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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从若茴含泪拜别林家高堂,到拜见彭家宗祠、彭家长辈,至今十辆超长礼车一路前往宴宾酒楼的途中,金楞板着一张脸坐在后座,闷不作声地甩动手里的白手套,斜看笑靥人的若茴穿著一套欧式白礼服,捧着一束新娘花,娇滴滴羞答答地坐在一旁,令他心中的无名火顿萌。

 洁白礼服、洁白捧花!他明明再三代、强调、叮咛过,自己要一件除了白色以外、什么系都可以的新娘礼服!如今,她却穿著除了白色以外,毫无其它系的新娘礼服!

 “你跟设计师商量过,要改衣服的颜色了吗?”他冷冷地问着:“怎么没跟我提过?”

 若茴诧异地回望他,将妍笑收敛后解释:“也不算是,我只是跟他反应不需要准备三套礼服,他临机一动,便建议我以白礼服做底,另外再裁一件粉线及鹅黄的软丝布料,拿掉可拆卸的长袖口就好了,至于旗袍是妈妈为我订做的…”

 “行了!行了!才问你一件事,你就不请自来的说那么长串,又不是‮试考‬,没人奢望你举一反三!”他鲁地打断她的话。

 若茴楞住了,回神后体贴的牵住他的手安慰他道:“我知道首次当新郎一定焦虑不安,但你不需要担心,一切都会很好的。”

 他低头看了她的手,霍然回,冷酷的提醒她“谢谢!对你而言是第一次;但对我而言,这却是第二次!”

 若茴直望着他侧面的鼻梁,见他迟迟不愿回视自己,一抹失望从脸上掠过,保持镇定,告诉自己没必要因为他一时无理取闹而毁了自己的兴致,只盼望他的脾气赶紧来无影,去无踪。

 很幸运地,当她套上粉绿礼服时,他才舒展眉心,对她和颜悦、殷勤有加。等到她再次换上银白玫瑰旗袍,将颈际秀发挽起时,他已迫不及待地在更衣室里,以既骄傲又恋的眼光览她曲线玲珑的风姿,并且说:“我该向你妈的眼光致意才是;我所有的不满,可因你身上的这块布料一笔勾消。”

 若茴心喜的接受他的赞美。

 在酒席上,金楞滴酒不沾,这还是多亏江汉拚命倒茶水给他敬酒;至于类食品,他一口也没尝,因为连吃素食三个月,挑剔的胃一时还无法适应油腻的食物。

 当然,结婚喜酒要他们寸步不移是件难事,因为他有太多商界的朋友要应付,若茴也有太多亲戚及学生要招呼,因此这对新人是分两头各司其职的。

 菜尚不及三轮,主桌上,瓷盘上的佳肴高堆,无一开动过,只剩下彭青云、金不换和林邦或这老中青三人,大聊志趣。等到聊到兴头上时,有一个绑着辫子的娃娃走了过来,硬是要爬上林邦或的腿,跟他们凑和着,她骨碌碌的双眼紧盯着金不换瞧,小巧的殷微翘,下巴高抬,虽长得很甜,但傲气十足,俨然不把他看在眼里。

 金不换心里念着,你这黄丫头,白眼来、青眼去的,拽什么拽!

 “你是谁?”她拉开稚气童音回头问他。

 “你又是谁?臭丫头!”他咧嘴冲她一笑,但心里可是讨厌她得很。

 “新娘是我表姐,”她骄傲的说:“我知道你是谁,你是表姐夫的儿子,论辈分的话,你就要叫我阿姨了。”

 金不换瞪大了眼,看着这个未发育的小雏鸭得意自鸣的德行,皱着眉问:“你几岁了?”

 “十三,”小女孩弯着嘴要答不答,骄傲得很“我在普林斯敦大学念二年级。”

 普林斯敦!那又怎么样?愈是骄纵的天才,愈是摔得特别惨;智能再高,思想不成也是没啥用,才十三岁,敢在我金不换面前吹擂、撒野,你找死!“你说你蹲在哪里念二年级?”

 “普林斯敦!”小女孩大叫了一声。

 “喔!原来是普林斯敦啊!既然论辈分、年级,你皆高我一级,要我叫你十三姨也可以!十三姨!明年我就叫你十四姨,后年十五姨,到你三十八及四十九时,我一定买个大蛋糕,祝三八四九姨生日快乐!”

 这个小女生狠瞪了他一眼,接着将嘴里的口香糖拿出,掐得长长的,然后往他西装一按,食指用力摁住。

 他看着这个鸭霸公主的举止,愤怒的病把鄱⒆潘颓疲僬埔退话驼剖保昵崞恋谋茨棠坛鱿至耍趟康厮趸厥郑髯翱诖锼酢>颖ǔ穑瓴煌恚灰恋米∑岫凡还穑?br>
 “啊!笑朴,舅妈正在找你呢!原来你躲到舅舅这来了!”贝雨蓉站在两人间,双手各搭下肩上“来,小换,贝给你介绍,她是你新妈妈的小表妹岳笑朴,不过现在不时兴那套,你跟着二妈叫表妹就好。”

 金不换面带微笑的对贝雨蓉说:“,我还是叫笑仆小姨好了,论辈分,我理应敬她才是。笑朴姨,你好!”他笑里藏刀的冲小女孩一笑,用手掐掐她小巧可爱又可憎的下巴。

 贝雨蓉满意地看着懂事的金不换,疼他得紧。“不用了,没人时兴这套的。笑朴昨天刚从‮国美‬回来,没人陪她,不如你当个向导,带她四处走走吧!”

