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客运车巅簸地爬上坡,转个湾,绕过山坳,湛蓝的海就出现在面前了。
“好漂亮!”那一望无际的蓝,和天空连成一片,李蝶飞看着不
低呼起来。她已经记不清多久没到海边了,几乎快忘了海的面貌。秋日的海是最可人的,少了很多人群的喧哗,却多了一点清丽潋滟的味道。
“应该早点来的。”罗彻有点惋惜。海,不是用来看的,是用来逐
的。他看看被窗边阳光洒了一身金粉的李蝶飞,没有说什么。她就像是海,他在感受她的存在。
车子在滨海公路上奔驰,风景一路褪逝,快得让李蝶飞忙不及欣叹。这时,她反倒有一点希望车子就这样永远奔驰下去,没有终点,也没有靠站。
这次的假期来得太意外。平时放假,她总得照顾乔和小昭,带他们出去走走。但这次连续假期,张妈妈突然不请自来,哄了小昭一个晚上,央求着让小昭到她家住两晚。小昭闹着要跟着张妈妈,她没办法,结果却连乔也跟着去了。
如此一来,平空多出的个人时间,她反而不知该如何排遣。同事小何戏谑说她无趣;的确有道理,只是,这实在是无可奈何的,她长这么大,日子从没有过如此悠闲。
啊!真的是悠闲!兼职的工作如她所料的被辞退后,这些日子来罗彻便硬拉着她四处晃
,看夜间电影、一起分吃冰淇淋;动物园、美术馆、天文台。甚至PUB、电动玩具店都有他们
连过的足迹,即使无所事事,在街上闲逛也好。他们就像情侣一样到处游玩,她觉得有些不妥,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好;她喜欢跟阿彻在一起时那种明净清澈又安心的感觉。
然而,这种安心的同时,另一种更大的不安急速地扩增。像癌,病变──不正常的细胞,以几何级数分裂成长,
噬掉正常的细胞。
“在想什么?”罗彻唤醒她的怔忡。
坐了许久的长途客车,又走了一段不算短的路程,海,终于、确切地波涌在她脚底下。她却一路怔忡,怀着心事走过。
“没什么。”她踢掉鞋子,踢踏着波
。
罗彻跟着
掉鞋子,往沙滩后方远远一甩,连带把她的鞋子也丢掷得老远。她抗议一声,他泼水朝她溅来,她不甘示弱,盛了一掌海水泼回去,没多久,两人身上就
了一片。
果然辽阔无际的海,还是需要亲身去体触。这里头有冒险的梦,还有未知与未可期的情怀,每一起波涛都是一首诗。
他们就像寻常的情侣一般,在这里掬起一掌清澈的海水,终究还是要看着它从手指
间流逝,重回到?锶ァQ弁乓黄耷楹#闹腥从涤幸黄星樘臁?br>
李蝶飞蓦然站住,侧身对着海,仰起头向青空。这个举动并无任何意义,因为什么也不去想──也或许,充满太多她不敢去想的。
她退了几步,转身面对海,坐在沙滩上。罗彻捡回鞋,落坐在她身旁。她侧眼看他,他侧头回望,
换一个两人都无法名状的眼神。
云影慢慢地将阳光遮蔽,一大落一大落的,垂得很低,看起来像有大雨要来。秋
是全新的,但还是残余夏天的味道,闷热、
、騒动,以及那夹风吹来的咸腥味。
“阿彻,”李蝶飞
开被风拂
的头发,像是考虑了很久,终于下决定般说:“你真的考虑清楚了吗?真的不打算到罗家吗?”
疑问来得突然,罗彻听得直皱眉。怎么到现在这时候,还在想这件事?他不是说得很清楚了吗!
