畔
溢出来。
花信心一酸。她连汤葯都无法饮下,这病怎么可能好转呢?
他拿巾帕擦了擦她
角,自己喝了汤葯,然后低下头,一口一口哺喂她。
她的
好冰,可她
口却是热的;她前额冒汗,手臂却寒凉无比。她怎么能够这样一下冷、一下热呢?她这么柔弱的子身骨,怎
得住这般冷热
替的磨折?
最后一口汤葯喂下后,他的
却迟迟不舍得离开她,在她柔软的
上
连不已。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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