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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她作梦也想不到,龙侠就是从这只青瓷瓶中出来的。而当他把它小心翼翼放回头几,她总算恍悟了他的睡觉去处之谜。

 接著,她又顿悟一件令她面河邡赤的事。

 “你每天、每晚都在这‮窥偷‬我衣服!”她喊。

 “我正大光明待在我的城堡里,说得这么难听。”他振振有辞。

 “你无!你情狂!你…你…”想不出其他骂人的话,若蝉又羞又恼地直顿足。

 “是你自己反应迟钝嘛。你带我回来,还不知道我从哪来。”

 “我带回来的是只花瓶,又不是阿拉丁神灯,我哪里想得到?”

 “阿拉丁神灯住的是外国神仙,我们中国人古时用的是油灯,住在里面,不给烧死也给煤油或煤气熏死啦。”

 “你应该告诉我呀!”

 “你是老师吔,又是写小说的,自己还看了那么多神话故事,这点联想力都没有。”

 “你还怪我没有联想力?人家都被你看尽了!你占尽便宜还卖乖!”若蝉气坏了。

 “看一看就气成这样?”他咕哝。“我也让你看好了。”

 “谁要看…”她张大了嘴,眼珠子差点掉出来。

 他当真倏忽间赤条条地站在她面前。

 “喏,看久一点。”

 他摆著健美先生的各种姿势,转来转去,鼓鼓结实的臂肌,健美的肌,弓起背肌,‮动耸‬腿上的肌腱,让她看个够。

 若蝉因为太惊愕,更因为目不暇给,怔在原地看了个目瞪口呆,忘了转身走开或是闭上眼睛拒看。

 “好了吧?扯平了吧?”

 他一语惊醒了她,她呻一声,抬手覆住双眼。

 “快穿上衣服啦!”喊完,她接著说完她之前说了一半的话。“谁要看你的体啊?”

 “看清楚了,才吃尽冰淇淋还喊热。”他嘟嚷。“穿好衣服了啦。”

 她放下手之前,先稍稍分开眼睛前面的手指,以确定他没有骗她。

 “看了老半天,现在才故作矜持状,好假哦你。”他说。

 若蝉不知该笑还是该发火。她折衷,不任何表情地瞪视他。一方面是因为他一反常态,昂贵名牌服装,变成了简单的棉T恤和LEE牛仔、运动鞋。

 “我知道你今天想了我好几次。”他高兴地说。“总算你有点良心。”

 “哼。”若蝉转身走出房间,掩饰她的难为情和羞赧。他的身材…天哪。她的心到现在才开始狂跳。

 “你的身材也很。”他在她后面赞道。“曲线美不胜收。”

 她站住,但不好意思回头面对他,只能背向著他跺跺脚。

 “你还说!”

 “那你说好了。”

 “说什么?”

 “啧,我的体格呀。”

 “少自恋了。”

 “嘻,其实你欣赏得不得了。”他的嘴忽然凑到了她耳边。“你的心像小鹿撞,血一直上升。你在想,这个人长得这样帅,体格这么人,聪明过人又充满智慧,还会未卜先知,又有神功,简直天下无双的十全十美,该拿他怎么办才好呢!”

 她可以走开,不听他对著她耳朵胡说八道,但是她似乎无法命令她的‮腿双‬移动。

 “你看看你头顶有没有冒泡。”她说。

 “你嫌我太美,怪我太有型,你有没有想过是为了什么?”

 “你不是未卜先知,又能读我的心思吗?”

 “你自己都不确定的事,我读什么啊?”

 她噗哧一笑。“哪里学来的?”

 “我是语言天才。”

 “你呀,你是大言不惭的鼻祖。”

 她的脚可以动了。她于是在前走。

 “要不要去看我的城堡?”

 他这一问,使她又停住。她转向他。

 他咧子谠她笑。“心动不如行动。”

 她怀疑地打量他。“你会变,所以你可以住在花瓶里不稀奇,你要怎么带我进去?”

 “你很受侮辱我或小看我、低估我吔。”

 “你很容易受伤吔。”

 “我看起来高大健壮,内心其实很脆弱。”

 她翻个白眼。“好啦,脆弱的巨人,你要如何把我放进花瓶?”

