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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三后,尚书府邸。

 卫少央依约前来,虽名为洗尘宴,却是大肆铺张,醇酒佳肴,觥筹错,不过是工部尚书,却已在府中养了一班舞伶歌,极尽奢华。

 席间,卫少央滴酒未沾,像是不曾置身于其中,清醒地淡看这一切。

 豪门中的骄奢婬靡,他看过太多太多,饥寒迫的那些日子,他总是能听闻那些高墙朱门内的寻作乐。

 “卫将军,我敬您…”为了讨好这当朝贵人,杜尚书可说是使出了浑身解数,逢献媚。若能攀上他,那往后仕途便可平步青云了。

 卫少央斟了半杯香茗,以茶代酒。

 除了茶水,这一整夜,他什么都没碰。

 而这些,杜尚书自是看在眼里。

 美人侍候,他婉拒。

 百年佳酿,他谢绝。

 名贵珍藏,他推辞。

 早听闻这卫少央品德高洁,酒、、财、气,所有会令人失本的东西,他一概不碰。

 但他不信,不信他当真无无求。只要是人,就有弱点和求,只是他在乎的事物,至今尚无人知晓。

 这世上,没有收买下了的人,端看你付不付得出代价!

 “杜尚书,我今天来,是想和你谈谈长江水患的问题。”清炯瞳眸直视着他,杜尚书心头暗暗一跳。

 “唉!喝酒时谈这些沉重公事做什么呢,来来来,我敬您一杯,别迳是喝茶呀,茶哪有醇酒美人带劲儿。翎儿,别弹琴了,没见卫将军酒杯空着吗?过来斟酒敬卫将军一杯!那个香荷,不是要你去请少爷、少夫人出来吗?卫将军都来那么久了,怎么还没见到人?”

 “少夫人‮子身‬不适…”

 “什么?我是怎么代的?就算只剩一口气也得给我爬出来招呼贵客,卫将军是何等人物,岂容你们怠慢!”

 “杜尚书不必费心,我不是来饮酒作乐的…”卫少央试着想说什么。

 “不费心、不费心!”一面陪着笑,一转身,板着脸训斥:“站着凡么愣,还不快去!”

 “杜…”婢女已领命而去,而稍早前拨弄琴弦的那双纤美柔荑已为他斟了满杯水酒。

 “卫将军,翎儿敬您…”这女子,国天香,顾盼间妩媚生姿,投足间暗香袭人,那云袖翩翮、水眸含情,教人光瞧便要醉了…

 她还是清白之身,不曾伺候过男人,但若对象是眼前这英朗伟岸的男子,她愿意…

 杜尚书一面悄悄审视卫少央的反应。

 翎儿在府里养的这班歌中,才貌堪称一绝,早先曾是名动京城的青楼名伶,还是个清倌,砸下万把银钱将她买回,连唯一的独生爱子垂涎美貌已久都碰不得,本想过些时候收为宠妾,但若是卫少央看上眼,他忍着皮痛痛心痛,也会将翎儿双手奉上!

 莫说宠妾,就算是发,他都能送上去陪他睡!

 谁教人家权倾朝野呢?为了仕途前程,这点小小的牺牲算什么?

 “爹,你这么急着把我找回来做什么?我和朋友饮酒看戏,正在兴头上呢…”远远地,一名年轻男子走来,边走边嘀咕抱怨。

 “放肆!还不快见过卫将军…”杜尚书一喝,使了个眼色,那杜家公子醒悟过来,连连行礼。

 “啊!不知卫将军亲临寒舍…映宛,还不快过来!”男子突然朝他后头喊话,他正推拒翎儿斟来的酒杯,顺势拾眼一瞥…

 那女子低敛着眼眉,长发如瀑般散落肩,半掩住丽容,看似仓促间被拉离寝房,衣裳单薄得不住寒风吹拂。

 男子探手将她扯到眼前,动作称不上浓情意,她一阵踉跄,撞上桌角…

 哐啷!

 酒杯掉落桌面,撞击出清脆声响,没人来得及看清怎么一回事,她已落入一堵宽大的怀抱。

 好暖。

 她怔了怔,回过神来,仰眸对上一双俯视着她的深瞳。

 耳边,传来浊重的息、口如擂般的跳动,她甚至能感受,越的血窜…他的手在抖!

