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野外茶肆的茶水自是比不上家中的好茶,但也解了她的渴。
这会曹瞒算彻底体会“在家千
好,出外条条难”这句话。
“小二哥,麻烦你包几个花卷,一壶茶水,几块
乾条,动作要快,我要上路了。”不敢多做逗留,这里还不够远,不够让她放宽心。
“姑娘,你一个人出远门要处处小心,虽说天下太平,你一个独身女子总是不方便。”小二拿来曹瞒需要的食物,好心的再三嘱咐。
“谢谢小二哥,我晓得。”这一提醒,她谨慎考虑是不是应该买套男装来穿,以防万一。
晚上借了民宿,给了好心的婆婆几两银子,有吃有住,还洗了澡,虽然没有家里头的舒适,起码还不坏。第二天,婆婆还在她包袱里
了许多乾粮才放她离开。
这天,她舍了官道,挑小路走。
小路的好处是可能是捷径,但也可能迷路。
走了大半天她没有迷路,却在离牧场几里路的山坡处被拦截了。
“小娘子,你的脚程不输男人呢,害我追了老半天。”康独夫擦著汗,沉重的锦袍在大热天里一点都不
汗,束发的冠重得要命。老天,这女人长了双筷子脚啊,叫他差点去了半条小命。
真倒楣,去到哪都碰见这咬人的疯狗。被堵个正著的曹瞒自叹时运不济,瞪了一眼康独夫的坐骑,马的四条腿还是跑得比人快。
“要不是有人瞧见你从曹府后门离开,我又白白失了一次机会,你知道吗?对那天在西湖上的激动我懊悔极了,竟要我那
鲁的手下把国
天香的你给丢下湖叫鱼啃了。”
这叫什么咧…姻缘天注定…没办法,注定要落入他手里的女人就算是逃到天边也跑不掉…!人有钱,连老天爷都帮忙啊…呵呵…原来他脑袋还有在用。
“你想做什么?”
“你知道我想做的是什么啊。”他嘿嘿贼笑,其中的猥琐意味叫人恶心不已。
“无
!”曹瞒实在不相信自己这么背,她已经够忍气
声了,却还要遭受这种糟蹋,这些天所受的委屈
在心头,几乎要冲破她的
口!
“人家说打是情、骂是爱,小娘子,来吧,来到我怀抱,让本公子好好的疼惜你。”荒郊野外,他就不相信这个倔呛的丫头能逃出他的手掌心。
“别作白
梦!”
怎么会有这么厚脸皮的人?无
早不足以形容他。
“你真不听话,我告诉你,本公子是给你面子才好言相劝,再不知趣,我才不管你是什么名门千金,嘿嘿…待会把你『就地正法』了看你还能拿我怎么办!”康独夫步步
近,他身后的壮丁也跟著缩小了包围的圈子。
曹瞒被
著上了坡,倒退走看下见后面的感觉很糟糕,没多久,她清楚的听到身后石子纷纷滚落的声音。
她不敢冒险往后看,要是康独夫趁机欺上来,她就亏大了。
可是这么耗著,她一点胜算也没有,额上的汗珠滚落,模糊了视线。
她还不想死,她年轻的生命还有许多事物没有体验到,真胡涂的死了,她自己也不会原谅自己的。
“想跳下去?那可不行,上次的事已经够我伤脑筋的了,不能再来一次,来人!把她给我拉下来,就算扯断手也不许放!”他作威作福习惯,从来没有要不到的东西。
他也不是不明白曹家的势力,一再的纠
著曹瞒,一来是因为她绝美的容貌:二来,区区一个女人他都无法征服,往后,他失了威风不说,还有谁对他言出必从啊!
为了面子,说什么也要得到她。
“你想得美,本姑娘不会让你得逞的!”曹瞒看似冷凉的外表其实包裹着烈火,她气自己没有办法教训康独夫,现下要受他欺凌,这笔帐她势必要讨回来!
“你这嘴不可爱,本少爷不想再同你浪费口水,你就留几分力气,等下本公子疼爱你的时候好好叫吧!”
“叫你的死人头啦!”实在不想跟这种龌龊的人多相处一刻,曹瞒把手中的油纸伞打开。
康独夫也瞧见了她怪异的举动。
一眨眼,曹瞒紧紧抓住撑开的大伞,转身往下跳。
不会吧!这样也能跳?“你们还发呆喔,快给我下去找人,就算断手断脚也要给我抓回来!”又突槌,可恶的曹瞒,他一次次在她手下吃瘪,可恶至极!
