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是夜。
竟夜失眠对胡因因而言成了常有之事。
睡得再
,小腿一
筋她就会醒过来,等到疼痛过去,睡虫早就到别人家里去了。
痛,分大痛、小痛、
痛、点状的痛、麻痹的痛…可是不管哪一种痛都要人命,都痛得人想撞墙!好笑的是她都快可以变成疼痛专家了。
不知道这样的专家有没有专利权可以申请。
苦中作乐也是她惯有的心情。
她在试着捏腿减轻痛楚时,却听见房门被打开的声音,一条黑影轻巧的走进来,她马上知道进来的人是谁。除了阿曼,不会有人半夜三更摸进她的房间。
他这么晚又没睡。
“又痛了?”不用点灯,他坐到
缘,手中动作没停,纯
的拉开她身上的薄被,目不斜视把温烫的
巾覆上她的腿,然后以柔软有力的力道为她摩按小腿的肌
,舒缓她的痛楚。
他总是这样,每当她疼痛难忍,他就会进来替她热敷,要不就是摩按,直到她解除了酸痛。
“你还没睡?”小鸟时钟显示已经是凌晨三点了。
“我是机动部队。”他带笑回答。阿曼不想说的是,每天没有确定她真正入睡,他也无法安枕。
白天兴许是阳光比较温暖,她的腿也少有异状,可是只要入夜,酸痛这类的后遗症就会随之而来,他常常看她痛得睡不着觉。
所以,他开始调节自己的睡眠时间,希望能够时时掌握她的情况。
胡因因鼻圈泛酸,泪就这样无预警的掉下来。
看到她似断了线的珍珠般的眼泪,阿曼怔住。
“怎么,我太用力了吗?”手术的时候她没哭,艰难的复健治疗她没哭,就算被宣布腿双的治愈机会只有一半,也没见她情绪失控。
她头摇。“没事,是我爱哭。”这一晃,泪更如泉涌,掉得满手都是,还飞溅到别处。
阿曼搂住她,轻轻摇晃,软软
哄,后来,干脆把她放到自己的腿双上,让她的头靠着他
膛,他手温柔的抚着她的背脊。
胡因因起先沉
的陷在他的轻言细语中,他的身上有着蜂
香皂的味道;他就是这点奇怪,所有的沐浴
都不肯用,洗脸洗澡都是一块香皂走天下,有时候她会觉得那块紫
的蜂
香皂比她用的沐浴
还要香。
“你不要对我好,我没有东西可以回报你。”她心虚得不得了。
“我并没有要你回报。”
回报,他没想过。
他只是无葯可救的爱上了她。
若世界上真有实现人希望的神,他只希望无言的付出能够得到她的青睐,希望她能回头看见他在她身后追逐的身影。
“我不明白…”一直付出不求回报,她真的不知道阿曼心中打什么算盘。
“以前我也不屑类似这样傻瓜的行为,不过直到遇见你,我才晓得甘之如饴四个字的意思。”
“那么晚了你还不睡,其实你一直守在门外对不对。”要不然怎么她一有声响,他马上就带着暖暖的
巾进来?
被瞧出破绽了啊。不要紧,反正她本来就冰雪聪明。
“我从小就是夜猫子,一向不需要太多睡眠,你忘了,我正在跟昨天刚买的电脑培养感情,
月期嘛,摸着摸着就这时间了。”其中有实话,也撒了点谎,但不碍事的。
胡因因苦笑。他们又不是头一天住一起,他还想粉饰太平,避免她内疚。
他对她好的点点滴滴,又岂是内疚两个字能说得过去的…
“你说新手上路,可是我看你对电脑绘图很有两把刷子。”换个话题吧,比较全安。
“我以前边走边学,学了一点皮
,想不到现在派上用场。”
“我也想学。”她每天
食终
,实在无聊。
虽然说阿曼多数时间都在家,但是他也有必须工作的时候,她不想在当米虫之余还要他牵挂着她的心情,这样太自私了。
或者是为了他,或者是看见了他电脑中久违的色彩,她茫茫然的心突然有了感觉,她只是腿不能动而已,又不是全身瘫痪,她还有双手,比起口足画家,她还是幸福太多。
她想重新拿起画笔画点什么。
她也不能老是等周卉在周休二
的时间来陪她说话,虽然贴心的死
总是拚命叮咛她要是无聊,随时随地
CALL她。
“我记得你爱画画,你没有往画坛走我有点意外。”看见她当公务员实在是意外之至。
“那种吃不
又饿不死的行业…我妈说的,她说我当不成徐悲鸿,也当不成张大千,不如安分守己,画画就当做闲暇乐娱,于是,我妈一番话就这样断了我这位未来画坛一之星的路喽。”她的青春期没有叛逆反骨,没有惊世骇俗,她是家人跟邻居会举起大拇指称赞的乖小孩,单一的轨道上,唯一的色彩,就是在那段被大人轻忽的岁月里碰到了阿曼。
“那好,我们不当徐悲鸿也不当张大千,我们当自己。”
她点头,有了知心的感动。
“再买一台电脑回来,我们一起闯江湖吧!”他兴致
。
“你武侠小说看多了啊。”又不是神雕侠侣还闯江湖咧。
“现在夫
共同创业的多不胜数,你的画画底子加上我对流行品味的触觉,就当做是游戏,一起来玩吧,这样,既能打发时间又赚钱,两个人的力量肯定大过一个人,一举数得,天下没有这么便宜的事情了。”他从来没有什么男尊女卑的心态,就算是在事业上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的。
良久以来,胡因因又在阿曼的脸上看到横溢的光芒,璀璨的活力。
她觉得自己被感染了。
贫乏已久的体身也生起涌泉一般的力气,她觉得自己也能有理想,甚至有实现梦想的可能了。
“我要是砸了你的招牌可不管喔。”
“放马过来吧!”
