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丁儿的人虽然回到雷家牧场,整颗心却坠入沮丧的深渊。
她至今才明白,自个儿初来乍到的那一晚,所放的那把火,造成了多大的伤害。
牧场上的人们全都隐瞒事实,不肯告诉她实情,就连雷贯天也没跟她提过任何关于损失的事情,更别说是责怪她了。他当初的咆哮怒吼,是因为她极可能受伤。
为了赎罪,丁儿振作精神,决定努力帮忙,减轻大夥儿的辛劳。
她怀抱著崇高的理想,咚咚咚的走到厨房,凑到正在挥刀剁
的刘大娘身旁,鼓起勇气发问。
“大娘,有没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
大块大块的羊
,在斩骨刀下跳动,一块羊肩骨跳出砧板,直袭那个杵在旁边的圆润脸儿。刘大娘吓得停刀,右手飞快一伸,惊险抓回羊肩骨,才没让那张无辜小脸被尖锐的断骨划出一道血口子。
刘大娘松了一口气,搁下那块羊肩骨,胖胖的大手把她往旁边推。“你去旁边做小笼包就行了。走远些、走远些,免得危险!”
丁儿咬著红
,还真的乖乖捏好一笼小笼包,搁上蒸笼后,才慢
的走出厨房,绕到石屋后头的柴房。
那儿堆满了木头,孙虎正举著锋利的斧头,把木头劈成大小适中的柴薪。
在他旁边,还有一个黑衣大汉,面无表情的劈砍柴薪,速度跟力道都比孙虎大得多,活像那些木头是他的杀父仇人。
在黑衣大汉的身后,小龙就坐在围栏上,一副轻松自在的模样,瞧见丁儿来了,还俏皮的对她眨了眨眼睛。
孙虎一边挥著斧头,一边还在嘀咕著。
“别以为啥事都有你哥哥扛著,你就可以在旁边纳凉,牧场上可是没有半个吃闲饭的人!”他就是看这漂亮过头的少年不顺眼。
一个细弱的声音,突然从后头冒了出来。
“那个…我可以帮忙吗?”丁儿小声问道。“吃闲饭”三个字,像三枝利箭,咚咚咚的
穿她的
口。
呜呜,在他们眼里,她是不是也是个吃闲饭的人?
孙虎连忙转身,这才发现丁儿。“小
包你刚刚…不,呃,主母,你刚刚说啥?”
“我想帮忙。”
孙虎的眼睛瞪得很大。“帮忙砍柴?”
“嗯!”小脑袋坚定的点了点,甚至当场挽起袖子,抱起几块圆木,吃力的拖到斧头旁边。
“啊,快放下!快放下!”孙虎的眼珠子吓得差点没掉出来,急忙扔下斧头,冲过来抢她手里的木头。
虽然丁儿极力争取,但是女男力气终究有差距,那几块木头很快就被抢走。拉扯之间,一
小木层还刺进她的掌心,她痛得双肩一缩,却忍著没有叫出声。
“这儿人手够了,不需要帮忙,你到别处去吧!”孙虎连连挥手,像是在挡开什么可怕的东西似的,频频赶人。
开玩笑,刀斧可是不长眼的,要是一个不小心,伤到她分毫,头儿非把他的脑袋剁下来不可!
丁儿别无选择,只能慢
的离开柴房。她捣著掌心,大眼儿里的沮丧又深浓了几分。
她走到井边时,挑水的人说:“今儿个挑的水已经够了。”
她走到羊圈时,牧羊的人说:“羊群今天都吃过草了。”
她走到牛栏时,养牛的人说:“早上已经挤过
了。”
没有人愿意接受她的帮忙,当她走到那排没被烧著的马厩旁时,人们甚至开始惊慌失措,比马贼来了时更紧张,齐声对她高喊:“不要过来!”