赌一口气往下跳,曹瞒也不敢奢望手上的伞能帮她什么忙,子身迅速的坠落,就在她以为要摔个粉身碎骨的同时,一道凌空飞来的藏青影子将她由半空中攫住,宛如大鹰展翅,蹬著岩壁借力使力,几个顿挫,以“之”字形从底部款款飞上至平坦的地方。
康家的壮丁不费一分力气,眼看那才掉下去的曹瞒又回来,不
因为平白捡到便宜暗
不已。
“你救我…”有点头昏眼花,但是救她的人很好认,他们居然又见面了。
“我看见我的伞。”
他大巨的外表看起来笨拙,动作却不可思议的轻盈,被他抱在怀里,曹瞒感觉好像走在平地一样。
“伞?”她手中的油纸伞已经开花,想不出来这把伞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伞是我的,我做的。”对于自己亲手做的伞,赐天宫一眼就知道。
“先别管什么伞,你会功夫?”曹瞒急著想站直身,顺手丢了已经坏掉的伞。
他轻功这么了得,其他功夫不知道行不行?
“一点点。”
“打架行吗?”
“成。”可没事做啥要他打人?
“好!帮我把这些人打跑。”
“不好吧,我的拳头很重,不小心会打死人的。”学武是用来防身,不是用来强出头的。
“是个蠢蛋哩。”不需要曹瞒多解释,包围上来的恶人也看出赐天官头脑简单,虽然大手大脚,却只是纸老虎一只而已。
几个迫切想邀功的壮丁伸来魔掌就往曹瞒身上抓,她张嘴,虽然咬伤一只猪脚,但天生身材上的差距,还是敌不过众人
鲁的拉扯,衣服被扯破,
出洁白的肌肤来。
她咬牙奋力抵抗,痛苦又忍耐的模样让赐天宫义愤填膺了,说什么也不叫别人欺负了她。
掌风所到之处
退那些浑人的爪子,就见他随意抬手,三两下把意图欺凌曹瞒的人都打趴到地上,连康独夫也没放过。
“你知道我爹是谁吗?”挨了揍的康独夫还想说大声话,尽管一排好牙掉了好几颗。
曹瞒给他难看的往他
股踹了一脚“别老是把你爹的名号抬出来丢人现眼,不要脸!”
“你…泼妇!”
“客气了,不把你打成猪头还嚣张!”她往脚下施了点力。
赐天宫看着趴在地上的男人多吃了好几口泥,对于曹瞒的凶悍有了深刻的体会。
他从来没看过这么强悍的女子。是他寡闻吗?或者…他救的应该是躺在地上的这些人,而下是她…
辛带寄
长屋外头晒著支支大开的绸伞,各式各样精致的伞面,仕女、龙凤、奔马、素面,在薄如蝉翼的绸布上,更显色彩瑰丽,像天上祥云落人人间。
地上有些微
,是早上一阵雨留下的痕迹。
曹瞒坐在起起伏伏的马背上,看赐天官跑进跑出卸下马身上的物品,却对她视而不见。
他想叫她在马背上坐多久啊?
“欸!”她叹了口气。
埋著头小心穿过那些伞堆的人抬起了头,眼神茫然。
“扶我下马。”这么基本的事情也要劳动她来说。君子的风度到哪去了?为她服务是他的荣幸ㄟ。他有些犹豫,加上他的手上都是东西,要怎么腾出手抱她下马。
赐天官保持体身不动,无言。
“是我重要还是那些拉里拉杂的东西重要?”曹瞒认真不过的问他。
“你有脚,可以自己下来。”
说的没错,可是,他就不能表示一下他的男人风度?
“女男授受下亲,你自己想法子下来吧。”
“你敢说你没碰过我?一
指头都不曾?”他要是敢有个迟疑的眼神还是头摇,她保证自己会亲自下马好好“指教”他一番,不槌他个满头包她…就跟他姓。
看他就有气!