…
那一晚成了重大的分水岭。
她是蝴蝶,可以飞;阿曼这么告诉她。
它们薄薄的翅膀看起来是透明的,一点力量都没有,可是它们却能撑起不相称的体身到处飞翔,这不是很奇妙吗?
于是,她试着飞翔。
“因因…因因…你准备好了吗?要走喽,我们出门了。”阿曼晃到客厅,看见早在那边等着的胡因因。“咦,你比我还快!”
堡
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手头上没有任何画画工具的她答应了跟他一起出门采购需要的工具。
出门,对她是件大事。
不过她不会知道出门买画具只是个幌子。
她放在腿双上的手绞着“那个…阿曼,我们要不要改天,今天外面的太阳那么大。”
阿曼捧起她略嫌紧张的脸,倏地,结实的印了一个吻在她
上。
胡因因瞪大眼睛,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给骇得忘记刚刚到底说了什么,还有等一下他们要做什么。
“我吻你并不是欺负你,是我觉得时候到了。”
奥!
“不要惧怕人群,有我在,我会保护你的。”他还在说。
不不不…她要知道的不是这个,是前面那个…他说什么时候到了?什什什么时候?完蛋了,她刚刚的重点不是在这里,是…要出门,对吧!方才她还担心出门会遭受奇异的眼光…如今,他的吻却
了她的套,这个吻的效果也太过强烈了吧。
她
迷糊糊的到了门外,赫然看见因爸、因妈站在门外对着她微笑。“妈,爸。”
看见气
颇好、被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儿,两老满意的
出云破月出的笑容。
“不反对我跟你妈来当电灯泡吧?”因爸穿着正式的西装,皮鞋还费心的擦了鞋油,一向崇尚自然的他这么用心打扮,全是为了讨好女儿。
她有些反应不过来,回头寻找阿曼的人影。“我们不是到书店买画笔工具吗?还有别的我不知道的活动吗?”
阿曼笑得若无其事,把问题丢回给因爸。“有吗?我们之间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吗?
“我们之间要有‘
情’的话,先等你把我女儿追到手,那时候丈人看女婿也许看得有趣,才有可能。”因爸摩挲着下巴,一本正经的回答。
“老头子,当着女儿的面说这种话,你越活越回去啦。”因妈用肘子重重拐了他一下。
“是喽,”阿曼弯
面对胡因因,目光含笑。“那因因姐小,小生什么时候可以把你追到手确保我的名额呢?”
“哎呀,你怎么跟爸一起疯?”她羞得想钻
,却又幸福得想拥抱这一切。
“好,不疯了,爸、妈,你们先上车,我们随后就来。”他爱恋的眸子在
光下无处躲藏,简直是热情如火炬的烧进胡因因的灵魂深处。
“老头。”因妈拉拉因爸的衣服,示意他们这两颗电灯泡可以暂时消失。
两人走远了些。“老婆,我们女儿看起来过得不错。”
“没想到地球绕了一圈还是回到原来的地方。”因妈看着路边的小野花,蹲下抚了抚花瓣。
“你什么时候学会打哑谜,讲那些我听不懂的话?”因爸一辈子殷实,老来对夫
情缘更见珍惜。
“那是你粗心,前几天我整理因因的旧东西,突然发现一张老照片,照片里面可是大有玄机的。”她笑得灿烂。
“自从她搬出来住,你有哪天不抱着老照片的?”
