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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盛大的宴会
 第二十一章盛大的宴会

 上前一步,候在车门前,许山心中颇有些忐忑。

 其实,历朝历代中,大宋的官员已经算是最随和的了。不知是不是因为全民爱文,识字者众多。就是奴婢、老农、博士中也多有博学多识之人,甚至有某位大儒,也是师从一位扫地杂役而成才。所以大宋的官员们也大多谦逊有礼,少摆官架子。可即使如此,官就是官,大多平民百姓仍是畏怯敬怕,不敢稍有半分忤逆。

 许山之前曾经见过几次知府付大人。一次是他初上任,杭州诸乡绅宴请款待付大人,另外几次却是为着商税事宜。不过几次都不是单独近前,所以这会儿心里既觉‮奋兴‬又觉惶恐。杭州城里富商虽然多,可象这样能请到知府大人登门作客的毕竟还是少数。

 听到车门打开的一刹那,他立刻半垂了头伸出手去,如同一个贴身小厮一样带着恭敬与顺从,“大人…”

 抬起头,他的神情略有些发僵。只因为从车里下来的并不是他所想的付大人,而是杭州府学监解大人。虽然学监一样很受人尊重,可是到底品级低些。许山便迟疑了半秒,只是这一犹疑,在他身后的金同仁便已经越过他,伸手扶住解大人,恭声唤了一声“老师”动作自然,神情真挚。就是后面那些晚了一步上前的众人也没用刚才看许山时明显带出“马”一样的眼神看他。

 到底是进士出身的人…

 许山心神恍惚了下,多少是有几分嫉妒,但立刻便笑着躬身下知府付大人。

 虽然是官身,可这位留着长须面容白皙的付大人象书生更多过官员。知府大人一现身,那些等候的各路小官立刻涌过来,纷纷见礼。抢着说恭维客套话,身为主人的许山竟是一时也不上话。

 还是解学官,轻咳了一声笑着说了两句,又顺便把许山介绍给付知府。付知府一笑,虽然看似随和实则矜持。好在许山也知道‮份身‬有别,只陪着笑说着“蓬荜生辉”的客套话,又欠身请两位大人入内。偏这时候解学官竟突然问道:“怎么竟没见到青戎?”

 许山的眉毛一掀,在听到金同仁笑答“我刚才便已经看过了,却是没有看到萧兄”时,更觉得心中窝了一肚子的火。

 他知道萧青戎与解学官颇有些关系。虽然不知道萧青戎究竟是什么出身,可从高丽宋相还有解学官的态度中多少猜出些萧青戎也该是官宦子弟。可关系再亲密,今天的主人也是他,这样在他面前去探询另一个人,未免过了。

 虽心中不悦,可脸上却仍是带着温然笑意。“萧兄他…”他只说了几个字,便突然听到一声马嘶。众人闻声望去,却是一匹发亮的黄骠马飞驶而来。片刻便已到了门前,马上骑士轻吁一声,拉紧缰绳敏捷地跳了下来,大步走了过来。

 众人细看,只觉这骑士面容斯文,却手矫健,身材虽不是那种肌紧暴的武夫模样,可裹在贴身的衣裳里却也显出健美之姿。一时间多少觉得这是个不知礼的武夫,知府大人面前竟也敢这般嚣张猖狂。甚至已经开始在心里想着这家伙必会被大人喝责了。

 可没想到他走过来笑着施礼时,付大人竟是笑地打量了他半晌后竟是扭头去看解学官,“这莫非就是解兄与我说的…青戎?”

 看解学官点头,付大人脸上的笑容便越发温和,看着萧青戎的目光竟多有慈爱之意。“好,很好…”说着,竟伸手拍了下萧青戎的肩膀,又抓着他的手竟就这样揩着他的手仿佛是牵着一个颇受爱宠的晚辈一般直入大门。

 落在后面的许山又惊又怒,看着议论纷纷的众人突然间就恍惚明白了什么。这所谓的许府设宴,他竟只似个虚壳。不论是解学官还是付知府,所看重的都只是萧青戎。而且,就这样毫不掩饰毫不在意地赤祼祼地当众表现出对萧青戎的维护。让他这个一直以为自己会是主角的主人彻底地沦为一个可笑的配角。

 “那人是谁?从前好象没有见过…”

 “不知道,可你看付大人和解大人的态度…或许,可以问问许大官人那一位是什么人…”