 “闭上眼睛。”

 她看着他。

 “我知道啦,小说里男主角叫女主角闭上眼睛,便是要吻她。我不会吻你,不过不要太失望。”

 她打他一下,因为她的确有那么一点点失望。

 他笑,柔声说:“眼睛闭起来,我叫你张开再张开。”

 若蝉有些紧张,有些‮奋兴‬。她深一口气,照他说的做。

 她只觉全身彷佛被一阵异样轻柔的风拂过,便听到他的声音轻轻说:“好,若蝉,你可以张开眼睛了。”

 这是他第一次唤她的名字,他唤得如许温柔、如许充满教人震颤的感情,以致她张开双眼时,首先的反应,不是急于看他的城堡,而是怔怔地注视他。

 在他柔和似水的眼眸深处,隐约彷佛有波涛万顷。它们用某种她似明了似不明了的方式,轻抚著她的心灵。它们也摇撼著她的灵魂,而她困惑著不解何因。

 有种浓浓的、柔软的东西,从龙侠身上发散而出,它无形无影,却让人感受得到他缓缓、缓缓的将她包裹住。那感觉是醉人的。他没有碰她,她却觉得他在绵绵密密、绵地吻她。她觉得他的双手彷佛游移过她‮体身‬每一寸。

 她觉得晕眩。她觉得体温在遽然升高。她觉得她的衣在自动褪去。

 她仍看着他,知道自己是清醒的,也知道她若不反对、不抗拒,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但她发现她不想抗拒,甚至奇怪为什么他不真的吻她。

 当她不自觉地慢慢合上眼,把脸伸向他,期待他的降下来,更奇怪的事发生了。

 她…睡著了。

 “你差点铸下大错!”

 龙侠沉默地接受这严厉的谴责。

 “我要把你调开。”

 “不,你不能这么做。”他举首望向高高在上的尊者,他的“上司”

 尊者眯起眼。“嗄?我不能?”

 “呃,我是说我还欠她两个愿望,另外还有三个还没有想到要如何给她。”

 “最多只有三个,你也只有这么多权限,你明明知道。”

 “可是…”

 “上次你多偷一个愿望送给那个老太婆,再上一次,你偷了一个给个小女孩,又上一次,你偷给一个大肚婆,上上上上次,你偷…”

 “我挪用而已。”龙侠嘀咕。

 “挪用!你当愿望是公款哪?挪用公款是要打官司坐牢的!”

 “我坐啦。”

 “每偷一次罚闭一百年,你自己算算你给罚了多少次,可是你学到教训没有呢?”

 “我…”

 “没有,而且你一而再、再而三明知故犯,而、且,”尊者大声强调。“每次都是为了女、人!”

 “那个老太太的生命所馀无多,她唯一的心愿是死前能见她那些不孝的子女一面。小女孩受尽继父和养母待。那孕妇的夫家三代单传,她连生了四个女儿,再生不出儿子,她公婆要让她丈夫名正言顺把她冷藏,纳妾进门了。”

 “这次呢?”

 “这次…我…情不自嘛。”

 “情不自的后果,可不止是闭!”

 “那是意外,我本来只是带她来玩的…”

 “玩!玩过了火,你就玩完了。”

 “我及时打住啦。”

 “打呀!要不是我赶到,别说她还有两个愿望,半个你也没能力给了。”

 龙侠俯首不作声。

 “我一发现你太常现身,连不去,就该有所警觉。你在她身边逗留太久了。”

 “啧,是她许愿许得太慢了。”

 “你很不慌不忙嘛,而且很乐在其中哩,每天穿得花枝招展,活像那些名牌男装的活招牌。还有,你居然去找乾隆借龙袍,和玉皇大帝打高尔夫球,和阎罗王打麻将,作弊使他们输得不得不让你上上下下通行无阻。你简直比当年那个大闹天宫的孙猴子还要风光嘛。”

 “我哪有作弊?是他们技艺不。”

 “不过你倒是从老阎那替我争回了一口气。上次和他打牌,输得我乾乾净净,一险些内都给下来。”

 龙侠马上笑嘻嘻地说:“那么是不是可以将功赎罪?”

 尊者瞪他。“还赎身呢,赎罪!宝什么功?我说的是气。你当成气功吗?”