“才不呢,我们女儿又乖又甜、就算青春期也不像其他小孩怪异得叫人伤脑筋,不过也有那么一阵子,你还记得吧,有个男生会来家门口等她,小俩口去看看电影、逛街,你还吃醋吃了半天…”悠悠岁月,悠悠经年。
“都陈年旧事了你说那些做什么?”
“我说的话每个字都有意义,就你笨,还反应不过来。”
“你有话快说,别吊我胃口。”怎么老了才学这一套,老狗把戏越学越多啦。
“喏。”因妈从皮包中把照片拿出来。“用你的老花眼用力瞧瞧。”
“还随身携带,你有病?”
“狗嘴吐不出象牙,我是想趁吃饭的时候拿给女儿,当做礼物。”照片都泛黄了还放在不知名的角落,想必女儿自己也忘记曾经拥有过的吉光片羽了。
“呀。”因爸眯起眼睛。“想不到…想不到!”
“我就说是吧?”因妈可得意了。
要说少女情怀,照片中那个略显叛逆的男生,应该是女儿青春小鸟时代唯一的诗篇了。
照片中的胡因因有着一头披肩长发,发如墨,无
的眼神藏着天真,
瓣如花,青春年华尽现。
苞她并肩的,是年少的阿曼,一头谈不上整齐的头发,为了照相的关系还刻意把制服最上头的扣子扣上,以致显得有些拙气,但是,那眉眼的华丽还是在小小年纪就已经无处隐藏了。
照片后面有着两人龙飞凤舞的签名…
胡因因
陶纽曼
相识于一九XX盛夏
…
当比基尼辣妹将蛋糕送上来的那一刻,胡因因才知道今天是她二十六岁的生日。
饭店全部的服务人员为她唱着生日快乐歌,蜡烛吹熄的瞬间,她的
臆充
了太多不知名的东西,简直要满出来。
为了她,阿曼大手笔的把饭店包下来。
他没说的是这家饭店是WOLF集团湾台的产业之一,狼集团版图横跨科技、传统产业,观光饭店一直是集团的一环,至于把飞机当车子搭的负责人姜浙东这会儿被应召充当服务人员,正热心的准备要帮胡因因切蛋糕呢。
“你欠我一回。”姜浙东用眼神这么说。
“那有什么难的。”阿曼圈起拇指跟食指,没问题!
“你将来要用什么还?”果然是商人,在商言商,紧要关头锱铢必较的个性还是不小心跑出来了。
“以身相许。”
“嗯!我对居开头的人没兴趣。”
“没眼光!”阿曼头摇。
“你怀疑我的眼光?”他眼光一
、品味一
,唯一不入
的就是认识这堆朋友。
“当然不是,好歹我们一表三千里,我可是你亲亲亲亲爱的表弟,表弟有事,你这做人家表哥的不用出钱出力吗?”
“什么时候表弟这名称这么值钱了?”
“就我刚刚说的当下咩。”
“你啊就这张嘴,可是
女朋友怎么逊ㄎㄚ到不行,都多久了还在一垒,我不想承认你这个表弟行吗?”
阿曼挑了挑眉头,没想到自己竟然有语结的一天。
姜浙东怎么都没想到一句玩笑话正中阿曼要害“不会吧…”一垒,那不跟普通朋友没两样。“你到底是不是男人?”
