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早知道关兰芷会一去不复返的话,那一天他就该拉住那名男子问个清楚,不该让他大笑离开后得他至今仍旧一头
水,摸不着头绪,劳用劻心下暗自懊恼。
说要嫁与他的是她,现在又莫名其妙离开的也是她。
害得他像个傻子一般,非但书读不下,还得在漫天飞雪中外出寻找她的踪影。
这一回她已离开近十
,没有半点音讯,他无论如何也放心不下;所以天候再差,他还是套上仅有的一件棉袄外出,就怕她又窝在哪一个门口或是倒在哪一段山径上。
而且,他想知道那名男子究竟是谁。
只是这几天来,他却始终找不着她的踪影,找得连心都慌了,生怕她真的出事,却等不到人来救她…
真是的!这野蛮丫头,怎么净做些让人担心的事。
害得他像傻子般在大街上、胡同里不断找寻,偏就是找不着她,他都快急死了。
想当他的娘子却
儿不会替他着想,年节渐近,会试之期眼见就快到了,她却搞得他心烦意
、读不下书,眼前只瞧得见她那一张怒不可遏的粉脸。
自从那天她不告而别,一晃眼已过数天,他居然有点想念她嘈杂而清脆的嗓音,她不在他身旁吵他念书、拉他出外游玩,这难得的清静竟让他浑身不自在。
从一开始的担忧、烦躁,再到近几
的恼怒和今
的惴惴不安…他快要受不了这种莫名其妙的悸动了。
倘若找着她,他非要跟她把话说清楚不可。
如果她真想当他的娘子,她就得要安分守己,没有他的命令不得随意出走,甚至还要劳动他外出找她。
包不许不告而别…即使生他的气,至少也要告诉他一声再走。
劳用劻疲惫地在城郊山脚下的凉亭稍作歇息,抬眼凝视着飞舞的雪花和
蒙的山影,回忆起两个月前他初到京城,满脑子想的都是应试之事;如今,他所有的思绪都被这让他从山上背回客栈的女子给占满。
“啊…她到底跑到哪里去了?”他倏然对着满天大雪吼道。
尚未成亲她就可以让他找不着人,倘若真成亲了,难不成还要他三天两头外出寻她?
不想了、不想了!他根本就没打算要
她过门,何必管她上哪儿去呢?
现今正是他该全心应试的时候,他哪有闲工夫在外头
晃,像个无头苍蝇般
窜?只为了个莫名其妙死
着他不放,结果又莫名其妙弃他而去的女子;他还得忍受飞雪的酷寒,四处去寻找她的踪迹!
他快要冻死了,说不定现在她正舒服地窝在哪个温暖的
上,而他居然要颤抖着子身四处寻找…可若是她又晕倒在哪一段山径上…
劳用劻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踏出亭外,他无从选择地往前走,哪怕希望再落空,他也要再去找一回。
可他才踏出一步,霍地数道人影从漫天飞雪中窜出,将他团团包围。
“呃…不知各位有何指教?”劳用劻极为客气地问。
这附近只有他一个人,而这一群人一到此便把他包围得密不透风,肯定是针对他而来。
“敢问阁下可是劳用劻?”带头的男子问道。
“正是。”他双目直盯着眼前的状况,开始思忖着他到底得罪了谁,他若没记错,全北京城唯一和他结下梁子的只有
前在街上同他起口头争执的忠堂贝子。
“把他带回王府!”
带头的男子低喝一声,一群人立即一拥而上,将他擒住。
“各位大哥们,我到底招惹何人,让你们如此大费周章地架住我?”
“待你进了王府,你就知道了。”带头的男子轻声道。
劳用劻也做得挣扎,由着他们将他架住往城内走;倘若京城是如此目无法纪之处,他也只能认了,但他还想要上山一趟。“不知道几位大哥架我上王府之前,能不能先架我到山上去?我想找个人,等我找到那个人,我再同几位大哥一道走。”
“甭找了,走!”
带头的男子
儿不理睬他的要求,命令人将他架起,一群人浩浩
地消失在张狂的风雪中。
铁勒王府
哇!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这么大阵仗!
劳用劻跪在厅堂上,一双眼眸不住地往堂上众人瞧去;中间那位,稍具年岁,神色威厉不苟言笑;‘而他身旁坐了个女子,
丽无俦,眼角眉角都带笑;而另一旁的男子正是那一
同关兰芷在客栈门口谈话的那一位。
太好了,等搞清楚状况之后,他再找他问问,看他知不知道关兰芷身在何方。
“请问…”
“放肆!本王准你开口了吗?”铁战野暴喝一声,一双怒眸像要将劳用劻给吃了一般狰狞。
“但是…”总不能要他老是跪在这儿和他们大眼瞪小眼吧?有误会就是要说清楚,这儿不是隽清王府,而是铁勒王府,而他肯定自己跟他们没有任何过节,所以他们用此等阵仗把他请来…只能说他们认错人了。
“住口!你听不懂本王的话吗?”铁战野大掌拍下,一旁的花几立即碎裂成两半。
劳用劻吓得瞠目结舌,噤若寒蝉。
“王爷,你犯得着这般动怒吗?有话好好说。”关羽翩见怪不怪地轻抚着铁战野的
口,转头凝睇着有些呆滞的劳用劻。“劳公子,听说你是个举人,是不是?”
