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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1)
 搁下手上的小说,云琉璃穿上鞋子,起身离开卧榻,步出寝房。

 凭靠着回廊的雕栏,她仰头望着被众星拱绕的明月,有如今她在蔚府的地位,受尽众人宠爱,相信皇城再也找不到比她还幸福的女子,可为何她的心会这么不安呢?

 虽然如皓已经承认她是他的子,也处处展现身为丈夫对子的疼爱,可一想起玉哥哥说,他派人寻找哥哥和‮姐小‬的下落,她就忍不住猜想,若找着了,他有何打算?

 她确信他不会遗弃她,那他对‮姐小‬又是抱着何种执念?

 其实她也明白,‮姐小‬的心终究属于哥哥,即使如皓找到‮姐小‬,也毫无意义,那她又何必在意他对‮姐小‬抱着何种执念呢?

 也许,她真正在乎的不是他对‮姐小‬抱着何种执念,而是不确定她对他的意义是否远胜‮姐小‬,不确定当他必须在‮姐小‬和她之间做出抉择之时,他是否会割舍她,因此她的心才会如此不安吧。

 不安又如何?她很清楚自个儿的心意,无论遭逢何种困境,她说什么也不忍心教他左右为难。

 “怎么站在这儿呢?”蔚如皓悄悄的从后面抱住她。

 “你怎么老爱吓人?”她懊恼的回头一瞪。

 “我的夫人不是已经习以为常了吗?”他将她转身相对,低下头,两人额头碰撞的叩了一声。这是他近非常着的一种亲密游戏,这个碰撞总是在她额上留下红色印记,她会反击的踮起脚尖咬他的颈项,而他喜欢她留在他身上的任何记号。

 果然,她立刻在他的颈项上留下一个咬痕,不过,却逗得他咧开嘴,她见了也忍不住跟着笑了。她喜欢他童心未泯的样子,不再是那个令人敬而远之的大当家,府里的气氛也变得更和乐融融了。

 “若是教人瞧见了,一定会取笑你!”

 “我叫武彬回房安置了,没有人会瞧见。”他不担心别人瞧见,而是喜欢两人在一起的时候没有旁人打扰,他眷恋着这种独自享有她的感觉。

 “府里的人来来去去,没有武彬,还有其他人。”

 “我当作没瞧见。”

 “既然不担心人家笑话你,你是不是可以陪我赏月观星?”云琉璃牵起他的手,两个人来到那堵高高的围墙下。这一次她用不着借助绳索,因为时光仿佛回到十岁那一年,他举高她的‮体身‬往上一抛,她双手攀往墙头,轻轻一跃坐上墙头,而他旋身一跃,轻松的坐在她身边。

 “今晚的月和星光好美好美喔!”是啊,因为身边有个他,她终于明白爹娘的心情了,有个心爱的人相伴左右,无论身在何处,都是最幸福的人。

 “你怎么老爱坐在这儿赏月观星呢?”

 歪着头瞅着他,她试探的问;“你还记得小时候的事吗?”

 “这要看此事是否重要,若是要紧的事,当然会搁在心上,若是不紧要的事,当然是抛至脑后。为何如此问我?”

 “…没事。”这不就表示当初那个小家伙对他一点意义都没有吗?

 “你不会说谎。”蔚如皓捏了捏她娇的脸儿。

 “…只是随口问,真的没事。”她把目光转向夜空,不教他看穿心思。

 他还不至于看不出来她在生闷气,虽然不知道自己哪儿出了差错,但是宠她已经成了他的习惯。“你是不是想起小时候?”

 “…小时候的事,每一件我都搁在心上,尤其是承诺过的事,一刻也不会忘记,我爹娘从小就教导我,人一定要信守承诺。”没良心,她把他搁在心上,他却忘得一干二净!

 “你爹娘教得很好。”

 “这是当然,我爹娘是我见过最的人。”她的心顿时涌上一股落寞。若是爹娘还在世上,他们肯定会说——你这丫头太固执了,为何不愿意明白的告诉他,你就是同他一起坐在莫家镖局墙上赏月观星的小家伙呢?

 是啊,她也不懂,何必如此固执,不愿意向他坦白呢?

