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此时,韦哉几乎敢肯定——老天爷绝对是站在他这一边的。
因为翌
上午,心血来
跟随大批观光游客挤往伦敦最杰出的哥德式建筑——西敏寺参观的他,不期然地又碰巧遇见了她。
只不过眼前这个“她”却好像与他先前所见到的有些不一样,但一时之间他也说不上来到底有啥不同之处。
“各位,请注意看我的左手边,这就是著名的英王加冕宝座…”
裴星絮只顾着专心地向旅行社的团员们介绍,丝毫未察觉到有一双藏匿在人群中的锐利眼睛,正偷偷地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
好不容易终于撑到自由活动的时间,她这才收敛起职业笑容,趁四下无人时悄悄
出一脸的疲惫。
唉,好累…这样的工作或许真的不适合习惯独来独往的她吧!
为了要扮演好一位称职的领队,她不仅必须强颜欢笑,甚至得努力压抑自我,刻意融入所谓的团体生活。
纵使这么做让她感觉十分不自在,但是既然已允诺好友在先,她就应该守信用地熬完这两个月,绝对不能因一己之私就出尔反尔。
毕竟…生活并非是件轻松的事!这点她早已有所体悟了。
“嗨,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哪!”他嘻皮笑脸地趁机接近她。
怎么又是他这冒失鬼啊?她索
别过脸去,眼不见为净。
“相隔不到二十四小时,妳该不会又忘了我吧?”见她依旧毫无反应,他干脆厚着脸皮,重新自我介绍。“我叫做韦哉,韦小宝的『韦』,呜呼哀哉的『哉』。请多多指教。”
呜呼哀哉…这啥鬼名字啊?!她的肩膀微颤了下,似乎是忍俊不住。
“方便透
妳的名字让我知道吗?”看出她已有些动摇,他乘胜追击。
“不方便。”她总算肯开金口了,却仍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
还是这么酷?!没关系,山不转路转。
他灵机一动,直接偷瞄她挂在
前的领队名牌。“喔…原来妳的名字是裴星絮呀,幸会幸会。”
她不自觉地皱起眉头。“你这人怎么那么无聊?”活像只苍蝇似的,赶都赶不走。
“我当然无聊啊,谁教妳一直不理我。”他笑得超痞的,简直让人有股冲动想直接甩个两巴掌以
愤。
如果不是待会儿还得带领团员转往大英博物馆参观,她早就想掉头走人了。
“裴星絮、裴星絮…”一连呼唤了好几声都迟迟得不到响应,他于是改口戏谑道:“哈啰,妳还在吗?亲爱的小星星。”
闻言,她再也隐忍不住,倏地转过身来,用一双寒眸冷冷地瞪视着他,彷佛恨不得立刻将他给冰冻起来似的。
“不许你这么叫我。”她郑重警告。
因为全世界唯一有权利如此亲昵地喊她的人,早在十多年前便已不明不白地横死街头了…从此,留给她们这对无助母女的,就只有无边无际的恐惧,以及流离颠沛的动
生活。
“妳是说…亲爱的小星星吗?”他不怕死地挑衅问道。
饶是
情向来冷静沉着的裴星絮,也终于忍无可忍地爆发了——
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上前一步,双手紧揪住他的衣襟,
他弯下
来。
“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她此刻的脸色阴沉至极,十分骇人。
哇,她现在的表情真的…怪恐怖的耶!韦哉背脊忽地一凉。
他苦笑了下,这才察觉玩笑似乎开过头了,连忙举手投降。“很抱歉,刚刚算我一时失言,希望妳能大人不计小人过。”
“还有…我根本就不想跟你这种人做朋友,请你以后滚远一点,少烦我。”她咬牙切齿地告诉他。
撂完恐吓言词后,她猛然松开双手,害突地重心不稳的他差点跌个狗吃屎。
待他重新站稳脚步,并随手拨整了下略微凌乱的头发后,俊帅脸庞上又挂回了先前那副痞子式的灿烂笑容。
“我可是真心诚意想结
一位…像妳这么有个性的朋友耶!拜托,请妳大发慈悲,赏个脸嘛!”太可笑了,他这样简直是在自贬身价啊!
天知道,除了那个无缘的俞意姗之外,玉树临风的韦哉受到的一向都是众星拱月的最佳待遇,从未如此死皮赖脸地
过任何女人。更惨的是…对方还从头到尾
儿没将他给放在眼里呢!