 心里燃着一腔火,许山却不得不在旁人过来搭话时笑着解释那人乃是他们三杭商行的大股东,又有意无意地暗示萧青戎是很受两位在看重的子侄…

 虽然气恼,可是他此时此刻却只能去违心地装出一副开心得要死的样子。瞧,你们都看到了,知府大人和我们三杭商行的大股东有多亲密的关系…

 “混帐!这算什么意思?特意做给我看的吗?”目光远远地望着正在微笑应答的萧青戎,还有那些象嗅到臭味的苍蝇一样在知府大人周围嗡嗡叫着奉承的人们。许山突然觉得李玉娘所谓为自己女儿准备的盛大满月宴,根本就是为她自己准备的。利用他,让所有人都在看他的笑话…

 是啊!除了那些生意上的朋友外,所有上社会的大人物们都不是冲着他来的。而他,在自己的宅院中,举行着一场根本就不是以他为中心的盛大宴会,还要满脸的笑,殷勤地招待每一个人,假装所有人都是他最尊贵的客人、最亲密的朋友,而不是已经窥破秘密的看戏人。

 义愤难平,哪怕席间酒香溢人,堂前歌舞正,他都觉得心中郁郁难安。

 目光转去,仿佛透过隔在大堂中间的大扇屏风,能直视到李玉娘令人厌恶的面容。

 虽然风气开放,可到底有‮女男‬之防,所以大堂被分成两部分,‮女男‬分席而坐,却都能看到堂前的表演。

 此刻,正笑地看着堂前歌舞的李玉娘并不知道许山已经在心底把她想得很坏。更或者,如果知道许山的想法,她也得承认有一半是真的。毕竟她的确是想利用这次机会让许山明白过来她手中所掌握的是三杭商行兴隆备不可缺的。只不过,当事情真正执行时似乎有些偏出了她所预想的正轨。忘了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可以用理智来控制住的,愤怒常常会让人忘记思考做某件事之前会不会同时损害自己的利益。

 “啊,咱们的小福星来了!”陶夫人看着抱着女儿走过来的沈三娘笑起来。虽然这还是第一次见,可陶夫人对性格直的沈三娘很有好感,连带的,对三个小家伙也很看重。甚至还摸着许明珠笑说自家还有个孙子倒正可配明珠这样的小美人。

 大人们知道是笑话,只是拿这个逗着孩子玩,说什么娃娃亲的。偏许明珠竟然仰头道:“我都没见过,怎么知道他好不好呢?我将来是要做顾家哥哥的新娘的。”

 一句话把所有的贵妇都逗笑了。因是个小女娃,倒也不会怪责,只会觉得有趣。李玉娘却是被吓到,一口酒水出去,又呛得直咳。看看脸上表情也是古怪的沈三娘,忍不住低声道:“若是和姐姐结个亲家倒也是不错。”

 “结什么亲啊?都不知这丫头是怎么想出这句话的…差那么多,顾昱成亲时她还仍是个孩子呢!”沈三娘虽然不好意思当着众人面说女儿,却还是忍不住和李玉娘嘀咕抱怨,原本还要再让女儿们在席上多坐会的,也改由妈带了下去。

 看沈三娘竟似真的苦恼起来,李玉娘也不好再笑,转过头去,正好看到两个熟悉的人走到堂前。却正好是她刚刚见过的那两个伶伎。

 这风鸣班是全女班,据说刚自京中过来,技艺颇为了得。而这群女孩子里,显然是以那个年纪大些的榴红为主。最拿手的却是绳技。这所谓的绳技,看起来很象是后世的走钢丝。拉直的细绳上,满脸笑容的榴红轻盈而舞,似一只轻巧的燕子一般优美…

 一阵掌声如雷,坐在主位正陪着笑想要到付知府和萧青戎的对话中的许山抬头看去,目光在榴红脸上一扫,便收回了目光。

 “这女孩子的功夫不错,应该是练了不少年了。”听到萧青戎的低赞声,许山心中一动,隐隐想到什么。还未说话,忽听到不远处的席上有人低了声音轻笑:“这小娘子何止是这绳上的功夫不错呢!”明明说的算是正经话,可那语气中的暧昧却透出说不清的yin意味。

 “我倒是觉得那个钻桶的小娘不错,你看她的腿有多软,这要是搂在怀里,在身上…”那人低应着,说不到几句便已经发出一阵低笑。

 许山目光一闪,扭头看着住在斜对面轻轻皱眉的萧青戎。突然就有了主意:“萧兄弟看来很欣赏这位姑娘啊!我看之前作‮技口‬表演的小娘都未曾如此吸引萧兄弟的注意呢!”