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擦擦手,他是有碰过她啦,仔细一想,碰触的范围还非常的广泛,几乎把女儿家的子身都看光了。
不想不觉得不对劲,脑海一浮现之前的情境,赐天宫一下手脚就慌了。
竹篱笆外传来参差不齐的
气声。
不否认就代表承认,好几颗靠在桂花树下的黑色头颅互相瞧瞧点点头,
出狡猾的笑容,接著,动作快速的捂住对方的嘴,怕
出马脚来,要是阿官知道被人窥偷,他的拳头打人是很痛的。
对上曹瞒那坚定的眸子,赐天官的信心一点一点的消失当中。
“好吧,来!”抱就抱…应该没关系的。他放下手上的东西走过去。
“不用你了!”曹瞒吃软不吃硬,看着赐天官打开的胳臂,像老鹰的翅膀,只要她愿意,应该是全安无虞的,可是她不希罕!
她又羞又恼。
这木头居然还考虑,她又不是瘟疫,扶她一下会怎样?说时迟,那时快,她一跃,跳下马背。
明明,她可以用很美妙的姿势下地的,可是,想法同事实实在有所差距…距离还满大的。
眼看她就要跟地面做一次全面的“三贴”突然感觉
肢一紧,下一刻人已经稳稳站著。
赐天官的手没有放开,他注意到她的脚有些无力,无法站稳。
被那么大的手握住
肢其实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在魁梧的他身旁,她倏然觉得自己小了好几号,虽然说本来差距就满大的,但不可思议的是在他身侧竟然有种宁静、全安的感觉。
她满脸惊愕,白皙的小脸以惊人的速度泛出如番茄般的嫣红,到底…前前后后他帮过她几次了?
她刚才又以那种不知道感恩图报的口气给他一顿好骂,现在,她希望地上能够马上裂开一条大
,把她
了算。
浑身
人的气势一下掉进无底深坑,一落千丈了。
“你可以站好了?”
“嗯。”他的手缓缓放开,确定她没问题以后才转身再去搬东西进屋。
不过,进屋之前,他别过体身扬声道:“大家回去自己家吧,别吓坏我的客人。”
躲在篱笆外的众人面面相觑,被他看见了喔。
看见一颗颗人头慢慢散去,赐天官这才领头进屋。
房子不旧不新,红砖宅子,基本上看起来
坚固的,屋梁上悬著各式各样的绸伞,花
多样,伞面薄如蝉翼,由下往上看,织造的细密令人惊讶,美丽非凡。
长途跋涉对女子而言本来就是体力挑战,又遭
狼拦路,惊吓之余,又在马上颠簸走上好一段路才到这地方,她已没有精神多研究那些伞,只觉得倦累层层的从心里头涌了上来。
“我肚子饿。”如果可以她不要动了,
股一沾上椅子,曹瞒的肚子不争气的唱起空城计,还真会挑时间!
食物要是可以自动送进嘴巴是更好了。
“我不饿。”赐天宫坦白的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她
哭无泪,气呼呼的嚷道:“我饿了,我说我肚子饿,谁管你…我饿了,你知道吗,饿死了!”哪知道一嚷完,更觉得虚
无力。
而且不只肚子饿一项,她身上又脏又黑,衣服破得不能见人,脚底的水泡经过刚才的跺脚,显然是破了。
她没力气查看。
这辈子不曾经历过的遭遇一下都碰上了,大部份还都是衰事。
他看了她好一下。
“浴间在左侧的小屋。”
难怪她发脾气,一身脏怎清
得起来。
“我娘的衣裳可能不适合你穿,我又没有姊妹,我的…你将就著吧。”赐天官不知道从哪拿来一套衣裳。
“谢谢。”曹瞒哑著声音,十分感动,她的包袱在跳崖时弄丢了。
赐天官搔头,木讷的目送她慢步踱去洗澡,眼光不小心看到她略略瘸著的脚。
亭亭辛
曹瞒拖著绣鞋,一身舒
的出来,虽然难看,也唯有这样,脚底的水泡才不会痛,也还好衣摆够长可以遮丑,不怕丢人。
是她随
习惯,一般的女子可不敢随便穿男人的衣服,这要传出去,可不是难听两字而已,爹娘教导她的不外乎是随心所
,雍容大度,这些女儿家规矩反而忽略了,所以,她贪得清
舒坦,便不去多想。
回到厅上。
赐天官正在整理从外面收进来的绸伞。
他抱在怀中的竹骨绸伞收拢,伞面不
,外观如一段淡雅的图竹。
收完后,又看他修理起一把已经不成形的破伞,仔细一看,是她的。
要不是亲眼目睹,很难相信一个熊
虎背,大手大脚的大老
居然有本事篾出细致的竹枝来。
竹编得要手巧心细才能编出好作品。
竹子在他手上经过擦竹、劈长骨、编挑、整形、劈青篾、铣槽、钻孔等十多道工,一气呵成。
见他拆掉原来的骨架换上新的,一把原本濒临被丢弃命运的伞又复活了。
曹瞒从包袱里面找出牙梳整理起自己的长发,梳得蓬松了,再扎成乌油油的大辫子,辫
系两寸长绒绳,留一寸辫穗,看起来俐索又清丽。
“你以什么维生啊?”不会就靠扎绸伞吧?