“这件事我们不是讨论过了?为什么有突然提起?”他的决定不会变,根本没有改变的意思。
“并不是突然,我想了很久…”李蝶飞拍掉脚踝上的沙子,慢慢穿了鞋子才抬头面对他的询问:“罗夫人和大姐小来过了,明白的提出要求,要我说服你回去。”
“你怎么说?”罗彻维持相同的表情,认真中有柔意。
她没有马上回答。云层越来越低,空气变得窒闷难受,大雨将来前的那种闷热,带着
和黏嗒。
“好像快下雨了。”她看看天空,语气一转,说:“我没有答应。我并不能替你决定,但是──”语气又是一个转折。“虽然我并不喜欢她们,但她们到底是你的亲人,看得出来,她们是真心为你着想,认真替你打算。”
“是吗?那么你呢?你希望我怎么样?离开?还是留下?”
“我…”她难以开口。她的心已被异变的细胞侵蚀,得不到道德的救赎。他离开的话,对她来说,或许是好的。
“阿飞,你听我说──”罗彻扳住她的肩膀,很认真的,很真心的,深深看入她的眼中。“我之所以不愿到罗家,并不是因为任
,也不是意气用事。当然,我跟他们之间徙有血统的关连,而没有灵魂的连系。血缘上,或许我跟他们有不可否认的关系,但于感情灵魂上,却完全是陌生的。这样,你能了解吗?”
“灵魂?…”喃喃地。
她怎能不懂!在她身为他姐姐的身分的同时,这体身却又住着一个女人的灵魂,僭越
忌、道德。她怎能不懂!
“答应我,以后不要再提这件事情了。”罗彻脸上微微泛起一丝笑容,将他气息的冷变得温柔。他替她拂开须旁的发丝,指背轻轻抚着她脸颊,缓缓拂过她干热的
。
“我想我们该回去了!”李蝶飞眼眸一低,站了起来,忙碌地拍掉身上沾的沙子。
罗彻水清的眼底闪掠过一抹疑说不清的黯淡,像是云影。他没说什么,跟着站起来,两人一路没有再说话。
回途他们改搭火车。对号车,他们无座位,捡了角落的地方默默站着。大雨要来未来,天色原已晚,低厚的云层将向晚的夜遮掩得更暗,车窗外看不到闪逝的风景,只有车窗上反映出的单调沉闷的车内景象。
随着火车进站靠站,人越来越多,也越来越拥挤。惨白的灯光下,他们几乎被挤没在人群里。
“你还好吧?”罗彻低头问。
李蝶飞困难地点头,被夹挤在陌生人中。他心疼又不舍,费力将她拉到身前。
“谢谢。”李蝶飞轻谢一声。车厢内人声嘈杂,说话很费精神力气,便没再多说什么。
人实在太多了,根本没有回转的空间,她不得不稍稍靠近他,却为自己这个举动抬头对他抱歉一笑。他心里一阵波动,微微俯低脸,搂住她的
。蓦然地,教她红起脸。她幽幽望他一眼,在嘈杂的车厢中默默;他更加搂紧了她,依着她微
的鬓发。
澳变,是什么时候开始的?这种心情,又是何时成了心上的烙痕?有种感情,是有口不能言的。因为那是道德的
忌、败德的伦理。
旁人眼中,他们只是一对寻常的情侣;然而,他们各自心中的感情却隔了一层阻碍,没有着落处。这瞬间的默默,有太多的不可说。
火车终于进入了他们的终站。罗彻小心护着她下车,
面一阵冰凉的风吹来,
冷凝,大雨就要来。
两人转换了一趟公车,下车后离家尚有一段路。黑夜的晚上,除了他们,再不见其他的行迹。
“我们得走快一点!”空气中的冷清,颇有来意不善的姿态。黑黑的天空,暗得不见一丝光,且从黑暗的云层深层,传来寥落几声窒闷的雷声,像兽类愠怒
在喉间的低吼。两人加快脚步。闷吼声不断,走到半路,雨就来了。先是一滴、二滴,然后一大串一大串急打下来紧接着大雨便倾盆而下,猛然将两人淹
。而同时,更夹杂轰隆如劈的雷声,闪电将天空撕裂开来。
李蝶飞心头猛然地悸跳一下,差点惊叫出来。暴怒的雷声实在有让人心脏麻痹的恐怖力量,而且让人不提防。
不过片刻间,她全身便已经
透。看看罗彻,亦是和她一样的狼狈,她竟不合时宜地笑出来。
罗彻走近她,将她拥纳在怀中,为她遮蔽雨。“你还笑!般不好会着凉!”语气中带着的责备,心疼多于斥责。
“不必担心,我很好。”李蝶飞又笑笑。他自己也淋得全身
透了,还在担心她会着凉,只怕他自己先受寒。“你还是先照顾你自己!”