“无赖。”对于他的示好,她完全嗤之以鼻。
“裴星絮姐小…”他话还未说完便遭到打断。
“没事少惹我。”否则她保证绝对教他吃不完兜着走。
“喔,言下之意,如果是因为『有事』找妳就没关系啰?”一抓到了语病,他立刻举一反三,故意曲解她方才的意思。
“有没有人说过你很白目?”她忍不住讥讽道,希望他能马上停止这种无聊的搭讪行为,还给她原来的宁静。
“有啊,很多人都这么说过。”他继续跟她耍嘴皮子。
别人也许会认为他现在的所作所为稍嫌幼稚,但是韦哉却觉得无论是
怒她也好,或者是逗笑她也罢,都强过看她那张总是冷冰冰、缺乏七情六
的酷脸。
直到撞见刚刚裴星絮独处时,无意间
出的落寞神情,他才终于明白,为何一开始会觉得今天的她看来有些不一样——
或许纯粹是基于职业道德,先前她在面对旅行社的团员时,脸上始终堆着亲切无比的笑容;可是当她落单后,却随即恢复那种彷佛遗世而立独的沧桑气质。
经过这几回的偶遇,观察力敏锐的他,不难想象她的身上肯定藏有许多教人感伤的故事…那正是吸引着他不惜飞蛾扑火也执意探索的最大因素。
意外挖掘出自己深厚的
人潜力的韦哉,就这样像只特大号跟
虫似的,一路紧紧尾随着裴星絮所带领的旅行团…于是乎,这一个月以来,无论她走到哪里,都会非常巧合地与他“不期而遇”
虽然到目前为止,他并未做出什么妨碍到她工作的行为,可是只要他的身影出现在她的活动范围之内,她的心情便会不由自主地被影响。
为此,团员们不
开始私下议论纷纷,传言以讹传讹地火速蔓延开来,搞到最后,人人皆以暧昧不已的眼光看待着他们俩的所有互动。以致不管她后来如何费尽
舌企图解释,大伙儿依旧一径认定——裴星絮跟韦哉之间,绝对是属于关系匪浅的那一种啦。
这下子,她恐怕就算跳进地中海也洗不清啰!
每当面对眼前这个犹如嗑了几百颗金顶电池,耐力异常惊人的讨厌家伙,她着实有股冲动想将他一
击昏,顺便打包装箱、限时寄送到外层空间去。
就像此刻——
她才刚领着众团员进入预定下榻的饭店时,远远便瞧见某棵非常不识相的“青仔丛”一脸惬意地伫立在柜台边守株待兔。
“裴姐小,妳男朋友的动作还真快,已经提前在饭店等妳来会合了耶。”团里的一位李太太莞尔道:“小两口如胶似漆的,好教人羡慕啊!”
“他才不是我男朋友。”她一如往常地急忙撇清。
“唉哟,这种事大家心照不宣,妳就不用太『闭俗』嘛!”李太太掩嘴窃笑。
其它团员则不约而同地
出一副了然于
的促狭表情,让犹如哑巴吃黄莲的她心里呕得简直快吐血了。
气愤难消地狠狠丢给他一记卫生眼后,她转身继续处理手上未完成的工作,按例把他当一氧化碳…也就是废气看待。
仔细
代完隔天早上集合的时间及注意事项,并且分配好各自的房间钥匙,忙了一整天的她终于得以暂时与团员们井水不犯河水了。
看着解散后一一离去的众团员,她不觉又暗自松了口气,正准备要躲回自己的单人套房里休息时,谁知不甘被人忽略的他竟眉开眼笑地
了上来,亦步亦趋地跟在她**后面。
“哇,太巧了!昨
阿尔卑斯山一别后,没想到咱们今天居然会在意大利米兰重逢,而且还刚好又住同一家饭店,果真是缘分不浅呀!”他帅气地拨了下浏海,故意惊喜万分地装傻道。
事实上,为了知己知彼,韦哉老早就收买了裴星絮领队的团员,因此对于她接下来的所有行程完全了如指掌。
“穷极无聊。”毫不客气地回赠他这四个字后,她信步往电梯方向走去。
十分钟后——
“干嘛一直跟着我?”立定在位于七楼的房门口,她面无表情地质问道。
“千万别误会,谁教我的房间正好就在妳的对面嘛。”为了证明所言不假,他不慌不忙地将自己的房门打开。“随时
妳有空进来坐坐喔。”
呵,如此近水楼台的安排,其用意早已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啰!
孰料,响应他笑容满面的热情邀请,她给的唯一答案便是——
“碰!”一声,用力甩上自己的房门。
又一次出师未捷的他,不自觉地望着那扇紧闭的门扉苦笑着,心知肚明自己眼前所面对的最大难关,其实不仅仅是普通的房门而已。因为最难敲开的,或许是她内心深处封闭已久的那道沉重心门吧!
究竟该如何做才能顺利融化裴星絮这块千年寒冰呢?这个问题已足足困扰他一个月了。虽然至今依旧是徒劳无功,但是他却一点也不心急,反而从容不迫地耐心等待,静观其变。
有道是——
速则不达,呷紧弄破碗啊!