赐天官头也不抬,他投入工作的时候是非常专心的,有时候就算他
叫他,他也不见得能马上从工作里面醒过来。
“喂,你有没有听到我说话?”
显然没有。
“这孩子就是这样,大家叫他马痴,要不就是工作痴,天打雷劈下来他都没听见。”老人家特有迟缓的声音从门帘处传出来。
马痴?有什么飞快闪过曹瞒的脑海。
“
好。”来这的路上他有提过自己和
同住。
“好、好,小姑娘好。”
黄氏体身强健,穿著打扮不像庄稼人倒像个侠女,满头银丝白发却是童颜粉面,精神矍铄。
“我说我们家哪来的姑娘家声,原来是客人啊,真不容易。”
“
,你别把我当客人,曹瞒可能要打搅你好几天呢。”
“哦,我喜欢你的直接。”这么
朗的姑娘家还真少见,有话直说,嗯,满合她的脾胃。
“是你不嫌我莽撞无礼。”像他爹那么开通的老人不多见,这位老
可能也属于同种的稀有老人。
“我们家人口简单,你就安心住下,有什么事,老
给你靠。”老人家瞅了眼依然埋头工作的孙儿,哈哈的笑。
想不到她这个木头似的孙子还会带姑娘回家,真的吓坏一伙人呢。
她可要好好的把小姑娘的祖宗八代通通套出来,呵呵。
老
眉开眼笑,恨不得马上把曹瞒拉到一旁细细盘问。
适时,曹瞒的肚子咕噜的起了騒动。
“肚子饿啦,饿得好,年轻人肚子饿应该多吃点。”说著,她走去摇摇赐天宫的肩膀。“官儿,你去随便张罗几样菜出来吧,下好饿了客人的肚子。”
赐天官依依不舍的放下手边的工作。
“别忙,你给我几样水果就成了。”离家几
,她唯一想念的是家里头缸中的水果。
她总是把水果当饭吃,吃到
为止。
赐天官脸上没有表情,转身进去。
“宫儿,你等等到默娘家借几件合适的衫子给这位姑娘穿,你的衣服穿在姑娘家身上,总是不合宜。”她没见过自己的呆孙子把衣衫借给人穿,在家中尚无妨,可穿出门容易招非议,还是谨慎著点。
赐天官点头,表示他知道了。
“你应该尝尝官儿的手艺,别看他像个二楞子似,他煮的饭菜可香了,要不然怎么能把我老太婆养得白胖可爱哩。”
“我没见过男人下厨。”就曹瞒所知道的男人,像她爹爹也是抱持远庖厨的“君子”更别说煮饭菜给女人吃了。
围著方桌,一老一少一见如故,片刻时间曹瞒已经把自己家中的状况巨细靡遗的做了
代,黄氏只差对她家的小狈小猫没兴趣,要不然几天前才出生的一窝小猫又够说上好一阵。
而她也自此知道,她那救命恩人叫赐天官。
“你是牧场的姐小啊…”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呢。
“
!你不要告诉我你有门户之见喔,我好不容易碰见你这么谈得来的人,你不可以用那种理由拒绝我。”
“你是个好孩子,难得没有世俗八股的想法。”黄氏沉郁的面孔一下恢复
朗的模样。
“
,我看你也不像寻常别扭的老人家喔。”她闪闪如乌木生辉的眸子直盯著黄氏,惹得许久不曾这么开怀的老人大笑。
“你有眼光,单就这点就很讨我的
快了。”她阅人多矣。
“因为
人老心不老,好相处啊。”可爱的老人家,就算晚辈偶尔口没遮拦也不会生气。
这么开通的老人,简直是宝贝了。
“你的嘴这么甜,讲得我心花怒放。”
她们的友谊就这么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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