 金不换喜上眉梢,没想到复仇大计不用等到十年,眼前就有,真是唾手可得。有云:天奉不可违,违天不祥也!与勾践这老王相比,他金不换是幸运多了,当下喜孜孜地说:“没问题,放暑假了,我时间多得很,一句话,我照办!”

 岳笑朴打掉了他的手,狐疑地给他一个白眼,嘴翘嘟嘟地不睬他,便转过头去。等到贝雨蓉走后,金不换马上起身,一时手,忍不住地就伸手重拍她的后脑勺,给了这个被宠坏的鸭霸十三姨一掌后,不理会她哇哇大叫,马上逃之夭夭。

 金楞端着小酒杯,僵着一脸的笑与道贺的朋友们敬酒。

 “瓜瓞绵绵”、“螽斯衍庆”、“早生贵子”、“永浴爱河”这几段话,他已听烂了;前三项他在心里敬谢不敏,后一项如果能把爱字去掉的话,他是乐哉!悠哉!

 好不容易和若茴终于碰面,他可以紧揽住她时,却来到了她朋友这一桌,只见一名男子端起酒杯朝他们走来,当着他的面,不问一声,头就朝若茴倾过来,那张嘴说着就要欺上若茴的红,要不是他眼明手快挪了她一下的话,她的初吻就要被这个来者不善的混帐夺走了。

 若茴娇笑地跟他介绍,这个混帐就是赵明轩!两个男人彼此冷漠的点了头后,一个不动声的站在一旁,另一个则拚命的赞美若茴,还开玩笑地对她说,下次若考虑换丈夫的话,一定得把他列入名单内。而若茴反倒开怀的大笑。气得金楞肠胃直打结,朝江汉及左明忠使了一个眼色后,马上换桌。

 他心里明白,舆论界对这桩姻缘并不看好,他公司里还有很多人拿他的婚姻寿命押注。对于这些现象,他都可睁只眼、闭只眼,视若无睹,但真要扯上情敌时,那又不一样了。更教他气绝的事,新娘子不以为忤,还笑得比旁人都大声。她的脾气也好得过火了吧!他没好气地想。

 终于,他从自家大门延着长车道送走了最后一位亲戚…他漂亮的丈母娘,才大口气地朝门内跋涉而去,跨进杯盘狼藉、鲜花满室的大客厅,迫不及待的朝螺旋状的大阶梯走去,从三楼高垂而下的水晶吊灯在旁熠闪,一思及若茴身披他为她准备的人薄纱,轻摇温柔‮躯娇‬的光景时,他肚里的那股气也随着遐思消撤。

 他在走廊吹着口哨,开始解着衬衫扣子及领巾,来到门前时,他做个样子敲了一下门,随即开门而入,寻找她的踪影。

 她正伸着长脚,坐在半圆拱型的窗缘台上,已洗净铅华的肤伴着垂肩的乌丝,让她看来像一个未经世事的小姑娘。可是她不是,她应该看来老一分、成两分、世故三分才对。旋即想起那个赵明轩要夺吻的举动,更是要他的命。他为自己辩解,不是他不吻她,而是他不能。想到这儿,他接触到若茴睁得大大的黑瞳,有些愧疚的转开眼,往她身上的衣服瞄去。嗯!她竟还穿著爱丽丝梦游仙境般的白‮丝蕾‬绵质睡衣!那套睡衣穿在十来岁的清纯少女身上的确是很可爱,但他不要一个可爱的乖乖女,还得费时、劳心、劳力的去解说人体学,他要的是一个成妩媚、能取悦自己的女人。

 金楞盯着那件超级保守的睡衣,将门重重的摔上,不假思索地便发作了“你是存心跟我唱反调!橱柜里多得是感的丝质睡衣,你偏偏要挑这件扼杀男人兴致的道姑袍!

 你以为自己的身材玲珑有致、媚力依然、美得过火,挡都挡不住,是吗?也不先想想自己的年纪、姿,我公司里随便捉一个小妹都比你有看头。你马上给我换掉身上那件老气横秋带衰运的丧袍,否则今夜就别上我的。”他拉开橱柜,随手抓出一件黑纱罩衫丢在若茴的身上。

 他恶意中伤的言辞没发生多大的效用。若茴的个性是处在愈难的困境,愈是能泰然自若的应对“既然如此的话,我只有恭敬不如从命了。”她抓起成一团的黑布,转身跳下,光脚向门走去。

 “你要去哪?这里不能换吗?”他傲慢的质询,眼睛盯着她瞧。

 “在这里换多没意思。你不是说,我若没换上这件妇穿的布料就别上你的吗?

 我好‮渴饥‬哦!”说着就打开门跨出去,然后轻轻合上房门。

 金楞以为她嫌自己身材不佳、见光死,要躲到别处换,便双手在睡袍口袋,站在门边等她,想为方才口不择言的气话跟她道歉、赔罪。结果等了十分钟,还没看到她人影,不耐烦的开门往外一探。二楼走廊上除了几尊骨董雕塑外,空无一物,连老鼠、蟑螂的跫声都没有。她换件衣服都这么别扭吗?

 他跨出门走了几步,到楼梯口时以双掌抵着木柱,居高临下的向一楼杯盘狼藉的宴客厅梭巡了一圈,接着对正在料理善后的女管家喊了一声。“林妈,你看见新娘子没?”