 龙侠遂闭口不语。

 “看在她的确善良,毫无利用你足人贪婪私的份上,我姑且再给你一些时间。”

 “多谢尊者。”龙侠松了一口气,然后出其不意打出一拳,将尊者打得跌在地上。

 “哎呀呀呀,”尊者摸著下巴瞪著眼,哇哇大叫。“你犯上,罪加一条。”

 “哟,意外,意外,我不过伸一下筋骨而已。”龙侠扶他起来。

 尊者著立时青了一片的下巴。“你要是没有到处当大慈善家,早就升官不知升到哪去了,何需受我监管?自今而后再不好自为之,我也要给你害得背个监督不力的罪名,少不了摘官贬职,到时候我可不止要给你一拳,我会…”

 “揍得我趴在地上起不来。”龙侠替他说。

 “我是法力、功力都逊你一筹,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有,但是起码可以和你打个平手。这次我容让你,因为我了解你此刻挫折、沮丧的心情。”

 龙侠望向浮在空中、被催眠了般沉睡著的若蝉。

 “我的挫折和沮丧不是你能了解的。”他喃喃。

 尊者看飘浮的美人一眼。“我还是那句话,特使一号,你好自为之。”

 “我现在叫龙侠。”

 “还字浪漫呢,不伦不类的。”尊者的口吻其实蛮羡慕的。“你快送她回去吧,别再把她带到这来了。”

 她作了个最最不可思议的梦。

 星期六早上自睁开睡眼,一整个上午,若蝉脑中都盘踞著昨晚那个奇异、旎的梦,更奇特的是,梦中还有梦中梦。

 她梦见龙侠带她去他的城堡,她却没看见它是什么样子。她一到便堕入另一个甜甜的梦中,可惜仅仅短暂刹那,还没尝到那甜蜜的滋味呢,她又掉进下一个梦口

 这一个更玄奇了。她听到龙侠和一个声音一段令她几乎捧腹的对话。不过在梦中大概不可能大笑,否则她也许会醒过来,而遗漏采趣味的部分。

 这几个不相干又似乎相关连贯的梦,‮实真‬得彷佛她就在现场,只是她睡著,所以闭著眼睛,什么也没看见。她依稀记得她曾想张眼看看另一个声音的主人,却不知怎地,眼皮越来越沉重。

 醒来之后,梦中大部分只剩下模糊的片段,仅有龙侠几乎吻了她…他到底有没有吻啊?及她那些‮悦愉‬的感觉,清晰的印在脑海,令她回味无穷,不胜郗歔。

 假如她真的和花瓶中的神仙谈情说爱,意万千的来上一段韵事,那…不知有多美妙。这,才叫浪漫呢。

 “想入非非就算了,不要叫我的字号好不好?”龙侠的声音忽地在她耳边埋怨。

 若蝉吓一跳,连忙左顾右盼。其实办公室里的教职员早已走光了,她还坐在这,就是在等龙侠。

 他终于来了,却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你跑到哪去風騒了?”她小声朝空气质问。“下次不来等我放学一起回家,先说一声,不要老是害我空等。”

 “你等我?你又没告诉我。”

 “为什么隐形?这里现在又没有第三者。”

 “我怕你刚想入非非完,一见到我,抗拒不了我的无敌魅力,对我投怀送抱,害我破功。”

 若蝉羞红了脸,忽地想起他发声时说的话。“原来我叫你的名字,你就会出现啊?”

 “哼,有什么办法?你花钱买下了我,我就成了你的爱之奴,随时听候你的差遣罗。”

 “你是我的什么?”

 “爱之奴。你不是想和我谈情说爱吗?”

 “谁想了?”她的脸颊火热。“我想的是个荒谬的梦。”

 “荒谬的不是梦。”他咕哝。

 若蝉正想问他什么意思,忽见范伯淹出现在办公室门口,她这才明白为何龙侠不现身。

 “若蝉,我就知道你还没走。”范伯淹走进来。

 若蝉?他几时开始直呼她的名字了?

 她桌面早收拾好了,这时赶忙站起来,拿起手提袋。

 “我正要离开。有事吗,主任?”

 “嗯,若蝉,不是工作时间,你可以叫我伯淹,不必如此拘礼。”

 “他这算随和还是随便?”龙侠的声音问她。

 若蝉对范伯淹笑笑。“叫主任叫惯了。你今天怎么这么晚?”