“是。”
尽管感到古怪,劳用劻还是据实回答,双眼直盯着铁战野,生怕他一个大掌劈过来,他的下场会和那张花几一般悲惨。
“那你是哪里人?家里还有些什么人?”关羽翩又问。
劳用动不自觉地抬眼,只觉此种问话怪异得教他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方要开口,又听到铁战野的怨声咆哮。
“你问他这些做什么!他坏了你女儿的清白,如今隽清王府前来提亲,本王为此不得不推掉这门亲事;而你的好女儿偏又说非他不嫁,说什么肚子里已经有了他的孩子…”铁战野蓦然起身。“哥尤,把他拖下去斩了!”
“你敢?你把他给斩了,可知道后果如何?”关羽翩不疾不徐地道,完全不把他张扬的怒气放在眼里。
“哼!”铁战野怒哼一声,紧握拳头,额边的青筋不停跳动着。
大厅瞬间静寂下来,劳用劻呆滞了半晌后,才稍稍回神。“不知道王爷是不是找错人了?小民并不识得贵府的格格,又怎能坏她的清白,甚至让她有了身孕?”
这岂不是
加之罪?难道京城的王府都是这般蛮横不讲理的吗?
“你还敢不认帐?”铁战野一个箭步冲向前,关羽翩和关戒觉马上向前拦阻,就怕他一时冲动铸下憾事。
“不是小民不认帐,而是小民根本没做此事,王爷要我如何认帐?”总不能将他屈打成招吧?
面对此等威势他是
怕的,但怕归怕,他绝不会因此而屈服。
铁战野瞠大怒眸,大喝一声:“来人,去把格格请出来!本王倒要看看你这一张嘴还能狡辩到何时!”
劳用劻不发一语,只能在心底暗叹无奈。
自从认识了关兰芷之后,什么
七八糟的事都让他遇上,他也算是开了眼界,故而对于这突来的古怪之事,倒也不以为意;横竖等到王府的格格出来之后,他们便会发现找错人了。
他只望赶紧把事情处理好,他还急着去找关兰芷呢。
少顷,铁勒王府的格格终于自大厅后的回廊缓缓走来,劳用劻抬眼望去,霎时愣在当场,惊愕得说不出话来。
“阿玛、额娘。”关兰芷屈身问安,回身看到他一脸蠢样,不由得笑了。
劳用劻瞠
结舌,不敢相信眼前素发轻挽、素颜洁净,一身雪
衣裳的女子就是他千寻万找的关兰芷。瞧她眉不扫而黛、
不点而朱,明眸轻睐,华贵却不显骄蛮,淡雅而有威仪,得体的笑更是优雅端庄,直教他傻眼。
“你是格格?”他不
口而出。“可你不是说你没爹没娘,怎么会是铁勒王府的格格?”
“大胆!你竟敢说本王的格格没爹没娘?”铁战野这下子可真是再也忍不住,甩开箍制,怒冲到劳用劻的面前,眼看着大掌就要在他顶上落下,却被一抹娉婷的纤影挡在面前。“兰芷?”
“阿玛,你要杀他也把兰芷和肚子里的孩子一并给杀了吧,好让我们一家可以在黄泉下团聚。”关兰芷挡在劳用劻的身前,粉颜轻抬,合上水眸,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他是我的救命恩人,也是我唯一的夫君,倘若阿玛真要将他处死,求阿玛让我一家团圆。”
劳用劻在她身后听得一愣一愣,她莫名其妙的话语犹若五雷轰顶,将他劈得晕头转向。
他还搞不清楚她为什么会是格格,她却又说肚子里已有他的孩子…他根本没对她做出任何不轨的举动,她何以能够怀着他的孩子?但是她总不可能用自个儿的清白胡诌吧…
会不会是他喝醉了那一晚?可日子这么接近,怎么可能…
“你…”铁战野忿忿地收掌,怒而转身对着
子吼道:“你瞧瞧,这就是你的好女儿,尚未出阁便已自毁清白,简直不知羞
!”
“你说那是什么话?既然兰芷属意他,那把兰芷嫁给他不就得了?”关羽翩对他的怒气丝毫不以为意,退自走过他的身旁,牵起关兰芷的手,再拉起劳用劻,对着他俩道:“我就把格格交给你了,你要好生对待她,若让她受到半点委屈…我绝不轻饶!”
