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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即使是太平盛世,乞丐的踪影依然处处可见,城门口,寺庙旁,只要是人群川之处,最赏心悦目的背景装饰品必然是一个个像破铜烂铁般的叫花子。

 就如这座香火鼎盛的观音庙,那边厢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乞儿苟延残,这面一对一身破补丁的落魄夫携著一个小娃儿苦哈哈,还有最里头角落边儿,一双不会超过十岁的小兄弟,衣衫褴褛又脏又臭,畏畏缩缩地抱在一起,似乎连怎么乞食都不会。

 饼往的香客熙来攘往,两眼眯眯自动过滤想看与不想看的东西,拎著水果,提著糕饼篮,又是檀香又是纸钱地抱满怀,随脚踢得躺在地上的破碗表演“碎碎”平安,可就是没几个把两文钱扔下来积点德,世间人情冷暖由此可见一斑。

 但世间人也不真是全然无情的。

 “姊姊,咱们到那头吃去!”

 街市那头,一个梳著坠马双髻的小姑娘一手捧著两粒热呼呼的馒头,一手牵著一个薄纱半遮面的大姑娘,指著寺庙这头徐步走来,在寺庙墙石上坐定后,再分给后者一粒又白又胖的馒头,这便是她们的午餐。

 除了没有破补丁,而且是干干净净的之外,这对姊妹那身布衫裙比之乞丐也好不了多少,能抱著热呼呼的馒头啃,已足够她们满心快了。

 “姊姊,趁热快吃吧!”

 不过,这个馒头好象不太容易吃,她们才刚咬下一口,就感觉自己好象也被人偷啃了好几口;再咬一口,半个‮子身‬都快被光了了。姊妹俩不安地相觑一眼,再怯怯地转眸一瞧,赫然发现是一对瘦骨嶙峋的小乞丐,幸好那两对饥饿的眼睛“吃”的不是她们,而是她们手上的馒头。

 姊妹俩再次相对一眼,松一口气,继而嫣然一笑,各自将手上的馒头掰下一大半来分给那对小兄弟,见那对小兄弟津津有味地狼虎咽,最后连手指头上的馒头屑屑都得一干二净,她们也很开心地啃完剩下的小半粒馒头。

 “姊姊,我们该上路了。”

 “好。”

 牵著姊姊正待上路,小姑娘不小心眼角又去瞄见了那对乞丐兄弟,不起了一阵犹豫。

 “姊姊,我想…我们一天吃两个馒头应该够了吧?”

 “九儿说够就够。”大姑娘以非常单纯的信任语气轻快地说。

 “那如果我把三分之一的盘给他们,我们应该还是可以捱得到京城吧?”

 “九儿说可以就可以。”

 欣然得到姊姊的“全力支援”小姑娘马上将她们为数不多的盘取出三分之一交给那对小乞丐兄弟,姊妹俩才手牵手离开。

 寺门旁,一对暗地里打量她们许久,神情猥琐、不怀好意的中年夫妇忙也跟了上去。

 继之,寺庙前的大树后亦转出一条卓尔不群的身影,澄澈深邃的目光凝住那对姊妹与中年夫妇的背影片刻,始走近那对乞丐兄弟,把手中的袋子和几块碎银交给那对小兄弟──自袋子中传出阵阵令人垂涎三尺的食物香味。

 “到袋子里纸条上的地方去,自然会有人收留照顾你们。”

 而后,在那对小兄弟的错愕目光下,遥遥尾随于那对姊妹与那对中年夫妇身后而去。

 雄峙于长江两岸,鄱湖之滨的庐山,下临茫茫九派,上接冥冥苍穹,重山叠岭云雾缭绕,山体断块隆起四城垒,四壁陡峭奇险,峡谷中急轰鸣,绝壁间飞,莽莽丛林如翠盖,充满大山大水之气魄。

 而在那云雾弥漫、古木参天的密林深处,赫然一座古灰色的宅院山庄隐立,倘若没有人带路,谁也不知道在这样的深山丛林里会有这么一座庄院,层层排排的房舍仿佛牢狱一般,深黝黝、森森,只不知主人为何要把宅院建筑在这种人烟罕至的地方?

 是图清静?或是…

 “就这儿,两位小妹子,你们乖乖在这儿待上几天,很快就会有人顺路带你们上京城里头去,而且供吃供宿,一文钱都不必花哟!”

