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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定彻,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叶秉天瞪着跪在地上的叶定彻,厉声质问。

 定彻是他的独子,他一向疼爱他,舍不得他受一点苦,没想到从小的娇宠,竟让他闯下这等大祸。

 他知道儿子自从得知婚约的事后,就一直对涓陵很不满,时常对她冷嘲热讽,借故找她麻烦。

 原以为他这么做只是想发情绪,只要适时给予警告,等他长大一点,思想成之后,就不会再这么做了。

 没想到他长大之后不但没有收敛,反而变本加厉,现在甚至还差点闹出人命!

 这…叫他怎么向涓陵的父亲代?

 叶定彻抿嘴瞪着前方的墙壁,一句话也不说。

 没什么好解释的!他虽不是故意伤害陶涓陵,但她因他受伤是不争的事实,他知道自己有错,所以不想说些谎言或是借口,来为自己罪。

 陶铭坐在女儿边,不发一语地握这她的小手,眼角含着热泪,望着她躺在上,虚弱且奄奄一息的模样,一颗心真像被刀割过似的,疼痛难当。

 对叶定彻这个有钱人家的少爷来说,他的女儿或许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女佣,一条命比蝼蚁还不如,但是对他来说,涓陵却是子留给他唯一的珍宝,他疼她胜过自己的生命呀!

 而他居然这样伤害她…他的心好疼!他无声地·用手抹去心酸的眼泪。

 愧疚至极的叶秉天,眼见从儿子那里问不出什么,便转而向救起陶涓陵的佣人追问:“老周,是你把涓陵救起的,当时的情形你一定清楚!你说,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周悄悄抬眼看了看叶定彻,见他仍是顶着一张没有表情的脸直盯着前方,他才大着胆子回答道:“老爷,事情是这样的。下午您不在,少爷约了几位同学到家里来,在后院的游泳池玩水,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我不清楚,我过去的时候,正好看到少爷他…推了娟陵一把,娟陵就跌进游泳池里去了。”

 “那定彻呢?既然是他把涓陵推到游泳池里,那他人应该在那里呀,为什么是你把人救起来的?定彻那时在于什么?”

 “少爷他…少爷他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我怕涓陵淹死,就赶紧跳下去救她。”

 “什么!定彻动也不动?他没有马上下去救涓陵?”叶秉天不敢置信地问。

 “没…没有!”老周低着头回答。

 叶秉天简直气死了,他怎么会生出这种没血没泪的儿子?

 “定彻你…你居然把涓陵推下游泳池,还见死不救?我…我打死你!”

 他又羞愧又气愤,一巴掌用力打向叶定彻的脸颊,叶定彻不闪也不躲,依然直地跪着,任父亲打骂。

 “我干脆打死你,打死你算了…”

 “秉天,不要打了!”江秀莲心疼地拉住丈夫的手,怕他打伤儿子。“秉天,不要再打了!我相信定彻他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那就是有意的!秀莲,你别袒护他,你看看他,现在变成什么样子?要是再不教训他,以后就算不变成地痞氓,也会变成无法无天的霸王!”说着,他的手又伸向叶定彻。

 “老爷!不要再打了!请您别再打少爷了!”

 原本守在女儿边的陶铭扑过来,挡住叶秉天的手。

 “老陶…定彻做出这种事,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表达我的歉意…··我…真的非常对不起,都怪我教子不严!”

 叶秉天哽咽地说完,突然双膝往下一跪,准备向陶铭赔罪。

 “老爷…千万不要哇!”陶铭急忙制止叶秉天向他下跪。“请您别这样!”

 “可是我愧对你…’叶秉天简直无颜面对他。

 “您别这么说,其实…这样也好!”陶铭心酸地一笑,说:“定彻少爷这么做,至少让我知道一件事,那就是定彻少爷有多么讨厌涓陵。

 他宁愿亲眼看着涓陵淹死,也不愿救她,从这点就可以知道,他永远不可能改变对涓陵的观感,他这辈子绝不可能善待她的。所以…”

 陶铭突然跪在地上,向叶秉天夫妇祈求道:“我想请老爷夫人答应我,取消定彻少爷和涓陵的婚约,和叶家的婚事,我们真的高攀不起,求老爷和夫人成全!”