“不行!万一你着凉了怎么办?”罗彻固执得很。
“那么,跑回家吧!”李蝶飞也不跟他争,自己先跑起来。“快点!雨越来越大了!”
雨真的越来越大了,两个人好不容易总算跑到家,浑身
得如同化成了雨。
“哇啊!好冷他…”她轻呼一声,忙催着罗彻说:“阿彻,你快去洗澡,免得着凉了。”
“你先去!”罗彻反将她推向浴室,边
掉上衣,抓了条干
巾胡乱擦着。“我没关系,换了衣服就可以。你赶紧去洗澡吧,别着凉了。”
“可是…”
“别可是了…”他不再让她说话,硬将她推进浴室。
她拗不过他,只得快快冲洗掉身上的寒意。热水温身,被大雨冻僵的体身慢慢恢复了温度。
她匆匆换好衣服,很快出了浴室,
巾包盖住的头发尚滴着水珠。
“阿彻!”她催唤着罗彻,担心他受寒。之前她冷得直发抖,那种体身冻僵的感觉直锥入心窝,洗完了热水澡才觉得好过一些。
罗彻很听话。虽然并不觉得冷,但身上残滞的黏嗒感总是不怎么好受。
他把热水加大,热腾腾的蒸汽弥漫整个浴室,像是在燃烧,蔓延到他心房,狂肆着他心底某处在着火。
那一切他拚命压抑的,触犯
忌的不该,随着大雨溃堤泛滥了。这是诅咒吗?有没有终点或尽头?
水声哗哗地,将他无声的吶喊
没。这一切不会有回答的,他其实早就明了。
忌的永远是
忌。
他的心在着火,将他的感情烧出一片空
。
“阿飞!”客厅里没有人,他走到李蝶飞的房间。
她坐在
边,弯身吹着头发,吹风机的声音太大,她没有听到他进来。直到他走到她身前了,她才发觉。
“洗好了?”她含笑抬头,收起吹风机。卷
、仍带点微
的发垂散在颈肩。
他默默注视着她。她头发因为自然卷的关系,总显得卷曲微
,老有一种被风
弄的感觉,大有别于那种整齐不苟的秩序清秀,而自生一种凌乱的美,让人忍不住去
拨。
他
起她凌乱的发丝,望住她不动。
怎么了?她眼神在问。他望她的神情,勾动她太多她不敢、不愿、不该去想的,那她一直怕
的心底最隐密的私意。
“阿飞…”他看着她,摩抚着她脸庞,心里涌起一股汹汹难安的波涛,在血脉里四处窜动着,再也压抑不住。渴望亲吻她、抚爱她。目光痴了,低了脸,亲吻住她的
。
“阿彻!你…”她吓一跳──或者说,是不安。连系住他们两人之间关系的
制,在某个地方松动、
轨了。她以为那是她心底最深的秘密,却没想到他也──她只觉一股溃了堤的汹涌波涛,排山倒海地向她淹来。他放纵他的情感,搜索她的情感,亲吻着她的
、她的耳畔、她的肩项和
膛。
“阿彻,你在做什么?快住手!”她慌了,用力想推开他。他受了抵抗的刺
──或者因为体内奔腾的热
,他的吻停不了,带着爱
的热,更
烈地抚爱着她。
“住手!阿彻──”她不断抗拒着,抗拒这不该的感情。
但怎样停止这股爱呢?他停不了。
情深必坠。感情到了某个深度,必然堕落,义无反顾的去爱。他怎么停得了!他一直喜欢着她,不仅于精神层面的留恋,甚至,将她当成一个女人在渴盼;爱与
并存,他渴望将她拥抱。
“我喜欢你,阿飞。”他不再抑
掩饰了。表
的情感,痛苦又认真。
“阿彻…”李蝶飞错愕住。那张脸是那么熟悉,但那脸上
的却是陌生的神气,不再是她弟弟──完全是一个男人的认真,在对她诉爱。
“你不要胡说!”她逃避,不愿相信,拍
起自己内心的感情。
“我没有胡说,我是认真的。”他扳住她的脸,要她看他。“我从很久以前就喜欢你了,阿飞。难道你没有察觉吗?”