 头甫西下,林间小径上来了三女一男,一对中年夫,后头紧紧跟随著观音庙前的那对姊妹,十六、七岁的妹妹,白白净净、清妍秀雅的鹅蛋脸,水灵灵的大眼睛眨著好奇的光芒,依然牵著她的姊姊,一位肤若凝脂、貌若天仙的美姑娘,那倾国倾城的绝世之姿即使是圣人也要心动。

 此刻,中年夫正引领著两位少女走向大宅院,中年妇人涩涩的面孔上挂著职业专用的亲切笑容,甜言语论斤秤两地免费大赠送,身傍伴著双眸难掩贪婪之的丈夫,一眼贪财,一眼贪

 “真的?太好了,大婶儿,你们真是太好心了,谢谢你们啊!”大恩无以为谢,清妍少女回报以毫无心机的笑,乖乖的自己踏进陷阱里,还天喜地,感激莫名。“七儿姊姊,”侧首,她喜孜孜地征求美少女的附和。“这样我们就不必担心盘不够了。”运气真好,没想到能碰上这等热心的好人!

 “嗯!”美姑娘──七儿看似十八、九岁,却洋溢著满脸纯真童稚的笑容,傻呼呼的,稚态可掬。“九儿真聪明!”

 “不是我聪明,是我们运气好,才出门几就能碰上这等好心的人帮我们。”是谁说世上好心人不多的?

 然而,不过盏茶工夫后,小姑娘──九儿就知道她错了。

 世上的好心人实在不多!

 在宅院里的人引领之下,姊妹俩来至一间污秽幽闭的屋子,四面除了一扇门,甚至没有半扇窗,里面挤满了人,个个都是年轻貌美的妙龄少女,张张表情都写满了懊悔莫及的绝望,傻楞楞的姊妹俩看得满头雾水。

 “难不成…难不成你们全都是要上京里头去的?”即便如此,那也犯不著如此沮丧呀!胜败还是在未知之数嘛!

 “谁要去京里头呀!”少女之一咕哝。

 “不是吗?”那正好,对手能少一个是一个,姊姊的机会就更多一分。“那你们干嘛这样委靡不振的呀?”

 “你们…怎么你们还看不出来吗?”少女惊异地挥著手。“这种房子…这种房子…”

 “这种房子?”九儿困惑地环顾四周。“这种房子又怎样?”她以前住的柴房比这还糟糕呢!不但又脏又,而且非常小,连老鼠都不爱住,也幸好如此,所以她们才有地方睡。

 “这种房子是在关人的呀!”少女大叫,指著唯一的出口──门。“那门都锁住了,我们根本出不去了!”

 “欸?锁住了?!”九儿愕然惊呼,忙跑过去推门…果然锁住了“他们为什么要把我们锁起来?”她气急败坏地叫。

 少女不可思议地盯住九儿。“这样你还不懂?”她是白痴吗?“这儿是人贩子的黑窝呀!咱们这些人都是被拐带骗来的,人贩子将咱们集中在这儿等待转卖。等过些日子,咱们不是被卖去作小妾,就是被卖去作婢女、女,这样你总该懂了吧?”这样还不懂,自己去撞墙吧!

 九儿圆张著嘴,瞪大了眼,呆住了。

 懂了,这会儿她是懂了,家里头有好些个婢女、家丁也是被人贩子卖出来的,所以她懂,可是…

 怎么会这样?她已经很小心了呀!

 焦婶儿说的,两个小姑娘单身在外,无论如何小心都是件危险的事。

 身处荒郊野外,怕的是豺狼野兽;官道驿路上,也怕拦路抢劫的土匪大盗;城镇市区里,更怕披著人皮的禽兽。

 所以焦婶儿一再告诫她,要尽量避免宿荒郊野外,路途上也要找人结伴而行,坏人不可信,男人也不可信,进了城镇除了宿客栈或进饭馆之外,绝不可与任何男人说话,为了避免其他男人觊觎貌若天仙的姊姊,她亦刻意让姊姊戴上面纱。

 她自认该做的她都做到了,为什么她们还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莫非焦婶儿的告诫尚不够周密?

 防防防,防人之心不可无。

 不只男人她们要防,女人她们也要防;年轻的要防,年纪大的也要防;坏人要防,看上去像好人的也要防;不怀好意的要防,好心要帮她们的也要防…

 总之,不认识的人统统要防!