 “也不是啊,我只是看着这些姑娘突然想起自己练功时的辛苦了。”萧青戎一笑,也未在意,反在付知府低声相询时笑着说起自己学功夫时的事情。惹得解学官笑骂他小时候最是淘气,只顾着练功还敢使唤下人帮忙写大字来唬弄他这个老师…

 听他们说得有趣,许山面上陪着笑了两声,心里却是冷冷地哼了声。随便寻了个借口,他悄然往外走去,在走出大堂时侧目往女席那头看去,正好看到正抚掌大笑的李玉娘,嘴角一扬,出一个淡淡的嘲笑来。

 穿过过道,他回过头看着一见他出了大堂便跟过来的许全儿,淡淡吩咐:“去找许福过来见我。”

 “福总管?”许全儿抿紧了,垂下眼帘,“小的好象看到福总管还在大门那边,大官人有什么事,不如吩咐小的去做吧!”

 许山皱了眉,想了下终于还是道:“既然如此,你便去找凤鸣班的班主…”附在许全儿耳边,他低低说了一遍,看许全儿脸上的笑有刹那的僵住,便冷哼道:“事情若是传出去,你知道后果的。”

 许全儿‮体身‬一颤,忙躬身应了,“大官人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小的办,小的自然是不敢出错的。”

 许山也不去看他,只淡淡哼了一声,便转过身一个人往后面的花木中走去。

 过了一刻钟后,便听到悉索之音,似乎是有什么人正拂开花木往这边走来。他勾起来淡淡一笑,回过头来,看着面前神色有些不安的少女温然一笑,“榴红小娘子。”

 看着他脸上的笑,榴红紧张的心情略有些放松。这便是许大官人了!看起来比她想的要年轻一些,也更顺眼…不过,这些又何曾是她可以挑剔的呢?

 出一个柔顺而娇媚的笑容,她深施一礼,柔声轻唤:“大官人,”抬起眼,却是轻轻抛了个媚眼。

 看着面前女子秋水横波,暗送情意,许山只是浅笑。走近一步突然伸出手挑起榴红的下巴,他用大拇指摩挲着指腹下光滑的肌肤,笑道:“很好,我喜欢这样的笑。希望一会儿你对着那个人时也可以这样笑。”

 榴红脸上的笑一僵,随即便回复正常。也不算什么,用她来讨好别的男人的,她也见过不少了。“不知道大官人想要榴红做什么?”

 看着她平静的表情,许山满意地点了点头,“刚才在堂上你应该也看到坐在上首的那个男人了!就是坐在付大人和解学官下首的那个。”看榴红皱起眉想了想似乎是已经想起来似的,他就更满意了。“一会我会叫人把他引到院子里去,要怎么做才能讨到男人的心,不用我教你了。只要你让他开心,我一定会重重赏你的。”

 榴红目光一瞬,想起刚才看到的那株大珊瑚,口齿微动却到底不敢提太过份的要求,只是淡淡笑道:“许大官人放心,小女子必会尽力为大官人办事的…”

 满意地点了点头,许山示意榴红先行离开后,便一个人负手而立于花树之下。“不喜欢男人风?可惜,男人天生都是风的…”他低声轻喃着,在听到身后一声轻响时皱眉回头:“不是叫你走了吗?”声音突然一顿,他有些错愕地看着身后出现的少女,有刹那的惊慌:“你怎么会在这儿?你…”瞳孔微缩,他看着那清秀的少女,记起她的名字,“你刚才听到了什么?蓝蓉!”可恶,居然被李玉娘的小探子听到了他的计划。

 捏紧了拳头,他一时生出几分恶意却又立刻打消。他在想什么?就算是不想让人漏他的秘密,可做什么杀人灭口之类的事却也不是他该做的事。那,可就离了做生意使些小手段的范围。更何况这是他家,不管出什么事他都不了干系。

 许山摇着头,淡淡笑道:“不管你听到了什么,那不过是一个玩笑罢了。”既然被人听到了,那个计划也只能取消了。可惜了,不管是借此拉拢萧青戎还是恶心恶心李玉娘更或者能够离间了他们对他都是很有利的事情。

 看着面前看起来神情很平淡的少女,他又重复道:“一个玩笑!你听到了?不过是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有些奇怪,应该没有哪个少女听到那些事还能这样平静的吧?或许,她什么都没有听到…

 他正在心里怀疑着,蓝蓉却突然抬起头来对着他灿然一笑,“不是玩笑。”盯着许山变得难看的脸,她平声道:“我知道那不是玩笑。不过,我能理解,做生意要想要成功,总会做一些违心的事…我父亲生前,这样说过的。”