 “我刚忙完一些事。我在想,”范伯淹手。“不知道你有没有空,一起吃午饭好吗?下午你若没事,我有两张朋友送的电影招待券,是本周刚上的新片。”

 “泡妞看电影还用招待券,『咸』到了家。问他是不是请你吃呷七碗免钱的那种,当心他为了省钱,撑死你。”

 若蝉笑也不能笑,骂也不能骂,眼珠子更不能转试图瞪他的声音,只有把双眼固定住,望住范伯淹。一方面,是因为她太意外,有点呆住了。

 范伯淹怎会突然约她吃饭看电影呢?难道龙侠说的是真的?他对她有意?

 “还怀疑呀?”

 龙侠喊得那么大声,若蝉几乎以为范伯淹也听见了,因为他忽然抬头看向天花板,那正是龙侠发声所在。

 若蝉也仰起头,这一惊吃得非同小可。

 龙侠跷著二郎腿坐在天花板上悬挂的万国旗上,一只手把旗子摇得刷刷响,晃来晃去。

 完了。她要如何向范伯淹解释?

 龙坑谠著她又喊:“你不打发走他,我就把这些旗子拉断,让它们掉下去打他哦。这叫旗打‮心花‬狼。”

 “你下…”若蝉开口命令他下来,听到范伯淹也同时开口。

 “奇怪,没有风呀。若蝉,你有感觉到风吗?”他纳闷地说。

 他没看见龙侠。若蝉骤然全身松弛。

 “没有,是没有风,不过我看到一只老鼠跑过去。”她扯谎道。

 “老鼠?”范伯淹又抬起头,目光正对著他龇牙咧嘴的龙侠。

 “是啊,老鼠,好大一只。”若蝉赶紧挽住他的胳臂,拉他走出办公室。

 避他是风还是老鼠,范伯淹马上抛诸脑后,他喜不自胜地把另一手覆在挽著他的若蝉的手上。“其实,若蝉,我想私下约你已经好久了,一直怕太贸然,你会拒绝。”

 他诉衷曲似的口气,令她急忙回她的手。

 “吃饭没什么嘛,”她用轻快的口吻说。“我为什么要拒绝呢?不过我恐怕没时间看电影。我很久没见过我姊姊了,想今天下午去看她。”

 “我看你还是跟他去看电影好了。”龙侠说。

 若蝉转头瞪他。他走在她另一侧,不过此刻她不担心了,她知道他必定是隐形的,只要不理他就好。

 “不要紧,不要紧,”范伯淹从善如。“电影随时都可以看。你姊姊住在哪?吃完饭,我开车送你去。”

 “这家伙随和得过分,分明居心不良。”龙侠不满地批评。“你应该和他去看电影,看他有何企图。”

 若蝉对他的话听而不闻,回答范伯淹。“我姊姊在弥敦道开了一家男士名店…”她顿住,脑中一道灵光闪过。

 她质疑地转头看龙侠。虽然他今天未再一身名牌,仍是昨天的T恤、牛仔,仿佛忽地决定反璞归真了。

 “你一直看我干嘛?我多么清纯、淳朴啊。你旁边那个才时髦呢。”他撇撇嘴。

 他不说,若蝉还没注意到,不过范伯淹素来就是女老师们口中最会穿衣服的男人,大概他天天都穿得十分体面,她看习惯了,习以为常。

 而这边,范伯淹说:“真的?你姊姊的店名是什么?说不定我去过。”

 由于他们是同时对她说话,若蝉顾了此便顾不了彼,只听到龙侠的。

 于是她问范伯淹:“对不起,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他才开口,声音又被龙侠盖掉。

 “我穿名牌你就嫌我太美,骂我时髦,他穿,你为什么不说他?”

 若蝉恨恨瞪龙侠一眼,再不好意思地转向范伯淹。

 “抱歉,主任,你说什么?”

 “我劝你不要带他去你姊姊的店,你缓筢悔的。”龙侠又在一旁抢话。

 她实在给他吵烦了,忍不住扭头吼他。“你闭嘴行不行?”

 范伯淹被她异常的举动弄得十分惑。“若蝉,你在和谁说话?你叫谁闭嘴?”