 成何体统!他竟得找人询问自己老婆的下落。

 “太太跟着少爷往他的房间走去了。”林妈忙着指挥仆人,正将两百个花篮陆续搬到室外花圃,随口应了他一句。

 他闻言一怔,随即发飙了。教她换件睡衣,竟跑去勾引他的宝贝儿子。他这个做老子的不过才三十七,正值黄金壮年时期,能生出金不换这个美少男,相貌自然是不会差到哪去,身材亦呈称头得很,多少厂商找他拍广告卖西服!他金楞多得是女人要,也不缺她这等姿有待加强的小尼姑。当真她还没过三十岁生日,就遇上狼虎之年,想来个一箭双雕?

 他疾冲下一楼,大步朝玄关走去,经过室内游泳池,来到金不换的房门外。“姓林名若茴的虚伪小道姑!老子叫你换件睡衣,你竟跑到我清纯儿子的上宽衣解带…”

 金楞将儿子的房门猛地踹开,吃了秤坨铁了心,劈头就冒出这么一句恶毒的话,等到眼见地板上跪坐着三个僵硬的人影时,才紧急打住。

 一个长相清秀的陌生女孩睁着一双铜铃般大的眼瞪着他,与他正面相冲。

 与他神似的那双眼则是充斥谴责的斜睨他。嘿!儿子!我是你老子,你这样盯着我瞧,对吗?

 那个姓林名若茴的女人连正眼都没瞧他一眼,便将手中的骰子往大富翁的纸板上一掷,从牙里迸出一句“两点!”然后站起身,以平稳的口吻对两个孩子说:“你们背转过身去。”

 金不换揪着那女孩的辫子起身,对若茴道:“不,二妈,我们两个到阳台纳凉、乘风。”他老爸的脑袋一旦短路,有时就是猖狂得欠人修理。

 等孩子们出去后,若茴面罩寒霜的走向他。

 金楞深知自己理亏,下意识的口而出“我看我也背转身去得好。”说着就要侧过身,不过她接下来的话,阻止他的行动。

 “不需耍,金大爷,这样就没戏唱了,”说时迟,那时快,若茴右手一抬,倏地一挥就左右开弓,来回赏了他两记‮辣火‬辣的耳光,速度之快,劲道之狠,教他没办法闪躲,而他也着实不想躲,只是平心静气听着若茴讥嘲他“这是赏给你的新婚厚礼!你的虽然金碧辉煌,却冷硬难睡得很,我这个虚伪的小道姑睡不起这么名贵的家具。”说完便用力推开他,走出房门。

 打得好,说得妙,新婚夜被你搞砸了!金楞无奈地在心中咒着自己,但还是机伶的旋转‮子身‬,追了出去。他这辈子是吃定她了!

 早上八点闹钟即响,金不换双眼一睁,仰视天花板一秒后,倏地翻身猛朝枕上重捶一拳,不料用力过猛打到板,马上痛得哇哇大叫。

 他忍痛、愁眉苦脸的漱洗,套上衬衫及牛仔,用八爪手胡乱爬梳微卷的头发后,抓起椅上的背袋往右肩一甩,朝门外走去,还一边喊着:“阿妈!我来不及吃早餐了,得赶着去当马车夫兼保母。”

 “带一点路上吃吧!”

 为了不伤金意旋的好意,一句话不吭,金不换像一阵风似地抓起餐桌上的三明治餐盒,迅速飙出大门。

 自从三周前,老爹和二妈去?懊墼侣眯泻螅鸵豢桃裁幌凶拧T缟系梦燃菟陌韵卵龅麓蟮溃┰绞兄行母系搅旨遥啬歉鲅及允倘ツ菊ざ镌啊业穆瑁≌飧龀悦拦趟ご蟮拇直枳犹觳牛镌耙丫チ耍伪榱耍源笙蟆⑿尚烧惺謪群鞍敫鲂∈保坏阋膊幌永邸挛缇褪敲陨狭硕衷埃峒霸葡龇沙担哦拥吡耍位亓耍匆坏阋膊宦痘杼?br>
 今天,他们的目的地是台中科学博物馆。他这辆车子好不容易有机会飙上高速公路,载着的竟然是这个古怪的恶女!二妈这么温柔的人竟会有个这么个别扭难的表妹,可见得岳笑朴一定是基因突变下的产物。他金不换怎么这么倒霉!

 中午前,他们赶到了馆前路,臭丫头却直喊肚子饿。

 麦当劳好不好?不好,因为她吃腻了;双圣好不好?不好,因为还是牛排、汉堡。

 最后,他一怒之下说:我们吃路边摊!结果她拍手附议。吃完面后,她说要逛敦煌书局,他奉陪,结果他发现这个有一目十行本事的天才,竟埋头紧抓着日本少女漫画书看,而且一页非得看上三遍才甘心,一个下午她就蹲在墙脚像个小甭女似地耗在书店里,等到她又要从头再来个第四遍时,他已要抓狂了,二话不说,一手揪着她的辫子,另一手抓起八本书,来到柜台前结帐。“那么爱看,我买给你看!”

 不料,她一点也不领情,脚一蹬,大喊:“你走开!”然后‮子身‬一转,就冲下了楼。

 “喂!等等!”金不换不等柜台‮姐小‬找零,抓起书也跟着冲出去。到了骑楼时,揪住了她的长辫子,总算让她停了下来,然而她却泪眼纵横的放声大哭,嘴里呜咽不成声地说:“我根本看不懂国字!妈妈不给人家学!她说我生在‮国美‬,念正书都来不及了,学中文只是浪费时间!”