 好吧!她知道了,往后对所有的人她都会彻底防范,绝不再轻易相信任何人。也许这样谨慎过度可能会辜负了真正好心帮助她们的人,可是她也顾不了这许多了,不为她自己,只为她姊姊,她怎样都没关系,即使她活到今天就死了也不要紧,但是纯真美丽的姊姊只能靠她保护,依赖她照顾。

 她绝不容许任何人伤害姊姊半

 双臂保护地环住一脸天真无的姊姊,九儿在心底暗暗发誓,眉眼间出无比的坚决与毅然。

 不过,这副大义凛然、舍我其谁的坚决表情,在她两眼一触及那扇紧锁的门扉之际,瞬间又垮成了一团红豆糬,糬正‮央中‬塌著两个大字:无助。

 眼下她又该如何把姊姊救出去?

 黎明前的夜,漆黑如墨,树影摇曳中,四条矫健如飞的人影迅速穿林而过,在离宅院不远处的山坡上陆续停步,藏身在乌漆抹黑的暗影下,细语如蚊蚋。

 “啧啧!大哥,亏得那些人渣挑上这种地方,如果没有人带路,谁会知道这儿还藏著这样一座山庄,难怪怎么找都找不著,若非恰好让大哥碰上他们又出来‘做生意’,一路跟了上来,我看再找上十年也是白费功夫,这还真是应了‘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这句俗话咧!我说啊!那对姊妹也真是运气好,不过被关一天不到…”

 “竫云。”

 “是,大哥?”

 “麻烦你闭嘴。”

 “哦!”“谢谢。那么,现在大家请先看清楚地势,待会儿劲风往西,竫云往南,龙月往北,我呢!在东,只待晨曦一起便可以同时动手了;能抓得主谋固然是最好,抓不到是你们笨蛋,回去之后给我吃斋念佛三天…”

 听起来明明是很严肃紧张的状况,偏偏说话的人语气慢条斯理得令人抓狂,嗓音温地好象刚刚被人吵醒,自己也不晓得自己在说什么,横竖说完之后他还要倒头继续睡回笼觉,所以随便说两句代一下就行了。

 “…还有,喽啰们也要尽量铲除,但切记不得错伤无辜人命,救回那些姑娘们最要紧,明白了吗?”

 不过,其他三人倒是很认真在听从他的“梦话。”

 “明白了!”

 “待人全救出来之后,竫云负责安抚那些姑娘们,龙月负责…”

 “一把火烧了这座山庄,免得再被有心人利用,对么,师父?”

 “嗯!还有劲风,你负责追缉漏网之鱼,但一出山区即可回,谨记…”

 “穷寇莫追。”

 “很好,大家都懂了。”

 “懂了,懂了,早就懂啦!又不是头一遭办事的雏儿,每一回都这样碎碎念个不停,就算想忘也忘不了,明明都早就清楚了咩!还老是反复说个不停,啰不啰唆了点儿啊!真是的,蜗牛爬得还比你讲话快,听得都快吐血,你不烦大家都烦了,所以我就说嘛!大哥你啊!明明长得跟过世的老爹一模一样,可偏生那张嘴比娘还唠叨…”

 “竫、云。”

 “是,我闭嘴!”

 “谢谢。好,天快亮了,大家各自就位准备行动吧!”

 于是,四条黑影骤而分散开来四下奔去,眨眼间不见人影,此时,正是黎明前一刻。

 曙光一破,霞光四照,阴沉沉的宅院瞬间被染上一片金红,竟有种出人意料之外的庄严感,可是不过半晌时间,屋宅内突然冒出此起彼落的女人尖叫声破坏了整个气氛,再一会儿,火光便冲天而起,鲜红的獠牙迅速将整座山庄噬殆尽。

 一脚高一脚低,九儿拖著姊姊在森林间上演万里大逃亡,也不知前头是天上或地下,只管拎高了裙摆没命的狂奔。

 眼角偶一瞥浓密树荫间晃来晃去的红股,九儿一边气如牛一边满心懊恼,它们轻轻松松攀藤飞一圈就抵得过她跑上二十来步不只,早知有今,她就不学女红去学猴子跳了。

 “快跑,姊姊,快跑,要是又被抓到了,下回可就真的跑不了啦!”

 “可是,九儿,他们…他们不是来救我们的吗?”七儿困惑地嘟囔,同样上气接不了下气。

 “才不是呢!姊姊,那些家伙又杀人又放火,肯定不是上匪就是强盗,他们才不是来救我们的,他们是…是…”

 “是什么?”

 “是…”她怎么知道是什么,总之,现在的她谁也不信,会杀人放火的更要避到天涯海角去。“啊!对了,是黑吃黑!”