 她无声的呻。“没有,没有,我…”

 范伯淹猝然停住脚步,张得大大的错愕眼睛,盯著她另一侧的目光,令她心跳和呼吸同时停止。

 她赶紧转向龙侠,看他又在搞什么鬼。

 他出一点也不真诚的笑容,伸著脖子,挥著手。朝范伯淹挥著手。

 若蝉几乎要昏倒。她当然不能昏倒,飞快地,她的头又转向范伯淹。

 他跟看到鬼似的看着龙侠。“他是谁?他从哪冒出来的?”

 他看见龙侠了!若蝉向龙侠摸去,实实在在地摸到他的手臂。天哪,他就这样现身了!

 龙侠则就势抓住她的手,稳住她摇晃了一下的‮子身‬,并把她拉近他身侧。

 “嗨,我是龙侠,”他对呆若木的范伯淹说。“我是若蝉的表哥。”

 “表哥!”若蝉对龙侠喊。“上次你是我的小学同学,今天是我的表哥,下次是什么?”

 虽然平空冒出了个电灯泡,范伯淹仍然很有风度地邀龙侠一起吃饭。若蝉不知他们如何,这顿饭她可是食不知味,吃得别扭死了。因为龙侠活灵活现地说了一箩筐她和他小时候如何如何,整餐饭就听他一个人扯得不亦乐乎。

 午餐结束,范伯淹先行离去,多半为了龙侠说若蝉和他本来就约好一起去看她姊姊。

 还有模有样地责怪她:“你怎么忘啦?我们上个礼拜就约了的啊。”

 范伯淹一走,她就对他发作。

 “下次?看情形罗。”他耸耸肩。

 “你怎么可以说现身就现身?像个幽灵似的。还好范主任没有起疑,不然我多难堪!”

 “是你失控对我吼叫吔,我不现身,你如何自圆其说?你宁可让他以为你发了神经,对著空气喊闭嘴?”

 “我真希望你走开,你好烦人哦。”

 当她明白自己说了什么,她大惊失地按住他在桌上的手,一面紧张地环顾餐厅内的其他人。

 “哎,你不可以在这消失啊!”龙侠微笑。“你没有说那串关键字,不算许了顾啦。”

 她松一口气,收回手,仍绷著脸。“你是来实现我的愿望,还是来给我惹麻烦的?”

 他的笑容敛去。“我是在帮你的忙吔。”

 “你在办公室那样摇动万国旗,又不给人任何预告的冒出来,算帮得什么忙?装神弄鬼还差不多。”

 “为什么人一定要吃了亏才知道上当?有人提醒,还不懂要预防?”

 “你又在答非所问。”

 “你如果非要和范伯淹交往,我也阻止不了你。但是和一个自命风的男人交往的后果,你最好先考虑清楚。”

 “我和他吃顿饭而已,何况还有个热诚有馀、好管闲事的第三者在。难道他胆大包天到当众‮暴强‬我吗?再说,范主任好歹是从事教育的。”

 “哼,为人师表兼校园一匹狼的所谓教育工作者,又不是没有。”

 “就算有,你不能以偏概全。即使范主任真的想要追求我,我未必有意。”

 当他出笑容,她又白他一眼。

 “你不喜欢他?”

 若蝉叹息。“你见过我们学校的校工,他长得眉清目秀,年约二十来岁,他可以去鬼混、非法赛车或不务正业,但是他白天当工友,晚上念夜校。我很喜欢他,这是不是表示我要他做我的男朋友?”

 “他没有假借名义接近你,或趁大家看不到时约你。”龙侠指出。

 “范主任大概顾虑人言可畏,这没什么不对。”

 “哼,真的想到人言可畏,就该公开约,不避嫌,自然没有嫌疑。”

 “你对这件事的反应如此强烈,如果我不是已经知道你不是人,我会以为你吃醋,因为你想追我呢。”

 他反对地瞪大双眼。“什么『你不是人』啊?”

 若蝉怔一下。笑出来。“好嘛,算我用辞不当。但你的确不是嘛。”

 “虽然你不够诚恳,我且当你道了歉,君子不计女子过。走吧。”

 “去哪?”