 还记得娘临终之前,一直念念不忘的对她耳提面命“琉璃,别太倔强了,有时候屈服并非卑微,而是教你未来的路更加顺遂。”

 也许娘说得对,屈服并非卑微,可是那‮夜一‬,她珍惜的将他摆在心上,即使他不知道她就是那个跟他有过约定的小家伙,也希望他看重那个小家伙。除非她决定将他舍下,从此再也不要跟他有任何瓜葛,否则她不会主动告诉他。

 想来真是可笑,她无法理解如皓对‮姐小‬的执念,又何尝理解自己的执念?

 “你爹娘不能陪在你身边,但是有我,我会一直陪伴着你。”他握住她的手。

 她垂下螓首看着他的手,一股暖盈满口。是啊,有他,她再也不孤单了。

 “坐在这儿观看的明月和星星究竟哪儿不一样?”他抬头看着夜空,原是想转移她的注意力。却又绕回原点了。

 她又转头瞧了他一眼,这一眼满怀期待,也许他会突然想起。“是啊,这儿有一段小时候最美、最美的回忆。”

 “什么样的回忆?”

 “是我的回忆,怎能告诉你呢?”

 皱着眉,蔚如皓不喜欢被她隔绝在外的感觉。究竟有什么样的回忆可以教她至今念念不忘呢?

 “蓝玉鸣”三个字赫然跳进脑海,他记得蓝玉鸣同她一起长大,想必他们的感情很好,之间有着许多美好的回忆…这令他吃味,他不喜欢他们之间有着那么多美好的回忆,他想独占她的一切…这太贪心了吗?是啊,他就是不要她心上有着另外一个人。

 “你在皱眉。”云琉璃伸手轻抚他的额头。先前的他喜怒不形于,教人摸不透他的心思,如今不再刻意隐藏心情,她还是觉得难以捉摸。

 “不开心。”

 一怔,因为不懂他的不悦从何而来,更因为他如此直率的表达自己的心情,说真格的,这会儿看他还真像个闹别扭的孩子,若非他的脸色太难看了,她一定会笑出来。“好端端的怎么会不开心呢?”

 “…如今你的‮份身‬是蔚家少夫人,以后还是别坐这儿赏月观星。”若是被她知道了,他是为了蓝玉鸣不开心,她一定会取笑他吧。

 他拉着她飞身跃下墙头,虽然知道这样的举动很愚蠢,可他就是管不住自己。

 “大当家怎么突然计较这种无意义的小规矩?”

 “若是府里的奴才们都跟着你爬上墙头,像话吗?”

 “这府里哪个奴才有本事爬上墙头?”

 眼看两人的气氛越闹越僵,武彬神色匆匆的从黑暗中现身。“大当家!”

 蔚如皓暂且收下浮躁的心情,转身问;“有事?”

 “赫连回来了。”

 从他送出书信至今,脚程快一点的话,赫连是应该回来了。“你叫他好好歇上一宿,明儿个一早我在水榭斋见他。”

 “可是,他有很重要的事必须即刻向大当家禀报。”武彬似有难言之隐的瞧了云琉璃一眼。

 神色一凛,蔚如皓已经敏锐的意识到武彬未说出口的事“赫连在哪儿?”

 “我让他待在水榭斋等着大当家。”

 点点头,他快步转向水榭斋,同时下了一道命令。“你送少夫人回冬梅苑。”

 看着匆匆离去的蔚如皓,云琉璃顿时心生恐惧,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心头。这位赫连想必是府里的侍卫,可是,有何急事必须立刻见到如皓?

 “少夫人,夜深了,请回房吧。”武彬恭敬的作辑道。

 别胡思想了,明天不就知道了吗?稳住思绪,她举步走回冬梅苑。

 天色一亮,如同往常向公婆晨昏定省过后,云琉璃便片刻不得闲的忙个不停,练字、练剑、试药草、看小说…她想方设法转移心思,可是,却觉得脑袋瓜儿越来越混乱,心神越来越不宁。

 是啊,怎可能不混乱呢?怎可能心安呢?自从他们圆房之后,如皓再也不曾待在书房过夜,可是昨夜他却没有回房,这教她怎能不胡思想呢?

 昨儿个夜里必定出了事,到底有什么要紧的事教他无法离开水榭斋?

 她很想告诉自己不要胡思想,是她太过于大惊小怪,如皓见夜深了,不想惊扰她,便留在书房过夜。也许是昨儿个夜里见他不开心,闹着别扭,她的脑袋瓜儿就忍不住往坏处钻牛角尖。

 眼珠子贼溜溜的一转,云琉璃灵机一动,有个好主意!