 看着岳笑朴双手着红眼的样子,金不换怔住了“你…你很想学中文吗?”

 她点了点头,眼角的泪滴跟小瀑布有得拚,鼻水到处汪洋一片,眼看就要泛滥成灾了。

 同情心泛滥一向是他的致命伤,于是“我教你!”三个字不假思索便口而出。该死!金不换,这回你又成了家教老师!

 金楞与若茴原本定好一个月的月,因为金楞的乐不思蜀又拖了一个礼拜。若茴佩服他的能耐,旅行期间,生意照谈不误,既不得罪人,又明喻暗示人家他是身不由己。

 在雪白的阳台上,金楞搂着若茴‮坐静‬在凉椅上,俯瞰映耀灯红的渔船,如归心似箭,在红光大道的海波上,顺着奔驰的花,缓缓归港。

 他的眼掠过火红海面住右侧望去,只见盈眼之际,一条羊肠小石阶成了三十多户居民熙来攘往的经脉要冲,两侧有数名头里布幔的妇女爬上了自家屋顶,弯身捡拾曝晒一天的衣物、青红椒、红西红柿及茎类作物。数名调皮的顽童高攀上蓝色圆拱形屋顶,晃动手中高举的条纹布,对着海面上的船只大呼,其疯狂的吆喝声与从教堂传出响彻云霄的钟声,形成强烈的对比。再回首,看着自己与若茴身处的两层楼瓦房,打量这些重新粉刷过的土墙房舍屹立于黄土、瓦砾、磷石、矮丛之间,其仿古风格虽不失朴风,但免不了沾染些许观光气息,而于新不调匀。

 唉!他多希望后半生也能像这个月一样,享受静歇、闲适、单纯的生活,品尝野菜味浓厚的简单食物,可惜他的胃尚不容他沾油腻食物,所以心思细腻的她也陪着他吃可口蔬菜汤、?伴祥鹚旧忱约耙恢纸心缴晨ǖ母煽久姹醋畔溉砘ǖ难蟠衅鹚窘戳侠锔埂D艿萌绱宋氯彳钕悖蚋吻螅克裆巡桓以傧蛏咸焐萸蟆⒔璐嗟淖8#ǹ钟致涓龃好慰找怀 ⒂嗪蘼畛Φ募视觥?br>
 他摩挲着若茴的手,低头看她闭目静躺在自己怀里的面容,欣赏着她被晒得匀称的肌肤,又不经意的回想起两人七年前在土耳其经历的奇遇,遂轻咬着她的耳垂低哝“我很高兴你我终究还是到此一游了。”

 她像只懒洋洋的小猫咪“嗯!”了一声,又更贴近他,这让他呵呵笑了一下,细心的问:“想家吗?”

 “嗯!”她的下颚轻点两下。

 “我看该是回去的时候了!”

 若面微睁右眼,斜眄到他的下巴,不表意见;一周来,这句话已经成了他的口头禅了,当他第一次冒出这句话的时候,她信以为真,忙不迭地把衣物折入行李箱,却不见他有任何打包装箱的动静,反而紧跟在她后头看她忙了半天,最后才迸出一句话“我改变主意了,这些年来我没休过长假,唯一几天的节假,都是扮演散财童子的份,我看还是再多待些天吧!”

 若茴能说不好吗?总不能自己一个人跑回去,跟他一家子人报告说:他们金鹏家的逃孙、逃子、逃爹,旧疾复发,的老毛病又犯了吧!

 “我看再待一周好了。”若茴细声的说着。

 不料,他反而很坚持的说:“不,我们明天就回去。我等不及了!”

 若茴看着金楞忽转‮奋兴‬的模样,不懂他那句“我等不及了”的意思,然而偎在他身旁的感觉太舒暖了,暖得教她不想费神去猜测。

 这一晚,有几朵紫云飘到半悬天幕的月姑娘身边,为她披挂霞霓、遮避颦媚,多情云儿就怕那有心人绻恋她蝉娟的娇姿,因而连不舍离去,于是在半窥半睨之下,他紧携着若茴的手,漫步于卷沙的海滩,让海风过耳轻吻她的眉宇。满天星斗下,一串银铃般的清澈旋韵在他内心深处响了起来。

 我再没有命;是,我听你的话,我等,等铁树儿开花我也得耐心等;爱,你永远是我头顶的一颗明星。

 要是不幸死了,我就变一个萤火,在这园里,挨着草,暗沉沉的飞,黄昏飞到半夜,半夜飞到天明,只愿天空不生云,我望得见天,天上那颗不变的大星,那是你,但愿你为我多放光明,隔着夜,隔着天,通着恋爱的灵犀一点…

 他口充盈一股矛盾的感觉,这感觉是长久以来未曾浮现的奢侈幻梦,削减了占据他多年、恍若隔世的魑梦。

 不!他再也没有梦!无梦可追、无梦可忆,他的梦已随着那个着“冷翡翠的‮夜一‬”

 的女孩隐没下地狱了!而若茴也大得超过了作梦呓语的年纪。

 娶她,嫁他;这是个两全其美的方案,一桩互蒙其利的婚姻,只要他能善导改变若茴的爱情观,宠护她,给她十分的保障,让她过着锦衣玉食无忧的生活,他们的婚姻一定会成功持久的,金楞自信满满的想着。

 老衷篇着车子驶进大门才不过五分钟,金楞便一股热络劲地用双手捂着她的眼睛,半推半拥的导引她跨出车子,往后园花圃走去。

 不习惯置身一团黑暗,若茴颠踬了好几回,照着他的指点踏上两个小阶梯后,他们才停止走动,金楞将双手自她眼皮上撤离,准她一窥究竟。

 缓缓撑开眼皮,望着模糊的影像,站在门际的若茴呆傻住了,因为她未曾踏入过如此绿意盎然的玻璃原木花房,于是喜不自胜地向前迈了几步,触及从挂盆拖曳而下的植物,像是玉般地以指尖轻挲光滑细致的叶瓣,几秒后,她霍然转身,紧锁他热情的黑眸“这就是你等不及的东西?”