 “回家啊。”

 “我要去看我姊姊。”

 “你稿子进度落后那么多,还不回家赶稿子。看你姊姊随时可以去,又不是你今天不去,她就要倒店了。”

 她瞅著他。“话是说得不错,不过我怀疑你千方百计阻止我去我姊姊那,恐怕另有原因吧?你刚才甚至叫我和范主任去看电影,而我和他吃个饭你便大惊小敝。”

 他耸一下肩。“你要去就去吧。我可不奉陪哦。”说著,他起身,过来为她拉开椅子。

 “哟,谢谢。”她站起来时,他弯起胳臂,她便挽著他。

 “这感觉真不错。”他叹道。

 “没有女人如此挽过你吗?”

 “才不是呢,我指的是每个人都看着我,和我们。”后面三个字他顿了一顿才加上去。

 若蝉莞尔。“你真的很自恋吔。”

 “爱自己,欣赏自己,是自信。但自爱过了头,以致伤害别人,那才叫无藥可救的自恋。”

 她斜首他。“龙侠,你恋爱过吗?”

 他做个鬼睑。“我若恋爱过,来帮你实现愿望的就不会是我了。”

 “为什么?你会在哪?”

 “有两个可能。例如,我们相爱,你对我却不是真情真意,转眼变了心,我除了法力消失,我也会消失。”

 “消失?去哪?”她好奇地追问。

 “灭亡,不见了。”

 “灭亡。”她一凛。“你是指,像人死亡?”

 “差不多。”他的表情沉了下来。“就像人间的尼姑、和尚,一旦出了家,便得舍弃七情六。”

 “出家人也有还俗的,他们可以还俗。”

 “我可以动凡心,对人动感情,只是,有得必有失,全在一念取舍间。”

 “失去法力,你再也不能帮助许愿及渴望实现的人了,是吗?这对你很重要吧?”

 “不妨说,我从中得到许多快乐。但我也有力所难及的时候。”

 “比方说没法使世界大同。”

 他微笑。“你是很会给我出难题的。说到这个,你的第二个愿望想出来没有啊?”

 “哎,你出的才是难题呢。”

 “没见过许愿许得这么慢、这么痛苦的。”

 “我希望世界和平,人人平等富足,你嫌我口气太大。我要当亿万富婆,你认为无聊。是你许愿,还是我许愿?”

 “你不是真心要变成亿万富婆嘛。”

 “谁说的?”

 “你不是那种人。”

 “我是哪种人?”

 “不告诉你。自恋狂是不夸别人的,怕把别人捧得太高,贬低了自己。”

 “你才不是这种人呢。”

 “哪一种?”

 “你拥有赋予人愿望实现的法力吔,谁有这么大的本事,能把你贬低下去?”

 龙侠高兴地仰头对空大喊:“听见没有?听见没有?”

 若蝉奇怪地也抬起头,只见到一片无云蓝天。“你跟谁示威呀?”

 “一个臭的家伙,逮到机会就责怪我,不过他也只能对我逞口舌之坑邙已。”

 她浑身一震,站定。“尊者?你的监管人?”

 他也怔怔站住。“你怎么知道?”

 “他叫你特使一号,对不对?”

 “哦,老天。你到底从哪知道这些的?”

 “我以为我作了些怪梦,听到一些…”若蝉慢慢回挽著他的手。“那…不是梦?你…”他究竟有没有吻她?他们有没有…她屏息,心脏几乎要跳出喉咙。

 “该死!真是该死!”他咒骂著跳脚。

 若蝉呆站著。如果那不是梦,那么他对她…她和他…那一幕那么真切,那表示,龙侠他…

 一阵尖锐的汽车喇叭和紧急煞车声四起。他们同时转头,看见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天真地正往车水马龙的路‮央中‬跑去。

 说时迟那时快,若蝉只见一道人影闪电般飞越过‮全安‬岛,抄起给嘈杂声吓得呆在路中间的小男孩,将他举在空中,‮全安‬地送到对面行人道。在那短短数秒的刹那间,那些几乎煞车不及的车子全部被施了法术般停顿住。不,事实上,四周所有在动的东西都停了,彷佛时间在那一刻凝固住,刚好让龙侠腾空飞去救小男孩,而没有人看见发生了什么事。

 若蝉才不关心或在乎有没有人看到那神奇的一景,她只知道她的心放了下来。龙侠没有失去他的法力。

 也许那毕竟只是梦。 n6zwW.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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