“不…”她头摇又头摇,不知是不相信还是不能接受。眼前的他,熟悉又陌生,不再是她认识的弟弟。那一切全都
轨了,她怕体身里住着的那个女人的灵魂会
轨叛德。
“我爱你,阿飞…我爱你…”罗彻喃喃地,一直重复着这句话,且不断地亲吻着她。
“不行…阿彻──”她颤退着,却无从逃避。
雷声轰隆,大雨连连。一声雷闪,灯光忽然暗灭,屋里屋外顿时陷入一片漆黑。
她更不安了!怕这夜与黑暗。
“快放开我,阿彻──”她声音颤抖着,几乎是央求。
他不放,抚爱没停,更加情烈狂放。黑暗煽惑了最原始的感情;他的爱,已停不了。
他轻轻将她拥倒在
,吻着她的
,她的一切──“阿彻,我们这样不行的…”她低声抗拒,声音软弱无力,与其说谎,不如说是可怜兮兮。
她害怕,害怕这一切,害怕结果,最后会变成怎么样!
“别怕!一切有我。”罗彻情
意
,对她的爱和渴慕那么深切。“我爱你,阿飞,真的爱你…”“不行的!我们──阿彻!你理智一点──”她拚命告诉自己不可以,想回避,却无从逃避他的爱。
“我一直很理智的,也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透过黑暗,他的声音无比清楚坚定又冷静。适应了黑夜的颜色,他们凝视清了彼此的面容表情。她的不安、挣扎、矛盾和害怕、疑怯,与不知该如何,他全看在眼里。那种种复杂的情态,才是她最实真的心情吧?
她无法、更不敢说出口的爱。“我只想知道,你心底是否也爱着我,阿飞?”
“我…”她想否认的,但她体身里住着的那个女人的灵魂却占据了她的心,主宰她的感情。
“你爱我吧?阿飞──”他要一个肯定,认定她无言的肯定。“我知道,你是爱我的──”
“不!”她万分艰难地推开那霸据她感情的属于女人的灵魂,拚命头摇否认低叫说:“不!我并不爱你!那是不可能的!你应该非常清楚,不是那样的──”
“骗人,我知道你在说谎,你在掩饰你的感情。何苦呢?阿飞,你何必说谎骗我?”他可以感爱到她的心、她的情,就像她也可以感受到他的。
李蝶飞摇了头摇,否认又否认,却不由自主的颤抖,软弱得没有说服力。“我没有骗你,阿彻。想想我们的关系,我怎么可能会对你有那种感情──”
“不!我很清楚,我知道你是爱我的,就像我爱你一样。阿飞,我已经压抑得够久、够苦了,我们不要再互相隐瞒了好吗?”
他知道他在说什么吗?难道他不明白那一切的
忌吗?李蝶飞拚命头摇又头摇,死命的头摇。
“不!不!不!”她连喊了三声。不要再
她了,她怕──她会受不住!
“我爱你,阿飞。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罗彻却不断吐着真心,
着她正视。“我知道你对我也是一样的心情。告诉我,阿飞,跟我说你爱我。告诉稳櫎─告诉我你爱我!你爱我!”
“我不爱!我不爱!你是我弟弟,我怎么能──”她头摇又低叫起来。她拚命想否认,他却一直
她;她被
得几乎快失去伪装,这句话已经
了太多的心绪与不该的秘密。
他凝看着她,明白她的挣扎,语气很平静的说:“如果我不是弟弟,你就能爱我了,是吗?你是不是想说,你爱我,但因为我们之间手足的关系和血缘的事实,所以你不能爱我?不能接受我?”
她咬住
,别开脸,不说话。
他将她扳向他,要她看着他,正视着他。“是不是这样?你说,是不是因为这样!”