 “老陶…”叶秉天急忙开口道:“老陶,我知道你还生定彻的气,这件事他的确做得太过分了,我一定会好好管教他,我保证以后绝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你别生气、我们两家的婚事仍然算数,好不好?”

 “是啊!经过这次事件,定彻一定会痛改前非,定会好好对待涓陵的。”江秀莲也帮腔道。

 陶铭轻轻‮头摇‬。“我没有生定彻少爷的气,我知道他被人勉强,心里一定很不舒服,会这样对待涓陵,也是可以理解的。我已经想通了,我不想勉强定彻少爷,这件婚事就这么作罢吧!让我带着娟陵离开叶家。”

 “就算婚事作罢,你和涓陵还是可以留下来,不必离开呀!”

 叶秉天始终记着当年陶铭的救命之恩,不愿就这么让他离去。

 不了!”陶铭再度‮头摇‬。“我在叶家待了大半辈子,涓陵也从小就跟着我待在这里,除了叶家,几乎哪里都没去过,我想利用接下来的日子,带她到处去走一走,看看外头的世界,增广见闻。”

 “老陶…··”叶秉天万分感伤,两人毕竟相处了十几年,再加上陶铭对他有过救命之恩,他更是难舍这份恩情。“你真的不能再考虑考虑吗?”

 “其实我有这个蓬头,已经很久了,只是现在正好有这个机会提出来罢了。老爷,您和夫人的恩情、还有您们对涓陵的抬爱,我由衷感激,但是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如今该是我们父女离开的时候了,多谢老爷和夫人多年来的栽培。”

 “老陶!”

 叶秉天夫妇哭红了眼,却不能不同意让他离开,毕竟是自己的儿子有错在先。

 “老爷、夫人,您们别难过,将来有机会,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

 叶秉天夫妇赶紧抹去眼泪,附和道:“是啊!将来一定有机会再见面的。”

 她要离开了…···叶定彻跪在地上,望着头绑着绷带躺在上、沉沉昏睡的陶娟陵,心中有种难言的复杂感受。

 那是不舍吗?

 不!虽然有点愧疚,但总算让他松了一口气。

 说出来也许不会有人相信,其实他并不讨厌她。

 虽然他总是欺负她、用白眼瞪她、还冷言冷语讥讽她,可是在他的内心深处,对她还是有好感的。

 他只是痛恨被父母牵着鼻子走的感觉,对于她…他想,如果他没有被着娶她的话,或许他会喜欢上她。

 她是那么天真、可爱,叶家没有一个人不喜欢她,一开始,他也很喜欢她的。

 只是目前,他更希望获得自由,因此对于她即将离去,他没有不舍,只有一种松了口气的松懈感。

 虽然对不起她,不过这种结果是最好的。

 再见了,陶涓陵!他在心中默默向她道别。

 两天后,陶铭带着伤势未愈的女儿,离开工作了二十年的叶家,重新寻找新的出发点。

 时光荏苒,八年的岁月,又在弹指间匆匆流逝了。

 这天清晨,天才蒙蒙亮,闹钟刚刚响起,陶涓陵马上从上跃起,动作迅速地梳洗、穿戴整齐,然后离开房间。

 今年二十岁的她,目前还在大学念书,由于肯努力用功,所以成绩还算不错。不过现在天还没亮,她当然不是要出门去上学。

 她拎着钱包,穿上防寒的外套,骑着父亲的摩托车,到二十分钟路程外的青果市场去买菜。

 “涓陵,早啊!今天又要卖煎包啦?”卖菜的欧巴桑看见她,笑的向她打招呼。陶家煎包在这一带很有名气,但不是天天卖,她只要看到陶涓陵出现在批沸场,就知道今天要卖煎包啦。

 “是啊,今天有没有好的高丽莱?”