 七儿更是不解。“什么是黑吃黑?”

 “黑吃黑就是…是…哎呀!姊姊,你别问那么多嘛,反正我说了你也不会懂,我们…啊…”一声媲美杀宰羊的惊叫忽地划破宁静的树梢,噗簇簇吓得一大群雁鸟丢儿弃女亡命逃家去也。

 随著尖叫声,九儿猝然停下脚步,收势不及的七儿一头撞上她的背,撞得她又跟舱往前冲出好几步,尖叫声更悠扬“悦耳”了,两眼直瞪住骤然落在跟前的男人,惊恐不已。

 那是个俊美无俦、风神秀绝的人物,一身绛紫长衫更显得高雅无比,可惜眉宇间尽是讥诮之,眸底更是溢满愤世嫉俗的怒气。

 “两位姑娘,你们就这么急著找死么?”

 一听,顿时吓得九儿整张脸都扯歪了,随地捡了一叶芽浓密,看起来满有分量的树枝,两手抓著比住那个凶巴巴的俊美男人,树枝抖呀抖的,抖得比狂风暴雨中的飘零落花更无助,眨眼间,上面的树叶全被她抖光了,刚刚的分量只剩下一秃树枝。

 “你你你…你别过来,我我我…我会跟你拚了!”

 “拚了?你要跟我拚了?”俊美男人嘴角轻蔑地微勾,起一抹完全没有笑意的笑容。“我只需一手指头就足够将你们两人成一团酱,请问你要拿什么跟我拚?就凭那似的树枝?”

 瞪著俊美男人比出来的那手指头,九儿不只脸扯歪了,连颜色都变了,如同她周围的背景一般样,一片绿意盎然。

 “我绝不会让你伤害我姊姊一!”她尖叫,手里的树枝徒然地挥舞了两下,连丝风也没带上,一点威吓效果都没有。“绝不!”

 “是吗?”俊美男人冷笑。“我倒要瞧瞧你有多大的能耐能阻止我。”

 “姊…姊姊…”九儿拚命著气,树枝颤抖得更剧烈了,再抖下去,搞不好连树皮都要被她抖光了。“待…待会儿我一叫,你…你就马上跑,知…知道吗?”

 七儿睁大惊惧的美眸揪住妹妹。“那你呢,九儿?”

 “不要管我!”九儿气急败坏地怒叫。“你只管跑你的,不用管我,我…我会追上你的!”

 双手揪得更紧“不要!”七儿惶恐地拚命‮头摇‬,泪盈于睫。“没有九儿,七儿不走!”

 “你是白痴吗?”九儿不气结,口不择言地大骂。“你想两个人死在一块儿吗?”

 七儿还是‮头摇‬,晶莹的水珠儿随著她甩头的动作四下飞洒。

 “七儿是白痴,七儿不走!没有九儿,七儿绝不走!”

 “你…”“喂喂喂,你们俩有完没完呀!”俊美男人不耐烦地上前一步。“到底说好了没有啊?”

 见状,九儿不由得心惊地连退两步,连带著也差点把七儿给撞翻了,抖著正想再次催促姊姊离开,冷不防地,跟前又飘飘然落下另一条月白色人影,骇得她了口冷气跌坐到地上…不,七儿身上去了。

 一个她们就没辙了,又来一个岂不是存心要她们全军覆没?

 九儿瞪大恐惧的瞳眸,连绝望的呜咽都哼出不来,只能与姊姊抱在一块儿抖得如风中落叶。

 “劲风,你在做什么?”

 这第二个人虽不如头一个人俊美,然而他那成尔雅的五官,卓然拔的身形,一眼看上去却比俊美男人更令人侧目,特别是那双深沉内敛的眼,似乎蕴藏著无比的力量,如山一般稳重,似海一般深邃,畔上一勾温柔浅笑却又如此轻飘淡然,仿佛天上浮云,看得著却抓不住。

 后来者一出现,俊美男人马上收起之前的轻佻嘲讽,恭谨地回答。

 “大哥,我找到两位姑娘,她们好像搞不清楚状况,还想拚死逃命。”

 转头注视九儿与她背后的七儿,注意到她们的畏缩,温雅男人尽量放轻语气。

 “姑娘,再往前头去不远就是悬崖,两位最好止步莫再往前了。”

 可惜他慢的低柔字句间所出的善意传不进九儿恐惧万分的耳,心念里千回百转,她只顾著拚命思索该如何逃出眼前的生死关头。

 终于察觉到她们畏惧得实在很不寻常,漆黑的剑眉不觉微蹙。

 “劲风,你到底对她们说了些什么?”