 她蹙了蹙眉,不解。“你?”

 卫少央张了张口,却怎么也发不出声响。

 她一站稳,端庄地拢了拢衣襟,退离到夫婿身后,安静伫立。

 是了,她是名门千金,永远雍容得宜…

 “瞧瞧你这是什么模样,有贵客来也不晓得打扮打扮,岂不失礼于卫将军?”杜尚书之子…她的夫婿正低声数落着,而后恭谨致歉。“卫将军,内不懂礼数,切莫见怪。”

 内,他说。

 这年头都是这样的,女子地位轻,在夫家永远只能当个没有声音的陪衬,衬着夫婿的风光得志。

 女子皆是如此,他不该意外,女子皆是如此…

 但,该死的!她不该是如此,她的夫婿,不该是世俗男子!

 她该拥有最好的,被珍视疼宠,视为今生唯一的挚爱,心头的一块

 他忽然一股愤怒涌上心头。“她病了!你们没发现吗?”

 话一冲出口,杜尚书错愕,杜天麟错愕,连梅映宛都错愕不已地望向他。

 他知道不该,这话不适宜由他来说,但他无法控制自己,他知道她病了,打从方才扶住她,触到她过高的体温时便发现了,她的气不佳,单薄身躯就像他寝房前栽种的那株白梅,朵朵在枝头飘摇坠,化为泥。

 他心口揪紧得无法呼吸,无法思考。

 “坐。”她看起来,像是快要站不住了,将她安置好,来银箸,问:“用过晚膳了吗?大夫呢?有没有看过?谁帮你煎葯?婢女怎没在身边照料?是风寒还是什么原因?有弄清楚吗?还是我另外再请个大夫?宫里的御医我有认识几个,要不要我…”

 梅映宛蹙眉,不自在地旋动细腕,他这才留意到自己还抓着人家的手不放。

 “对不住…”他连忙收手退开。

 “不敢劳烦卫将军费心。”梅映宛微微蹙眉,声音仍是淡淡的,但能隐约瞧出她眉心之间压抑的不悦。

 他也知道自己的行为是孟了,于情于理都超乎为客之道,但…他管不住自己,席间,总为她添水、布菜,关注着她最细微的需求,双眼无法自她身上移开。

 “喝点热汤,汗。”亲自舀了八分满,放到她左手边,殷勤、留神地照料着。

 杜尚书与儿子换了一记眼神,心高气傲的杜天麟无法容忍,口一把怒意就要爆发,却在父亲一个眼神示意下,硬是咽了回去。

 梅映宛不是笨蛋,弥漫于席间的紧绷气氛,她不会感受不到。这男人未免太放肆,她知道他是高官,在朝中有举足轻重的权力,可以要人生便生、要人死便死,但那又如何?位高权重就可以狂妄傲慢?那火一般狂热的眼神紧锁在她身上,毫不顾忌她已为人妇的身分。

 这简直就是无礼了!

 他究竟有没有一点作客的自觉?有没有将她的夫婿放在眼里?她不是青楼歌,不是他能狎玩轻慢的对象!

 虽然,他从头至尾,都没有丝毫轻佻逾矩的行为,但那双眼神…太过炙热的眼神,就是教她打心底感到被冒犯。

 刻意避开他的目光,视线移向他处,满桌的杯盘狼藉、绝随侍在侧,她的心更冷了。除了寻花问柳,饮酒作乐外,这些高官还会什么?

 “相公,妾身有些不舒服,可否容我先行退下?”梅映宛先行告罪,这奢靡之处她再无法多待片刻。

 “去去去!”杜天麟挥了挥手。再任卫少央热烈凝视他的子下去,他可也难保自己火爆的脾得住了。

 她吁了口气,连忙起身退席。

 “‮姐小‬!”乍然瞥见她单薄的身躯,卫少央满心满眼再容不下其他,探手扯落身上的狐裘,往她身上揽。“天冷,别受寒了。”

 “将军好意,心领便是,我不能接受。”说着便要扯下…

 “别!”他伸手按住,制止她,眼神竟出些许卑微。“算我求你,可以吗?”她‮子身‬已然不适,不能再受寒加重病情了。

 这狐裘很暖,某年隆冬他镇守边关,那场仗打得很苦,加上严寒恶劣的天候,僵持不下的战事已教将士个个吃不消,而后,京城派人送来久、衣,皇帝恩泽鼓舞了士气,他们打了场漂亮的胜仗,狐裘就是那时随冬衣送到他手中的,还带上了皇帝御笔信函,因此,这赏赐对他而言意义重大,是皇上怜恤他保卫家国的辛劳。

 它代表的,是一分温暖,一分情义,她懂吗?