 陶涓陵一面检视大竹篓里的高丽菜,一面问。

 “有哇!这些高丽菜都是刚从梨山运来的,又脆又甜又好吃。”

 “那么麻烦你帮我挑十颗,另外我还要一些红萝卜和生姜、大蒜,还有辣椒也要。”

 “好好,我马上帮你挑。”卖菜的欧巴桑豪的一笑,马上动作迅速的挑起菜来,很快的将她要的东西全都打点好,还亲切的替她用箱子装起来,放在机车的踏板上。

 “就是这些啦!很重喔,路上小心点,可别跌倒了。”

 “谢谢你,老板娘。”

 将菜钱交给老板娘之后,陶涓陵又绕到摊买了猪绞,然后马上赶回家,将材料洗好、切好,剁成末,依照不同的馅料调好昧,做成馅和菜馅,分别放进冰箱里冷藏,然后才开始准备早餐。

 通常这时候,她的父亲陶铭,也差不多要起了。

 “涓陵,早啊!”才想着,陶铭的身影已出现在客厅。

 他看见垃圾桶里,一大堆淘汰的高丽茶叶,就知道女儿已经把制作煎包所需的馅料,全部都处理好了。

 “你又把馅剁好了?我不是说过,我白天整天在家可以准备这些东西的。”

 “爸!您的‮体身‬不好,就别逞强做这些重的工作了。医生不是警告过您,不可以站太久吗?当心腿又疼喔!”她一边将萝卜干煎蛋盛上桌,一面提醒道。

 当年陶铭带着女儿离开叶家,身上没有太多积蓄,又因为腿受了伤,无法做重的工作,生计因而中断,父女俩着实过了好一段苦日子。

 幸好那个时候,他想起子过世前,经常做的一种很好吃的煎包,那种煎包皮薄馅多、油而不腻,因为他很喜欢吃,就顺便把做法学了起来,如今已经是山穷水尽,他只有硬着头皮试着卖煎包,希望能在困境中寻得一条生路。

 于是她用剩余的积蓄,买了一台推车,并添购制作前包所需的锅铲等器具,然后便开始在夜里卖起煎包。

 由于他做的前包味道好、价格又公道,大家口耳相传,生意逐渐好了起来,不但存了一笔不小的积蓄,还有能力供女儿上大学念书。

 由于制作煎包几乎全由他一手包办,女儿娟陵只在下课时,才到夜市帮忙卖煎包,在长久站立的情况之下,他的腿伤再度恶化,再加上他的脊椎末端长了骨刺,手术后虽然勉强恢复健康,但是‮体身‬已无法负荷过度的疲劳。

 医生严重警告,他绝不能再做劳累的工作,否则后果将不堪设想。

 本来他想就此收摊,不再卖煎包,反正女儿也快毕业了,到时也不方便再继续卖煎包。

 怎知,太多喜爱陶家煎包的顾客舍不得他们收山,再三苦苦恳求,希望他们继续卖,在盛情难却之下,只好继续摆摊卖煎包,只不过老板从陶铭变成了陶涓陵。

 其实陶涓陵常去夜市替父亲卖煎包,顾客大多认得她,而且经由父亲陶铭亲自传授独门秘方,她再加以改良之后,口味更加清可口,所以由她接手之后,客人不但没有失,还有逐渐增加的趋势。

 在夜市里,很多人都认识她,他们给了她一个雅号,叫她“煎包西施。”

 由于她还在学,课业不轻,因此一个礼拜之中,她只卖星期三和星期六两天,识的顾客全都知道,也只会在这两天去买煎包。

 “娟陵,辛苦你了!”对于女儿,陶铭是既骄傲又心疼。

 望着女儿额上,那道浅到几乎看不见的白色疤痕,他忽然想起已经八年不曾相见的叶家夫妇和叶定彻。

 如果当初不曾发生那件事,他们也不曾离开叶家,那么她现在可能已嫁给叶定彻,成了叶家的媳妇儿?

 嫁给叶定彻,会不会幸福他不知道,他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她如果嫁给叶定彻,至少后半生生活无虞,不用在夜市卖前包。

 他认为女儿值得更好的生活!

 “不会啊!帮爸爸卖煎包,我很高兴呢!”陶涓陵盛了一碗热腾腾的稀饭,送到父亲面前,笑着回答。

 这是真心话,在旁人来看,或许会认为这种生活非常辛苦,为她感到心疼,但她自己并不这么认为。

 的确,卖煎包不是一件轻松的工作,从清早的采买、清洗、剁料、调味、面团、包煎包,最后还必须忍受高温的热气下锅煎,一般的年轻女孩根本做不来!