 俊美男人无辜地睁著眼。“没有啊!我只说她们干嘛那么急著找死,前头是悬崖嘛,对吧?”虽然他“简化”了许多,不过“大意”就是如此,至于对方是否因为他过度简化而会错意,那就不关他的事了。

 “就说这些她们会怕成这样?”

 俊美男人耸耸肩“我哪知道她们干嘛怕成这样,搞不好全是装的。”轻蔑地哼了一声,又说:“女人嘛!就爱装模作样,不想教人家窥透自己龌龊的真面目,作作戏又算得了什么。”

 那话语中的嘲讽因何而来,温雅男人清楚得很,他深深睇视弟弟一眼,再次转而注视九儿,上的笑容加深,甚至连说话的速度也更缓了。

 “姑娘,在下复姓端木,名净尘,这位是舍弟端木劲风,其他姑娘都已由官府派人护送回家,至于两位姑娘,据在下所知,是要上京城去,恰好在下等就住在京城城郊,倘若姑娘愿意的话,就由在下等护送两位姑娘进京,如此…”

 “不用!”不待他一宇拖半句长的说完,九儿便开始死命‮头摇‬,连他到底说了些什么也没听仔细,因为不管他说什么她都不会相信。“不用你们送,我们自己会去!”

 端木净尘剑眉再次轻蹙。“可是姑娘你…”“不用!不用!不用!”九儿搂紧了姊姊,卯起来大叫。“你们快走,我们不需要你们,不需要!”他们已经抓到那么多了,不缺她们两个吧?

 端木净尘凝目注定她,她的脸孔苍白,瓣颤抖,眼中写满了绝望。

 “好吧!那姑娘自个儿小心,在下先行告辞了。”

 招呼弟弟一声,两人即飞身离去,九儿却依然僵硬地抱住姊姊许久,直至确定他们不会再回来了,她才松出一大口气,放开姊姊。

 “姊姊,你放心,往后我会更加小心,绝不会再让你碰上这种事了。”

 恰恰好三天后,她们又被另一批拦路大盗“请”去喝茶聊天了。

 这回她又是哪里错了?

 她不相信任何人,除了买食物,她也不和任何人说话,晚上借宿尼姑庵的柴房,除此之外,她们不接近任何人,甚至连看也不去看别人一眼,不给任何人有机会骗她们。

 她到底是哪里错了?

 难道是她避开得还不够远吗?

 好好好,她知道了,往后她一定会避开人群远远的,只要有人走的路她就不走,有人经过的地方她就不去,这样总该可以了吧?

 不过现在…

 面对那一大群獐眉鼠目的汉子,一双双垂涎滴的婬视线,阵阵令人呕的酒腥膻气,如果不扼住喉咙,恐怕她马上会抓好几只免子给他们了。

 “我…我随便你们怎样,”九儿努力把话从被自己扼住的喉咙里挤出来,结结巴巴的。“你…你们爱怎样就怎样,我绝…绝不反抗,可…可是你们绝对不能…不能动我姊姊一,绝对不可以!”

 那些汉子相互看了一眼,轰然大笑。

 “她说不可以,她竟然说不可以!真是白痴,她以为她还有说话的余地吗?”

 就算真的是白痴也听得出来对方根本没兴趣和她讲条件,九儿不由得面色一惨,旋即银牙暗咬,一把将七儿在墙壁角落里,再勇敢的挡在前头,这回手上抓的是一相当的擀面,挥舞起来居然还有点风,几只不开眼的苍蝇一头撞得晕头转向地跌进酒杯里泅水叫救命。

 “别…别过来,你们如果不承诺绝不碰我姊姊,谁也休想过来!”

 那群人笑得更狂妄了。“听听她说的,她竟然在跟我们换条件呢!”

 “啧啧!我就喜欢这等凶悍泼辣的娘儿们,干起那事来才带劲儿,嘿嘿嘿,就先让我来尝尝她的味道吧!”