 两人僵持不下,相顾无言了半晌…

 有一刻,她几乎以为自己在他眼里看到了一丝无措、脆弱的乞求…

 乞求?这字眼才刚浮现脑海,马上教她给拂去。

 不过是个不懂礼教的武夫,大剌剌地瞅着主人的室瞧,野蛮又鄙的俗人,怎可能有如此软弱的情绪,是她多心了。

 “请放开我。”她声音沉了,眼神更冷。

 卫少央连忙松手。“我没恶意。你…好好休息。”

 “不劳卫将军费神。”

 她,应是厌恶极了他吧!

 由她的眼神中,他看出来了。

 一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眼前,他目光仍然无法收回,回席后,波澜狂涌的心思依然无法压抑、平息。

 太明显了,瞎子都瞧得分明。

 杜尚书暗暗思忖,小心开了口:“卫将军,关于您刚刚说的长江工程之事…”

 “嗯…”一字半句也不进脑子,队着酒杯,双手隐隐发颤。

 出人意表地,执壶斟了满杯,一饮而尽。

 辣,热辣辣的呛意,占据了喉间,狠狠灌入腔、心肺…但是,抑不住,抑不住那狂撼震颤、心悸疼痛…

 他醉了。

 杜尚书打蛇随上,留了他一宿。

 此刻,书房之内…

 “什么!爹,你在开我玩笑吧!”杜天麟跳起来,朝着父亲咆哮。

 这太可笑了,居然要他将子送上门去陪寝,那他成了什么?公吗?讨好权贵也不是这么个讨好法!

 “爹不是开玩笑,方才那情形,你也看见了,连翎儿他都看不上眼,却对映宛那样殷勤,他意思已经表示得很明白了,要讨好他,得拿映宛来换。反正你也没怎么喜爱她,不是老抱怨这个千金闺秀不懂婉媚风情,无趣得紧吗?”

 “我再不喜欢她,还是明媒正娶来的!”要真这样做,他脸往哪儿搁?心高气傲的杜天麟咽不下那口气。

 “儿子,见识要放远一点,大丈夫何患无,这事关乎你未来的前程,还有爹这顶官帽,要能侍候得他高兴,将来有他提拔,还担保不了咱们父子俩前程似锦吗?”长江工程都说出口,这可不是下马威吗?若不顺着他,难保这一严办起来,连官帽都保不住!否则杜尚书又岂愿出此下策?

 “爹说得倒轻松,这样失贞污秽的子,我还能要吗?”打小便是天之骄子,吃最好的、用最好的,他已经被宠坏了,别人睡过的女人,再要只会辱没了自己。

 “好了,我知道你的委屈,这事儿过后,爹答应让你纳妾,你想要谁过门都成,这总行了吧?”

 “爹,这可是你R说的!”杜天麟捺下不悦,算是接受了父亲的补偿。

 哼,卫少央,你等着瞧!

 今的羞辱他记下了,早晚要加倍讨回来!

 达成协议的父子俩,却没留意到门外静伫艮久的纤影。她面无表情,冰冷的、寒漠的身影,与沁凉夜融合。

 她没惊动任何人,悄悄地来,又无声地离去。

 ******************

 头好昏。

 酒气在腹间翻腾,他今晚喝了不少,但还不至于烂醉如泥,他有多少酒量自己明白,至少这一刻,他脑子还是清楚的。

 太清楚了,清楚到狂天撼地的心绪,依然主宰着他每一分思维。

 他呼吸急促,闭上眼。

 多少年戎马生涯,生死关前,他不曾惧怕,冲锋陷阵,浴血杀敌时,他不曾慌乱,千军万马,大敌境,他镇定沉着,指挥若定…然而,此刻,他竟因为那张不曾预期再度见着的容颜,身躯不争气地微微颤抖。

 她不记得他了,从她淡漠无绪的冰冷眼神里,他便知晓。他不知,他该怎么将那句等了十年的话,对她说出口…

 一阵细微声响由门外传来,多年兵戎生涯下,已习于高度警觉的卫少央抬眸望去。“谁?”