只要他锲而不舍,还怕无法将铁杵给磨成绣花针吗?!
天啊,韦哉那家伙当真是吃
撑着没事干吗?
到底要闹到何时才肯罢休,放她一马啊?
裴星絮简直快被他给“卢”得发疯、抓狂了啦!
劲使甩上房门后,她随手将行李往厚厚的地毯一丢,然后心烦意
地往后倒向柔软的单人
铺上。
遇上他之前,她几乎不曾如此容易失控过,偏偏他彷佛是天生来克她似的,随随便便的一句话或小小的举动,就能成功点燃她心中尘封多时的那条导火线。
天晓得,她必须花费比平常更多的精力,才能不动声
地压抑住被他轻易
起的怒火,让自己不至于当众作出任何有辱专业形象的暴走演出。
长吁了口气后,她仰望着天花板道:“唉,看来我的自制力还有待加强。”
这阵子不断地看见韦哉那张俊脸,嚣张地在她视线所及之处徘徊、打转,害得她时常头疼不已,三不五时就需要用手
一
自己的太阳
,以免突然被他气得脑中风。
其实他犯不着继续在她身上浪费时间,毕竟讨好她又无法获得任何好处。
看他的言行举止以及穿着打扮,还有能够毫无后顾之忧地追着他们旅行团到处跑,想必应是位超级有钱又有闲的豪门贵公子吧!
聪明如她,当然早就怀疑所带领的团员里面,绝对有人私下与他里应外合,偷偷出卖了她。否则,天底下哪有那么多的巧合,可以让他们总是不断地上演这种“异乡重逢”的老梗戏码?
只是…她真的不明白像他这么引人注目的天之骄子,何必如此纡尊降贵地对她这种路边杂草般不起眼的女人频频纠
呢?
难道…只因为一时新鲜?!
自小由于成长背景异于常人,务实主义的她,早已抛弃所有不切实际的梦幻憧憬,当然更不可能自作多情地妄想有朝一
得以麻雀变凤凰。
要知道,丑小鸭之所以能够幸运蜕变为美丽的天鹅,完全是因为牠本来就是小天鹅;至于她…不过是只必须随着季节四处迁徙、无家可归的野雁。
她与他,从来就不属于同一世界,根本就不应该有所
集才是…
等等!她刚刚到底在胡思
想些什么啊?
“裴星絮,妳脑子秀逗了吗?”她不
自嘲道。脸上立时浮现一丝苦涩笑容,那表情却远比哭泣还要难看。
老天哪!肯定是因为这阵子她一直勉强自己适应过去不习惯的群体生活,疲劳过度才会如此反常的。
等这次代班任务圆满结束后,一切都会恢复原状。她赶紧安慰自己。
不知怎地,她现在脑海里面充斥的全是那张讨厌的嘴脸,
七八糟的,还是赶紧睡个好觉实际点。
明早天一亮,她自然会“清醒”过来的。
隔天早上,才刚起身离开
铺的裴星絮,突然觉得自己整个人头重脚轻,甚至还不小心踉跄了下。
“怎么回事…”她急忙扶着
头边柜,稳住子身。
深呼吸了几口气,她这才惊觉自己额际正冒着冷汗,移眸望向一旁的梳妆镜,却猛地看见一张略显苍白的憔悴容颜。
该不会是生病了吧?裴星絮心下一惊。这可是旅游中的大忌啊!包别提她此际还有带团的任务在身。
翻开昨晚顺手扔在
尾的背包,她找出随身携带的
你医药包,从中取出一颗普拿疼加强锭,然后就着温开水服下。
晃了晃依旧沉重的脑袋后,随即发现距离集合时间已所剩不多,她只好加快动作,梳洗更衣…十五分钟后,准时出现在饭店大厅,等候所有团员归队报到。
八点整,结束团员们点名的例行公事,全体前往饭店的自助早餐吧用餐。
食欲不佳的她为了补充体力,好应付紧接而来的导览行程,不得不勉强自己硬
了几口面包。
“早啊,昨晚睡得好吗?”韦哉神采飞扬地端着托盘走来。“介意我坐在妳对面的空位吗?”
呵,实在非常感谢她那些识趣的团员们成全,这段期间总是不忘替他空下离她最近的座位,这样倒是帮了他不小的忙。
以往听见这类开场白,裴星絮都会照例奉送他一记大白眼与冷嗤;岂料今天她却一反常态,居然没做出任何拒绝的反应,让他不免有些受宠若惊。
难道…她的态度已开始有软化的迹象了吗?!韦哉暗忖。
事不宜迟,他得打铁趁热才行!