 但她从小被磨练惯了,倒不觉得苦,反而对那些支持陶家煎包的顾客们满心感激。

 看着不认识的人称赞她所做的煎包,心里的喜悦与足,真是笔墨难以形容。

 现在想一想,或许还真该感谢叶定彻那个小魔王呢!如果不是他,她不会有这么经典丰富的人生。

 说到他一一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还是那么蛮横霸道吗?

 老爷和夫人对他期望那么深,他可别令他们失望呀!

 陶铭和陶涓陵在这一天,不约而同想起叶定彻,不知道这可是重逢前的预兆?

 当天傍晚,天色逐渐昏暗,下班后赶着回家的人,将马路挤得壅不堪。

 叶定彻坐在高级房车里,垂眸阅读刚从客户那里拿到的资料。

 他今年已经二十五岁,去年刚从麻省理工学院,拿到企管硕士的学位返国,目前正在父亲的公司,担任总经理的暇务。

 他这几年的表现,让叶秉天感到相当光荣,有心将总裁之位早点传给他。

 年近六十的叶秉天,‮体身‬还算硬朗,但是多年的经商生涯让他厌腻,所以才想尽快将公司的大权交给独子,自己则跟子到世界各国去旅行,这是他们多年来的梦想。

 成年后的叶定彻,个性沉稳许多,不再像年幼时那般暴躁冲动,再加上留学生涯的辛苦磨练,让他对别人少了一分批判,多了一抹体谅之心。

 他刚到客户的公司开会,没想到返回公司途中,却遇上下班时段的大车,从客户的公司到自家公司,也不过几公里路程,却足足了半个小时。

 叶定彻气定神闲的翻阅文件,他的司机倒比他还急,不断的喃喃抱怨:“怎么搞的?全台北的车都开到这里来了!”

 “再耐心等等吧,或许前面发生事故了。”他合起看完的文件,淡然开口道。“是。”既然老板都这么说,开车的司机当然只有听命了。

 叶定彻看完文件,将线转向窗外,透过墨黑色的车窗,浏览过往的车辆和行人。

 好不容易,交通顺畅了点,司机刚踩下油门往前开,忽然发现前面有状况,又连忙踩下级车,车轮‮擦摩‬地面,发生尖锐刺耳的声音。

 “怎么回事?”叶定彻问。

 “有个骑摩托车的小子,突然从车阵中钻出来,差点擦撞到我们的车子,幸好我马上踩了然车,才没有撞上去。现代年轻人骑车真可怕,简直不怕死!”

 司机气愤指着一辆,刚停在路旁的摩托车,让老板知道就是那辆车惹的。

 “没事就好,走吧!”

 “是。”司机不情不愿的回答,又瞪了那辆差点惹祸的摩托车一眼,这才踩下油门继续上路。

 轿车再度向前滑动,叶定彻转头望向窗外,正好看见那辆摩托车后座的女乘客下车,她下头上的‮全安‬帽,甩动自己被弄的长发。

 最先吸引叶定彻目光的,是她那头极富光泽、宛如丝缎搬漂亮的黑发。

 很美的头发!他抿一笑,无声的赞美。

 然而当那女孩转过头,叶定彻看清她的容貌时,整个人霎时一震。

 他立即朝司机大吼:“停车!”

 司机吓了一跳,以为发生什么事,又连忙紧急刹车。

 他一踩煞车,后方马上传来阵阵煞车声和连天的咒骂声。

 “搞什么呀!”

 叶定彻对那些咒骂声置若罔闻,退自定睛盯着那女孩的脸,想再次确认,她是不是他所认识的那个人。

 结果没错,真的是她!

 历经八年的岁月,她的转变并不大,除了长高了些、原本清秀的脸庞更加秀丽漂亮之外,其他的几乎没什么改变,他一眼就认出她了。

 她正是当年被他推人游泳池,差点丢掉小命的…陶涓陵!

 他一确定,马上开门下车,并对司机说:“你先找个地方停车,我再打‮机手‬和你联络。”然后便自顾自的走向路旁。

 他拍拍股走了,独留下司机一人承受后方投来的谴责目光,司机缩了缩脖子,赶紧找地方停车去。 N6zWw.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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