 回应他的,是轻浅细微的息声。

 他撑起‮子身‬,踩着略略不稳的步调上前查看,门外之人,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姐小‬!”他讶喊,连忙张手接住她虚软的身躯,无法思考太多,一个‮劲使‬便将她抱进房。

 “别…碰我。”她咬牙,想反抗,然而吐出这句话,已是费尽她所有的力气。

 怎么也没想到他会对她下葯,多可悲,这就是她的夫婿,为了富贵荣华,可以将子送上门任人玷辱。

 她觉得好悲哀。

 如果不是回房后,惊觉还披在身上的狐裘,不与那男人有丝毫牵扯,上了书房想请夫婿代为归还,她也不会听到那些教人心寒的对话吧?

 “你最好给我乖乖听话!从也罢,不从也罢,总之今晚你得好好侍候卫将军,别节外生枝。咱们杜家垮了,对你一点好处都没有。”

 想起丈夫软硬兼施的胁迫,与眼前俯身凝视她的男子重叠。

 这就是男人,这就是达官显贵的嘴脸,多么地丑陋,多么地教人作呕!

 “滚…”她费尽了力,挣不开他的臂膀,‮劲使‬咬上他的手臂。

 “‮姐小‬?”将她安置在上,卫少央眉心连蹙也没蹙一下,任由她去咬,静默而忧虑地凝视着她。

 她看起来好严重,究竟是什么病?看起来一点也不像风寒。

 嘴里尝到了‮腥血‬味,点点殷红由雪白袖袍中渗出,她松了口,几近绝望的泪水自眼角滑落。“走…开…求你…”他怎么能走?她看起来好痛苦,要他在此时弃下她,杀了他都做不到!

 他伸手,碰触她苍白的面容,拭去泪痕,小心翼翼恍若对待价值连城的珍品,稍一‮劲使‬便会碰碎,温柔而痛惜。

 “别…碰我…”她屈辱地别开脸,想抗拒,却惊恐地发现,体力正一点一滴失,再这样下去,她知道今晚她绝对逃不了…

 “别动!”轻易压制她妄动的双手,掌心探上她额温,冰冷失温,浑身止不住的轻颤。

 想起稍早前,仍是灼热发烫的,是什么样的病况,会致体温如此冷热不定?

 他焦灼不已,掌心贴上她口,暗运内力渡予她,已无暇细想‮女男‬之防。

 “你!住手!”满心已教恐惧占领的梅映宛,根本无从察觉,那碰触始终不含丝毫情婬念,有的只是珍视与庄重。

 好厌恶!她真的好厌恶这种人!仗着权势为所为,将他人的尊严踩在脚底下任意凌辱。

 她凭什么要牺牲自己的贞洁,成为男人争权夺利的筹码?她不是女!

 悲辱的泪水一颗颗落,被压制的双腕奋力挣扎,右腕一挣脱,她不敢思索、不敢迟疑,出袖内暗藏的匕首狠狠刺去…

 卫少央张大了眼,缓慢地,移向口那把匕首。

 她咬紧牙关,不让自己深想、后悔,紧握着匕首,加深力道,推进。

 她没得选择,这是唯一的机会,否则,她会失去贞洁。

 “我不懂。”对于一名被刺杀的对象,他反应出奇平和,既没愤恨狂怒,更无任何暴怒反击,只是沉静地凝视她泪花坠跌的眸子。

 他可以避开的,他的身手比她俐落太多,怎会避不开一名弱质女的攻击?但只因为是她,只要是她做的,任何一切,他都会受下,绝不规避,他只是不懂,为什么?‮姐小‬为什么要对他下手?

 深瞳掠过一抹痛。“你,要我死?”

 若真是如此,只需一句话,他卫少央,夫复何言?

 她凝着泪,不言不语,贝齿陷入苍白办,渗出点点血丝。一个‮劲使‬,她出匕首,转了方向,紧闭着双眼往心坎下…

 有什么会比被自个儿的夫婿卖更可悲?在被强带来这儿…不,更早,早在书房外,她就已有豁出一切的决心,若真走到这一步,她的尊严绝不容他人践踏。

 她的动作太快,卫少央惊骇,来不及阻止,情急下…

 刀势受阻,她困惑张眸,惊见他徒手握住刀口,牢牢地,无法移动分毫。

 血,一滴,一滴,顺着刀缘,滴落她口。

 “你…”她愕然失声。

 “为什么要这样做!”失了镇静,声音不再平稳、情绪不再温和,卫少央怒吼,微颤的音量质问道:“为什么要伤害自己!”