她紧抿着嘴不肯开口,眼神
出请求,求他不要
她。他不肯,更加
迫说:“说啊!告诉我!是不是因为这样?因为这个理由,所以你不能爱我!”
“没错!就是这样!就是因为这个理由!你既然都知道了,为什么还要
我!你明知道我不能爱你──”她被
得没有退处,再也不能躲避,低喊起来。
“可是,你终究还是爱我。”他凝望她,竟然含笑。
她的眼眸却
出一股酸楚,幽幽的,轻声喟叹,不再否认。“我爱你,但又能怎么样?”
“你终于承认了。”罗彻屏息了好一会。他自始就是等这句话,等她跟他说爱他。
他不再顾忌,不再压抑,尽放他所有的感情,对他的渴慕与深深的爱
。他渴望拥抱她,把他所有的爱传给她,感受她的心她的情。他想,要她。
“阿彻,不行──”她始终抗拒,始终怀着那
忌。他的爱却停不了;他不愿停止他的爱,吻着她的慌、她的不安、她的抗拒与畏缩。他的热,贯彻她全身,他们爱情的温度。
他褪开她的衣衫,与她的肌肤相
触。从
齿到眉间,自脖项到
前,热烫的
,一一烙印饼。
“阿彻,不行的…我们不能这样…”这不应该的爱、触犯道德的
忌,会让他们堕入万劫不复的地狱。但她的挣扎那么微弱无力,他听不到她的抖颤。
热烫的
吻着她的
、吻着她的身;情热变如丝,侵入她的心。她知道不应该的,她想抗拒,却不由自主地,身与心,充满对他的爱。
她轻轻抚着他的脸,回吻着他;吻着他的眼,他的鼻、他的
,一切的一切。他的爱更热烈,灼热的
,印烫在她
前最柔软的那
感。
蓦然一阵麻热窜抵到她心房,如似轻微的雷击一般,竟教她不由自主地呻
出来。那灼热没有停,一波又一波的,阵阵的情热与麻酥,教她全身不住地感到颤栗。那热如
,要她全身起燃烧。
她只觉得一切都
了。视线
了,感觉
了,心也
了!那灼热,再一次印烫她的
感,她低低又呻
出来,整个世界全
了。
低低的,她不试曝制地再次呻
出来。这是爱情的姿势,
望的姿态。
“阿飞,我爱你…”他
吻着她的耳畔低喃。
她心中突然一悸,猛然惊醒,用力推开他,惊喊道:“不行!我们怎么可以──”颓然靠着墙,双手抱住膝盖,将脸埋在双臂里,但又觉罪恶又羞
,懊悔且难堪。
“阿飞…”他不忍,靠过去。
“不要过来!不要理我!”她不要他接近。
罗彻不听,固执地靠向她,哽着嗓子说:“看着我,阿飞。爱我、接受我的爱,真的让你感到那么痛苦吗?”
阿飞凄怆地摇了头摇,不知是否认还是无法言说。
“既然我爱你,你也爱我,为什么还要逃避?”
“不要再说了!”她捂住耳朵。
他固执地要她面对,一言一语清晰地传到她耳里。“看着我,阿飞,你不能逃避,我们相爱是事实──”
“那是错的!我们是姐弟,怎么能相爱!那是氯櫎─”她吼叫起来。说不出那个字眼。
伦是颠倒错
的感情,不能够发生的。
她不知道她哪里不对劲了,还是不正常?她竟然爱上自己的弟弟,而且还──天啊!她怎么能这样做!只要一想到黑暗中发生的事,她就觉得无比羞愧,有着很深的罪恶感,觉得自己可
极了!
“阿飞,你冷静一下,听我说──”罗彻握住她的手,想抚平她的情绪。她想
开,他紧握着。
他们的爱情,是一种“面对”的问题。如果他们能够面对自己、面对彼此,他们也就能够面对一切,面对那个
忌。他们彼此相爱既然是事实,最终,他们还是必须面对这一切的──这一切道德、伦理、规范、纲常,还有,爱情本身。
李蝶飞慢慢冷静下来,神情却依然凄惶极了,满脸是哭恸过的泪痕。“没用的,阿彻。我们根本不能相爱!我不该──”她怆然头摇。“我们这样是不对的,不正常的,而且不道德。”
爱情本是无罪的。但他们之间血缘的关系,使得他们相爱成了逆伦的根据,礼法上犯忌讳,道德上起罪恶。
“不,阿飞,我们没有错,我们只是相爱而已,并没有伤害任何人。我们对自己的感情负责,哪里有错呢?”