“这跟是不是男人一点关系都没有。”他忧郁了起来。
“就看在我们表兄弟的份上,我发动全部的人来帮你追马子。”姜浙东大大看不过去了。
“免了,我可以自己搞定。”又不是青少年时代,追女朋友还团体行动,他可不想落人话柄,尤其这几个嘴巴不牢的家伙。
“真的?”姜总裁还是怀疑得很。
“很啰唆耶你!”用必杀眼神把第三者踢出,结束两人的交流。
美味可口的法国田螺大餐才撤下,就换上必须由两个大男人才能抬得动的蛋糕上场亮相。
蛋糕上的女美秀发如云,粉红色的比基尼裹住她浑圆的
部还有呼之
出的酥
,那搔首弄姿的模样叫人会心一笑。
因爸看得眼睛发亮,手指头就往女美的肚脐眼挖下去,谁知道因妈啪一声,马上赏了一记锅贴在他立即转红的手臂上。
“老婆,我只是挖一口
油吃吃看…”这理由不牵强吧。
“我又不是刚刚认识你,姓胡的,挖一口
油,等一下惹火了老娘,我整块蛋糕都赏给你吃个痛快!”因妈打翻醋坛子,泼辣得很。
“饭店里这么多人,你就不能留点面子给我。”啧,就挖块蛋糕吃也能醋海生波,这婆娘。
“你别忘了今天是女儿的生日,要是你搞砸了女婿精心策画的这一切,回家你就准备坐冷板凳。”她咬起耳朵来。
“人家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有趣,果然是真理啊。”老公马上被抛过墙。
“你自己还不是肖想这女婿很久了。”
“说的也是,本来想说近水楼台,年轻人干柴烈火,小俩口感情要培养容易得很,哪知道都几个月过去了,年轻人还是相敬如宾得很。”这样清纯下去,女儿的幸福没着落,他们想抱的孙子也遥遥无期,真是叫他们这当爹娘的捻断无数白发了。
“我在想,他会不会是
无能啊。”因妈每次都语出惊人。
他们讲话越讲越清楚大声,叫胡因因好不尴尬。
“欸,我怎么没想到这点。”因爸久受因妈的调教,马上打蛇随
上。
“爸、妈,你们在胡说什么!”顾不得多少眼光看着,胡因因心想要是不出声阻止观念开通的父母,不知道还有多少儿童不宜的话会惹人笑话哩。
“好啦,我们什么都没说,只是乖因因,那个陶关宇变也变心了,你还要守寡守到什么时候?”因妈实在受不了女儿的温
,干脆挑明了来说。
要是角色调换,她肯定早把阿曼这么优秀的男人把到手,不给任何野花野草一丁点的机会。
女儿、女儿,你也争点气吧!为娘的实在看不过去了哩。
“妈…”
“你要是还把我当妈,就趁这机会赶紧跟阿曼求婚。”
“妈…”让她“使”了吧。
“不要只会叫妈,妈又不能替你嫁人。”
“好了,来许愿切蛋糕吧!”布置好蜡烛的阿曼居中打圆场。对于她保留的态度虽然有些失望,但是事在人为,对于老人家的好意他感激在心中。
灯光陡然暗下。
爸琴佐以萨克斯风的生日快乐歌曲悠然响起。
“许愿吧。”他对胡因因说。
“我会不会太贪心?我希望年年有今朝,岁岁有今
,有爸爸、妈妈,有…你一直在我身边。”望向阿曼
人深邃的眼,她双手合十,一愿人常在,二愿情不老,三愿…她在心中默许。
阿曼用双手包住她小小的手心,眼波专注。“会的,只要是你许的愿望,一定会实现。”
“那…要是我许的愿望是世界和平呢?”她一时兴起捉弄他。
“我去问超人能不能替我完成这个愿望,然后我愿意做牛做马来报答他。如何,这样行得通吗?”
“你最爱哄人呵。”
“我只哄你。”
这时饭店大厅播放起优美的华尔滋,因爸干脆拉起
子的手“我们下去跳舞吧,我们这两颗电灯泡太刺眼了。”
“算你开窍!”因妈早就想借口离开了。
“我又不是第一天当你老公,老婆的
髓多少要学一下。”他不忘阿谀狗腿一下,以免回家死得太难看。
因妈因爸滑进了舞池。
烛光下,剩下阿曼跟胡因因。
香槟酒点亮了她异样光亮的脸蛋,她的眼如天上星子,双颊如火,黑如浓墨的发别了一朵黄
玫瑰花,暗夜中芬芳扑鼻,在阿曼眼中,此刻的她美得比天上仙女过之无不及。
即使只能这样看着她,他一辈子也不觉厌倦。
“我不知道有没有这荣幸请你跳支舞?”他绅士的邀请,有谁能拒绝一个英俊无俦叫人心动的男人的邀请?
“我…你知道我不…能。”不能动弹的腿双把她从天堂打回地狱。
“我真的希望有这份荣幸。”他不让她有退却的借口。“我想跟你跳舞。”
这样的气氛,被他紧锁住的她无法拒绝…“出糗的话,我不管你喔。”
娇娇甜甜地沁入阿曼的心底,他像是中了第一特奖,傻傻的笑了起来,握住她的手让轮椅带动和她旋入舞池。
音乐柔柔腻腻的飘摇着,他的脚步也跟着摇晃。
她的手心
到他手上,世界天旋地转了起来,飘忽的目光游离了音乐,只在意彼此眼中的身影。
不想,不想,不想那么多。
不去想该不该,不去想能不能,就让这一曲变成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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