 “不喜欢吗?”看着新婚子一脸愕然的表情,他趋前轻握住她的手解释道:“我还以为你只喜欢长青植物?”

 “是啊!但…”若茴该怎么告诉他,其实自己也喜欢栽种一些色彩丽的花呢?

 以往是因为早出晚归忙着赶校车,没时间管花间事,所以只选择易栽植的绿色植物,来调解心情。

 “但是什么?”他的笑容明显地出现不悦。

 “没什么,很好!我很喜欢!”若茴马上绽开笑颜“我们可以在向处放几张桌椅,上面放几盆小花,诸如玫瑰、蔷薇、紫罗兰等,当你我没公事可做的时候,可以泡壶茶,听听音乐、聊聊天。”

 他没有针对她的建议表示赞同或反对,反而松开了她的手,蹙眉咄咄反问:“你不喜欢对不对?”

 “我喜欢!我真的很喜欢!只是我认为若能再加些花…”若茴再三保证。

 但金楞面部的表情已变成了讥诮样“那就起码装成更‮奋兴‬、狂喜的样子吧!”他连听她解释都不愿意“我马上找工人来,将它全部打掉,然后看你要处置成什么鬼样子,我都不干涉!”

 若茴忙不迭地疾走到他身前,诚心的说:“我是真的很喜欢!谢谢你,我只是一时傻楞住了!很抱歉,我没有…”

 “何必抱歉,你只是出于自然反应罢了。我们就照你的意思做,放张桌椅吧!”看着她惊慌的表情,金楞也为自己突如其来的狂爆个性而气恼不已“我才应该跟你说抱歉,很显然是我小题大做了,也许?暗牧已舭盐疑够枇耍绻悴唤橐庾约旱酱κ视肪车幕埃蚁仁懔恕!被案罩梗闳恍缱叱稣饧湮率摇?br>
 望着他的背影,若茴怅然不已,一分钟前,她的宇宙里有阳光、欢笑、期待;怎么才在短短的时间内,他又变了,变得暴躁、难以取悦、不近情理?好吧!就算是她迟缓,没能及时对他所送的这份礼物表态、叩头谢恩好了,但她一向是如此啊!若茴实在不明白自己闯了何等滔天大祸得罪到他了。

 由于若茴不熟悉路径,她花了十五分钟才穿过竹林小径,找到石板路。石板路的尽头有栋钟罩似的玻璃房,从远处观赏,就像一盆映着碎花的大花桶,红、蓝、靛、紫、黄、橘、绿,遍布四周围。

 若茴自然地走近一名正蹲着‮子身‬,在铲土、分盆的中年男子,看着他细心的埋头认真工作,她开口发问:“嗨!你好,我能请教你在做什么吗?”

 满头灰发的中年男子停下手边的工作,缓转过头,瞄了她一眼,老实不客气的回道:“你没看到地上的花吗?除了种花,我还能做什么?”

 若茴怔了一秒,为这个人毫不粉饰的言词而语。“说得也是。我能参观一下花房吗?”

 “花房?你称它花房?我看这宅子里,大概唯有你会称它是花房。你要看的话,请自便,只要别折花就行了。”

 若茴蹙眉瞪着这个无礼的男人,为他不信任的警告暗地喊冤。她笔直的跨进敞开的玻璃门,眼前竟是一团团盛开的蔷薇,品种之多、色彩之繁,令人炫目。若茴好讶异,这么大的花房里,竟然只种蔷薇科属,而且不是一盆盆四处零星散布,而是呈好几圈圆形环状,集中于一个正‮央中‬的花圃上。于是,若茴霍然明了,这里的确不是花房,而是花冢!是谁的?不用说她也知道,是那个叫于嫱的女孩的。这让她惊惧万分,骨悚然,想要移步走动,却使不上半分力气,只能背靠着冰冷的玻璃墙支撑‮子身‬。

 结果是金不换的呼声让若茴回了神。“二妈!你在这儿干嘛?我听林妈说爸和你回来了,四处找了好久,没想到你到这儿来了。”

 若茴将双眸往上挪,直直望进对方关怀的眼底,虚无力的答道:“我…想熟悉一下环境。”

 “怎么了?二妈,你看起来很累的样子。”金不换关心的问。

 “没什么,”若茴缓吁了口气“只是长途旅行的关系罢了,我小睡一下就好了。”

 “那我陪你回去吧!顺便介绍地形,让你认识环境。”

 打从月旅行回来后也两个月了,彭振耀和金意旋环游世界去了,金不换天天出公差陪岳笑朴,独留她和管家及仆役,家里空无一人。

 漫长的暑假即将结束,若茴也按捺不住‮奋兴‬,期待回学校教书,看看新同学?鲜邓担殉晌似薜乃⒚挥邢氲饺兆踊嵴饷纯菰铩⒎叮饫锶怂涠啵绕鸬ド硎彼嫘乃纳钣植盍诵?br>
 每天早上,金楞会交给她一张他的行事历,让她知道何时、何地可联络到他。第一次,她‮奋兴‬地以为这是他要她给他上班打气的暗示,看着秘书打出来的时间表,等到十一点时,她长指往纸上的行事历一点…红屋广告,便兴匆匆地按下了键,转了五次线,费了五次舌解释身分,最后竟还是江汉来回复她的电话,解释社长很忙,正和对方的董事长洽谈合约的事宜,有没有什么事需要传话?