她停住不敢动,只能站在马厩外头,朝里面探头探脑。“我什么事情都愿意做,拜托,让我…”话还没说完,身后就传来达达马蹄声。
雷贯天驾著一匹怒龙似的野马,撒蹄飞奔,以极快的速度奔来。他原想驾马直接进马厩,却到最后一瞬间才发现,丁儿就杵在马厩门前。
“退后!”他急忙大叫,扯住缰绳,强大的力量勒住狂奔的马匹,野马人立嘶鸣,避开那张半仰的脸儿,惊险的落在地上。“该死的,你在这里作什么!”他大吼著,半侧著脸,用独眼瞪视著她,眸子像是要
出火来。
“我…我…”她
吐吐,我了半天还我不出个下文来,看见他翻身下马,怒气腾腾的走来,她害怕的连连后退,子身已经缩进马厩里,还妄想躲到一匹温驯的小花马后头。
大手探抓,毫不留情的把她抓出来。
“我不是告诉过你,要你离马厩远一些吗?”雷贯天咆哮质问,非要巨声怒吼,才能稍微宣
那阵撕扯他
口的疼痛。
“对不起啦…”她小声道歉。
雷贯天用旱天响雷的音量,噼哩啪啦的咒骂,然后抓住她的手,如疾风似的大步跨进石屋,把她拉进主房里。
铁掌的箝握,牢丰圈住她的手,让她掌心的
中刺,顿时刺得更深,细微的疼,顿时变成辣火辣的痛。这次她终于忍耐不住,红
的小嘴发出一声猫叫似的痛呜。
“怎么了?”他紧绷起来。
“我的乎…”她嗫嗫嚅嚅的低语,想要把手
回来,他却不许,反倒握得更紧,强迫她摊开掌心。
黑眸很快寻见那
作怪的小木刺。
“在哪里弄的?”他拧著眉头质问,口气很
暴,动作却很温柔,轻易就挑出她掌中的刺,几乎没有弄疼她。
“柴房。”
“你去柴房?”咆哮声再现。
想起柴房里
飞的斧头,他就一阵的头皮发麻。
“我想去帮忙砍柴。”她收回渗著血丝的掌心,藏到背后。
砍柴!这个小女人不把自己的双手砍了,就已经是万幸了!
“那你去马厩又是想作什么?”雷贯天频频
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但是深呼吸已经不管用了,听见她又暴
在危险下,让他气得眼前发黑,头上几乎要冒出烟来。
“我、我只是想帮忙…”她垂著小脑袋,收紧小拳头,掌心传来一阵阵的刺痛。
“你别来瞎搅和,牧场上的事情,不是你能
手的。”雷贯天吼叫踱步,极力想把她推离危险。“你只要照顾好自己,就是帮大忙了!”
她闷哼一声,像是被他揍了一拳,积蓄已久的泪,终于溃堤,哗啦啦的
了满脸。
那可怜兮兮的模样,让雷贯天心头一紧。
他低咒一声,也知道自己把话说得太重。但是,牧场上多的是
重的活儿,稍有轻怱,就容易出危险,他舍不得她受到任何伤害,只能
她有多远就避开多远。
或许,过了这段难熬的日子,等他解决掉那笔庞大的借款,修好了马厩,稍有些余裕的时间,到时候她想做什么,都能由他陪著,时时刻刻守著她,确定她不会再惹上任何危险…
门外突然传来几声轻敲,打破房内紧绷的气氛。
“做什么?”雷贯天不耐烦的吼著。
霍达在门外答话。
“头儿,有客人到了。”
“谁?”
“是那位黎记商行的老板,他带著女儿登门拜访,说是要谈谈,初一时在
关客栈里,跟头儿提过的…”霍达略微一顿,像在斟酌用词。“
易。”
雷贯天脸色一凝,又低咒了几声。
“知道了,我马上出去。”登门的人,也是牧场的众多债主之一,纵然他再不情愿,也得出去应付。
“是。”
门外的脚步声逐渐远去,倒是石屋前的广场,传来喧闹的声音,似乎是有车队到了,大批人马正热热闹闹的下车入堂。
雷贯天往外走了几步,一把掀开毡毯,还没把门推开,又突然回过头来。他看着那张泪汪汪的脸儿,脸上闪过一丝古怪的表情,又吩咐了一句。
“你待在这里,别出去!”
丢下这句话后,他推开木门,高大的身影清失在毡毯之后。
…
外头闹烘烘的,众人忙著
接贵客,主房内却静悄悄。
留在房内的丁儿蹲在地上,
噎噎的,用手背擦著脸上的泪。
呜呜,她只是想分担大夥儿的辛劳、想要为牧场尽一分心力。
只要她能帮上一些忙,或许他们就能尽快度过难关…或许,雷贯天就不需要去借贷,更不需要去娶另外一个女人…
回来的这几天,他从没提过那件事情,她也没胆子问起,一颗心就这么七上八下的悬著,
儿就不知道,他有什么打算。
她蹲在地上,哭得直打嗝,半晌后才爬起身来,慢
的往门口摸去。
之前那笼小笼包,这会儿该是蒸足火候了,虽然雷贯天嘱咐,要她待在房里,但是,她只是去厨房,其他什么地方也不去,这样他总不会生气吧?
她边打嗝边擦眼泪,晃晃悠悠的走到厨房,因为之前的哭泣,她双眼酸涩、喉头发乾,不舒服得很,
眼看角落有个水瓢,丁儿在水缸里舀了一些水,想去外头洗把脸,先振作精神,再来掀开蒸笼盖。
谁知道,她才刚捧著水瓢,在走廊边蹲下,
儿就猛然被踢了一脚。
“哪来的笨丫头,敢在这儿挡路!”陌生的怒骂响起,又赏了她一踢,这回力道更重。
“哇!”她吃痛的大叫,连忙起身,水瓢里的水,在空中划出一道半弧,一滴不剩的泼了出去。
哗啦!