他们只是生错年代,置身错了时空而已。
李蝶飞一径头摇。“这不单只是对错的问题,还关于道德伦常的问题。如果我们相爱,别人会怎么看我们!”还有,他们要如何面对彼此!
“抬头看稳櫎─”罗微轻轻扳起她的脸,要她看着他。她无法承受他的眼神,想躲,他不愿她逃避,紧紧凝视着。“我不知道别人会怎样看我们,我只知道我爱你。我们这社会,有种种意识形态的
忌,而我们相爱,触犯了伦常道德和
忌。但是,那并不是绝对的。如果我们早生几百年,换个时空与社会意识观念,道德的标准不同,规范的标准也不同,那么,我们也就不必受这一切磨折。”
他也曾问过自己,他是不是不正常,否则,怎会对她产生爱恋的感情,违逆了伦常道德的观念?然而,这种种规范又是谁制定的呢?换个时空,姐弟兄妹相恋通婚并不触犯任何
忌,那么“
忌”是如何形成的的呢?
人们意识形态的改变,决定了爱情在固定范畴内的正确与正当
,逸出了那个界定的范畴,就是
轨、败德,得不到大多数人的承认。而随着时空的演变,科学与文明的发达,每个时空年代代表“固定范畴”的道德、伦理、秩序、规范等观念的标准不同,爱情的正当与正确
便也就不同。血亲相爱,不再是亲上加亲,而变成
伦了。可是,等有一天,科学更加发达了,进入无
生殖与中
的太空时代,血缘不再具有任何意义,到那时,这一切,又将如何演变了?他们今天所受的挣扎、痛苦,是否将变成一种无意义的磨折!所谓“
伦”又是不是会变为历史遗迹名词?
许多的
忌,经过了时间的演变和空间的转换,并不是那么天经地义和绝对的。所谓“
忌”其实只是人们受于社会共同价值观和意识形态制约的自我扭曲与强
意识认同罢了。
“阿彻…”李蝶飞感情受撼动,眼眶凝了泪,说不出话。她没想到他会想那么多,竟是那般认真思考他们之间的感情。
他说的她都明白。有些
忌,经过时代的轮转,并不是那么天经地义、理所当然。等有一天,一百、或二百年后,科学更昌明、科技更进步了,生命型态因生物、医学科技的发达而改变,意识型态发生革命,存在于今
的
忌变得不再是
忌;那么,也许他们就可以爱得理直气壮。然后,如果他们能活到那个时候,回顾一百年或二百年前的这个时候,他们因彼此
忌的爱而受痛苦磨折,也许会不
失笑起来。
但是,即使世界真的如此演变,那也是一百年或二百年以后的事了。他们活在当下,属于
忌的还是
忌,现下的他们无法超越。
人是群聚的动物,他们无法绝世而立独。他们活在纲常人世中,活在道德舆论里。他们之间的感情的正确
决定于多数人认同的道德标准与文明尺度。他们的好,他们的坏,取决于纲常人世感情规范的评断。一切都是被动的。他们从生下来,就被教育什么可以爱,什么不可以;社会自有它一套制度规范每个人的情感。当社会价值观否定他们爱情的正确
时,就表示他们的爱是错误的、不道德的、罪恶的、不应该发生的;触犯
忌的他们,就将一辈子得不到承认,被拋弃谴责,受罪恶感的磨折。
“别担心,阿飞,我一定会保护你的,不会让你受任何伤害。”罗彻的坚定始终没有动摇饼。“虽然我们不能结婚,不能有小孩,也得不到社会的承认,甚至可能被唾弃,但只要我们相爱,能像现在这样在一起,那就够了。”
“不行的,阿彻,我们不能这样做──”她逃避了。
她多想放胆去爱啊!不在乎一切──但他们毕竟活在现实人生中,活在当下世界里。于道德,于文明,他们的爱徒然是颓唐的挣扎,永远也无法升华;注定永远陷于沉沦的淤泥深潚。他们是无法超越的!