 当然没有!只是问个好罢了!

 二十分钟后,她卧室的电话响了起来,那声喂还卡在她喉咙里,就听到他哩啪啦地一串话“搞什么?你要查勤也稍嫌急了点吧!短短几分钟内,整栋红屋广告大楼里,都知道广崎的老婆来电追踪。请你下回编个像人样一点的理由好吗?问个好罢了!我告诉你,只要你别打电话来騒扰我,我好得不得了!你为什么不说话?哑巴吗?”

 若茴很气,每次都得蒙受不白之冤,遭人羞辱,双抖了好久,忍住鼻水,镇定地说:“你有给我机会说话吗?是你要留行事历给我的,很抱歉我会错意,伤及你大男人的自尊心了。在此告诉大社长你一声,我今天要回娘家一趟,免得你误会我爬墙出去逛街,再见!”他在若茴还没收线前,喊了一声“等一下”这让若茴不得不继续听下去“还有事吗?”

 “我今晚有应酬。”他收敛高张的气焰,随后才问道:“你打算几点回来?”

 “你要我几点到家?”若茴心软地问着。

 “这样吧!为了省时,我今晚十点在你家巷口接你。”

 “我照办!”若茴不用猜也知道,根本不是为了省时,而是跋扈的他怕极了冷的丈母娘,新婚至今三个月,他没陪她回娘家一次过,倒是金不换一直为父亲找借口、赔罪。

 从那次的经验中,他给了她一支专线的号码,但为了避免找骂挨,若茴没有再拨过半通电话给他。

 今夜,全身只着一件褪了的破烂牛仔、打着赤膊的金楞半斜躺地靠在大上,漫不经心的翻阅江汉特地送来的一大叠临时急件报告及信函。

 被拆封的文件东一张、西一张的散撒在被上,如果经他分类为垃圾信函的话,他大手不客气的一捏,随手往正前方十公尺远的乌木檀梳妆台方向一掷,垃圾就如飞石般弹进了骨董鸟笼里,他的技巧纯,几乎百发百中、弹无虚发。坐在远处沙发的若茴,好脾气地看着书,等待与他分享惊喜的时机。

 “听林妈说你今天又跑回娘家去了?见到我那宝贝儿子了吗?”没想到他突然开口说话,但眼光还是集中在信件上。

 “嗯!”若茴俏皮的冲他一笑,只给了他这么一个回答。

 见她一副少见的神秘样,他将心思从信文上拉回“嗯?你就只有这句话要说吗?

 为什么我老是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我好象没添个老婆,你妈反倒多了一个孙子似的。”

 “小换正在教我表妹学中文字,如果你吃味的话,不妨到寒舍一窥究竟。”

 “免谈!你妈跟我八字犯冲,每次见到我都不假辞,好象我亏待她女儿,让你饿着、冻着、打你似的。”

 “你太夸张了,是你自己顾虑太多,到现在还喊她林太太,她当然不高兴了。”若茴安慰着他,想居中扮演和事佬。

 “对不起,我只要一见你妈若桃李、冷若冰霜的脸,就喊不出话来了。”金楞毫不讳言的坦诚。“你娘又追问你是否有喜了是吗?”

 “我好象是真的有喜了!这几来的症状,跟七年前的一模一样。”若茴努嘴道,但欣喜却是跃然入眼底。

 “别傻了!”他瞄了一眼若茴,将手中的文件往旁一搁,跳下。他自然摆动的肩臂、宽广厚实的膛、配上隐没牛仔内狭窄的身与人的部,如金铜神祗出现在若茴面前,不吭气地接过她手中的书,俯‮身下‬在她脑门顶上印下一吻。“别想太多,你干脆跟妈解释,是我有问题不就成了。最近我似乎疏忽你了。”

 “没关系,我了解你是因为工作忙,东北亚、东南亚两地跑。不过,如果我真的怀孕的话,你就能再次当爸爸了,”若茴低喃,未意识到直立站着的金楞嘴角所浮现的冷漠与讥诮,她随后仰视他问:“我怀孕的话,你高不高兴?”

 “当然!”不过这不可能,金楞对自己如是说。

 “那么…如果我现在告诉你,我真的是有喜的话呢?”

 “那我得恭喜你,记得届时提醒我买个驼鸟蛋般大的金刚钻给你。不过你我皆知那是不可能的事。”金楞笑歪了嘴。

 若茴也呵呵傻笑了两声,接着大声宣布:“那我也要恭喜你,你明年三月中旬就要做爸爸了!”

 金楞当场狂笑一阵,结实的肌上下起伏不停,大手也盖住整张无懈可击的俊脸,良久才遏止住笑容,说:“我?做爸爸?哪一个倒霉的讨债鬼会那么没眼光,挑我家投胎!”

 “我肚里就有一个啊!”若茴有着他一脸不可思议的笑容,以为他和自己一样,被这个好消息惊呆了。“今天证实的,已三个月了。”

 金楞一听,敛住笑意。“三个月!你不是不能生吗?哪个庸医帮你看的?绝不可能!”