 她直起‮子身‬,越过炕几,从一旁花几上的花瓶取来一朵茉莉花,摘下一个花瓣——没事,再摘下一个花瓣——有事,再摘下一个花瓣——没事…摘下最后一个花瓣——有事!

 瞧,连这朵茉莉花都说昨儿个夜里出了事,所以怎么可能没事呢?

 叹口气,两手搁在炕几上托着香腮,她苦恼的蹙眉暗忖。要不要叫吉儿去打听一下,昨夜府里出了什么事?可是,这样好吗?少夫人像三姑六婆到处打探消息,那不是很可笑吗?

 没错,很可笑,说不定过两天府里的奴才们就会自动生出这样的流言——大当家和少夫人陷入冷战。可是她迳自在这儿胡乱猜测,脑袋瓜儿一定会痛得裂开来。

 哐啷一声,吉儿不小心踢到门槛,端在手上的茶点飞了出去,应声碎了一地,她先是一怔,随即慌慌张张的蹲‮身下‬子收拾,因为太急了,手指被破裂的瓷碗划了一道血痕,吓得惊声一叫。

 “吉儿,别动!”云琉璃终于从心神不宁的恍惚状态中回过神,跳下卧榻跑过去,取出手绢帮吉儿包住伤口。“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就是呀,好奇怪,今儿个一直迷糊糊的,老是在出错。”吉儿难为情的站起身。“我去拿扫帚来扫干净。”

 若非吉儿提醒,她还真的没有察觉到,今吉儿好像发生不少状况,一会儿被茶水烫着,一会儿撞到门柱,一会儿咬到舌头…显然有心事。

 定下心神,她看着吉儿忙进忙出的收拾混乱,终于察觉到令人困惑的事——吉儿在闪躲她,为什么?

 收拾整齐,吉儿便慌慌张张的想逃离房间,可才到门口,却教云琉璃唤住。“吉儿!”

 “…琉璃有事吗?”吉儿的声音微微颤抖。

 “这话应该是我问你,你有事吗?”

 “…没事,什么事都没有,真的,什么事都没有!”

 一再强调没事,那就表示有事,假若真的什么事都没有,吉儿又何必心虚的一直背对着她?她走过去,强行将吉儿拉到卧榻坐下。“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我…我怎么会有事瞒着你呢?”吉儿忍不住就想回避她的目光。

 “吉儿,你我情同姐妹,你是否有事瞒着我,我还会瞧不出来吗?”

 “我…你别我!”吉儿看起来快要哭出来似的。

 她?天地良心,她既没有使剑胁迫,也没用言语恐吓,她怎么她呢?

 看这样子,吉儿不但有事瞒着她,而且还跟昨儿个夜里困住如皓的事情有关。

 “你知道蔚家大院没有藏不住的事吗?你不说,我还是会知道,难道你希望我从他人之口得知出了什么事吗?”这才算得上是言语恐吓。

 咬着下,吉儿怯怯的看了她一眼,螓首垂得更低,轻声道来“我听到一个传言,‮姐小‬在这儿。”

 “…‮姐小‬在这儿?”她是不是听错了?‮姐小‬怎么可能在这儿?

 “昨儿个夜里有人瞧见大当家的侍卫带着‮姐小‬进了水榭斋,当然,有可能看错了,我想一定是看错了,‮姐小‬怎么可能在这儿?‮姐小‬不是跟云爷在一起吗?对啊,一定是看错了,‮姐小‬不可能在这儿…”吉儿已经急得语无伦次了。

 “我哥哥呢?”

 “我也不清楚,昨儿个夜里只见到‮姐小‬一人,并没有云爷。”

 一阵晕眩袭来,云琉璃紧紧的抓住炕几,若非坐在卧榻上,这会儿她已经瘫软在地了。

 缓了口气,此事非同小可,‮姐小‬果真在这儿,哥哥必定出了意外。“吉儿,你真的确定‮姐小‬在水榭斋吗?”

 “这…大伙儿都这么说,可是当时夜已深,很有可能看错了,也许只是一个长得像‮姐小‬的姑娘。”

 猛然站起身,云琉璃慌张的往外走。她要去水榭斋弄清楚一切。

 “琉璃,你去哪儿?”吉儿赶紧追了出去。

 “我要见‮姐小‬,我要知道发生什么事!”