“可以的!只要你接受我的──”
“我不能!”她猛地头摇,打断他的话。
“为什么,为什么到现在了你还──”
“我不能!我就是不能!”
李蝶飞一再头摇,头摇又头摇,逃避了又逃避。
“看着我!阿飞!求求你,抬头看着我!”罗彻语声喑哑地求了又求,求她面对他,面对他们之间的感情,不要再逃避。
“看着你又能如何呢?”李蝶飞终于忍不住,哭喊出来。“我们根本不能相爱,也不应该相爱!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难道还不懂吗?就算以后世界改变了,又如何?我们活在现在,生活在别人的指指点点和目光下!我们怎么能像一般情侣那样,亲亲密密、卿卿我我呢!”
“那么,搬家吧!找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安静过着属于我们自己的日子。”喑哑的声音带些干涩,包含的感情那么深,执着得那么认真。
“还是是一样的,不管搬到哪里都是一样,我们永远都要背负
伦的罪恶。”她依然头摇。
忌的果实不能采,采了,他们就会被逐出伊甸,逐出幸福之园。她希望一切都未曾发生,他们能像以前一样平和的过日子。她抬起头,握住他的手,脸上泪痕犹未干,干哑着嗓子说:“阿彻,我们不能继续错下去,现在回头还来得及。你的人生还很长,会认识很多新的朋友,将来有一天,你一定会遇到你真心喜欢的女孩。”她不得不这么做,尽管她的心是那么的痛。
罗彻柔情的眼神霎时冻结住!她居然说出这种话!居然用这样的方式伤他!
怎么能回头呢?来不及了!他早已来不及回头!
“你说什么?”颤抖的声音说明他受伤的感情。
“稳櫎─”她心一痛,却装作淡,硬着心肠说:“我希望我们能像以前一样,你,我,乔和小昭,我们四个人一起,同心协力,过着快乐安祥的日子。你们用功念书,我努力工作,假
一家人一起到郊外郊游,一切都和以前一样都没有改变。那样不是很好吗?等你们都长大了,各自成家立业,我的责任也就完结了。”
“那我们呢?你明知道我爱你──我们之间该怎么办?”
“阿彻,听我说,这样对我们来说是最好的!”真的没办法了,只能这样,错误的感情
动必须让它重回正常的轨道。否则,
了轨,越离越远,就再也回不了头。
罗彻的表情却冷白地寒地极点,无法接受也不愿去接受,拚命想
住声音中的颤抖。
“你要我像以前一样,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若无其事的生活──我做不到!一切怎么可能都没有改变呢?我又怎么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我做不到!”
他用尽身上的力量大声喊出来,冲了出去。
“阿彻──”李蝶飞追了出去。
大雨哗哗,天台上落成了一整幕密密的雨帘。只片刻,倾空的雨就将他们淋淹。
“雨这么大,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她在暗里问,问声轻轻颤抖着。太多的东西,夜里无法寻,她怕无法挽留。
他在雨中淋,在黯淡里徘徊。
“一切都改变了,已经回不了头。既然你不能接受我,我只有离开。我没有自信能再和你共同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再没有自信脑扑制对你的感情。我想碰触你、拥抱你──再继续待在这里,只是让彼此感到痛苦而已。”
“阿彻!”她叫着,抓了一掌空。绝望地看着他掉头走出他们的雨中。
她错了吗?她这样做错了吗?她只是希望像以前一样过着宁祥的生活,她只求那样,保留住那样小小的幸福就够了,他却离开了她!
她究竟该怎么办才好?她既不能爱他,不能接受他的爱,但一切不该发生的已发生,再也回不去了──她应该怎么办才好?
她抱着头,失声痛哭起来。忽地,突
来明亮的光照映着她的痛,将她围罩在芒辉中。
屋内灯光恰时亮了。整个街道,同步放着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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