 “不,不,你们还没答应…”嘴里惊骇的叫,手上不过呼呼两下,那聊胜于无的“武器”就不见踪影了,九儿不绝望地反身抱住姊姊,决定打死也不放开手。

 可是她连吃的力气都使出来了,也抵不上人家一手指头,那个魁梧大汉连眼皮子都不用一下就一手一个硬拆开了她们,比掰开馍馍还简单,姊妹俩不约而同地发出绝望的哭叫,自己都觉得自己叫得有够悲惨、有够难听。

 就在这当儿,仿佛在回应她们的鬼叫大会似的,另几声凄厉的哀嚎瞬间便过了她们的高分贝嗓门,使她们不得不甘拜下风的噎住声音,直眼傻傻地看向另一方,瞧瞧究竟是谁在跟她们抢第一名。

 就在魁梧大汉身后,不知何时平空冒出四条人影,有如龙翔凤舞似的在贼人群中飞闪游动,身姿美妙至极,拂袖一掌便是一声惨嚎,凌空一踢又是一声闷嗥,那些只会要刀砍的贼人根本敌不过真正会武功的人,不过三两下之后,这种一面倒的战况便宣告终结。

 九儿两姊妹也消失无踪了。

 “现在到底是怎样?”身著浅蓝长衫,甩著一副玩世不恭模样的年轻人瞥著唯一的出口,忍不住抱怨了。“救她们一次不够她们相信我们,害我们还得跟在她们股后头吃灰;现在救了她们第二回,她们居然闷头就跑,请问这样是不是叫忘恩负义?真是,我们不是那么可怕吧?虽然比不上二哥,可是人家也是有很多姑娘家青睐的耶!还有大哥…”

 “竫云。”

 一声随口的低唤,轻飘飘的,有气无力,听在端木竫云耳里却比狮吼熊嗥更可怕,他马上投降了。

 “好好好,我闭嘴,我闭嘴!”但说是这么说啦!端木竫云仍不甘心地继续在嘴里咕咕哝哝的,好像抢不到花的蜜蜂嗡嗡叫。“唉!亏我这么卖命,现在连抱怨一下都不行,真不知是欠了谁的,下辈子轮到我作大哥,我一定…”

 “竫、云。”

 紧急警报呜呜呜…~

 依然是闲闲散散的两个字,但端木净尘那双沈敛的黑眸却已悄然眯成两线仅透微光的细,这种暗示的警告讯息,业已达到需要紧急避难的高度危险层级了。

 不逃的是笨蛋。

 “是,大哥,我去瞧瞧还有没有其他被抓的百姓。”端木竫云低头说完便赶紧开溜,他尚年幼,还没玩够这花花世界,可不想提早打佯到地府报到。

 “师父,”最后一位,也是最年轻的一位,神态却古板严谨得仿佛私塾里的老学究,就差少一撇山羊胡子来搭配‮头摇‬晃脑的动作,与端木三兄弟的洒不拘截然不同。“依徒儿看,那位姑娘必定以为我们跟在她们后头是有不良意图,故而仓皇逃走。”

 “你说的没错,笼月,”端木净尘赞许地颔首。“那两位姑娘想是头一次出远门,又接连碰上这种事,难免成惊弓之鸟,碰上这种状况,我等自然要多存一点体贴之心。”

 对话的两人一个二十岁左右,另一个也绝不会超过三十,却师父来徒儿去的,令人听来颇为滑稽,总觉得必定是某人认错师父叫错人了,偏偏两人都是那样一本正经,一个爱叫,一个爱听,旁人也只好挖挖耳朵任由他们去叫个了。

 “再有,师父,那…”龙月迟疑著又说。“那位九儿姑娘的姊姊看若十八、九岁,但智力似乎只有五、六岁上下,至于九儿姑娘,也好像比一般人单纯,徒儿认为…”

 “我知道。”端木净尘温和地打断他。“但无论是谁,为师做事不喜欢半途而废,既然救了她们,便该‮全安‬送她们到地头,这是为师的原则。”

 “是,师父。”龙月恭谨的俯首受教。

 “不过,你出来也有一段时间了,先回家去看看吧!自个儿的责任不要忘记。”

 “徒儿遵命。”

 “劲风,叫竫云护送龙月回家,我先行追蹑下去,你随后跟来。”

 “是,大哥。”

 端木净尘一消失,窗外马上探进一颗脑袋。

 “大哥走了?”吊儿郎当的脑袋吊儿郎当地咬著不知从哪里摸来的梨子,喀嚓喀嚓响。“我陪龙月?”

 “对。”

 传过话后,端木劲风也消失了,端木竫云当即眉开眼笑地咧开了嘴。

 “万岁,自由活动时间到!我说龙月,你想这回我们要先绕到哪儿乐一乐再回去呢?” n6Zww.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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