 “我的反应和你一模一样,也是一直跟医生强调,还跟他解释我的病历,他说会帮我把当年的病历表调出来查阅,明天给我答复。”

 金楞虽一脸不可置信,但脑筋已开始快速地转着。他有一种深受欺骗的感觉,随即想起左明忠曾在调查报告上注记那份病历遗失!当初他一味只想到如何得到她,反倒没察觉出蹊跷。这其中一定有人在搞鬼:“那么久了,调得到吗?”

 “应该可以吧!我明天也会请明轩特别帮忙注意一下。”

 “找他干什么?他又不是妇产科医生!”金楞怏然不乐,他对那个叫赵明轩的家伙没半丝好感。

 “七年前帮我诊断的医生,就是他介绍给我的…”若茴说着就把当时看病会诊的经过全数道出。

 金楞愈听愈火“所以你相信那个姓赵的家伙对你说的任何一句话?你不觉得很奇怪,为什么医生要假他人之口道出你的病情,武断的说你不孕?”

 “怕我无法承担这个事实吧!”若茴也不太确定了。“我明天找他问去,看他怎么说?”

 “光问有啥用?让他身败名裂才是真的!你别再涉入。如果你的‮体身‬真不适合怀孕的话,我希望你能把孩子拿掉。”

 “拿掉!我不要!今天帮我会诊的医生也没提及我不适孕的征兆。”

 “即使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我都要强迫你拿掉孩子;更何况我可能有不良家族基因存在,你知道我二伯的事吧?”

 “你过分紧张了,爷爷说那是因为你二伯小时候高烧过度,来不及就医才变成那样的,根本和基因无关。”

 金楞无话可说,勉为其难的转过身。“不管怎样,我不做冒险的事,先把这胎拿掉再说,以后再从长计议。”

 若茴听着他薄弱的理由,不解的看着他。“你不高兴有个小孩吗?”

 “这跟高兴与否无关,我是出自关心才要你这么做的,如果你有个万一的话,我不会原谅自己的。”金楞摆出一脸忧心忡忡的模样,温柔的以指背摩挲她的面颊。

 “我…”面对这么轻柔的话与他深邃的眼眸,若茴差点点头了。

 “把孩子打掉!”

 “先让我跟医生商量过再说,好吗?”

 “不用商量了!医生说你不孕,结果你还不是有了?这回难道他敢保证你的性命无虑?”

 “我们多看几家,听听不同的医生的意见嘛!”若茴紧抓住他的大手。

 这结果不是他要的,金楞倏地回手,马上换了一个面目“随你,难产而死,不关我的事。”

 为了松缓气氛,若茴尝试谈谈别的事“趁着还余几天的假期,我开始整理温室了,栽种一些木本植物,诸如木芙蓉、茉莉、桂花、鸣子百合、葛郁金等,凑巧上周末我回峨眉探望爷爷时,看到阿福叔那儿有好几株黄秋葵和白秋葵,就顺便跟他分了几盆回来,你知道怎么着?”

 金楞耸耸肩,折回边,一副知不知道都无所谓的态度,勉为其难地反问:“怎么着?”

 “每一个花苞真的是朝开暮谢呢!无怪乎人家会用秋葵来表示已逝去的事物,‘今花正好,昨花已老’,前人所说的昨黄花,一点都不夸张。”若茴喜孜孜地说着。

 “所以说嘛,有花堪折直须折!我是举十指十趾支持这个享乐主意的论调。”

 “你知道吗?”

 “知道什么?”他无动于衷,继续伏首书信问。

 “司秋葵花的花神是谁?”

 “谁?”他不耐烦的虚应。

 “阿福叔告诉我,是汉武帝的爱妃,李夫人。”

 “喔!她跟秋葵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若茴伏趴至缘,雀跃道:“西汉武帝时,有一首古诗‘北方有住人’,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立独‬,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你听过没?”

 “听过又怎样?没听过又怎样?反正都不是指你,你干嘛这么起劲?”(作者注!

 文汉语中,‘北之方’乃是正室,也就是大老婆。)

 若茴不理他任的反讥之语,好言好语地解释:“这是当时赫赫有名的乐师李延年,借诗寄寓自家妹妹有超俗逸尘的闭月羞花之姿,就因为在他唱作俱佳的表演下,听得汉武帝心猿意马,李夫人因此得宠。可惜李夫人早逝,如一秋葵,后来的人就把她誉为秋葵女神。”

 金楞眄了一下若茴急得到认同的表情,撇嘴说道:“听起来有一点牵强。”

 “怎么会?很诗意的,不是吗?”若茴拉住他的手臂,不依的抢走他手上的信,半强迫地要他点头应是。“你不同意的话,我不还给你!”

 “别这样,让我安心看完这封信再说。”

 “我不要!”若茴说着往他前仆倒,凝望他雍容的轮廓,心有所动的倾下头,红自然地要朝他印下。

 出入风月场所多年的他,已习惯了女人这种突击的把戏,当下本能地闪了一下,她的吻直直落到他颊上的青胡髭上,他猛力地将她扳离自己,蹙眉严厉地回视若茴一眼,见她娇香腮泛起霞红,为她从未有过的撒娇举动纳闷不已。“你今天怎么了?才怀孕三个月,就不知检点了,别再耍这种孩子气的把戏!把信还给我!”他厉声斥道。

 若茴怔了一下,过了一秒,才意识到自己失态的行为,慌忙中把信递了出去。他不发一言地接下恬,不理会走回房间一隅的她,继续阅信。

 就这样,不到十分钟的轻松时刻又消弭无踪,若茴的心底有股冷窜起,渐缓包围着她。她早该知道,要以不变应万变的,再说,以她的年纪而言,也已大得不适合扮演小女生的模样,冀望博得别人的注意力及娇宠。

 若茴忍下了遭拒的尴尬,好整以暇地问着:“你会空到我的温室参观吧?”