一小部分的水泼到地上,其余绝大部分,都招呼到一对衣著华丽的主仆身上。
“啊!”一个纤弱的姑娘,被泼得衣裳、头发全
了,吓得连退数步,被随身丫鬟伸手扶住,这才没有跌倒。
那丫鬂也被淋得一身
,确定主子没事后,就横眉竖目的开骂。
“你做什么啊你?吃了我两脚,你不甘心,故意把水泼到我们身上是吗?”她把丁儿当成寻常奴仆,指著鼻子直嚷。“要是让我家姐小染上风寒,你赔得起吗?”
“对不起,是我没留神。”她直觉的开口道歉,但是粉
上的疼,又让她咽不下这口气,忍不住辩驳。“不过,你要是不踢我,那瓢子水就不会泼出去了。”
她只是蹲在走廊旁想洗脸,就算是碍著通路,她们只要用说的就行了,为啥要踢人呢?
丁儿很确定,从没见过这两个女人。石屋里的人们,虽然都大声大气,稍微
鲁了些,但是可不会这么霸道!
“唉啊,竟敢回嘴!”那丫鬟更气恼了,趾高气昂的抬起下巴,神情满是轻蔑。
“告诉你吧,我们家姐小,很快就要成为雷家牧场的女主人了…”
那个纤细华贵的姑娘,
淋淋的瓜子脸忽地羞红,娇
得像是发间的珊瑚簪子。
“燕儿,别胡说。”她低声制止,眼里却有淡淡的喜
。
相对于那位姑娘的娇红脸儿,丁儿圆润的小脸却是变得惨白。她全身发冷,像是掉进冰窖里,心口更是陡然一疼。
“我哪里是胡说?”丫鬟的声音更大了。“老爷之前不是说,跟雷将军在驼城的客栈里就说妥了。”
说妥了!
雷贯天已经跟他们说妥了!
丁儿眼前发黑,一步步的往后退,甚至想要转身逃开。但是,她的腿双却不听使唤,软得没办法跑,只能无助的留在原处,任那丫鬟说的话,一句句像鞭子似的打下来。
“今儿个我们来,就是要来谈婚事的。”丫鬟哼了一声,左顾右盼了一会儿。
“虽然说,我们姑娘嫁进来是作妾。但是,往后日子还长,哼哼,雷将军会宠谁,那可难说。”她们藉口要出来透气,故意离开大厅,在石屋里
绕,就是想要碰碰运气,看看能否遇著雷贯天的
子,先给对方一个下马威。
瞧着那杵在原地,像是石柱般僵硬的丁儿,那丫鬟的火气又冒上来了。
“还挡在这儿作啥,还不快让路?”她重哼一声,搀扶著自家姑娘,经过摇摇
坠的丁儿,临别还送了一声重哼。“等我家姑娘嫁进来,我第一个教训你!”
主仆俩愈走愈远,终于消失在走廊的转角,只剩那丫鬟不满的唠叨声,偶尔断断绩续的飘来,然后终于完全听不见。
丁儿还是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双眼里空茫茫的,只有眼泪大颗大颗的,像是断了线的珍珠,不断落下来。
原来,雷贯天已经跟他们谈妥了。
原来,雷贯天已经准备纳妾了。
原来,雷贯天已经决定,要娶进另外一个女人了…
想起那个即将嫁进雷家牧场的富家千金,是那么美丽、那么大方,又、又、又那么的有钱…—
反观她,既不美丽、又不大方,更不有钱,不但没有附赠半
嫁妆,还在初来的那夜一,就放火烧掉马厩,连累大夥儿工作加倍,还得四处借贷筹钱,才能重建马厩。
罪恶感在心头萦绕不去,除此之外,她还觉得心痛。
这已经不是谁作
、谁作妾的问题了,而是只要一想到,必须跟另外一个女人分享他,她就觉得心口好痛好痛。
那种痛如同椎心刺骨,就算是他真的挖出她的心啃食下肚,只怕也不会这么痛
虽然,纳妾对寻常人家来说,不是件大事,但是在她自小生长的严家,却是一件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
别说是发生了,就算是稍有风吹草动,少夫人也会冲到少主面前,揪起少主的领口,大声的质问,他是要选新人还是旧人!