 伤他,他无怨,但,为何要自戕?

 “我拿命…抵你。”她这一生,不曾负过谁。

 “傻瓜!不需要。”夺过匕首丢向一旁,同时也撑不住剧痛,跌落下,他上一口气,将话完成…

 “我这条命,只要你一句话,随时都愿双手奉上。”

 “你…”或许是少了威迫戚,较能定下心来,上清朗如月的眸子。有这样清澈坦的眼神,岂会是卑劣小人?

 她似乎!做错了什么。

 “我以为…你与公公达成协议,以我的‮子身‬,换他们父子的仕途前程。”

 所以…所以…她今晚是被迫送到他房门口?

 “荒唐!”这对父子简直是…

 梅映宛是杜家媳妇,他们怎能这般羞辱她!

 他一时怒上心头,气血翻涌,眼前一片昏暗,痛楚更是钻心刺骨。

 “你…还好吗?”那一刀,她没留情。梅映宛深自谴责,撑起‮子身‬下,想为他察看伤势。

 “别过来!”按住涌血的口,连连退开数步,拉出距离。

 梅映宛垂眸,呆立原地。

 她将他伤成这般,他防她,应该的。

 “我对你…没有任何的不良意图,请你…务必相信。”用那样的眼光看待他们,不只是羞辱他,更辱没了‮姐小‬。

 “我信、我信。”她慌道,泪水进落。“对不起,我太冲动了,他们对我下葯,强迫我,我以为、以为你…”只是…被下了葯吗?

 他松了一口气。“你没事…就好…”葯效会退,退了就没事了。

 放下高悬的心,他扶着墙,滑坐地面。

 体力随着鲜血一点一滴自体内失,他知道自己再撑不了多久。

 “回…房去!”他息着,用最后的力气催促道:“回房…告诉你的夫婿,我们…没什么。女人家…名节…很重要。”

 再多耽搁些时候,就真的没人肯相信她的清白了。

 他不知道杜尚书打的是那样的主意,否则一开始就不会抱她进房。

 “可是你的伤!”他伤得好重,她起码也得为他处理好伤口。

 “不碍事!刀口血的日子我过惯了…这点伤,不算什么。”

 “不。”她不可能为了自己的名节,弃他于不顾,这种事她做不来,她不会原谅自己。

 “‮姐小‬!”他低喝,硬是撑起重伤的‮子身‬避开她,扯动的伤口,令他痛得冷汗直冒,脸上一片死白。“你不懂事情的严重吗?刺杀朝廷重臣,不是一个死罪就能了事的,还会牵连到你娘家、杜家上下,这是你希望看到的吗?”

 梅映宛怔然。

 “我不是在吓你。趁此时无人察觉,快快离开吧,别染了我的血,否则我真的保不了你。”伤势要真掩藏不了,最多就说刺客行刺,没人会怀疑到一介弱质女身上,杜尚书心虚,不光彩事儿下都来不及,更是不可能拿去说嘴,但若让其余不相干的人瞧见,她可真难以置身事外了。

 皇上待他的恩义,他再清楚不过,这要惊动到圣上那儿去,事情绝难善了。

 这才是…他一直不肯让她靠近的原因,怕染了他的血,她难以身?

 愧悔、深疚,如水般淹没了她自责的心。

 她不过是个意图置他于死地的人,他为何…这般护她?

 “可是…你会死…”

 “不会,你不要我死,我就不会死。”视线开始模糊,他知道自己已撑到极限,咬紧牙关将房门打开,伸了手见满掌鲜血,改以未染血的左手将她推出房门。“快…走…求求你…”她踉跄着,被推了出来,仓皇中,她口问:“为什么?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他们,只是两个不相识的陌生人,不是吗?

 他苦笑,关上房门前,她听见极浅极浅的苍凉音律飘入耳畔…

 “‮姐小‬,卫少央这个名字,你忘了吗?” n6zWW.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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