 “我一有空就去。”

 “要快啊!你平早出晚归,花季一过,就又得等到明年了。”

 “那也犯不着大惊小敝,只要温度、度、土壤合宜,你要它天天开苞都不是件难事。”

 “可是违反自然、四时之道啊!”金楞忽地将信一摔,冷言冷语地说:“你别老是抬出‘道’这个字好吗?那个字就跟孙悟空的金箍圈一样,教人头疼。”

 “我不知道我又做错了什么事惹你不高兴了?”若茴‮坐静‬,慢吐心声“你好象很反对我种花似的,请你花一点时间就这么难吗?”

 “胡扯!难道我累了一天回家来,就只能听你唠叨今又种了什么阿花、阿草的吗?”

 他说话的当儿,已走向更衣室,再回来时,身上已罩了一件衬衫,牛仔换成西装

 “而你再怎么忙,却有时间到蔷薇花房去!”

 “那是我多年来的习惯,我没必要为了讨好任何人就改变它。”他面带微笑,走到镜台前,抓起表带扣上。

 “我不是在要求你讨好我,只不过是请你到我的花房瞄上一眼,给我意见罢了。”

 “刚才说了,我一有空就会去,那还不够吗?”好不容易他终于肯正视她时,脸上却毫无表情地宣布:“我明早飞横滨,何时回来也说不准,我希望你能照我的话做,把孩子拿掉。我得赴一个朋友的约,趁着现在,先跟你说声再见。”

 若茴的心中惊讶万分,费尽心力才抑制住眼眶的泪。“太突然了,怎…么都没听你提起过?”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将护照、记事本丢进公文包,再从衣橱里拎了件西装外套往上一掷,回答她“我刚决定的,那边有件紧急私事,非得出我亲自出面解决,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只要挂通电话给江汉,就一定联络得到我。”

 “什么样的紧急私事?为什么我都得透过第三者才联络得到你?”

 “你这疑问句是出自关心,还是心存责难?”

 “你不要顾左右而言它。”

 “既然如此的话,我拒绝回答你的问题。”他一脸和气,丝毫不

 若茴奋身与他面面相觑,鼓足勇气说:“你是已婚的身分,也要做爸爸了,不比往昔单身时逍遥,你不能再像个小孩一样,予取予求,要怎样就怎样!我希望你能收敛行为,尊重我。”

 “哼!又要学你娘教训人?我开始相信遗传因子了!相信我,我再尊重你不过了,从未有哪一个女人能让我如此挖心掏肺地尊重过,你是绝无仅有的,”他嘴角斜扬,乐劲十足“所以你可以放一百二十个心。为了表示我对你的尊重诚意,我就老实告诉你,我这趟回横滨,是兼程安慰我的日本‮妇情‬的。看!有哪一个做丈夫的人能像我这么坦白,不过,这还得归功于我有一位贤明讲理说道的老婆。”

 若茴神色一黯,在心中重吐口气,看着他满面嘲讽的笑,久久才迸道:“你真的是很过分!结婚才三个月,你就等不及要偷腥,做那种有伤风化的事。难道你忘记自己曾跟我说过的誓言,要疼我、呵护我?”

 “我没忘,但也没有对你发誓过不疼别人、不呵护别人啊!”金楞大玩文字游戏,规避重点,提起公文包及提袋旋身往门走去,冷酷道:“你要认清一个事实,男人对已摆平的关系是很容易生厌的,偶尔放家猫出去采采野花,才会知道怜惜家花的平淡。更何况我对一个身材臃肿的孕妇没兴趣,孩子和婚姻,二选一,你自己挑。”

 此话一出,若茴恍然大悟,原来兜了半天,这才是重点。“我不懂,我做错了什么?”

 她一脸诧然,过了一秒才捉到一点窍门,歇斯底里的嘶喊:“难道你刚才说关心我的话、扯一些基因问题,只是要骗我堕胎?虎毒不食子,你怎么能这么狠心?我肚子里的宝宝是你的骨啊!”“你不是笃信爱情力量吗?现在应证你所谓的爱,也是有条件的。”

 “你这是勒索的行为!”

 “是又如何!如果你不健忘的话,我说过这是桩各取所需的婚姻,当初我娶你是因为你不能生,如今出了这种差错,不能怪我翻脸。我不要孩子,也不在乎你的死活,够清楚了吗?如果你坚持要孩子的话,也可以,你就坐等律师寄给你的离婚证书!”

 面对这样一个善于为己罪、找借口出外走私的男人,若茴是空心一片。“那又何必娶我”的字眼已悄悄地在她内心深处扩散、堆积。她不揣忖,自己是否又踏错了一步,再次错看了他?

 七年前,不修边幅的金楞行为虽放,尚且保有一颗炽热的赤诚之心;如今涉世已久,在复杂的日本跨国商界翻滚多年的广崎,举手投足之间,俨然就是白居易笔下既典型又唯利是图的商人;重己利轻别离,而且更难接近。

 她恐惧,七年前的恶梦,又会在她不经意时重演。 n6Zww.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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