 没想到她再次被阻挡在水榭斋外面。

 “少夫人请留步,大当家有令,任何人都不准进入水榭斋。”瞧见她的穿着打扮,赫连便知她是谁,立刻不苟言笑的拱手一揖。

 “连我也不行吗?”她教自个儿平静以对,毕竟连水榭斋后方的温泉池都可以进去,她确信如皓口中的任何人不包括她在内。

 “是的,任何人都不例外,这是小的接到的命令。”

 他竟然不准她进入水榭斋…云琉璃仿佛听见自个儿心碎的声音!终究,她还是比不上‮姐小‬,‮姐小‬一回来,她就变得毫无意义。

 小手不自觉握紧成拳。这会儿不是伤心难过之时,她必须知道‮姐小‬和哥哥出了什么事。“我有急事需要见大当家一面,请小哥代我向大当家请示。”

 “大当家去了粮店,待大当家回府之后,小的会向大当家请示。”

 “大当家去了粮店?”她的目光好奇的越过赫连看着后方的书房,如皓怎么可能把‮姐小‬丢在这儿跑去粮店?可是,若‮姐小‬不在水榭斋,又何必止她进入呢?

 “难道少夫人不知道大当家此时都在粮店吗?”赫连的口气没有任何不敬,但听起来却非常刺耳。

 “你对少夫人太没规矩了!”吉儿生气的跳起来说话。

 “吉儿,别为难这位小哥,我们走吧。”她下意识膛,转身离开水榭斋。

 她突然认清楚自己有多卑微、多平凡。是啊,她确实不知道如皓此刻身在何处,甚至不知道她的夫君是什么样的人,只要他将她拥入怀里,她就像只开心的鸟儿,每天殷殷期待他来到她身边,曾经梦想云游四海、行遍天下的那份心志不见了…她不喜欢这样的云琉璃,好像失去了自我。

 回想刚嫁到蔚家时,府里的奴才们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可她处之泰然,无无求,当然不必在意人家如何待她。

 可是如今,她的心思意念全在如皓身上,渴求他的目光,渴求他的怜爱,对他,她的心越来越贪求,也越来越卑微。

 她真是个可怜的傻子!

 打一开始,她就只是替代品,‮姐小‬回来了,这儿没有她立身之处,如今教她离开蔚家,也无需怨天尤人。唯一教她挂记的是哥哥的安危,在不确定他陷入何种险境之前,无论面临何种困境,她都必须坚定的守在这里。

 停下脚步,她转身握住吉儿的手,郑重的托“我需要你帮我,府里一定有人知道我哥哥发生什么事,我必须找到他,即使天涯海角,我也要找到他!”

 用力点点头,吉儿安抚道:“我一定会弄清楚发生什么事情。可是,在这之前你别胡思想,吉人自有天相,云爷不会有事的。”

 云琉璃无言的抬头望天,如今,也只能祈求老天爷保佑哥哥安然无恙。

 站在窗边,蔚如皓再一次想起刚刚大夫说的话——

 “大当家,请恕小的无能为力,这位姑娘一切都很正常,实在找不到她为何不能言语的原因,只能推测,她或许受了惊吓,因此失去说话的能力,您另请高明吧。”

 这三天,他几乎把皇城最好的大夫都请来了,可是每个大夫的诊断都相同,莫香灵很正常,应该是受了某种惊吓导致她不言不语。

 很显然,她受到的惊吓跟云璩风有关。而根据赫连的说法,他们遇见莫香灵之时,她半昏厥的抱着一匹狂奔的骏马,有几名盗贼紧追在后,这几名盗贼见到他们有大批人马,未免暴‮份身‬,只能放弃莫香灵转身而去。为了莫香灵,他们无法追上去,可是由此可推断,云璩风为了保住莫香灵而牺牲自己…

 由此可看出,云璩风对莫香灵用情很深,不就是因为如此,云璩风不顾一切带着莫香灵私奔吗?若云璩风能平安归来,他一定会当面献上祝福,就怕…

 摇了‮头摇‬,他必须相信云璩风会想方设法活下去。为了心爱的女子,也为了他在世上唯一的亲人…

 回想不久之前,他还对云璩风充满恨意。如今却期盼老天爷保佑他,果真人生无常! n6zwW.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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