 “令尊?”许山皱眉,想起这少女的‮份身‬。也算是个大户人家的千金,可,好象是和他印象中的那些小娘子不大一样。

 蓝蓉并没有去看他的表情,只是悠悠然地坐在一旁的石凳上,笑道:“我父亲也是白手起家创了一番事业,虽然他走得早了些,可是活着的时候却常常抱着我坐在他的膝上讲他做生意的事情…许大官人,我钦佩您。因为您和我父亲有很多相似之处。所以,我一直都觉得您会成为一个很成功的大商家。比我父亲成功。更或许有一天,会比冯相公还要声名赫赫…”

 许山知道她说的是谁,冯京。是大宋乃至整个中国历史都少有的人物。状元之才,商界巨子,可以说是商人人人推崇的人物。

 不自觉的,他就出笑容来。或许是因为面前的少女很年轻,有着一双看似清澈如水的眼眸,所以他很容易就觉得她说的是真心话。尽管陌生,他却觉得这样的肯定甚至是鼓励让他被刺到的心得到了极大的安慰。

 “你不觉得我做的是错事吗?甚至,不打算去告诉李娘子?”许山低声问着,多少有些奇怪。这少女应该是李玉娘的探子,时时刻刻盯着他的行动然后去告密才对,怎么会这样留在这里对他说这些话。

 不知是不是被他盯得慌了,少女抬起头飞快地瞥了他一眼,然后很快就低垂下了头去。在黄昏的余辉中,他看着那乌发垂落间的一抹腻白,再品味着少女刚才那一抹似小鹿般带着羞怯的眼神,突然之间便有微熏之意…

 黄昏,天边的云霞红得似一片桃花瘴,令人为之心神恍惚。

 萧青戎收回望天的目光,转眼看了眼前面带路的许全儿,沉声道:“你家大官人现在在哪?有什么话在大堂不能说,非要去他的书房呢?”

 许全儿咽了下唾沫,哑着嗓子道:“小的也不知道,只知道大官人说新近得了件稀罕玩意,要送给萧大官人。”

 “是吗?”萧青戎淡淡应了一声,却是微微挑起眉来。虽然李玉娘说过不要再管高丽那家商行的事,可是他却不能就真的那么放任不管。就算高丽那头还没消息传过来,他也差不多可以肯定了自己的猜想。莫不是许山也有所察觉,竟想…

 忽地低下头去,他哑然失笑。怎么可能呢?许山是知道他是什么人的,就算想封他的嘴,多半也是用钱财,怎么能对他用那种手段。嗯,稀罕玩意?不知道是想用什么来打动他呢!

 有些好奇起来,在许全儿在书房门前停下脚步,请他一人进去时,萧青戎不由笑了起来。

 推门而入,一眼望去,却没有看到许山的影子。正觉奇怪,一丝甜香飘过鼻息,萧青戎立刻就皱起了眉。身形一闪,他看着桌案上那只明显是新的香熏炉,冷哼了一声后直接揭开来。一股香得令人口发闷的烟气扑面而来。萧青戎冷着脸直接推开窗来把整个香炉都丢了出去。

 刚做完这个动作,他便听到一声轻响,猛地回头,他盯着墙角的大柜,静下心来侧耳聆听。虽然鼻息很轻,可是他几乎立刻就确定那柜子里有人,而且还是一个女人。

 皱起眉,他寒声低喝:“出来吧!”听到柜子里一声轻响,柜门却没有动。他便有些不耐起来,走过去直接抬脚踢了下柜门。冷冷道:“别等我发怒。”

 似乎是被他吓到了,柜子里传出一声低鸣,一个发颤的声音低语:“不要打我…”

 萧青戎奇怪地皱起眉,还没回答,柜门起来被推开,一个女子软软地倒了出来,竟是直接倚在他的腿上。如果不是萧青戎是站着的,怕是这一下就直接倒在他怀里了。

 萧青戎有些不悦地动了下腿,想要身离开,“你就是许山送我的稀罕玩意?还真是让我吃惊…”

 “什么?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女子低语着,仰起头来,一张俏丽的面容泪光点点。

 萧青戎立刻便认出这张脸来,是刚才在堂上表演绳技的女子!

 “你怎么会在这儿?许山让你进来的?”他沉声喝问着,声音冷冰冰的。

 似乎是被他吓到,那女子发着抖,只是‮头摇‬,“我不知道,刚才、刚才有一个客人对我…我好怕,不知道自己跑到哪里了,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跑进来的…我马上就走…”说着,女子便挣扎着撑起身来。可是只迈了一步便又软软倒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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