劳用劻依然傻愣地望着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如何回答。
“还不快答应!”关羽翩微眯起丽眸。
“可是我跟她…”他嗫嚅着,突觉脚上传来一阵刺痛,抬头便见着关兰芷瞪视着他,眼中警告的意味浓厚。
她该不会是要他当绿顶的王八吧。
“用劻,额娘已经答应了。”
向她额娘时,关兰芷瞬时又换上另一张温驯柔顺的脸,教人措手不及。
“答应什么?”她额娘答应了什么?他方才根本就没有听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和你根本就…啊!”拜托她别再踩了,他的脚快要废掉了…
“你是怎么着?难不成你败坏了格格的清白还打算弃她于不顾?”听他
吐吐的话语,铁战野又冲到他的面前嚷着:“格格愿意下嫁于你,是你三生有幸,你却在本王面前拿乔?”
“不是这样,我只是疑惑她当初对我说的和我如今。所见有所不同。”他觉得自己被她设下圈套。
而且他要是再说一句他根本没有碰过格格,他是不是会被当场斩立决?
“呵呵,格格如此娇贵,但偏是死心恋上你,
不得已才掩饰自己的身分,她是用心良苦。”关羽翩自然了解女儿的心思。
“可她也说过她是没爹没娘…”完了,他又说了一次,王爷该不会又因此而拿他治罪吧。
“这话也没错,我是格格的二娘滞着她和她兄长上北京城后改嫁于王爷,所以王爷自然也不是她的亲爹,她这么说并没有错。”关羽翩淡然说道:“但是我们永远把她当成亲生的女儿看待,谁也不准欺负她,若让我知道你对不起她的话,届时休怪我们对你不客气。”
“原来如此!”原来那个男子是她的兄长,而王爷不是她的亲爹,福晋是她的二娘…太复杂了。
他原本猜想她是因为逃婚而离家,但他再会猜也猜不到她竟是个格格而且身世背景如此复杂…
可恶的是,她跑回王府居然也不差人同他说上一声,让他像个傻子一般在街上寻她。
“好了,废话甭多说,既然兰芷决意要嫁月p咱们王府该准备办婚事了,非要把兰芷风风光光地嫁出去不可。”关羽翩笑牵起关兰芷的手。
“我听兰芷说妹婿是江南人士,既是如此,不如就回到江宁理办婚事,从江宁关府出阁。”谈起婚事,关戒觉忍不住也
上一脚,眼中全无这对新人的存在。
‘也成不过总要先定下日子才行,还得让用劻差媒婆上门;对了,还要把他娘亲请上北京一道讨论才是。”关羽翩也开始着手思量。
“说得是。”
“你们两人是当本王不存在了是吗?”见两人
头接耳地谈论着,铁战野不悦地拧紧眉头介人其中。“你们把本王当外人看待?”
“岂敢?”关羽翩倩笑着。“王爷不是不允许兰芷下嫁一般布衣百姓吗?既然如此,就由我这个二娘和她的兄长替她主持大婚,这样就毋需劳烦王爷你了,是不是?”
“本王岂是因为如此而不愿她下嫁!”铁战野怒红了双眸。“难不成你们以为本王没把兰芷当自己的女儿看?如果本王不把她当女儿看待,又岂会上奏万岁给她一个格格封号,再替她许了隽清王府的亲事?”
“你总得瞧她愿不愿出嫁吧!这事又不是你说了便准的。”关羽翩偏不吃他那一套。“不管了,婚事由我主持!”
“作梦!她是本王的格格,婚事岂有不让本王主持的道理?”为免夜长梦多,铁战野转身吼着:“哥尤,传令下去,铁勒王府的格格要出阁下嫁布衣举人,这事你给本王
代下去!”
“是!”哥尤接令。
“哪有这样的!你怎能仗着自个儿是王爷便这般武断!”
“本王就要这么办!”
“不对、不对,兰芷是我的亲妹子,有道是长兄如父,她的婚事…”
劳用劻傻眼地看着
成一团的大厅,有种不知身在何处的混饨感觉;忽然脚上又是一股刺痛,他凝眸睇去,只见关兰芷笑得魅惑众生地道:“这下子可由不得你不点头了!”
一笑百媚生,再笑倾人国…如此娇美的人儿即将成为他的
子,虽说他仍是一头雾水,但心里却有着掩不住的狂喜。
她的笑有种楚楚动人的美
,但看在他的眼里似乎多了一份狡猾,同在王爷与福晋面前的姿态似乎有些不同,他顿时有种被暗算设计的错愕。
这算是幸运抑或不幸?他自己也弄不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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