那是因为,少夫人对少主来说是特别的∏最特殊而无法取代的人。但是,雷贯天虽然娶了她,用他的方式疼她、宠她,却从未许诺过,这辈子只会有她一个女人。
她没有胆子去询问雷贯天,是因为根本没有自信,不相信他会舍下那个如花似玉的有钱姑娘,选择平凡无奇,还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她…
一个瘦小的身影,从角落闪身而出,像是算好时间似的,选在她最伤心无助的时候,出现在她面前。
“乖,别哭了。”细
的手,体贴的替她擦去眼泪。
见到那张俊秀的脸庞,丁儿心头一绞,忍不住放声大哭。“小龙,呜哇,他…他…他真的要…”
小龙揽住她的肩头,安抚的轻拍。
“乖,别哭了,我知道、我都知道。”
“我不要他纳妾,我不要…—”
“但是,他就要纳妾了,你能怎么办?”小龙柔声问。
丁儿答不出来。
她不知道!她的心老早全
了。
小龙又笑了,那笑容简直能颠倒众生。“我说,小丁儿,既然将军要纳妾,那你留在这儿,往后
看着他跟别的女人亲热,不是会很难过吗?”
何止难过!扁是想像那种情形,她就觉得自己无法呼吸,心头像是被
进一把刀。
小龙的声音,像是从好远的地方传来,飘进她的耳里。
“与其留在这里,你不如跟我离开吧!”
“离开?”她茫然应和。“我能去哪里?”
“京城。”那张比她还要漂亮的红
,吐出这两个宇,在她耳边娓娓说道:“我跟哥哥已经赚足旅费,准备出发前往京城。而且啊,我打算在京城里开间客栈,你手艺这么好,不如就到我客栈里来,专门替我做小笼包,当我的点心师傅,如何?”
京城?
她的爹、她的姊姊们,都在京城呢!
前些日子,确定雷贯天吃人的事只是谣传时,她还想过,要找个日子,买齐了驼城附近的稀奇古怪特产,再请雷贯天陪她回京城一赵,亲自向爹爹与姊姊们证实,雷贯天并没有把她生
活剥…
没错,他并没有吃了她。
他只是重重伤了她的心。
见丁儿闷声不语,只是猛掉眼泪,小龙有些沉不住气,又补上一句。“你不跟我回京城,难道还想留下来,等著参加雷贯天跟那位姑娘的婚礼?”
这句话像重击,敲得她头晕目眩,想也不想的马上头摇。不!她宁可挖出自己的双眼,也不要看见雷贯天娶别的女人!
“好,我跟你回京城!”丁儿冲勤的
口而出,捏紧拳头。此刻她只想逃,远远的逃开这儿,逃回自己的家、逃回自己的家人身旁。
小龙双眼一亮,用力紧握住她的手,俊秀的面容转向后方。
“都处理妥当了?”
自称龙无常的黑衣男人,像是许久前就站在那里,双手背负在身后,一动也不动,听见了小龙的询问,才冷冷的点头。
“马车备妥了?”
黑衣男人仍是点头。
“很好,咱们马上就走!”小龙面
喜
,拉著丁儿就要往后门走。
才走了两步,圆润的脸儿却转向来时路,看往主房,腿双也钉住不动。“等一下,我、我想再收拾一些东西。”
“要快,否则就走不成了!”小龙轻跺一步,却不敢硬拉,只能低声催促。
夜长梦多,久留一定就会有变卦,他得趁著那驼城富商结束那篇一厢情愿的联姻大计,或是雷贯天失去耐
,把债主那一家子,全都扛起来扔出牧场大门前,尽快拐走这珍宝似的人儿…
丁儿在两双眼睛的子下,又回到主房里。
她推开房门,
开重重的毡毯,走向角落的橱柜,拿出那件刘大娘替她作的雷字绣披风,正要收卷入包袱,才一抬头,眼角却又瞄见橱柜角落,一件破旧厚重的披风。
那是雷贯天的披风。掳她来雷家牧场的路上、她掉进溪水的那夜一,他曾用这件披风裹着她,把她紧抱在
前,用炙热的体温,温暖她冰冷的子身…
她望着那件旧披风,看了好久好久。然后,她搁下雷字绣的披风,反倒取走他的旧披风,卷进包袱里头。
“丁儿,咱们该走了!”小龙站在门前,不耐烦的低语,漂亮的眸子里有著几分紧张。
“我这就来。”她喃喃答应,举著像有千斤重的腿双,以中风乌
的速度,慢慢住门口走去。
走到门前,她又回头,看了最后一眼。主房里景物依然,到处都有著雷贯天给她的回忆。
她曾经认为,这里不是她的家。
当雷贵天对她好的时候,她稍稍认为,这儿或许会是她的家。
但是如今,当她知道,他准备纳妾,接纳另外一个女人时,她又觉得这儿再也不是她的容身之处。
“我走了…”她对著空
的房间喃喃自语,不知是说给谁听的。“再见。”她轻声说道,然后放下厚重的毡毯,任由小龙扯著自个儿往外走。
圆润润的身影离开了,只剩下一滴泪没追上她的脚步,落在主房的地上,悄悄被石砖
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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