愉快地在她对面落坐后,他不忘递上一盘美味可口的炒蛋以献殷勤。“只吃面包不够营养,妳还是再吃点这个吧。”
“不用了。”她低声道。
虽然她的声音乍听之下与平常差不多,但近来注意力全放在她身上的他,还是细腻地察觉出些微异样,随即不假思索地便将掌心轻覆在她的额头上。
“妳人不舒服吗?”他关心道。
“你…在做什么?”她不自在地挣扎了下,却被他以另一只手按住肩膀制伏住。“还不快把你的手通通拿开。”她虚弱地命令道。
“妳生病了。”最后,他下了结论。
“与你无关。”她拨开那只紧贴在她额头上的温热掌心,恼羞成怒地说。
“妳必须好好休息才行。”这是他的建议。
“别开玩笑了,我还有正经事要忙呢!”她哪来的闲功夫抱病在
?
“没有任何事比健康来得重要。”他握住她的手。“走吧,我现在先带妳去看医生,等妳吃过药再睡一觉后,很快就能恢复以往生龙活虎的模样。”
“不用你多事。”她不领情地甩开他的手,气息紊乱地说:“我…我现在好得很,根本不需要看医生或是休息。”
“别逞强了,这样一点意义也没有啊!”他再次握紧她的手,试图好言相劝。“况且妳正在发烧耶,怎么可以继续硬撑着不休息呢?乖,听话嘛。”
千万别再用如此温柔的语气跟她说话…她承受不起呀!裴星絮内心的坚强堡垒,不知不觉间竟为此而悄悄地崩塌了一角。
人类还真是脆弱啊!一遇到病痛,似乎自然而然地就变得软弱无助,就连平
坚持不动摇的原则,也会胡里胡涂地全部抛诸脑后。
原来受人呵护是这般温馨的滋味啊…她从前似乎不曾仔细体会过。
于是,她不自觉地多犹豫了几秒才将自己的手轻轻
回。“多谢你的好意,但我的事情无须你费心。”
毕竟坚韧如她,向来都是打落牙齿和血
的,终究还是不习惯…被人当作是需要好好保护的温室花朵。
“裴星絮…”面对如此固执的她,韦哉不免也黔驴技穷了。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冥顽不灵的女人啊?!明明就已经发着高烧,还要逞强带团四处跑,真不晓得她那颗美丽的小脑袋瓜里装的都是些什么,居然连一丁点商量的余地也没有。
唉,难不成她真的非要撑到体力不支倒下的那一刻,才肯罢休吗?他忍不住暗自感叹。
幸好裴星絮早上所服下的那颗普拿疼加强锭,终于适时发挥了效力,让她有惊无险地熬过这一整天的行程,最后安然无恙地回到饭店里。
当晚,团员们解散后,她破天荒地主动跟“留守”在一旁的韦哉交谈。
“今天…辛苦你啰。”
“小事一桩,何足挂齿。”她突如其来的示好举动,让他着实开心不已。
因为担心她的体身状况,他今天几乎寸步不离地守护在她身旁,只要发现她有任何不对劲或者需要,他立刻二话不说,飞奔上前去伸出援手。
就连她手上的一枝笔掉在地上,他也不忘以跑百米赛跑般刺冲过去帮忙捡起;甚至当她因为鞋带松了,想蹲身下去重新系好时,也被眼捷手快的他抢先一步。
许多不知内情的团员见状,还误以为裴星絮已经怀有身孕,以致韦哉这位准爸爸如此紧张兮兮,简直教人哭笑不得。
他之所以会做出这一连串近乎无厘头的行为,无非是出自好意,想帮她减轻负担。关于这点,她当然心知肚明,也颇为感动。
“你待会儿有空吗?”不擅长拐弯抹角的她,索
直截了当地问。
“呃?”他愣了一下,甚至还怀疑自己的听力有问题。
“为了表示我的谢意,我请你喝酒吧!愿意赏光吗?”她微笑邀请。
头一遭受到她如此和颜悦
对待的韦哉,忍不住偷偷掐了下腿大,藉此确认自己是不是正在作梦。
哇,好痛!
原来这一切都是千真万确,并非是南柯一梦。他笑中带泪地想着,努力压抑几乎涌上喉间的尖叫冲动。
“乐意之至。”他奋兴道,隐约有种飘飘然的美妙感觉。
“累了一天,我们先各自回房梳洗,休息片刻。”她看了眼手表。“那么…准时九点钟见啰!”
“没问题。”他爽快答应。
就冲着她刚刚那朵难能可贵,犹如寒梅初绽般的出尘笑容,即便是她一时心血来
,想约他三更半夜去“墓仔埔”晒月亮,他恐怕也会不假思索地舍命奉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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